“为什么要喝那几杯酒?”
洗手台前灯光幽暗,远处传来舒缓的钢琴曲声。
温予白一半的脸被湿发遮挡,看不清表情。时砚攥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力道让温予白挣脱不开,她低着头看着脚下,不反抗也不说话。
时砚眉头皱得更紧,出声仍是质问:“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在家里好好休息?”
温予白忽然有了反应,用力一甩想要甩开他的手,时砚却加重了力道,将她拽到身前来。
钢琴演奏时好像弹错了一个音,尖锐的声音过后戛然而止。
温予白手肘抵着时砚,垂着头轻声低喃:“放开……”
时砚脸色晦暗不明,眸中有星火涌动,他伸手覆在温予白肩头上,好像缓缓释放了一次呼吸,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让你当着我的面去求张裕?”
一句话好像刺到温予白的心口上,无数难言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她用力一把将时砚的手甩开,通红的眼眸瞪着他,钢琴曲又响起,她只觉得全身压抑的烦躁。
“我背后没有靠山,没有人拿出百分之九十的资金帮我,我人微力薄什么事只能自己争取,这些理由你满意了吗?”
话锋带刺,毫不犹豫地转向时砚,他轻蹙眉头,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反问她:“我难道不是?”
他等了那么久,以为她会跟他开口,可酒桌上,温予白就是倔强地看也不看他。
温予白偏过头去:“很快就不是了。”
冰冷的话语似乎在提醒他三个月的期限,本是划清界限的语气却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时砚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故作冷漠的样子,看着她忍耐纠结的样子,看着她眼尾嫣红的样子,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
时砚勾了勾温予白的手:“你赌气了?”
温予白不答,时砚微微俯身:“你在生我的气?”
温予白还是不说话。
也是稀奇,时砚真的很少看她这样,原先的火气消了一大半,他弯着唇,搂着人腰把她往怀里带。
温予白一听他笑了,像个炸毛的猫儿一样开始挣脱。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时砚怕弄疼她,陪她挣扎了几下,在温予白脱手的一瞬间,时砚换了另一只手将她往身前一带,右手撑在洗手台上,把人整个禁锢在他与台子边缘。
“时砚,你放开我!”温予白伸手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时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幽深的瞳眸将人逼得无所遁形。
他问:“你不跟我开口,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温予白愣住。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跟他要了,他就会把东西给她吗?
那沈瑶音呢?
温予白冷了眼神,梗着脖子看他:“我不会跟你开口,你也不会希望别人误会,要我安分守己,是你以前告诉我的。”
时砚眼眸一寒:“不用我帮忙的方式,就是任人欺负?”
温予白忽然觉得喉咙中梗住了什么,酸酸涩涩的感觉涌入眼眶。
本来大有机会的角色被人横插一脚,大病初愈却来酒局跟人赔笑,甚至不惜讨好自己讨厌的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做了,可她还是在原地踏步。
她卸了力道,也感觉到全身的疲惫,她拉着时砚的领结,时砚被迫低下头,听着她颤着声道:“时砚,那我能怎么办呢……”
她不看他,将额头抵到他胸前,轻轻吸了吸鼻子,轻声言语:“时砚,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知道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分开,不想把依赖当成一种习惯,最后戒不掉也逃不开,我什么都不图你,你就看在我这么知分寸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插手黎枢选角的事?”
她没说让他帮她,只求他不要插手。
他挑起她下巴,看到她眼角有泪滴滚落,心中不由得一阵热血翻涌,想起张裕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时砚气得想要杀人的心都有。
偏偏眼前的小猫因为他说了分手的话,连个祈求的话都不会跟他说。
什么叫早晚有一日会分开,只要他没说停止,没说不要她,谁能欺负得了她?
时砚掐着她下巴,俯身吻上她的红唇。
手垫在她后腰上,时砚压着她逐渐加深这个吻。
温予白脑子有些发懵,瞪大了水眸看眼前放大的脸,时砚眉骨分明,跟眼窝之间有微微凹陷,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
但此时的时砚是闭着眼睛的,情动而忘我,就好像在馈赠他心上人所有的深情爱.欲,一旦睁眼,美梦就破碎了。
“阿砚,你在里面——”
温予白听见那声“阿砚”时心头一惊,紧接着就看到时砚背后的门旁,沈瑶音走了进来。
沈瑶音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很响,她停下脚步,看到洗手台前的两个身影,眼中满是震惊。
温予白着急地敲着时砚肩膀,想让他放开她。
沈瑶音喊他的名字他肯定也听见了,就不怕他的白月光吃醋吗?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不专心,时砚眉头微纵,睁开眼看着她,手却挪到她后脑,抚着她发顶继续加深这个吻。
昏暗的洗手台旁,亲昵温柔的热意慢慢扩散,钢琴曲正弹到激亢高昂的地方,转而变成潺潺流水。
沈瑶音没有走,时砚也没有放开温予白。
直到温予白听到高跟鞋的声音离开洗手间时,时砚才放开她。
温予白呼吸微急,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她靠在时砚怀里缓和气息,时砚摸了摸她头顶,拇指轻轻抚弄:“回去好好休息,这次听话。”
温予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他不怕沈瑶音生气?还是他本来就想要看沈瑶音生气,把她当做靶子?
