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1 章
◎牡丹含苞待放◎
易和裕现在是土系异能初阶, 不再受普通的木系能量侵扰。这也代表着,即使不在林满慧三米之内,他也能自由行走。
易和裕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感觉很新鲜。
羊城三月,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 温暖着每一寸肌肤,无处不在的土系能量一点一点强化着身体,即使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向他投来注目礼,易和裕也依然嘴角带笑, 没有半分不自在。
以前也上过街、看到过行人与楼房, 但那是在车里,透过玻璃窗观察。这一回, 摆脱那层玻璃窗的阻隔,直接感受这个真实的世界,易和裕的内心在雀跃欢呼。
但他面上半点都不显, 依然从容而优雅, 即使走路,也是步伐均匀,与林满慧并肩而行。只有熟悉他的人,从那双明亮灿烂的眸子里,能探查到他的喜悦。
林满慧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土系异能入了门,按照我们那边的分类,算是初阶。”
易和裕想了想,迎上林满慧的目光, 眼睫微颤, 明眸微暗, 眼中透过一丝疑惑。似乎在问:我们那边?是指哪一边?
林满慧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皱起了眉毛。
易和裕温柔点头,转换了话题:“我现在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看到黄色的小光点。”
林满慧道:“那是土系能量,对你有好处。”
两人说着话,一转头发现霍泽与冯英站在三米开外,还有四个黑衣汉子远远缀在后头。
林满慧哑然失笑:“你这是太子出巡么?带这么多人。”
易和裕认真解释:“以前身体不好,爷爷不放心,出门总会跟着不少人。第一次遇到你,是我央求霍泽带我甩开跟着的人,落了单,出了车祸。因为这件事,爷爷更紧张了。”
林满慧听他这一说,易家家主和自家大哥、三哥有点像,都带着点家长作风,便笑了起来:“我懂,虽然有点烦,但毕竟他是好意,也只能听着,实在不行……那就阳奉阴违。”
一句“阳奉阴违”令易和裕愣了半秒,忽然仰起脸看天,嘴角的笑容再也压抑不住,露出雪白的牙齿。
林满慧看了他一眼:“我大哥也差不多,上高中的时候天天盯着我学习,一刻也不让人放松,真累。”
林满慧所说的一切,对易和裕都很新鲜。他没上过学,也没有大哥,更不可能有人天天盯着他读书写字。
“大哥?你和大哥感情很好?”
说起家里人,林满慧心中涌上浓浓的思念。
“嗯,挺好的。虽然以前他不太搭理我,但后来调到农场中学之后便好起来了。”
除了大哥,还有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是林满慧的亲人。自从她上大学之后,与哥哥们相处的时光就变少了许多。真想现在就回家,和哥哥们一起谈笑玩耍。
易和裕不太能够体会这种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他的家庭比较特殊。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另娶再生,他是爷爷抚养长大。除了爷爷,他最亲的人恐怕就是霍泽与冯英。
繁花酒楼就在眼前,这里的早茶从早上七点吃到下午两点,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易和裕站在门口,对霍泽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带着人退后。林满慧却转身对冯英招了招手,让她一起过来。
两道截然相反的指令同时发出,霍泽与冯英站着没敢动。
易和裕抿了抿唇,对霍泽说:“你们两个,跟上吧。”
霍泽让其余人守在门口,与冯英紧跟其后。两人上楼之前,看着易和裕、林满慧的背影,对视一眼,笑容里透着丝戏谑:“满慧小姐地位更高,以后以她的话为准。”
繁花酒楼二楼平台口站着一名穿着旗袍的姑娘,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中是各种茶包。一见到客人上来,便问:“您好,喝什么茶?”
易和裕与林满慧都是第一次过来,不懂得如何点茶,便问:“有什么茶?”
姑娘看一眼易和裕,脸蛋微红,笑容羞涩地将两人引到一张八仙桌前,口齿伶俐地介绍着:“有红茶、绿茶、碧螺春、铁观音、罗汉果茶……”
易和裕询问地看着林满慧。
林满慧道:“尝尝罗汉果茶吧,带丝甜味,润肺。”
姑娘从竹篮中拿出一个茶包放在林满慧面前,微微低头,殷勤地问易和裕:“先生,您呢?”
或许是因为自小被拘在一栋小楼长大的缘故,易和裕的性格偏冷,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易和裕不喜欢她过分的热情,面色一沉,声音清冷:“和她一样。”
姑娘取出另一个茶包放在易和裕面前,正要帮忙沏茶,却被冯英拦住:“好了,留下点心单就行,有事我们会叫你。”
林满慧看着姑娘的背影,紫红色的紧身旗袍衬得她腰肢纤细,侧面开岔处随着她妖娆的姿态若隐若现露出一线雪白肌肤。
七十年代的军山农场,连露小臂、穿短袖都有点不好意思,八十年代的羊城,已经这么开放了么?
冯英以为林满慧是喜欢那件旗袍,便安慰道:“回头我让裁缝给你也做几件旗袍穿,保证比这个好看。”
林满慧摆摆手:“不用。”
易和裕悄悄看一眼冯英:“找戴师傅做。”只要她喜欢,那就做。奶奶爱穿旗袍,做了一屋子,光是给她做旗袍的裁缝就有三个,戴师傅年纪最大,手艺最好。
冯英的嘴巴成了“O”形,少爷平时与奶奶并不太亲近,现在竟然肯找戴师傅做旗袍?看来对满慧小姐是真的很上心。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茶壶,服务员送来个小开水瓶,冯英接过,打开茶包,将罗汉果放进玻璃茶壶,再倒入滚烫的开水。
茶壶中的颜色渐渐变成琥珀蜜色,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药材甜香味。冯英贴心地为每个人倒上一杯罗汉果茶,再将点心单子交给林满慧。
时近中午,林满慧有些肚饿,看到点心单子便点了一大通。叉烧包、流沙包、虾饺、肠粉、艇仔粥、豉汁蒸排骨、蒸凤爪、金钱肚……
易和裕在一旁不说话,看她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伸出手拿起茶壶替她倒上一杯。第一次侍候人,动作还不太娴熟,泼洒出一些在桌面。
冯英忍住笑,从口袋里取出块手帕轻轻擦拭干净。
易和裕脸庞有些发热,放下茶壶,咳嗽了一声。
霍泽怕他不自在,对服务员说:“再加脆皮叉烧、小份烧鹅、两份炒菜、四碗米饭。”
说完,他对林满慧解释道:“光吃茶水点心,我怕大家吃不饱,正好也十二点了,早茶、中饭一起吃吧。”
蒸笼、点心盒子、碟子、碗……乌泱泱摆了一大桌。
虾饺薄皮大馅,咬开便是一口鲜甜汤汁,馅料里除了一整只大虾之外,还有肉、笋,鲜美爽滑。
排骨外面裹了层淀粉,香滑肥嫩,面上浇一层豉汁,肉香与豉香混合,异香扑鼻。
更不用说肠粉,米粉皮卷上牛肉馅,再浇上一层酱汁,简直是人间美味!一口点心一口茶,吃得半饱之后炒菜、叉烧、米饭上来,林满慧吃得满嘴油光,恨不得高呼一声:果然美食在羊城!
林满慧吃得欢乐,易和裕也受了影响,不知不觉多吃了一些。
冯英在一旁看着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高兴。易和裕自小没有父母缘分,爷爷平时也忙,哪有多少相聚的时间?平时吃饭总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饭桌前,食不知味地扒两口。定餐定量,不管做得有多么好吃,也不会多挟一筷子。
四个人吃饱喝足,离开繁花酒楼。
土系异能初阶,不仅力气会随着异能的进步而渐渐变大,而且能改善土壤,使之更松散、肥沃,适合植物生长。
听林满慧说到这里,易和裕微笑道:“好,那我回去就帮你种菜。”
林满慧想了想,也来了兴致:“好,我们一起先试试,看能种出什么神奇的植物来。”
她站在马路上四处看一看,指着路边花坛里栽种的月季花:“要不我们试试这个?”
易和裕道:“好。”
林满慧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异能外放,他现在异能刚刚入门,修行尚浅,练习了半天方才有淡淡一缕黄色雾气渗入泥土之中。
等了片刻,月季花并没有异样。
易和裕抿了抿唇,耳根微红。
林满慧道指尖微动,一缕木系异能弹出。一朵浅浅粉红的月季花苞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缓缓绽放。当花朵完全盛开,两人这才发现五片花瓣呈现出五种颜色。
一瓣红、一瓣黄、一瓣白、一瓣蓝、一瓣绿,随着眼睛位置的移动,花朵在阳光下幻化出多种色彩。
易和裕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满慧,似乎在问:这是你的功劳,还是我的能力?
林满慧笑道:“我只能滋养植物,让它们长得更好、更壮、更营养,你却能改善土壤、改变植物特性。”
末世的绿色庄园里经常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出现,就是因为有土系异能者的加入。
易和裕有些兴奋,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仿佛暗夜最璀璨的星光。如果他能改善植物特性,从地里长出五彩椒、五彩花、五色果,那华国农业将大放异彩!
他压抑住欢喜,伸出手将五色月季花摘下,再取出一条雪白的手帕将它包好,“回去让人检查一下。”——
回到京都,厉浩认真询问林满慧关于易和裕的一切。
为什么他会帮你?你怎么认识他的?他是做什么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
林满慧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耍赖:“老师,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你干嘛问那么多?”
厉浩瞪了她一眼:“这年青人一看就非富即贵,出入都是保镖、随从,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深交的?你还小,我怕你上当受骗呢。”
林满慧感受到了老师的担忧,安慰道:“老师你放心吧,他叫易和裕,是京都易家的人。我只是帮过他的忙,所以他动用家族力量帮了我。
小鬼子是外国人,正常流程一下子摁不死他。再说了,如果小鬼子是间谍或者特务呢?万一他们暗藏祸心呢?让易和裕出手,就能防患于未然。”
厉浩长叹一声:“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尽自己的力,做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就行了。”
林满慧初二的时候就跟着厉浩学习,长久相处之下厉浩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他抬起手想要拍拍林满慧的脑袋,却发现眼前这个少女已经亭亭玉立,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只得收回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满慧啊,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你只是个十八岁的大学生,就好好享受这一段学生时光,不要吃着普通食堂的饭,操着忧国忧民的心。”
一句话语重心长,林满慧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厉浩,半天没有吭声。
从末世回来之后,水、木双系异能加身,虽说让生活无忧,改变了家人与自己的命运,但其实她一直是有压力的。
做一个平民老百姓吧?得努力低调,不随意显露自己的本事,否则可能会被人发现、抓去做研究。
做一个引领国家发展的大人物吧?得操心受累,贡献所有。
再有本事,林满慧眼下也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大学生。加上末世历练的十年,她对人情世故、社会与官场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平民老百姓?实力不允许;做大人物,能力不够。如何在这两者之间寻找一种平衡,正是林满慧眼下最烦恼的地方。
林满慧的眼睛里透着迷茫,这让厉浩心疼起来。
“满慧,你有灵性,能够与植物交流,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本事也就种花、种菜有用,又不能翻江倒海、惊天动地,怕什么?
你安心养花、种菜,好好读书,努力将你这个本事与科学技术结合起来,将来能够推广、促进农业发展,这就够了,不需要想太多。”
老师的话,句句贴心,林满慧听着心中一阵温暖。她眼里的迷茫渐渐消散,多了一分通透与欢喜:“老师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厉浩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你向来聪慧,想通了就好。易和裕那边你少跟他来往,免得将来吃苦受累。”他只差说:齐大非偶,你还是当个普通的小姑娘,开开心心和门当户对好青年谈个恋爱就好。
当老父亲也不容易啊。
厉椒嫁秦浩吧,从家庭条件上来说算是低嫁。秦浩是农村考大学上来的年青人,除了学历和长相,什么都没有。厉浩与陈淑仪担心秦浩内心不平衡,拼命拉低自家门槛,从不摆教授架子。结果呢?秦浩出轨,厉椒离婚。
现在林满慧眼看着也青春年少,相貌学问样样好,作为老师自然要对她的个人问题多多关心,再不能走厉椒的老路。
低嫁,肯定不行。但是高嫁呢?也让人胆战心惊。尤其是易和裕,瞧着漂亮,身体却有毛病,还出身于易家,那就更不行。
厉浩看林满慧一脸的天真,想她只有十八岁,没有谈过恋爱,有些话又不敢说透。这真是豆腐落在灰堆里,捶捶不得,打打不得。
林满慧嘻嘻一笑:“老师你放心吧,我晓得呢。”
先前让她安心养花种菜,林满慧听进去了。可是少与易和裕来往,她却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从老师那里出来,林满慧去了易家别院。
易和裕的异能尚浅,只能以花盆为对象,改造着里面的泥土。他刚刚入门,还在摸索着施展异能的门道。站在山前菜地边,盯着一个花盆出神。
林满慧一来,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林满慧,你来看!”
走到花盆跟前一看,一株幼苗正破土而出,以一秒一寸的速度生长。
易和裕向她汇报:“那朵五色花已经让人检测过,花青素含量极高,我处理过的土壤也有许多活性物质,具体原因还有待继续研究。”
林满慧点点头,站在一边看着他折腾。
土系灵体,即使是在末世也是极为难得的资质。易和裕自行入门,又得到林满慧的口授,掌握到了异能外放的诀窍,只不过几天时光,便已经小有所成。
那株幼苗很快便拔高一尺,嫩绿叶片舒展开来,那锯齿状的边沿让林满慧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株牡丹。
她笑着问:“你种牡丹做什么?”
易和裕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出现,他长吁一口气,收住手,看着林满慧,很认真的回答:“今年五月十日是爷爷的生日,他喜欢牡丹,想养一株送他。”
林满慧问:“什么品种?”牡丹品种繁多,足有两万多种呢。
易和裕回答道:“这是姚黄。”姚黄、魏紫、赵粉、二乔、洛阳红,都是牡丹名品,易和裕选出姚黄,只因颜色夺目。
姚黄,因为出自宋代洛阳姚崇家而得此名。花初开为鹅黄色,盛开时金黄色,瓣如着蜡,艳丽无匹,被誉为牡丹花中的“花王”。
林满慧抿嘴一笑,盯着那株幼苗,心中也升起好奇:以前只有自己的木、水双系异能滋养植物,现在再加上土系异能,能够培育出什么样的牡丹?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林满慧与易和裕全力投入这盆牡丹的栽培中。
换过几次盆之后,牡丹植株越来越高大,枝叶展开直径足有一米多。枝叶之间花蕾鼓胀饱满,隐隐透出淡淡金光。
作者有话说:
12点还有一更~
关于牡丹品种的描写,详见:钱志杨美文美画《富贵牡丹十二钗》
◎最新评论:
【哎,可惜了,本来是女主女强文,非要来个有身份的男主,又陷入俗套了】-
完-
◇ 第 82 章
◎牡丹花开,金光闪耀◎
易和裕用土系异能蕴养过的土壤肥沃无比, 富含能量,牡丹含苞待放已有一周,却一直没有开花。
看着这盆枝叶繁茂, 枝头顶着十几朵花苞的牡丹, 透过包住花瓣的花萼, 浅浅绿色底下金光闪耀,让人心里痒痒的,想探究那一抹金光到底是什么。
林满慧忍不住想出手:“让我来吧?”催开一朵,看看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展开, 是怎样的盛况。
易和裕却不同意:“先让我来, 实在不行你再帮忙。”
以前不知道,现在易和裕成为异能者之后才知道耗费能量是一种什么感觉——丹田空荡荡的, 那种失落感让人心慌难受。牡丹不同于兰花,植株高、花朵大、枝叶繁,对能量的需求更大。花总会开的, 何必耗费林满慧的木系异能。
林满慧只得按住好奇心, 安静地等待花开。
五月七日一大早,林满慧从别院厢房醒来,听到花厅有动静。压抑着兴奋的说话声、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
——花开了?
踩在花梨木雕花拔步床的床榻之上,林满慧换上冯英早已准备好的晨服:一件浅粉色半袖针织衫、一条米色及踝丝质长裙,套上软底绣花布鞋,披散着长发开门出去。
从卧房出来,穿过小厅,便是内院的花厅。
一个直径半米的景泰蓝花缸立在花厅中央, 一株牡丹正吐露芬芳。易和裕背对着她, 弯腰端详着花朵。晨风拂过花厅, 丝质黑色衬衫贴着他的后背,勾勒出一道纤细而富有力量感的腰线。
林满慧晃了一下神,注意力马上转移到牡丹之上。
金光闪耀。
花,真的开了。
疾步上前,林满慧凑近牡丹,差点被耀花了眼。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极致的黄色!
花朵如海碗大小,花瓣一层一层、重重叠叠,最外一层金光灿烂,就像用十足黄金打造一般。从外到内、由深至浅,金黄、鹅黄、米黄、豌豆黄……一圈一圈,到了中央花蕊,浅淡到了银白色,宛如清冷皎洁的月光。
“花王美誉非虚得,当轮占尽日月光。”
这一刹那,林满慧只能想到这一句诗,这一盆姚黄宛如吸收了所有日月光芒,这才汇聚出如此灿烂到极致的黄色。
不只是一朵。
两朵、三朵、四朵、五朵……次第开放。同时面对几轮小太阳的感觉,视觉冲击太大,林满慧完全说不出话来。
易和裕转过脸看向站在自己左手边林满慧,兴奋、激动的情绪在胸中堆积,不知道如何宣泄——耗费一个多月培植出来的牡丹,终于开花了!这是我用土系异能培育出来的花朵!
易和裕伸出左手,握住林满慧的右手,手心相对,十指相扣。双手微微一带,两人身体靠近了一些。
林满慧的心神被牡丹所夺,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易和裕的靠近。但是右手手心有一股精纯至极的木系能量涌入,她迅速转过脸。
易和裕安静地看着她,唇角渐渐上扬,眼角晕染开一抹胭脂色,眸色变成了朦胧的灰色,笑容和煦,似牡丹盛开,耀眼而灿烂。
林满慧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你能转换木系异能?”
易和裕浅笑晏晏:“最近培植牡丹的时候,我能清晰感知到除土系能量之外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试图靠近,我琢磨着将它们吸纳并压缩,刚才都送给你了。或许,这就是你需要的木系能量?”
不愧是土系灵体,悟性超强。
那股经他压缩过的木系异能在经络中流转,迅速转为液体,与丹田中的木系异能一起,不断扩充着疆域。林满慧有预感,这一股能量的加入,将极大缩短她晋阶的时间。
林满慧灿然一笑:“的确是木系能量。”
易和裕眼角的胭脂色渐渐晕染开来:“那我以后修炼的时候,帮你再吸纳一些。”
林满慧愣了一下。末世历练那十年里,她哪里遇到过这么好的人?自己修炼的同时,还帮别人精纯能量,白送?
车祸救易和裕,只是举手之劳,易家送了一座别院,还人情绰绰有余。吸收他体内木系异能,也是机缘巧合,算起来其实自己还占了便宜:拿他当移动晶核,提升异能水平。
现在他自行领悟入门之法、找到异能流转路径,普通的木系能量已经无法伤害他。可他主动吸纳并压缩成精纯木系异能,无偿地送给自己,这就……有点受之有愧了。
想到这里,林满慧松开他的手:“以后不要这样做,你自行修炼晋级就好。”
易和裕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这点小事,应该的。”
林满慧继续摆手:“不要影响你修炼。”
易和裕看着她,内心渐渐变得空落落的。她是修真之人,本事很大,他能为她做的并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她真正需要的东西,没想到她竟然不愿意接受。
他眼角的胭脂色渐渐变浅,眸色转为暗黑:“我修炼做什么?我又不打算当神仙!”
林满慧顿时哑然。
末世修炼,是为了应付天灾。在这个和平世界,修炼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她修炼还有理由:为了身体、生活越来越好,在面对艰难与亲人受苦时能提供帮助。那易和裕家族势力庞大,有钱有权,他修炼是为了什么?
易和裕第一次在林满慧面前表达出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林满慧忽然有些心软。
她偏过头,左手微抬,轻触牡丹花瓣,沉吟半晌方才说话:“你是土系灵体,如果不修炼,四处弥散的木系能量在体内积攒多了,就会爆体而亡。
你现在入门,成为初阶土系异能者,只能抵挡同等级的木系能量。如果遇到中阶、高阶能量,一样不行。你必须快速晋阶到高级,才能摆脱死亡的威胁。”
易和裕语气平淡地询问:“中阶、高阶能量什么植物能够产生?”
林满慧回答道:“变异植物吧。像我曾经挖过的野生春兰,散发出的能量算是中阶。高阶么……我还没有碰到过。”
易和裕看了她一眼:“并不常见,是不是?”
林满慧只得点头。
易和裕手一摊:“我们身边大都是普通植物……所以,我还修炼做什么?”
林满慧有一种:我带的徒弟不听话,想要揍他!的感觉。
为了名正言顺地教训他,林满慧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看向易和裕:“我这里还有修炼口诀,你要不要学?”
易和裕眉眼微挑:“有什么条件?”
林满慧道:“拜我为师。”
原本想培养小玥玥,可惜她没有灵性。好不容易遇到个土系灵体,易和裕心地仁善,他若未来成为易家家主,某种意义上来说会影响华国命运。收他为徒,将永华宗的修炼口诀传下去,助他一臂之力,也算功德一桩。
易和裕毫不犹豫地摇头:“不。”
林满慧感觉有些心塞:这可是修真.世界的不传之秘,他竟然不想学?她咬了咬牙:“真不学?”
易和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压缩后的木系异能,我就学。”
“为什么?”
“我想帮你。”
两个人视线相对,一时之间花厅静默下来。花开无声,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似乎是淡淡的糖果甜香,又带点柔腻的玫瑰花香,混杂在一起,沁人心脾。
最后还是易和裕先败下阵来。他无奈地看着林满慧:“我学。”
林满慧微笑道:“算你识相,这可是永华宗的功法、口诀。”
易和裕问:“永华宗拜师有什么讲究?”
林满慧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随便说了句:“斟碗茶给我喝,我把口诀传给你,就成了。”
易和裕不敢置信:“这么简单?”
林满慧横了他一眼:“大道至简,你们姓易的不是一直推崇这句话?”
易和裕忽然笑了起来,凤眼微眯,眸色再次转为明亮的灰色:“好!”他走出花厅,对站在门口的冯英道:“去倒杯茶来。”
待得清茶在手,他稳稳托住斗笠碗底,来到花厅,站在林满慧面前,将茶碗举至与额头平齐:“师父,请喝茶。”
林满慧也没有端坐太师椅上,就随意站着,接过这碗茶,一饮而尽,有点小得意地拍了拍易和裕的肩膀:“徒弟,要听话,好好修炼。”终于替永华宗找到传承之人,真有成就感。
霍泽与冯英站在花厅之外,虽听不见易和裕与林满慧的对话,却看到他斟茶行礼,她微笑拍肩,两人有些愕然。再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听到易和裕喊她“师父”,吓了一大跳:牡丹花一开,这对小情侣怎么变成师徒了?
在霍泽与冯英的心目中,早就把易和裕与林满慧看成一对小情侣。她救了他,他对她百般体贴,他俩双手相牵,不是情侣是什么?
等到林满慧吃过早饭去学校上课,霍泽悄悄问易和裕:“满慧小姐怎么成了你师父?”
易和裕嘴角扯了扯,忍住笑:“只是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关系?”他虽不是修真之人,却也见识过三教九流、武学门派的各种规矩。真正的师徒,光是行拜师礼都十分繁琐,哪有林满慧这么简单的?
再大道至简,该有的形式还是有的。永华宗的拜师仪式走的是“择日不如撞日”,斟茶行礼就此完成,恐怕就是林满慧一时兴起。
顺利收徒,林满慧心情很愉快。上完四节课,背着书包又回到别院。早上只是完成了收徒仪式,真正的功法传授还没有进行呢。
吃过饭之后,林满慧对霍泽说:“让闲杂人等都退开十米,不要让人惊扰了我们。”
林满慧的面色有些严肃,霍泽忙应了一声,与冯英退开。守在门外,不让其他工作人员靠近前厅。
林满慧坐在椅中,对易和裕道:“师父不能白叫,我来教你口诀。望你按此法修炼,将永华宗发扬光大。”
易和裕点头: “好。”
两人一个认真教,一个用心学,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传授完毕。
末世之中,永华宗修士将口诀与功法以文字的形式写在纸上,公诸于众。林满慧现在教的,一半是纸上所写,一半是自己十年修炼的体会。
易和裕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五行之说当真存在,原来这个世界弥散着五种能量。异能者可分为三阶,大约相当于修真小说里常说的:练气、筑基、金丹。
心口处萦绕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刻易和裕想唱歌。
不是因为能够修真,而是因为直到这个时候,易和裕才觉得林满慧接纳了他,把他当作自己人。
以前她虽然对自己好,主动与他牵手,但他总觉得她是飘浮在空中的一缕仙气。只要轻轻吹口气,就会化为虚无。
现在,听她喊自己徒弟,传授心法与口诀,易和裕一颗悬着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处。
只要能够常伴左右,师徒又何妨?
别院已经送给林满慧,易和裕像上班打卡一样,一早过来,傍晚回去。
到了五月九日这一天,林满慧一大早起来,看到易和裕站在别院门厅处,霍泽正在指挥工人将牡丹装箱搬运上车。
转头看到林满慧,她长发微卷,披散至腰间,似海藻在海水中摇曳。易和裕眸色一暗,温声解释了一句:“明天家主寿宴,今天我得提前过去。”
冯英这个管家对别院的管理十分严格。
林满慧居住的内院卧房、花厅,易和裕临时休息的外厅厢房,都被列为禁区,不允许外人踏入半步。
其余工作人员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各尽各的职责。采摘蔬菜菜的只管采摘;清单核查的只管对单装运;运输蔬菜的只管开车;厨师负责做菜、保洁打扫卫生、园丁修剪花园枝叶、杂务清洗晾晒……
因此现在牡丹装箱进行有条不紊,门厅口的工作人员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冯英站在一旁,看着这盆开着十几朵金灿灿花朵的牡丹,赞叹道:“家主爱牡丹,年年寿宴都有送牡丹,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名花的,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颜色。真是什么语言都没办法形容,就像是绣在丝绸上的牡丹富贵图一样。”
霍泽也颇有点志得意满:“放心,绝对惊艳。”
明天是易秉松的六十五岁大寿,拜寿人络绎不绝,易和裕亲自栽培出这一盆牡丹,生日礼物的确用心。
看到易和裕一脸的欢喜,想到易秉松是他最亲近的亲人,林满慧脑中闪过昨晚与冯英的对话。
“易和裕的母亲呢?”
“少爷两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他爸呢?”
“少爷母亲去世后一个月就另娶钱美华,还带回来一个一岁多的儿子要认祖归宗。”
“渣男?”
说到这里,冯英一脸的鄙视:“易家家规,家主之位传孙不传子。易承涯在建设部挂个虚职,混日子罢了。他对少爷没有半点感情,却还总喜欢端着父亲的架子挑三拣四。以前我在松风苑的时候,就很烦他。”
说到后来,冯英的声音变得低沉:“少爷还有两个弟弟,易和新、易和贵,也是家主继承人之一,先前以为少爷是必死之人,都对他爱理不理,现在看他好起来,一个个嫉恨得很。少爷现在把别院管得这么严,也是担心他们惊扰了你。”
听完冯英的介绍,林满慧这才发现易和裕这二十年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他虽然从小享受定制式教育,理学经史、琴棋书画,所有的家教都是国内顶尖的学者、名家,衣食住行样样精致,侍候的人一大堆,但是一来不自由,二来缺亲人陪伴。
病痛缠身、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弟弟不友爱,只有一个爷爷关心他吧,家主事务繁杂,哪里能够经常在一起?
比较起来,还不如自己过得逍遥自在呢。虽然父母早逝,家境贫寒,但哥哥们对自己疼爱有加,在军山农场有同学、有朋友。
想到这里,林满慧走上前,一缕精纯的木系异能滋养牡丹,几日内可花开不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徒弟,受了委屈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易和裕的胳膊僵了僵,看着她微微一笑:“好!”
带着这一份来自“师父”的关爱,易和裕回到松风苑时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直到走进那不带半点烟火气息的小楼,看到沙发上端坐的男子,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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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83 章
◎易家家宴◎
易和裕的父亲易承涯年纪大约四十来岁, 保养得很好,穿一件细格衬衫,端坐沙发, 微胖的脸庞, 带着丝傲慢之气。
易承涯翘着二郎腿, 看着大儿子走进客厅,没好气地说:“怎么?现在身体好了,连老爸都不认了?”