时砚放开她,又问了一遍,温予白脑袋昏昏的,醉意还没散去,点了点头。
两个人出了洗手间,沈瑶音还站在外面。
原来她并没有走。
时砚转身对温予白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让贺彬送你回去。”
温予白看了沈瑶音一眼,想说不用,但是又怕时砚不高兴,而且自己确实没法开车回去了,就应了声“好”。
时砚看着温予白的背影,直到沈瑶音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跟之前的温柔成熟不同,此时她语气充满不快和恼意:“阿砚,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故意要气我吗?”
时砚神色不变,掏出一根烟出来,火光一闪,缭绕的烟雾看不清人的表情:“你跟黎枢谈得怎么样?”
开口是与之无关的事。
沈瑶音喉咙一噎,缓和了脸色,回答道:“黎枢不是看钱的人,你知道的,刚才说那些话有什么用呢,我只想要凭真本事拿到角色。”
“哦,真本事。”时砚点了下头,转头看她,“那你找我和阿川过来干什么?”
沈瑶音神色僵住,转而眉头皱紧,上前一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不等时砚开口,沈瑶音失望地摇了摇头:“我离开这里三年,一回来什么都变了,连你都这样看我,我如果在国内有资源,用得着拉下脸来让你和川野给我做面子?我没有朋友,除了你们几个,我也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人,你如果觉得这样做很过分,那就算了。”
沈瑶音说完转身要走,时砚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摁在洗手间外的垃圾桶上,对走出两步的沈瑶音道:“黎枢不认钱,也不认我,你找我们来,根本没用。”
沈瑶音听他放缓了语气,转过身埋怨地看着他:“我本来也没想就这么定下。”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回来,在时砚身前站定,软声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我们多年不见,你能不能不要摆个臭脸给我?”
时砚看她一眼,语气冰冷:“我就这样。”
走廊上静了静,沈瑶音深知他的脾气,也不跟他反着来,良久过后,她看着对面的出口,好奇道:“刚才那个人……”
温予白刚才是从那里离开的。
“我女朋友。”时砚直截了当地打断她的话,语气平常,就好像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瑶音眼中有震惊,但很快就暗了下去,她转过头看向他,面带笑意:“阿姨和叔叔知道她吗?”
时砚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他显然有些不耐烦,沈瑶音本想多说一些,但看时砚的脸色,最终还是作罢,她疏离地抚了抚自己手臂,对他道:“今天的事我做的让你不舒服了,回头叫上川野,你还有居年他们,一起吃个饭,只叙旧,不说其他。”
说完沈瑶音转身走了,这次没有停留。
时砚回了包房,就剩下黎枢和宗川野。
黎枢坐在真皮沙发上玩手机,是光尘集团旗下公司新开发出来的游戏,戴着帽子玩得物我两忘。
宗川野百无聊赖地玩飞镖,看到时砚进来,张嘴就问:“小温怎么样?”
“我让贺彬送她回去了。”时砚回答。
宗川野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小温喝了那么多酒,你还在她面前发疯打人把她吓够呛,竟然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时砚听他说话就烦:“贺彬不是人?”
“那跟你能一样吗?”
时砚动了动唇,忽然觉得宗川野这句话说得还挺好听的,平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也很说出这么准确的话,他松了松眉头,状似不在意地点点头:“我一会儿回去。”
时砚做到黎枢对面,宗川野看着时砚微微上扬的唇角,心里骂了一句“贱皮”,继续玩飞镖。
时砚看着对面的人,开口道:“你打算怎么选角?”
黎枢头也没抬:“给谁问?”
时砚没作声,手机里传来游戏胜利的提示音,黎枢把手机放下,向后一靠,饶有兴致地看着黎枢:“被灌酒那个,跟你什么关系?”
时砚抬眸,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解释。
“我的人,你说呢?”
黎枢拍了下膝盖起身,将帽檐往下扯了扯,对他道:“是不是你的人,都与我选谁无关,不过你可以回去跟你小女朋友透露一下,我这次要拍的是消防题材,跟国家有关部门一起合作,更不能儿戏。所有决定要试镜的演员,都需要到单位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训,根据表现决定能不能参演。”
“她刚拿了金凤奖,现在资源肯定拿到手软,为了这个角色空窗一个月,最后也不一定拿下角色,你好好问问她要不要冒这个险。”
“而且有一点我也要提醒你,你那个女朋友,什么角色都演过,就是没演过这种类型的,她看起来娇滴滴的,本来就与我选角方向不符,有可能到最后就是陪玩。如果她想清楚了,你可以给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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