易和裕目光似电,扫向门厅角落, 小楼的护卫霍岭、管家范伍从暗处走出, 看着易和裕冷得似冰的一张脸,认真汇报。
霍岭是霍泽的手下, 性格真爽。范伍年纪略大,是易秉松送给易和裕的老管家,头发有些花白。两人对视一眼, 恭敬道:“易先生是您父亲, 他要进来,我们不敢拦。”
听到儿子底下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易承涯晃悠着脚丫子:“易和裕,你别忘记,你是我儿子。”
易和裕走到一旁单人沙发坐下,唤了一声:“爸。”
易承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是你爷爷生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易和裕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易承涯眉毛一皱:“跟锯嘴的葫芦一样!今晚是家宴,家里人的礼物都会拿出来, 你提前一点告诉我又怎样?”
他看向一直跟在易和裕身后的霍泽:“你来说。”
易和裕微微点头。
霍泽这才回答:“一盆牡丹。”
易承涯一听到“牡丹”二字, 当时就哈哈笑了起来:“我的儿, 你可真是会选礼物。你爷爷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和你同辈的兄弟姐妹总共十二个,这一大家子里送牡丹花的一共有三个,算上你,是第四个。”
易和裕身体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没有什么表情。
易承涯站起身:“来来来,给我先看看,是盆什么不得了的牡丹花?”
霍泽道:“还在车上,晚上直接运到碧海阁。”这盆花有多美,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易承涯觉得有些无趣,走到门口瞟一眼足球场大小的水泥停车场:“搞这么神秘做什么?这栋房子方圆五十米一棵树、一根草都没有,难怪你这人跟水泥一样冷冰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范管家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却被易承涯抬手制止:“我知道、我知道,高僧卜卦要求的嘛,说什么远离植物就能活命,我看都是无稽之谈。他现在进进出出,准备送牡丹当老爷子的生日礼物,哪里就死了?”
易和裕的脸色变得苍白。
自己先前被木系能量撕裂骨肉,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易承涯也是说:“哪有什么病痛?哪家医院都查不出问题。我看他不是装的,就是脑子有问题。”
现在身体好了,他也不过就是耸耸肩,轻描淡写说一句:“我早说过,他就是心理作用。以为他病弱,就会博来同情。”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心也就凉透。可是,已经不打算从易承涯那里获得一丁点儿父爱的易和裕,听到“哪里就死了”这句话,还是会失望、失落。
母亲在他脑中的印象,就是卧室里摆着的那几张黑白照片,一个明眸皓齿、笑容甜美的女子。
父亲却是实实在在的,童年时无数次渴盼他来看望、拥抱安慰自己。病痛发作、生不如死的时候,他蜷缩在床上,一只手抠着床沿,哭着喊出声的是那一句:“爸,我痛。”
过了七岁之后,他才学会不喊不叫,咬着牙死撑。实在痛不过了,只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爷爷……”
他眼前忽然闪过临走前林满慧的面庞,她一脸的护短模样,让自己受了委屈就告诉她。她的眼睛亮晶晶,长发披散开来似瀑布。
易承涯一转头看到易和裕走了神,背手从门口再踱回到他跟前,颐指气使地说话:“你爷今年六十五,按理说也该开始对你们这些和字辈发布试练题目,你体弱多病,不必要凑这个热闹。记得和你两个弟弟拧成一股绳,全力帮助易和新,听见了没?”
易和裕抬眸看着易承涯:“为什么?”
易承涯睁大了眼睛:“什么为什么?一家人当然要集中力量取胜,难道你想让你叔爷爷那边的堂兄弟们当家主?”
易和裕转头看向门外,太阳渐渐升起,水泥停车场有些反光,耀得眼睛发疼。他从沙发上站起,抬步准备上楼。
易承涯大声道:“你听到没?全力帮你二弟和新。”
弧形楼梯雪白大理石踏步、铁艺栏杆、红木扶手,与头顶那盏璀璨的水晶吊灯交相辉映,显得豪华而奢靡。
易和裕站在楼梯口,转过身看向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嘴角扯了扯:“各凭本事,放马过来吧。”
易承涯一听就怒了,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就不肯听话呢?和新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在国内顶尖的京都大学读经济管理专业,在M国著名藤校交换学习一年,他若当上家主,将带领易家走向辉煌。你呢?窝在这破楼长到二十岁,什么学历都没有,还妄想当家主?你是要丢尽我易承涯的脸吗!”
易和裕冷笑道:“母亲去世后一个月,你带着钱美华和易和新走进松风苑,那个时候你的脸就丢光了!”
说罢,他右手一甩,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体内涌出。
“噔噔噔——”易承涯连退四、五步方才站稳,心中又惊又怒。
惊的是,才半年时间易和裕就变得健康、强势;
怒的是,原本很好掌控的易和裕变得独立、尖锐。
“你这个逆子!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就不要怪我无情!”
任由易承涯在那里咆哮,易和裕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上楼。老管家范伍走到易承涯身边,提醒到:“家主的晚宴六点开始,您是不是也该回去准备一下?”
易承涯狠狠地挖了他一眼:“你这个老家伙,一天到晚向着易和裕。如果将来站错了队,有你好果子吃。”
范伍右手横在小腹之前,极有风度地鞠了一个躬:“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易承涯愤愤然走出小楼,走下门厅台阶前,踢了一脚廊下朱红色圆柱,心里暗骂易和裕不听话。易家家主向来传孙不传子,他这个儿子根本就没有人重视。好不容易找了个可心人,生了个聪明优秀的儿子,偏偏这一群人都当易和裕是宝贝,可恶!
——等易和新当上家主,老子第一件事都是把这栋小楼给拆了,楼里所有人都发配到边疆治沙、种树去!
松风苑是易家家主易秉松的住所,依山而建。
清翎山山峰层峦叠嶂、植被丰富、四季有景,山间空气清新,高处常有雾气萦绕,这里也成为高官富豪们的向往之地。
易和裕所居住的小楼名为寒檀小舍,位于山脚下,与位于半山腰、易秉松居住的碧海阁隔着几公里的山路。
带着姚黄牡丹,易和裕盛装出场。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易家的家庭聚会,一出场就令宴会厅安静下来。
可容纳二、三十个人的宴会厅里,灯影点点,珠光宝气、衣香鬓影。易家是大家族,娶妻求才求貌,数代传承下来几乎没有歪瓜裂枣。
放眼看去,皆是俊男美女。
明天是易秉松的六十五岁大寿,今天晚上先把自己这一脉的孩子们都聚拢过来,吃个热闹饭。
易承涯是老大,带着妻子钱美华、两个儿子坐在父亲的左首,看到易和裕进来,先哼了一声:“一屋子就等他一个,真没礼貌。”
易秉松面容瘦削、五官立体,即使年过花甲依然矍铄精神。他一见到易和裕,便笑了起来,招了招手:“和裕过来坐,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家庭聚会,晚一点不要紧。”
易和裕从小体弱多病,父亲不疼不爱,倒是爷爷多有怜惜,所以叔叔、姑姑们也会去寒檀小楼探望,都认得他。
二叔易承涛笑道:“上次见到和裕,还坐着轮椅,一脸病容。没想到现在身体已经好起来了。”
三叔易承波话少,只点了点头。
双胞胎姑姑易蓝、易紫上下打量着易和裕,赞了一句:“仔细看,和裕生得真好,和嫂子……”一语出,便知道说错了话,两人对视一眼,闭上了嘴。
钱美华阴阳怪气地说:“这人呢,还是不要太念旧的好,凡是都要向前看咧。”
易蓝、易紫是家中最小,虽然是女儿但很受宠,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喜新厌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易承涯被刺中心窝,胀红了脸:“老四、老五,你们!”
易家奶奶乔婉兮女士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和裕病好了,这是好事,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该贺喜才对。”
一时之间,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易和裕鞠躬感谢之后,抬眼看向奶奶。这位慈眉善目、身着旗袍的老人不喜欢自己的母亲,顺带地也不喜欢自己。
十三年前,乔婉兮在探望年幼的易和裕时,曾冷笑着说:“福薄之人,生下的孩子也享不得福。受这罪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这话,易和裕记得清清楚楚。
莫怪他记仇,木系异能在身体里肆虐时,身体的苦痛会因为一句温暖的话而减轻,也会因为一句恶毒之语而加剧。
当你陷入泥潭,最能看透人心。
易秉松看到易和裕终于痊愈,能够自由行走,不再惧怕植物,脑中便现出高僧河海说过的话:此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莫拘莫限,随他去。
易秉松笑容和蔼:“既然孩子们都来了,就开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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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84 章
◎暗流涌动的易家◎
大圆桌面, 二十个人,丰盛的饭菜。
易和裕坐在下首,看向簇拥着爷爷、奶奶的爸爸、叔叔、姑姑、兄弟姐妹, 有一刹那晃神。
觥筹交错、家人团圆, 却不及在别院与林满慧相对而坐、三菜一汤。
热热闹闹吃完饭, 一大家子来到碧海阁的客厅。
古香古色的厅堂,全套红木家私,整座碧玉屏风、丝绸灯罩、清代珐琅彩瓷器小摆件,透着雅致与尊荣。
易秉松坐在主人位, 看着儿女们坐在面前, 孙辈站在各自父母身后,只有易和裕格格不入, 悄然立在角落。
他对易和裕微微颔首,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和裕,过来站在爷爷这里。”
易承涯是家中老大, 向来受母亲宠爱, 胆子比较大,开口道:“爸,别宠坏了小辈,和裕是我儿子,就让他站我身边,和他两个弟弟站一起嘛。”
易秉松脸上的笑意未减,眼中却透出绝对的威势:“我的话,不算数了么?”
易承涯吓了一跳,后颈有股寒意涌上来, 他慌忙站起来, 垂手低头, 老老实实地说:“爸,我错了。”
眼睛余光看到易和裕经过他身边,站在易秉松身旁。
点点灯光从易和裕的身后照过来,更显人才出众。公子如玉,体态似松。
易秉松没有让易承涯坐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番话。
“易家连绵至今,靠的是什么?不过是两句话,第一句话:审时度势,顺势而为;第二句话: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气气,拧成一股绳,方能家业兴旺。”
易承涯听着额头冷汗直冒,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乔婉兮打了个圆场:“好了,孩子们聚在一起不容易,都是一片孝心。明天是你的生日,让他们把礼物都拿出来吧?”
易承涯向来与母亲配合默契,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脸,接过钱美华递过来的木匣子,走到父亲面前,恭敬献上。
“爸,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易秉松示意易和裕接过木匣,放在方桌,淡淡点头:“有心了。”
易承涯退回座位,顺势就坐了下来。乔婉兮在一旁笑着解释:“老大知道你喜欢玉,特地请著名的玉雕大师雕了个玉寿星,你也不看看?”
自然有人打开木匣,露出里面一座玉像。翡翠冰透,雕工精美,仔细看去,老寿星的长眉一根一根都栩栩如生。
易承涛立刻赞叹起来:“好!大哥送的这份礼物好。昂贵精美、寓意也好!”
其余几个都附和起来,易承涯嘻嘻而笑:“和新、和贵兄弟俩另外备有礼物,等下单独送给爷爷。先看看弟弟、妹妹们的礼物吧。”
一时之间气氛就欢腾起来。
老二送金佛,老三送古字画,老四、老五送绣的寿字,大家互相捧场,恭维话不绝于耳,乔婉兮见一个夸一个,真是母慈子孝、热闹非凡。
到了小辈们送礼物,强调的便不是寿礼的昂贵,而是用心。每一个送上礼物的时候,都会讲一讲准备的过程。
有的是自己手写的卷轴;有的是自己画的麻姑拜寿图;有的是自己从琉璃厂淘来的小摆件……其中送得最多的,却是一盆一盆的牡丹。
到了孙辈,易秉松的笑容明显便多了起来:“好好好,有心了。”未来的家主,就在这一辈中,自然要好好考察一番。
易和新与易和贵送上的牡丹是今年国家农科院培育的新品种,名为“绿珠”,花朵硕大,花瓣绿似碧玉,中间捧出金黄色花蕊,在一片深绿色的叶片之中显得分外妖娆。
易秉松出生之时正值牡丹盛开,当时他的爷爷便欣喜万分,言道牡丹花开富贵来,易秉松将引领易家走上富贵之路。
三十岁当上家主,至今已有三十五年,易秉松喜爱牡丹的爱好一直没有改变。
易和新长身玉立,面容俊秀,在爷爷姐姐面前侃侃而谈:“孙儿知道爷爷喜欢牡丹,便到农科院找到从事牡丹花卉培养几十年的老教授唐良锦,好说歹说,这才从他手里把这盆准备明年参加洛市花展的绿珠弄来了。”
易秉松与唐良锦是老朋友,一听便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小鬼,上个月老唐还跟我诉苦,说好不容易养了三盆,却被人磨走了一盆。”
儿辈送礼是由大到小,孙辈送礼却是由小到大。易和裕的礼物是最后一个,作为压轴之作,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和裕,你是第一次来给爷爷拜寿,送的是什么?”
“爷爷最喜欢你,为你的身体前前后后不知道找了多少医生,你可得用心准备寿礼啊。”
“我们这一支的孙辈中你最大,要有当哥哥的样子啊。”
“赶紧拿出来,让我们评一评到底有没有用心。”
你一言我一语的,易和裕却一直没有动。
易承涯将身体懒洋洋往一靠,哈哈笑道:“他呀,听说也要送盆牡丹给爷爷。我想先帮他掌个眼,他还不给我看呢。”
听说是牡丹,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小辈们怕礼物送重复了,私下里沟通过。易若玲、赵若灿、赵若阳三个女孩子送的是富贵牡丹的屏风、图画、扇面,易和新呢,送的是牡丹新品。怎么到了你家,两个送的是一样的呢?难道是提前没说好?”
易承涯无奈地摊开手:“和裕哪里肯跟我说?都捂着不给我看呢。”
乔婉兮在一旁轻轻一笑,声音温柔:“和裕啊,你是要卖什么关子吗?送的是什么牡丹呢?”
易和裕不慌不忙向前走出两步,示意霍泽将用木箱封得严严实实的花盆搬进来。
霍泽指挥三名工人吭吭哧哧地把一个木箱搬到大厅中央,一股悠悠的甜香味散发开来,众人看着这箱子,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搞什么?牡丹花还藏起来!”
“打开打开,这花怎么这么香?”
“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名品牡丹,这花香实在诱人。”
易秉松也动容起身,背手走到木箱前面,嗅了嗅空气中浮动的花香,闭目细细体味,道:“牡丹少有这么香的,闻起来似玫瑰、如蜂蜜,带着股兰香,这是什么新品种?没听老唐提起过啊。”
仅只是看这木箱子的大小尺寸,这盆花绝对不小,恐怕是养了几年才能有此规格。
易和裕道:“爷爷,这是我亲手所植,前日开花,特地送来为您贺寿。愿您身体安康、万事顺意。”
众人更加好奇了。
“自己种的?他不是不能靠近植物吗?”
“对呀,我记得和裕哥哥住的那个小楼周边五十米范围内不允许有一棵树、一根草,全都铺上水泥呢。”
“这就奇怪了,他身体好转也不过才半年时间吧?这么快就养出一盆开花的牡丹?”
易秉松却半点也没有怀疑易和裕所说的话,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有心了。来,让爷爷看看,你养了一盆什么样的牡丹。”
木条一块一块地卸下。
金光乍现。
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块木条拿掉,整盆牡丹花出现在大家眼前,那巨大的视觉冲击让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哇哦——”
无他,实在是太美!
十几朵同时绽放的花朵,海碗般大小,最外面一层花瓣金光闪耀,就像是用金子打造而成。一层一层向花瓣中央聚拢,颜色渐渐转成柔和的粉黄色,直到花蕊处,汇聚成银白色的光芒。
这是牡丹中的极品。当某种事物美到极致,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易和裕知道会是这样的效果,微笑不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易和新送的那盆“绿珠”立在一旁,就像是个被遗弃的丑小鸭,毫无光彩。
易和新到底年轻,经不过事,当时便嘟囔道:“哥,这是你种的?不可能吧。这样的牡丹,连唐教授都种不出来,你哪里就种得出来?”
易承涯力挺二儿子:“就是,可不能为了突显自己,就编个理由说是你亲手所植。这花至少得有五年花龄吧?五年前你还躺在寒檀小楼里痛得死去活来呢。”
乔婉兮瞪了易承涯一眼:“哪有你这样的父亲?这牡丹就算是和裕从民间寻来,也肯定历经了千辛万苦。和新那一盆绿珠,不也是唐教授种,你借花献佛?”
说罢,她对易和裕温柔一笑:“和裕别怕,你只管说实话,奶奶帮你。”
易秉松抬了抬手:“噤声!”所有的声音一齐消失。
易秉松围着牡丹转了几个圈,越看越爱,吩咐管家:“去把唐良锦教授、河海大师接过来,今晚我要和他们一起喝酒赏花。”
他对易和裕说:“今晚你也留下,和唐教授交流一下种牡丹的经验。”
易和新在一旁拉着奶奶的手撒娇:“奶奶,我也要留下。”
乔婉兮正要开口,易秉松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并没有太多温情:“不要太娇惯孩子。”
乔婉兮暗自咬牙,恨不得反抗一次这个向来强势的丈夫,脸上却依然笑容温婉:“是。”
直到5月11日下午,林满慧才见到易和裕。
明明只有两天未见,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觉得分离了很久。林满慧笑眯眯地问他:“徒弟,你有没有好好修炼?在那边有没有受欺负?”
易和裕恭恭敬敬作了个揖,眼中满是欢喜:“师父,我有好好修炼,没人欺负我。”
林满慧这才放下心来,让冯英倒茶过来,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林满慧兴致勃勃地问:“你种的牡丹怎么样?惊掉了他们的下巴吧?”
霍泽一肚子的话,忍不住抢过来回答:“岂止是惊掉下巴?一群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哈哈!”一想到当时易家人看到牡丹时的傻样,霍泽就想笑。
大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漂亮的牡丹也见过不少,可是这似金子、将日月光芒汇聚在一起的牡丹,世间罕见。
易和裕心情正好,态度平易近人,他补充了一句:“华国农科院的唐良敬教授是研究牡丹花卉的专家,他表示这绝对是一种新品,不是一般的姚黄。”
林满慧很有经验地说:“新品种就是冠个名,没办法申请专利。”她在军山农科院开发了一些蔬菜、花卉新品,都以慧字号命名,感觉也没什么。
易和裕微微一笑,能不能申请专利他并不在意,能够让爷爷开心那么久,一切都值得。
霍泽道:“家主对着牡丹喝了一夜的酒,和唐教授一起给牡丹取了个名字,易金。还说自古只有姚黄、魏紫、赵粉,现在多了个易金,这一生,值。”
林满慧问易和裕:“你爸那边没给你添堵?”
易和裕感受到她的关心,并不避讳自家的事情:“爷爷在寿宴上宣布,七十岁时将家主之位传给下一代,自1982年5月11日开始,到1987年5月10日截止,和字辈子弟参与五年家主试炼,由五位德高望重的秉字辈长者选出下一任家主。”
停顿了一下,易和裕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我爸让我全力支持易和新。”
林满慧“呸!”了一口,“做梦呢,他?”
易和裕点点头:“的确是做梦。”支持谁,也不可能支持钱美华所生的儿子!
林满慧喝了一口茶,问:“你要不要当易家家主?”
易和裕沉吟不语。
他虽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其实只是个虚名。易家未来家主从来都是在竞争中产生,只是作为易秉松的大孙子,易和裕会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
易家家主的试炼,分为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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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想好了怎么赚钱吗?◎
易家家主试炼第一关, 问利。
每人从家族领取一千元启动资金,历时两年,想办法赚钱。可以动用家族人脉关系, 但不允许借钱, 最后以盈利多少排序。
第二关, 问心。
每人获得一份家族提供的政府职位,历时三年,在其位谋其职,努力工作。同样允许动用家族人脉, 允许借钱、融资, 最后以贡献大小排序。
第三关,问情。
前两关之后, 选出五位候选人,家族所有人将有一张选票,最后投票选出。最后获得拥护最多的人, 将成为下一任家主。
看上去很公平, 和字辈人人都能参加,但其实因为允许动用家族人脉,家主这一支有绝对的优势。
而易秉松这一支中,易承涯上窜下跳最积极。他要求弟弟、妹妹一起帮助易和新,举全族之力将易和新扶上家主之位。
易和新虽然还在京都大学读大三,但从现在开始动手赚钱,毕业后入职工作,正好。他见多识广,又年少有冲劲, 到家主继任之时, 正是最年富力强的好时光。
易家这条传孙不传子的规矩, 对年轻人真是莫大的鼓舞,也从某种程度上鼓励儿子们重视下一代的教育。
要不要竞争家主之位,易和裕有些犹豫。
见他沉吟不语,霍泽第一个着急:“少爷,你是我们追随与支持的人,岂能连竞争的勇气都没有?必须上啊。”
冯英悄悄推了推林满慧,央求她帮着说说话。
相处快一年,林满慧和冯英感情越来越好,她想了想,说了一句:“好歹先争一争,到时候要是实在不想上,再让给第二名行不行?”
易和裕听她开口,温柔地解释道:“家主之位,一旦参与竞争,除非被家族除名,否则绝不允许退让。”
林满慧并不热衷于功名利?,懒洋洋地说:“家主、家主,一个大家族的主人,听着就责任重大。你要是不想操劳,那就算了。”
冯英没想到林满慧竟然还扯后腿,有些急了,插嘴说了句:“当了家主,才能动用家族所有资源,巨大的财富、滔天的权势,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林满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觉得粗茶淡饭也挺好呀,而且现在国家强盛,老百姓安居乐业,也不是非要当家主才能实现理想。”
冯英与霍泽同时跺脚:“满慧小姐,你……”
林满慧看他俩着急,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呀,易和裕心中自有章法,瞎起什么哄。”
易和裕点点头,伸出手推动桌上的点心碟子,送到林满慧面前。
林满慧今天上了一天的课,本就有些肚饿,闻到绿豆饼的香味,顿觉饥肠辘辘。拈起一块烘烤得外酥里软的绿豆饼放进嘴里,赞一句:“好吃!”
“家主之位,总是要争一争的。”易和裕看她吃得欢喜,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打算。
“第一,我若不争,易和新极有可能被拱上位。毕竟爷爷这一支中,在我身体恢复之前,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第二,和字辈竞争激烈。我爷爷的几个弟弟那边堂兄弟人人把我当作眼中钉,我如果不参与、不站队,就会默认是易和新一党。到时候试炼一旦开始,我里外不是人,处处掣肘。”
“第三,爷爷把我身体恢复的原因,归于满……”他看一眼林满慧,在她目光逼视下改口道,“归于师父您。”
林满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吃绿豆饼。
“竞争开始,除己方之外,所有和字辈都是对手。虽说家族严令不允许兄弟阋墙,但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对付不了我,有可能转而对付师父、霍泽、冯英……”
听到这里,林满慧停下吃点心的动作,表情有些呆滞:怎么说来说去,扯到自己头上来了?这算不算是殃及池鱼?
易和裕眸光一闪,站起身来,声音也变得响亮起来。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与其防着其他人祸害,不如主动出击。只要我参与家主竞争,我、我的人就都在明处。在家族长者的监督之下,没人敢使小动作、小伎俩!”
霍泽激动点头:“是的,少爷分析得通透。”
冯英道:“少爷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林满慧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那就争一争家主之位,赢了你就是易家的家主,唉哟我收的这个徒弟可真厉害。永华宗可以扬名立万,开山门、立宗派了。”
易和裕微笑道:“师父有任何差遣,弟子赴汤蹈火、必定达成。”成与不成,将来都要买座山头,重建庙宇,让永华宗名扬天下。
决定参与竞争之后,易家上下波涛汹涌,即使没有亲眼所见,林满慧也能从他们的片言只语中推测出其中的艰难。
易和裕报名,第一个跳起来骂人的,是易承涯:“你一天书都没有念过,连张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拿什么与旁人争?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易和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虽然称为“大哥”,但却从来没有在一起玩耍过的易和裕,轻声道:“哥,我们家竟然要报两个?这不是内耗吗?何必呢。”
乔婉兮劝他:“和裕,你大病初愈,何必这么辛苦?不如让你爷爷安排个职位,安心上班吧。”
对这些人的反应,易和裕早就有所准备,他没有理会,执着地从易秉松手中领到一千元现金,按照要求登记好所有信息,转身便要离开。
有意思的是,上次被易秉柏这一支派出来到别院探听消息的易和灿,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易和裕的人。
易和灿也报了名,不过他对自己定位清晰——他就是个陪考的。易秉柏这一边推出来的是他的哥哥,易和启,今年二十五岁,在建设部工作。
易和灿这人没什么高远志向,就好打听各家八卦。他的梦想是当个社会生活版的报社记者,东家长西家短,名正言顺地刨根问底。
对易和裕家里的事,易和灿早就想打抱不平,现在逮住机会就开始说话。
他对易承涯说:“叔,你这就不对了啊,不会读书就不能当家主了?咱们易家挑家主向来不看学历。”
易承涯被他气个半死:“你这死孩子,我爸当家主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学历之说?”
易和灿笑嘻嘻地说:“叔你又错了,我爷爷当年是M国博士,怎么没学历了?家主读私塾出来到燕京大学读大学,因为战火争没拿到毕业证。最后家主之争,我爷爷这个洋博士还不是输给了他?如果没学历参加家主竞争都是丢脸,那您这可是把我一起骂进去了啊。”
易承涯说不过他,气鼓鼓地一甩手:“哪哪都有你,真是讨厌。”
易和灿再对易和新说:“堂弟,你说内耗是什么意思?咱们这是家主之争,各凭本事,良性竞争。家主是为人民服务,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位职称。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兴搞拉帮结派那一套,赢了为他欢呼,输了高高兴兴做自己的事。你一个当弟弟的,还敢教训哥哥?一点规矩都没有!”
易和新被他教训得哑口无言,半天才回了句:“堂哥,你干嘛帮他说话?咱俩一个高中毕业,关系还亲近些呢。”
易和灿得意洋洋地说:“咱帮理不帮亲。再说了,你说不要内耗,那怎么你不退出?”
易和新气得一跺脚:“堂哥你!”
怼完两个,易和灿兴奋得过了头,大着胆子对乔婉兮说:“那个,堂奶奶……我也想对您说两句,要是说错了您可别怪我啊。”
乔婉兮料他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没好气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说了。不然奶奶一生气,到底是打你呢?还是打你呢?”
易和灿迅速后撤,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大声说:“年少轻狂,哪个年青人不想建功立业,凭啥别人可以竞争家主之位,偏偏易和裕就只能安排个清闲职位上班?都是您的孙子,您这么偏心,我不服气!”
说完,他便一边笑一边跑,边跑他还边喊:“易和裕,加油!要为我们这些没得学历的人争口气!”
气得他哥哥易和启一脚踹了过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涨出息了啊。”
易和灿被他哥一脚踢倒,顺手就抱住他的大腿杀猪一般喊了起来,“妈,我哥打人了……”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子冲出来,一巴掌抽在易和启胳膊上:“做什么打你弟弟?报名竞争家主很了不起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一群人在旁边看热闹,笑得前仰后合,易和裕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堂爷爷易秉柏一家虽然没有自己家富贵,但是有人情味儿。
拿着一千块钱回到别院,易和裕筹划着如何赚钱。
按照规则,不允许借钱,但可以动用易家人脉。这一条规则对易家家主一支很有利,因为谁都知道易秉松与上层来往密切。
考察易家未来家主的赚钱能力,可不是两年翻一番、两番、三番这样的概念。
别院共有三重:前院、内院、后院。第一重为前院,用于会客、用餐、办公。易和裕坐在东面书房,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中午十二点半,林满慧上完上午四节课,背着书包回来。一年时光,她已经习惯了把别院当成自己的家。
一进门冯英端来热水洗手,嘘寒问暖,现成的饭菜摆在餐厅。冯英这个管家接过了以前林景勇的班,给了林满慧家人的感觉。
看到易和裕在沉思,林满慧站在书房门口问他:“想好了怎么赚钱吗?”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易和裕打算怎么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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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6 章
◎自古牡丹多国色◎
易和裕放下笔, 起身搬了把锦墩放在书桌旁,冲她招招手,一双眸子流光溢彩:“你过来, 我跟你细说说我的想法。”
林满慧依言走过来, 易和裕却是自己坐在锦墩, 让她坐在红木圈椅之上。这种处处被徒弟当作师父尊重的感觉令林满慧心中很是受用,很舒服地将双手放在扶手,笑着对他说:“行,你说。”
易和裕道:“我以前看经济类的杂书, 提到赚钱的几个渠道。产品使用环节, 帮着做点服务工作,比如保安、保洁、咨询……卖的是服务, 千元投资开公司,两年时光最多营利十倍。”
林满慧叹了一口气:“一万块?太少了,竞争家主之位估计根本就不够你兄弟们塞牙缝的。”
易和裕眼中有了笑意:“是啊, 产品使用环节不够看, 那就往前一步,来到流通环节。商人谋利,低买高卖,两年时光最多营利五十倍。”
林满慧点了点头:“商人做买卖嘛,一千块赚五万块,已经算很厉害了。”
易和裕继续说:“如果将眼光放长远一些,不只是买卖,那就得进入产品生产环节。一千块钱投入建厂,生产市场稀缺商品, 一步步做强做大, 盈利百倍、两百倍不是梦。”
林满慧觉得他说话这口气, 与五哥林景严有点像,不由得倍感亲切。
“两年时间一千块变十万、二十万?如果生意都这么好做,那要不要当易家家主有什么关系?
易和裕目光悠远:“如果能够将生产环节往前端再扩充一点……”
林满慧吓了一跳:“还能往前扩充?”
易和裕微微一笑:“再往前一步,能够将资源通过某种方式垄断,那赚钱简直不要太容易。”
林满慧不太懂,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垄断?有什么方式?”
易和裕道:“打个比方,土地。如果我能够与政府合作,将某些地块的归属权拿下,再卖给别人,分分钟谋取暴利。你想想,盖房子要土地、种庄稼要土地、修路建厂也要土地,只要地段好,别说百倍,千倍都可能!”
林满慧瞪大了眼睛:“卖地?那不成了资本主义吗?”
易和裕笑了笑:“土地所有权归国家,我们可以单独把使用权拿出来嘛。”
第一次听到土地权属关系还可以划分为所有权和使用权,林满慧感觉眼前的世界变得不一样。山、水、园、林……什么都能卖钱,还是卖大钱!
林满慧忽然想到一件事:“京都缺水,要是能够垄断水资源,那更牛,一本万利。”
易和裕摆了摆手:“水资源、土地资源都是归国家所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垄断?而且……现在政策也不允许。所有权与使用权拆分,只是一种设想,没人敢摊在桌面上讨论。咱们国家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但步子不敢迈这么大呢。”
林满慧听着一头雾水:“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易和裕将桌上自己画的一张表格给她看:“自然是要将赚钱的触手伸到产品生产环节。我将现在手上所拥有的东西列了个清单,你看一看。”
林满慧仔细一看,清单列得很清楚,还写上了S、W、O、T四个英文字母。她好歹也是被林景严耳提面命过的,多多少少懂得一点管理学的知识,脱口道:“唉哟,你连SWOT分析法都知道?比那些经济学的大学生都强。”
易和裕听到她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面孔微红,眼帘低垂,道:“以前被锁在屋子里没办法出门,看了不少书。京都大学经管学院的柳亚东教授每周会过来给我上一次课,给我答疑。”
林满慧一听更佩服了:“我听五哥提起过柳教授,说教授在他们学校做讲座的时候,座无虚席,教室外走廊上都站满了人呢。没想到他也是你的老师,要是让我五哥知道,一定羡慕死。”
易和裕被她夸得脸更红了,咳嗽一声,坐得笔直:“我是沾了爷爷的光。”易家手眼通天,拥有的资源真是很多。
SWOT分析法是一种通过分析内外环境优、劣势找到市场机会与风险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并不神秘。
林满慧看着这张表格,那漂亮端正的字体让她眼睛一亮——她又发现了徒弟的另一个优点:练过书法。不用问,肯定又是小时候跟哪位书法大师学过。
学霸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背景的学霸、一天到晚刻苦学习的学霸。
放下这张表格,林满慧问他:“直接说吧,你准备做什么生意?”
易和裕的关子卖得差不多了,眼中满是笑意:“卖花。”
林满慧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早说嘛,多简单的事,被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我又不学经济管理,那些话和五哥说,才叫对路,和自己说,简直就是浪费。
只要和林满慧在一起,易和裕就很有安全感。她心思纯净,善良而强大,亲授修真功法,这让因为病痛折磨变得敏感、自闭的易和裕感觉有了依靠,很自然地放下心防。
他笑着道歉:“是我的错,太啰嗦了一点。”
林满慧一摆手:“如果是卖花,我有经验。你的土系异能能改变花的特性,可以种出独一无二的花朵。我的木系异能能滋养万物,加快花的生长周期,稳定变异基因。
我们师徒两个联手,只需要购买一些名贵花种、花苗,就能种出好花。至于怎么卖出高价……经营的三个环节也好,SWOT分析也罢,那是你的长项,归你负责。”
易和裕笑眯眯地点头:“师父,听你的。”
冯英在门外说话:“少爷、满慧小姐,可以吃饭了。”
两人一起起身,往餐厅走去。
餐厅位于前院的西侧,穿过回廊走过去,沿路紫藤花开得灿烂,紫色的花朵似瀑布一般悬在屋檐下,美得宛如一副画卷。
易和裕道:“可惜兰花展览会刚刚过去,不然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卖几株名贵兰花。一株兰花两千到一万不等。”
听易和裕提起兰花博览会,林满慧想到岗村次野那个小鬼子,忽然心念一动,一把抓住易和裕的胳膊。
易和裕站定,目光从自己的胳膊移到林满慧的手,再到林满慧的脸。
林满慧的声音有些兴奋:“我想到了一个路子!”
易和裕温声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林满慧道:“你还记得岗村次野吗?”
“记得,他想把在泥哄国卖不出去的有机肥液卖到我们国家来。那有机肥液不行,两年之后会让植物枯死,幸好你揭穿,才避免一场祸事。”
“对啊,既然小鬼子能卖有机肥液,那我们也可以一边卖花,一边卖植物营养液!你不是说了吗?通过某种垄断方式将资源变成资产,这种营养液就可以啊。
我有慧字号植物营养液的专利,你们易家有科研机构,你那一千块钱,不,拿一半吧,五百块钱买我的专利使用权,怎么样?”
听到这里,易和裕内心涌起深深的感动。林满慧对他的事极为上心,仿佛他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满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满慧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是你师父。你出息了,师门才能光耀传世嘛。”
易和裕沉默了半秒,点点头:“好,那就卖花、卖营养液一起走。”通过卖天价花,带动营养液的销售。
林满慧问他:“你不是说,我那植物营养液有外国机构囤积研究吗?我们现在卖这个要不要紧?”
易和裕道:“我找易朝阳,以科技部的名义立项,让生物技术专家抓紧时间研究,解构并复制你的营养液。我会和科技部谈好条件,两年之后将配方献给国家,这两年么,先让我们赚钱再说。”
林满慧大喜:“好哇!这个主意好。既能够赚钱,又不怕秘密被外国势力发现,两年后还能造福于民。”
她一个木系异能者能量有多大?能够种好几亩地、养好几十盆花已是极致,如果借助国家力量、利用先进的生物技术,推广使用,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啊。
易和裕对她说:“你放心,这些营养液我对外会宣称是我的能力,尽量不将你牵扯进来。我有易家庇护,就算被人发现有异能也不怕。”
林满慧没想到他一瞬间想得如此细致周到,抿唇一笑,两个小酒涡若隐若现。
看到这两个小酒涡,易和裕感觉自己像喝了酒一样,头有些晕乎,一颗心开始飘飘荡荡。
林满慧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喂——”
易和裕回过神来,眸子变成了亮亮的灰色:“饿了没?走,吃饭去。”
小餐厅只有一张八仙桌,配了四把方凳。两人并肩走进餐厅,冯英早就布好了四菜一汤,盛好两碗香米饭。
餐桌上的蔬菜都是自家所种,两人吃得舒坦而愉快。
山坡上开出两亩菜地,种的蔬菜品种渐渐多了起来。背靠农学院,别的不多,种苗多。除了常见的白菜、萝卜、黄瓜、番茄、辣椒这些,林满慧还种了市场上少见的紫甘蓝、西兰花、西芹、芦笋之类。
只是有一点不好,卖蔬菜是在家主试炼之前的生意,所以获利不计入最后的收益。
现在林满慧的蔬菜已经在高层领导那里挂上了号,连营养科专家都说好,易家家主厨房、军区小食堂、首长厨房点名要这里的蔬菜,一时之间权贵们蜂拥而上,根本供不应求。
易和裕成立了一个蔬菜销售公司,冯英清点每天的出货量,公司负责接单、装运、发货、结款。
林满慧指挥工作人员育种、下苗、除草、施肥、浇水,每天巡视菜地,用木系异能滋养蔬菜。除此之外,就是坐等收钱。
她的小金库已经有五十多万了,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花钱。
五月底的一个周末,难得林景严没有加班任务,便过来别院。冯英知道他与林满慧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忙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
吃完喝罢,林五哥躺在专属自己的客房摸肚皮:我小妹这日子过的,真是太享受了。
他也是救过易和裕的恩人,看到他和霍泽安然无恙还挺欣慰。只是告诫妹妹:你还小,就算谈恋爱也要谨守本分。
林满慧挥了挥手:“你别瞎操心,我懂得比你还多呢。我现在是这个别院的主人,他和霍泽是客人。而且我还是他师父,你想什么呢。”
林景严一听这话,撇了撇嘴:“吹什么牛?师父,你能教他什么?我和易和裕聊过,他很有思想,懂得比我大学老师还多。柳教授的入室弟子,你教他?嘁——”
林满慧语带神秘:“你懂个屁,我的神奇能力他能学。”
林景严一听,慌忙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真的?”这神奇能力竟然不只是小妹有,还能传授给别人?
林满慧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你想什么呢?你学不了,这个需要资质的。你没有,易和裕有。”
林景严先前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如果易和裕是小妹的徒弟,那自己完全可以狐假虎威当长辈啊,爽!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们赶紧种出奇花异草,我将来帮你们卖到外国去。”
林满慧眼睛一亮: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把花卖出国去?国内现在花卉市场还不太活跃,毕竟老百姓刚刚吃饱穿暖,还没多少人消费高端花卉。但是国外就不一样了,有钱人多哇!
她越想越欢喜,丢下林景严便往花房走去。
易和裕在后院花园里盖了一座花房,最近一直在里面鼓捣牡丹名品。他的土系异能还在慢慢修炼中,速度有点慢,十几天才将一盆魏紫幼苗培育出花骨朵。
林满慧刚迈进后花园,就闻到一股异香。
她循着花香走过去,见易和裕蹲在那盆牡丹前,双手覆盖在花根周围的泥土之上,额角微微有汗。
林满慧看花朵已经微开,右手一指,木系异能化作一道绿色雾气,笼罩住其中一朵花苞开口最大的牡丹。
花香愈发浓郁。
易和裕收功起身,正好看到那朵牡丹灿烂开放的盛况。即使早已见过无数牡丹盛开的模样,但此刻他还是被惊到,狭长的凤眼睛眼角微挑,眸色亮了起来。
这是一株魏紫,魏紫因为出自五代时期洛阳魏仁博家而得名,花为紫红色,具有极致的重瓣之美。
这一株由易和裕培育出来的魏紫,花朵更大、花瓣更美、花香更浓。
花朵硕大,直径大约二十厘米左右,花瓣层层叠叠,似丝绸一般闪着极亮的光泽。花朵绚丽,紫色花瓣由外至内颜色呈现渐变,外面一圈是粉白色,渐渐转为粉色、粉紫色、红色、紫红色,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花香似蜜、似梅、似兰,芬芳扑鼻,令人沉醉痴迷。
易和裕半天才赞了句:“真美!”
林满慧也应和道:“真美!难怪说国色天香,原来是真的。”
易和裕道:“我把这花送到碧海阁,请唐良锦教授品评,再邀几个爱牡丹的富豪过来,搞个现场竞价,卖出去。”
林满慧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有商业头脑,这生意做得。”
易和裕看了她一眼:“你刚刚匆匆而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满慧道:“对,刚刚五哥提醒了我,咱们要赚钱,还是得走出国门,把奇花异草卖到国外去。”
易和裕一双眼愈发明亮:“景严哥说得对,我这就找他商议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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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7 章
◎花卖有缘人◎
一说起生意经, 林景严便眉飞色舞。
读了四年大学,一肚子经济学、管理学、金融学知识,分配到商务部工作了一年多, 虽说专业对口, 但更多的是商务运行与政府管理工作, 哪有亲自做买卖赚钱来得爽快?
林满慧就靠在客房花厅门口,看林景严斜坐在罗汉床上与易和裕侃侃而谈。易和裕微笑而立,时不时插几句嘴,挠挠他的痒处, 这更让林景严欲罢不能。
“怎么样才能把花卉卖到外国去?”
“哪些国家花卉市场, 尤其是精品花卉市场活跃?”
“景严哥能不能弄到进出口贸易清单?”
“今明两年有没有进出口商品交易会?”
……
一问一答,一个了解外贸规则, 一个眼光独到人脉广,两人越说越投机,林景严恨不得拖着易和裕拜把子。先前还想着小妹收他为徒, 自己可以充充长辈, 现在却觉得“景严哥”这个称呼也不错,拍着他的肩膀喊起了“和裕兄弟”。
现在是1982年五月底,上半年的外贸订单基本都已经到位。八月份羊城将有秋季出口物资展览会,在此之前易和裕开公司、准备样品,林景严摸清外贸规则、提交辞职报告,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说干就干。
“和景花卉贸易公司”公司顺利注册,既是易和裕中的“和”字与林景严中“景”字的合体,又与《岳阳楼记》中“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上下天光, 一碧万顷”相应, 寓意很好。
易和裕准备先打开国内高端花卉市场,等到有足够的生产能力时,再扩展到海外市场。顺便研制营养液、全面进军花卉市场。
高端花卉市场以质取胜,营养液市场以量取胜。双管齐下,两年后见真章。
公司的第一笔订单,就从这盆变种“魏紫”开始,这盆花被易和裕取名为“锦紫蜜香”,紫色层层晕染,如锦似缎;花香似蜜,沁人心脾。
牡丹用木系异能催开一朵,还有十几个花骨朵含苞待放。当牡丹花运到碧海阁时,易秉松激动得恨不得马上据为已有。
“和裕,不必卖给旁人,爷爷买了。多少钱?一万、两万?”
易和裕微笑道:“爷爷,只是借您一个地方摆一下花,顺便搞个竞价会。这花不能卖给您,易家内部交易不算数。”
易秉松这才想起,家主试炼是有一条这样的规则。他绕着牡丹转了几个圈圈,吩咐底下人拿出照相机拍了无数张照片,无奈地叹道:“可惜!”
京都有钱人不少,只是运动期间相对低调。改革开放之后,这些人才慢慢挺直了腰杆,敢在人前露富。
人人都想衣锦还乡,赚了钱若是没地方得瑟,对某些有钱人而言真是一种痛苦。
在晋城做煤矿生意的董兵董老板、在京都开建筑公司的甘荣甘总、开文化传媒公司的曹琛、开运输公司的徐伟平、啥也不做闲时倒腾点古玩的艾丰收。当这五个人同时接到唐良锦的电话,收到一张附有牡丹照片、一份新品证明书、一张邀请函时,都有点激动。
这五个人与易秉松一样,好牡丹。
牡丹花开,名动天下,国色天香,灿烂似锦。都是生意人,牡丹是富贵的象征,这个爱好还能讨个好彩头。
就算不太懂什么新品种、什么栽培技术,这五个人也喜欢没事就开个品评会,一边赏牡丹一边喝茶谈生意,附弄一下风雅,在牡丹圈里挺有名气。
虽然有名气,但生意人在专门从事牡丹栽培研究的农科院教授面前还是少了些底气。他们平时见到唐良锦都十分客气,虚心请教、恶补牡丹知识。
这一次竟然能收到唐教授的电话,真是受宠若惊,马上表示:好好好,六月六日,星期天早上八点,一定准时赴会。
挂了电话打开邀请函,心中嘀咕:早上八点?干什么要这么早?不过,668,六六发,很吉利,为这个吉利数字,早起也不是不可以。
一看地点,一个激灵都站了起来,松风苑、碧海阁?这是易家家主的住所!平时自己一个普通生意人,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哪里够得上级别踏入碧海阁?
再一看牡丹花的照片,眼睛瞪得老大,口水恨不得流了下来:光是照片就能让人如痴如醉,那实物得美到什么程度?
这个邀请函、竞价会等级高,必须去!一定要把这盆牡丹花给抱回家,到时候把圈里人都请过来喝茶,保管让旁人嫉妒得发疯,哈哈哈哈……
越想越欢喜,个个摩拳擦掌。
至于邀请函的落款,和景花卉贸易公司?都被大家自动忽略。虽然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这重要吗?不重要!能够请得动唐老打电话、出证明书,搬得动易家家主腾地方,这背景……啧啧啧。
六月五日,吃过晚饭后,易和裕向林满慧告别:“师父,明天竞价会开始得早,我中午回来陪你吃午饭。”
林满慧却问他:“不会有人搞破坏吧?”
易和裕微笑:“易家家主的住所,哪个敢来搞破坏?”
林满慧却有些忐忑,徒弟培育出来的牡丹,第一次参加竞价会,可不能出纰漏。易家未来家主试炼,竞争者那么多,易和裕的老爸又是个渣渣,万一使出个阴招怎么办?
易和裕看她担忧,柔声道:“那这样,明天一早我带你一起去参加,怎么样?万一牡丹有什么事,依你的本事肯定能救回来。”
林满慧一颗心落地,站起身道:“好!我亲自守着,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林满慧让易和裕的眼眶有些发热。明明只有十八岁,却像位见惯风雨的长者,努力伸开双臂护卫着属于她的一切。
能够成为她护佑的对象,是何等的幸运!
易和裕晚上依然离开,他从来不在别院过夜。虽然别院的房间有十几间,三重院落相隔甚远,但他有自己内心的坚持。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易和裕便坐车过来,接上林满慧一起往清翎山进发。
林满慧与冯英同行,梳着大辫子,穿一套普通工作人员的衣服:白色长袖上装,黑色长裤,一双黑布鞋,看着朴实无华。
易和裕刚刚皱起眉毛,林满慧便笑着说:“就当我是个随从吧,千万别惊动了家主。”霍泽曾经向家主汇报过自己可能是修真之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易和裕这才舒展眉头,终归还是舍不得她只是个随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制徽章,别在她衣领之上。
冯英坐在副驾驶,与霍泽对视一眼,眼中多了丝感动,却都没有吭声。
易和裕细心解释道:“易家家主试炼,每名参赛者都会得到三枚特制的徽章。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每一枚都代表着参赛者对伙伴的认可。”
林满慧低头看着衣领上的徽章,果然在那徽章中间看到一个“裕1”字样。她哈哈一笑:“那我现在是你的第一个伙伴了。”
易和裕笑道:“是的!”
自此绑在一根绳上,再大的风雨一起抗,天大的富贵一起享。
汽车质量很好,轮胎擦地的声音极其轻微,在山道上开着也又稳又快。
清翎山风景秀丽、植被丰富,浓郁的木系能量扑面而来。林满慧打开车窗,任山风吹进来,早上的晨雾带着丝水汽,调皮地拍打着她的脸庞。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幻,因为有山坳、大树的遮挡,朝阳柔和的光芒明明灭灭,变化的光影投射在满慧的脸上,宛如教堂里的彩色玻璃,散发出一股神秘的美。
易和裕转过脸去不敢再看,耳根微红。
第一次来到松风苑,林满慧的眼睛有些不够瞧。从山脚一直绵延到山腰的建筑群,都是松风苑的地盘。
碧海阁位于半山腰,从山路径直开入,穿过一个极大的停车场,前面就是一道三米高高的红色砖砌围墙。霍泽没有停车,径直开到围墙正南向的大门,一路畅通无阻,进入里面的私家停车场。
牡丹竞价会,在碧海阁的会客厅举行。
林满慧紧跟着易和裕走进会客厅,霍泽与冯英护在他俩身后。
那盆“锦紫蜜香”摆在大厅中央,四周用绸布围住,看不到真面目,但是那花香却怎么也遮不住。就连端茶倒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中嘀咕:这花也太香了吧?
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
易家家主易秉松与唐良锦端坐主人位,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
易和裕站在易秉松身后,冲与冯英一起站在角落的林满慧眨了眨眼睛。难得见到他如此调皮的表情,林满慧忍不住莞尔一笑。
煤老板董兵是暴发户,从座位上站起来,挺着大肚腩第一个说话:“易先生、唐教授,今天有幸成为碧海阁的座上宾,真是我老董的荣幸,感谢感谢!”
建筑公司老总甘荣脸庞微黑,体型瘦小,看着不太起眼,他也跟着打了个哈哈:“能与易老先生、唐教授同好,共赏牡丹,荣幸荣幸。”
文化传媒公司的曹琛、运输公司的徐伟平都是京都人,家里人有些背景,态度倒是不卑不亢,拱手道过谢之后问道:“竞价会怎么搞得这么神秘?牡丹是什么样的名品?”
艾丰收与易家是世交,嘻嘻一笑:“易伯父,您在碧海阁整这么一出,是要给谁撑场子?和景公司是谁开的?”
易秉松拍了拍易和裕的手背,看了一眼底下五个人,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大孙子,易和裕,和景公司……是他开着玩的呢。”
说罢,他对易和裕道:“来,跟这些做生意的前辈们问个好,将来总免不得打交道,大家和气生财,共同致富。”
易和裕上前一步,行了个礼,简单介绍自己。
艾丰收目光微动:“唉呀,原来是承涯兄的大儿子,都这么大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易家子弟不得了,这就开起公司了!”
另外四个都附和着赞了一通,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易秉松果然是为孙子站台,这个面子必须给。
寒暄一阵,角落的座钟渐渐指向八点。
易和裕走到大厅中央,待座钟一响,抬手掀开罩在四周的红布,牡丹现出真容。
“啊——”场上同时响起一阵惊呼。
林满慧抬眼看去,不过两天时间,牡丹再次绽放两朵,三朵花径都在二十厘米左右,硕大似人头。因为花朵大、颜色艳,那层层叠叠、挤压在一起如绸缎褶皱的重瓣花朵便显得更加张扬而美丽。
五名公司老总、唐良锦、易秉松从座位站起,走到牡丹旁边细细端详。
哪怕已经看过两天,易秉松依然恋恋不舍,怎么看都看不厌,一边看一边对唐良锦说:“老唐,你以前见过花开得这么艳的牡丹吗?”
唐良锦摇头:“平生第一次见。上一次见到易金,那盆变种姚黄,似金叶子一样的花瓣,已经令我倾倒。没想到这盆锦紫蜜香更加灿烂,艳丽至极。”
其它五位老总只恨自己词穷,完全找不到夸奖的话来。
“漂亮!漂亮!”
“一层一层,渐变色彩,由粉到紫红,这花瓣的颜色怎么像染出来的一样?”
“这是魏紫吗?我家也有一盆魏紫,可是花开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
“姚黄魏紫、赵粉二乔,牡丹名品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从来没有一盆牡丹会好看到让我脚都站不稳。”
“这花香,太霸道了!刚才遮着的时候就觉得从鼻子里钻进去的空气都是甜的,现在更是甜齁了。”
等到大家欣赏完,易和裕沉声道:“这花是我们和景公司培育出来的名品,只此一株。一经售出,公司每个月还将提供售后服务。现在请各位准备好,进入竞价流程。”
牡丹花苗并不贵,10-50元不等。十年左右的大牡丹,在花卉市场盆栽售卖也不过150-300元左右。就算是名贵的姚黄、魏紫,花开十几朵的大牡丹,目前的最高价卖一千块钱就不得了。
不过,花卖有心人。只要是喜欢,多少钱都值得。
董兵立马跳了出来:“这花我要了!两千。”
甘荣斜了他一眼:“老董,你看不起谁呢?五千!”
曹琛道:“牡丹如佳人,岂能入你们这些粗人之手,我买了,六千!”
徐伟平欠了欠身:“八千。”
艾丰收懒洋洋坐在座位:“你们都别吵,让给我吧,一万。”
第一轮下来,一盆牡丹就叫价到了一万!这可是八十年代的一万块,可以买下京都一套房,购买力相当惊人。
林满慧在一旁看着,暗自心惊。京都有钱人真是有钱,为了一盆变异牡丹愿意付出这么多钱。果然只要产品稀缺,找对渠道,就能赚钱。
五个人争夺一番,最后还是家大业大的艾丰收获胜,以两万的价格拿下这盆新品牡丹。
易秉松见惯不惯,只在心中暗暗点头,记下了易和裕这一笔交易。
交易达成,艾丰收与易和裕握手,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恭喜恢复健康,我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易和裕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口袋里那张两万块钱的支票却在发烫。
站在角落的林满慧也在这一刻感觉到空气中忽然涌动的土系异能。无数黄色小光点,透过地砖缝隙钻出来,顺着易和裕裸露在外的手指进入体内。
艾丰收直起腰,微笑着看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一改刚才懒散模样,双目炯炯,声音洪亮:“花卖有缘人,现在这盆牡丹是我艾丰收的了。各位,承认承让……”
董兵虽然有钱,但要让他花两万多买一盆牡丹,确实是舍不得,只好退出竞价。听到艾丰收得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老艾,你可不能小气,没事就请我们去坐坐啊。”
艾丰收嘿嘿一笑,语带神秘:“我这个向来大方,有花共赏。不仅请你们来赏花,我还搞个簪花宴,怎么样?”
曹琛皱了皱眉:“老艾,这么漂亮的牡丹你也舍得下手?”
“簪花宴?那是什么玩意?”董兵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椅中感觉有些费劲。他没什么文化,一时半会没领会过来。
甘荣脸色也变了:“这牡丹虽然花苞不少,但摘一朵少一朵,可惜呀。”
徐伟平没有什么表情,鼻子里却发出一声冷哼:“辣手摧花!”
董兵这才明白过来,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个意思,老艾你都舍得的话,我当然愿意来,记得送我一朵,我带个美人来,戴她头上一定好看。”
唐良锦想说话,易秉松却抬手制止了他。这个场子是易和裕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花已售出,艾丰收要做什么那是他的自由。
艾丰收说出这一番话,原本也是心存试探,见易家家主不动,心想着易和裕果然不爱待见,戏弄一下也没得什么,便索性放开了胆子。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攀下一支盛开的牡丹花,将鼻子埋在花朵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偏过头望向易和裕:“多谢你卖我这盆牡丹,这一朵开得最早的花,我摘下来送你吧……”
易和裕面无表情立在当场,口不能言,此刻的他正经历着洗经伐髓的痛苦。他是土系灵体,土之能量无处不在,积攒多了自然就会晋级。
无数土之能量冲刷着经络,渐渐转为液态,汇入丹田。经络扩充的苦痛,比先前木系异能撕裂骨肉的痛感更强烈。他的脸色变得煞白,额角渐渐有细密的汗珠冒出。
艾丰收见易和裕没反应,心中暗暗叫苦:这人怎么像个针撅不动的木头?如果这花是他亲手所植,没道理一点都不心疼啊。
林满慧察觉到异样,忙对冯英、霍泽道:“千万别让人靠近他。”冯英、霍泽紧张地点点头,一左一右地护卫在易和裕两侧。
艾丰收一看这架势,“哟”了一声,“怎么,小易先生舍不得了?”
家主试炼,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优胜劣汰,各凭本事。易秉松轻松向后一靠,拿起小方桌上的茶碗,轻啜一口。
林满慧指尖一缕木系异能弹出,牡丹花枝轻颤。
艾丰收手腕一转,想要摘下手中牡丹。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道为什么,牡丹花枝变得柔韧无比,就是折不断。
董兵在一旁嘲笑他:“老艾你这力气不行啊,摘朵花就摘不下来。”
曹琛更是狂笑起来:“牡丹有灵,不愿被你摧残。”
甘荣看不下去,劝道:“算了,何必在种花人面前采花?”也不知道艾丰收的脑子里哪根筋接错了线,竟然在碧海阁横生事端,这不是干得罪人吗?
但凡是生意人,哪一个不是求财,和气才能生财嘛。
林满慧冷笑心道:你若能在我面前摘下一朵花,就算我输!
易和裕千辛万苦耗尽异能方才培植出这株牡丹,如果不是为了家主试炼,恐怕都舍不得卖出去。姓艾的发了神经,敢当着一屋子易家人的面摘花?这不是啪啪打易家的脸么?
奇怪的是,易秉松竟然悠哉哉地喝起茶来,似乎艾丰收打的不是他的脸。
一股怒火渐渐从心底燃起,太欺负人了!
易和裕忽然动了。
他抬起头,眸色变得暗沉,黑不见底。大踏步向前,走到艾丰收面前,右手一伸,扣住他手腕,轻轻一使劲。
“啊!”艾丰收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被一道铁箍钳制住,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声。
易和裕微微一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艾总,花开枝头有一月,摘下一日便凋萎。你是生意人,这笔帐都不会算么?”
艾丰收痛不可抑,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你,你放手!”
易和裕进阶之后,浑身上下充满着力量感,五脏六腑都舒泰无比,正是心情愉快的时候。
见艾丰收喊痛,他嘴角一勾,冷笑道:“既然不爱花,那何必买花?这笔买卖,就此算了吧。”
说罢,易和裕拿出那张两万块钱的支票,放进艾丰收的上衣口袋,松开手顺手一推。一股大力袭来,艾丰收踉跄着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回椅中。
易和裕站得笔直,手抚牡丹花枝,一股清贵之气令人心生仰望之意。他看了一眼剩下的四个人,淡淡道:“和景公司卖花,只卖爱花、护花人。艾先生现在退出竞价,在座各位若想要,请出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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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88 章
◎准备建花卉基地◎
艾丰收没想到易和裕会如此强势, 坐在椅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淤紫,肠子都悔青了。
昨天易承涯私下里找他,送来一对清代梅瓶, 悄悄对他了一番话。
“我这大儿子话少、阴郁、没什么本事, 最会卖惨, 什么书都没有念就想做生意,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回心血来潮开了家花卉贸易公司,还哀求着我父亲借了碧海阁搞什么竞价会。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好阻止, 只想请你帮忙拍下那盆牡丹。”
看到梅瓶的艾丰收满心欢喜, 哪里顾得上打听核实:“易处长,我本来就想买那盆牡丹的。您打声招呼就行, 何必送这么贵重的梅瓶过来。”易承涯在文.化.部一个闲散部门当处长,又是易家家主的大儿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易承涯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只得再说透一些:“年青人嘛, 总不能让他太过一帆风顺。我和父亲都不愿意他种花、卖花,完全不务正业!所以想请你帮一个忙。”
艾丰收这才恍然:“你们是想小小地打压一下他?”
易承涯点头:“正是。只是如果让你们都不竞价,那又太假。所以想请你先把牡丹买下,再当着他的面把花毁了。”
艾丰收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掉落下来:“易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令尊酷爱牡丹,我在碧海阁毁花,岂不是找死?不行不行,这对梅瓶您请拿回去,我艾丰收受不住这份礼。”
父亲为了让儿子不再种花、卖花, 先捧再杀, 这招也太狠了吧?
易承涯却笑了起来:“放心, 我没让你把一盆花都毁掉。你只要当着他的面摘下几朵花,送给我父亲也行、送给我儿子也罢,总之给孩子点教训就行。我那大儿子心思最重,他种出来的花,哪怕碰掉一片叶子都会心疼,他一心疼或许就不会再执着于卖花了。”
艾丰收还是不太懂:“只是摘一朵花……倒也没什么,但您为什么非要我来做这件事?我虽不知道还有谁参与竞价,但您既然能打听到我这里,自然也能找到其他人。”
易承涯皱眉道:“其余几个我不熟,这不是和你经常有来往,好开口么。”易承涯只是个处长,在京都大街上扔一块砖头,就能砸倒三个处长。平时手头紧,就偷偷把母亲那里的好东西弄点出来卖,和做古玩生意的艾丰收关系不错。
艾丰收知道他就是个二世祖,想着一对梅瓶换两朵牡丹花,这生意划算。
听易承涯的意思,就是当着易和裕面摘下几朵牡丹,小小打击一下易和裕,不再痴迷种花。毕竟种花之人都惜花,若看到有人摘他亲手栽培出来的花,会跟剜心一样难受。
大家公子嘛,痴迷种花、突发奇开公司卖花,如果发现卖出去的花不被珍惜,估计卖花的心思也就歇下了。
就是因为有易承涯撑腰,他才敢在碧海阁采摘牡丹。摘朵花有什么?你看那唐代簪花仕女图里美女盛装,不也摘牡丹戴在头上?牡丹是富贵的象征嘛。
艾丰收都想好了,如果易和裕制止他摘花,他就嘻嘻一笑,回一句:“这朵牡丹算是我这个买花人对主人的回礼。”
如果易秉松出言呵斥,他便赔礼道歉,反正不知者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谁知道他狂话放出去了,偏偏连朵牡丹花都摘不下来,真是撞了鬼。易和裕直接上手,将他推开,退钱将他赶出竞价行列,这这这……
艾丰收抬眼看向高坐堂上的易秉松,见他不嗔不怒,神情莫测,若无其事地招呼其他四位:“喝茶喝茶,赏牡丹配八宝茶,蜜香配甜茶最佳。”
艾丰收心中一咯噔:老爷子这是?不对,易承涯骗了自己!老爷子根本没有反对易和裕种花、卖花,不然不可能亲自坐镇。
想通了这一点,艾丰收恨不得捶自己几拳。老爷子不出言相帮,恐怕是拿自己当磨刀石,磨练后辈呢。
他慌忙从椅中站了起来,赔笑着拱手道歉:“小易先生,是我的错,我的错。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哪里真舍得摘花?你别见气,这两万买牡丹,我再送上一万赔礼,三万,三万如何?”
易和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霍泽,艾总已经退出竞价交易,送客!”
霍泽应了声:“是。”走到艾丰收身旁,单手一托。艾丰收只觉得半边身体都软麻,不由自主地随着霍泽的步伐走出大厅。
他想说话,可抬头视线对上易秉松,老爷子眼中的寒光令他胆战心惊,一个字也不敢说,乖乖离场,只在心底哀嚎:易承涯,你小子害我!
艾丰收一走,剩下四个心思各异。
易和裕放缓和了语调:“刚才的交易作废,竞价从第一轮徐总出价八千开始。”
煤老板董总自觉不是什么爱花惜花人,不敢再附弄风雅,没有开口竞价。
甘荣、徐伟平刚一犹豫,便被曹琛抢了先:“一万,卖给我吧。半月后待花全部盛开,我在金煌酒楼请各位赏花,顺便以牡丹为题目搞个书画展。”
徐伟平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淡淡道:“一万二。半月后我做东,给你们发贴子。”
这一拔人里,甘荣最看不惯的是暴发户董兵,见他不参与竞价,便也微笑不语。现场变成曹琛与徐伟平的竞争。
最终以曹琛一万五的价格将这盆“锦紫蜜香”买了下来,他兴奋地与徐伟平握手:“承让、承让!”
徐伟平没有说什么,只抬头与易和裕对了一个眼神。
一直静观其变的易秉松微笑道:“曹总的赏花宴帖子,别忘了给我和唐教授一张。”
曹琛喜得抓耳挠腮,深深一鞠躬,道:“一定一定,您二位能来,那是我的荣幸!”易家家主亲自光临,书画拍卖会必定爆棚。这一万五,值!
待得所有人退去,易秉松单独把易和裕叫到书房。
“为什么不卖给艾丰收?你少赚了五千块。”
“为了五千块,任由他嚣张摘花?和送您那盆易金一样,这盆锦紫蜜香也是我亲手所种。从我手中卖出去的花,绝不允许任何人当着我的面摘花、毁花。”
“你这种花的本事,从何而来?”
“我师父不让说,但对易家绝对是好事。”
易秉松动容,有些激动:“修真?”
易和裕轻轻点头。
易秉松满面笑容,整个人似乎年轻了五岁:“我只从祖辈那里听说过一星半点,没想到我们易家竟然能有子孙后人与修真结缘。修真之人向来桀骜不驯,肆意而为,你教训艾丰收是对的,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免得挫了那股子锐气。和裕,你得好好学,将来易家就靠你了!”
易秉松鼓励了一番孙儿,又继续问他。
“徐伟平是你的人?”
“是。”
“不错,知道竞价会提前安排自己人手。”
“曹琛的书画拍卖画您真去?”
“当然,爷爷总要为你做点什么。”
“艾丰收是你的人?”
“不是。”
“敢在碧海阁生事,他是谁的人?”
还能有谁?能够让艾丰收有这么大胆子的,必定是易秉松这一支的人。二叔易承涛、三叔易承波的儿子还小,没有报名家主之争,所以……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那个渣爹背后捣鬼。
毕竟,家主之争只要不伤到根本、祸及性命,小打小闹还是被默许的。
易秉松没有说话,眉眼间显出些疲态。
易和裕道:“为了表面的一团和气,把所有矛盾与纷争掩盖,当真就能家和万事兴?”
易秉松抬头看向易和裕,眼前这个少年目光睿智,他似乎看透一切,却隐忍不发。
易秉松长叹一声,伸手按在眉间揉了揉:“我年纪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去闯去做吧。”少年锐气十足,或许能刺激刺激易家,让这沉溺于富贵不思进取的易家多一些拼搏之气。
易和裕略一弯腰:“如您所愿。”走出书房,往大厅而去。
林满慧与冯英一直守在大厅,映入眼帘的是波斯地毯、水晶吊灯、红木家私、锦缎壁画……豪华富贵,碧海阁装饰得花团锦簇。
可是林满慧一点也不喜欢,总觉得少了丝热乎乎的人气。
工作人员板着个脸,不敢说话、不敢笑,木然做着份内的事。一切井然有序,但就是死气沉沉。
一名穿着暗红色制服的女性工作人员走过来,年纪约三十岁上下,看一眼林满慧领口上的金制徽章,神情中带着一丝倨傲:“你是易和裕少爷的伙伴?家主夫人有请。”
林满慧看向冯英。
冯英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我们是大少爷的人,只听大少爷的安排。他让我们在这里等着,那就得在这里等着。”
那名工作人员没好气地说:“家主夫人是易和裕少爷的奶奶,请这位姑娘去见一见有什么问题?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林满慧没有退让,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她听易和裕提起过这位奶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个陌生女子过来请人,谁知道有什么鬼名堂。
见林满慧不肯跟她一起去,那名工作人员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请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我也好回话。”
林满慧摆摆手:“只是一个种花匠,不值一提。”
听到种花匠三个字,那名工作人员明显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取出一张精致雪白的名片递给林满慧:“这是家主夫人的电话,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
林满慧接过名片,看着上面“乔婉兮”三个字暗自寻思:家主夫人,六十多岁的年龄,她找自己做什么?
那名工作人员微笑道:“家主夫人曾经在华国慈善总会任职,虽然现在退休,但依然非常关心妇女儿童的命运。同为女子,你若遇到不公平的事,只管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为你撑腰。”
冯英皱起眉毛,乔老太太真是搞笑,她想做什么?这算是向林满慧示好、试图拉拢吗?
林满慧笑道:“还真有一件事,想求老夫人帮个忙。”
工作人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事?”这姑娘姓名不肯通报,连面都不肯见,却开口就要人帮忙?
林满慧指着大厅西北角的一盆墨兰:“能不能把那盆墨兰送给我?”
墨兰,花莛、花朵为棕褐色,深似墨玉而得名。因为盛花期在春节期间,又被称为报岁兰、丰岁兰,在海外很受欢迎。
能够摆在碧海阁大厅的墨兰,绝对不是凡品。
那名工作人员呆愣了半天,方才回话:“这个,我不能做主,得去问问老夫人。”
林满慧点点头:“那你去问吧。”
过了十几分钟,那名工作人员没回来,易和裕却过来了。一看到林满慧,他的眼睛里便闪动着欢喜的光芒:“好了,回别院吧。”
林满慧看他无事,放下心来,顺手将乔婉兮的名片放进易和裕的手心:“你奶奶要见我。”
易和裕将名片收入口袋,眸色变黑了些:“别理她。”
两人并肩而行,刚走出大厅,那名工作人员急忙忙奔出来,气喘吁吁地叫着:“等一下,等一下……”
易和裕停住脚步,目光似电,看向这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梅姑,什么事?”
梅姑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和裕少爷,你……认得我?”
易和裕点点头。梅姑是乔婉兮的亲信,曾经一起来过寒檀小楼,他记得清清楚楚。
梅姑的态度变得恭敬了一些:“和裕少爷,刚刚家主夫人想见见你这位别了徽章的伙伴,可惜她不愿意去。”
易和裕面色一沉。
梅姑看向林满慧:“抱歉,家主夫人说那盆墨兰是岛国友人所赠,不能转送给你。”
“嘁——”林满慧嘲讽一笑,“不是说有事就找她?小小一盆墨兰都不能做主,胡吹什么大气。”
说罢,她拉了一把易和裕:“走吧,你奶奶不靠谱。”
易和裕忍住笑,紧跟她而行。冯英与霍泽相视一笑,满慧小姐这样的性格,倒真是家主夫人的克星。
梅姑一张脸胀得通红,看着这四人远去的背影,狠狠一跺脚,啐了一口:“哪有第一次就找长辈讨要东西的道理?一点礼貌都没有,真是乡野之人。
回到别院,易和裕将那张一万五千块的支票交给林满慧。
林满慧是个小富婆,对这点小钱还真看不上,瞄了一眼便问:“给我做什么?”
易和裕道:“公司的第一笔生意达成,给你收着。”
林满慧“哦”了一声,顺手递给冯英。冯英笑着接过,用个支票夹子收好:“我等下就去银行取钱,帮您存好。”
林满慧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易和裕的胳膊,将他拖到内院小厅,待身边无人,方才问道:“你晋阶了?”
易和裕点头:“是,感觉到经络间的气体变成液体,汇入丹田。”
林满慧赞了一句:“才多久?你就到了中阶,真是不得了。”土系灵体这晋阶的速度,太惊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一出生就受木系能量之苦,骨肉被磨砺得坚韧无比,一旦入门,晋级迅速也在情理之中。
末世的土系异能者力大无穷,能令土壤松散、肥沃,变得更加适合植物生长。以一天时间为限,初阶只能处理直径一米范围内的土壤,中阶能处理十平方米左右的土壤。如果到了高阶,一天时间就能让一亩地升级。
易和裕听完林满慧的介绍,胸中顿时生出无数豪情:“太好了,我们可以开始建花卉基地了。”
先前土系异能太浅,只能一个花盆一个花盆地处理,升级之后一周就能完成一亩地的改造升级,的确是应该扩大规模了。
一亩地?易和裕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对林满慧说:“不必租农用地,不如就把我的寒檀小楼改造一下吧?”
寒檀小楼位于清翎山脚,是易秉松受高僧指点建造的一栋楼。小楼占地只有两百平方米,但方圆五十米范围全是水泥地。不允许出现一棵树、一根草。
铁制栏杆圈出来一块地,光是水泥地面足有一千七百多平方米,扣掉小楼、道路面积,能够开辟出来的土地差不多有两亩半。
林满慧一听,笑得眉眼弯弯:“可以啊,又省了钱。”等这两亩半地的花长好了,再去租用农地也来得及。
易和裕马上叫来霍泽,让他找有资质的施工队,使用大型挖掘机,将寒檀小楼的水泥地面全都清理干净。再按照花圃要求,分块、修路,留出浇灌设备的位置。
霍泽点头应了,打了两个电话就安排好一切。
林满慧、易和裕吃过午饭,便约了林景严到京都最大的花鸟市场转转。用林景严的话来说,就是先了解市场需求。
花鸟市场位于东城区,花鸟鱼虫什么都有。旁边有一个翠竹公园,是旧时的梁孝王府改造而成,里头假山翠竹、亭台楼榭,景致独特。沿着公园,一条街的老房子都被政府改造成了小商铺。
八十年代初,改造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起,市场经济开始复苏。翠竹路两边的小商铺都开了起来,卖小吃、点心、干货的、衣服鞋袜,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与林景严会合之后,三人便沿着翠竹路慢慢向花鸟市场走去。
“桂爷您今儿歇着哪?”
“可不是?今儿可有什么好货?”
“您请里头坐,正好有一对梅瓶,请您掌掌眼儿。”
充满京韵的对话引来林满慧侧目,一转头便看到街边一家古色古香的铺子,门楣上挂着招牌——丰雅阁。
门口站着个眉清目秀的胖子,可不正是艾丰收?
艾丰收一看到易和裕,整张脸都变得了猪肝色。
他甩下刚才热情招呼的老顾客,慌忙跑到易和裕跟前,连连作揖:“易总今儿怎么有兴致过来?可有什么指示?”他现在连小易先生都不敢称呼,拿出平时对待平辈同行的态度,刻意逢迎。
易和裕原本只是路过,看他一脸的心虚,便冷下脸:“艾总您忙。”
艾丰收今天上午在碧海阁生事,被易和裕赶了出来,一颗心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处,就怕易家报复。他虽有钱,在京都有些人脉,但哪里是易秉松的对手?刚刚定了定神准备开门迎客,一眼便看到易和裕,这不让他多想都不行。
“不忙不忙,今天上午多有得罪,易总请进来喝杯茶,容我细说其中缘由。”
易和裕看一眼林满慧,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进去?
林满慧拉了一把林景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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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9 章
◎花鸟市场的兰花◎
旧式的沿街铺子都是高窗, 丰雅阁里光线有些昏暗,一走进屋里便恍觉穿越到了古代。檀木香袅袅,梨木家俱古色古香, 博古架上摆着的花瓶、碗碟、青铜小鼎看着很有些年头。
艾丰收点头哈腰, 将易和裕三人引进铺子, 古玩店的一角摆着整张木头雕成的大茶桌,艾丰收请他们坐下,斟茶倒水殷勤得很。
还没进入正题,刚才被称为“桂爷”的老先生跟着进来, 四处扫视了一圈, 有点不太高兴地问:“梅瓶呢?不是说请我掌掌眼?”
艾丰收紧张地看了易和裕一眼,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梅瓶放在台面上。
梅瓶口细颈短, 丰肩瘦底,造型俏丽秀挺,上绘粉彩寿桃纹。老先生一看便赞不绝口:“这是清乾隆年间的好东西, 多少钱出?”
易和裕看这梅瓶眼熟, 抬起右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
艾丰收做贼心虚,忙将梅瓶又收了回去:“桂爷您再看看别的,这梅瓶不卖,我留着自己玩儿呢。”
老先生遗憾地叹了一声:“这么好的物件儿是难得遇到,你留着就留着吧。什么时候愿意出了,记得通知我啊。”
艾丰收给他做了个揖,让一旁的年青柜员帮着招呼,自己则苦笑着面对易和裕:“易总, 这对梅瓶请你带回去还给令尊。”
易和裕摇了摇头:“放心, 自然会有人来取。”
艾丰收心里打鼓, 努力解释:“上午我摘牡丹真不是手欠,而是得了令尊的拜托。”他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听得林满慧与林景严瞠目结舌。
这世间还真有这样的父亲?为了断送孩子的前程不惜送出一对梅瓶。他明知道这是易和裕新注册公司的第一笔交易,却想出这么一个歪招来恶心人。
如果是换了一般的人,反正牡丹已经卖出了高价,艾丰收想摘多少花就摘多少呗,无所谓。但易和裕不一样,他心思细腻、敏感多思、重感情。林满慧一个陌生人救了他,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亲自上门感谢,何况是一盆亲自栽培的牡丹?
两万块钱与几朵牡丹花之间,当利益与情感面临选择,到底应该如何行事?——易承涯这一招考的便是易和裕的心性。
选择利益,眼睁睁看着艾丰收当着自己的面摘花、调笑,这会挫伤易和裕的信心,磨圆他的少年锐气。
选择情感,当着易秉松的面生气愤怒,这会降低他在家主面前的分数,给人留下年少不沉稳的印象。
林满慧觉得这不是一个普通二世祖能够想出来的招数,更似一个历经沧桑、看透世事、惯于勾心斗角之人深思熟虑的结果。要么,易承涯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浪荡子,他胸有丘壑;要么,他有高人指点。
易和裕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好了,你的解释我已经听完,这就告辞。”
艾丰收心中忐忑:他这个样子,是原谅呢,还是会记仇?
他亦步亦趋跟在易和裕身后,恨不得磕头赔罪,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易总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我绝对老老实实,不动任何歪心思。令尊再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理睬。”
易和裕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指着墙边的博古架第二格的一对白玉壶、第三格的一只粉彩花瓶祭瓶、柜台玻璃柜里摆的一只缠枝莲纹珐琅彩碗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爸卖给你的吧?”
艾丰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易和裕嘴角一勾:“包括那对梅瓶,这些物件的主人,不是我爸,而是我爷爷,都是在博物馆有备案的文物。”
轰!五雷轰顶。
艾丰收吓得整个人都慌了神,文物?有备案?夭寿哦……这不是犯法吗?
他忙问:“那怎么办?当时令尊只说是家中藏品,我哪里知道这些!”
易和裕道:“我劝你尽早归还,不然……”
归还?艾丰收肉痛得全身都在抽抽,这几样可都是乾隆年间的好货,当时收购时花了他几十万,当时家底都清得差不多。如果不是想卖出高价,恐怕早就出手了。
易和裕轻飘飘一句话,手指头点了那么三下,就要走这么多钱,剜心呐……艾丰收现在忽然能够体会上午摘牡丹时易和裕的感受。
正在犹豫中,街道那头来了几个穿公安制服的人,板着面孔走进店里,对艾丰收喝道:“艾老板,你涉嫌贩卖文物,被人告发,跟我们走一趟吧!”
领头的人看到易和裕,点头打了个招呼,显然是认得的。
易和裕含笑点头,瞟了艾丰收一眼,和林满慧、林景严走出店。艾丰收慌得一把抓住他胳膊,哀求道:“我还、我还!您帮我说句话啊。”
易和裕随意一甩,艾丰收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整个人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他面无土色,额头冷汗直冒。
上午到现在才多久?易家就迅速抓住自己软肋。易承涯偷拿文物卖给自己,这这这,这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艾丰收忽然怒向胆边生:易承涯你这狗东西害我,那就别怪我攀咬你!
林满慧走出去老远,转头看到公安人员将艾丰收带走,店铺关门,赃物收缴,顿时笑开了花。
她冲易和裕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知道那几样东西是你爸卖给艾老板的?”
易和裕和她并肩而行,微笑着解释:“我十二岁时因为河海大师到访,曾经把我带到过碧海阁,那里的每一件摆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看便知。”
林景严瞪大了眼睛:“易和裕,你这记性真是绝了,过目不忘啊。”他想了想,感叹道,“你如果读书考试,恐怕谁都比不过你。”
易和裕道:“小时候总被约束在那冰冷的小楼里,难得出来见一次世面,所以印象深刻吧。”
林满慧听着有些不忍:“好了,现在你可以随便走动,什么场面都能看到。走走走,去看看现在花鸟市场有什么花受欢迎。”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走进热闹的花鸟市场。
几条纵横的小巷道将市场划分成几块。随意挑了条路往前走,最前面的店铺卖金鱼、热带鱼、观赏鱼、鱼缸、水生植物。往里头走便是家常花卉、绿植,摆得密密麻麻的。仔细看看,也不过就是玫瑰、月季、菊花、百合这些,品种还不如农科所的试验田里多。
林景严询了一下价,皱眉道:“这些花都很便宜,一块、两块,卖不出价。”
林满慧点头道:“寻常花卉肯定便宜,继续往里头走吧。”
越往里,店铺的装修便越雅致,陈设也变得宽松起来。博古架、花架、假山、盆景点缀期间,显得比较高档。
店老板看到这三位外形出色的年青人,忙过来招呼:“几位要看点什么花?”
林景严看了看,问:“你们这儿最贵的花,是哪一盆?”
最贵的?老板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忙引着他们走到一盆春兰面前:“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名为玉蝴蝶,花色嫩绿,有透明质感。现在已经过了开花季节,但养得好年年开花呢。”
他得意洋洋地吹嘘:“我这花今年参加过全国兰花展览会,拿到栽培奖呢。”
林满慧哑然失笑,兰花展览会?她刚从羊城回来,哪一盆春兰没见过?老板吹牛不打草稿。不过知道栽培奖,的确不算外行。她问道:“多少钱能卖?”
老板有点不舍:“这花我养得有感情,原本是不舍得卖。如果你们诚心想要,三千块钱卖给你们。”他慌着又补充一句,“我没要高价啊,如果三月开花时你们来问价,我得卖五千呢。”
林满慧凑近一看:“老板,你这花今年没开花吧?”
老板愣了一下:“哪里会不开花?我这盆是春兰,年年都开呢。”
林满慧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这肥料过丰,发芽过多,营养生长因子过度活跃,花原基没有形成,所以开不了花。”
老板一听,唉哟,内行啊!他也是爱花人,立刻诚心请教:“小同志看来是养花人啊,说得头头是道。不瞒你说,我这盆春兰往年都开花,就是今年没开,急死我了。这不,想要贱价卖了。你既然看得出问题,能不能教教我,应该怎么养?”
林满慧点了点兰花叶芽:“叶芽露出两到三厘米的时候,就是培育花原基的最好时机,先控制营养生长,再追施催花原基肥,最后再喷施诱导剂……”
老板一边听一边找来个小本本记下,对林满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同志你是做什么的?对兰花栽培这么专业!”
林景严哈哈一笑:“她是农业大学的学生,专门种花的。”
老板翘起大拇指:“不得了,原来是大学生!搞农业的大学生,那可都是金疙瘩呢。按照你这指导,兰花明年肯定能开花,我还不真不舍得卖了呢。”
林景严道:“那怎么行?不是说好了三千?”
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不是经大学生一指点,春兰开出花来肯定更值钱了。我做花生意的,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要不这样……我这里的花,大学生看到什么只管拿,我都用成本价卖给你。”
林满慧左右看了看,指着角落一堆兰花新芽株:“那里有十二株吧?都卖给我,多少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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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花,茉莉花,月季】
【玫瑰花】-
完-
◇ 第 90 章
◎和我一起贩玉米吧◎
顺着林满慧的手指望去, 老板愣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丝心虚:“那是脱水兰苗,不容易养活呢, 你真要买?”
林满慧点了点头。
老板有些犹豫:“兰花苗是好苗, 都是野生采集运送到这里, 只是上山采集的时候拔伤了苗,一路囤积、贩运,折腾时间长了导致脱水。我浸泡后栽植,但现在根都快烂了, 眼看着是活不了了。你虽然是大学生, 恐怕这些兰花也养活不了吧?”
林满慧感受到了兰花苗痛苦的呻.吟,有些心疼, 皱眉教训老板:“下山苗创口多,又集装运输,不仅让兰花损伤严重, 而且有细菌、真菌侵入、寄生。你直接浸泡简直是大错特错, 得用广谱药剂喷施,不能着急。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浪费了一捆好苗。”
老板虚心受教,长叹一声:“可不是?这是从滇省运来的莲瓣兰,据说是野山上挖的一大兜,共十二株,原本是想卖个高价,结果运到这里发现苗都脱了水,于是贱卖给我。我试着种了半个月, 完全不行, 唉!糟塌了我一百块钱。”
林满慧淡淡道:“那就给我吧。”
老板知道林满慧种花水平高, 见她想要,便道:“那……成本价给你,一百块。”
林景严在一旁“嘁——”了一声,“你这兰花苗都要死了,还好意思卖我们一百块?”他假意拉起林满慧,“小妹,我们走,这老板一点也不仁义。”
老板被林景严说得脸一红,慌忙拦住:“那个,五十?”
林满慧微笑看向林景严,林景严最爱这讨价还价的过程,顿时气场全开:“这花你都种不活,我小妹就是心善想着试试能不能救活,你还敢要钱?白送都没人要。再说了,我小妹白教了你半天,你这三千块的春兰只要一开花,转手多赚两千,你也没说感谢,还好意思要钱?”
老板被林景严批评得心服口服,拿出一个网兜将兰花苗都收好,递给林景严:“好好好,不要钱。大学生要是种活了,记得回来跟我老杨说一声,这可是野生莲瓣兰,你看这叶片带银边,种得好了那可是卖高价的叶艺兰草,一株难求呢。”
林满慧当然知道这兰花是野生变异品种,那微弱的木系能量精纯而清澈,令她如沐春风。
她心思一动,转过头望向易和裕:“你还好吧?”变异兰花散放的是中阶木系能量,对自己是补品,对易和裕却是毒药。
易和裕微笑着点了点头:“中阶,还好。”他晋级到了中阶,能够抵御中阶木系能量,这点濒临死亡的能量,对他半点伤害都没有。
林景严没有注意他俩的互动,笑眯眯地接过网兜:“这才对嘛,老板仁义!”他冲林满慧挤了挤眼睛,继续问老板,“你们卖的花都是什么价格?一天流水能有多少?买花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板被林景严表扬得找不着北,又为林满慧的专业知识而折服,当时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后来直摇头:“花卉生意不好做啊,私人过来逛花市的也不多,有时候遇到单位会议采购就能赚一点,愿意花一百块钱以上买花的,一天下来也遇不到一个。”
林景严与易和裕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高端花卉市场如果不找准客户群体,绝对亏本。
林景严问:“有没有碰到过外国人?”
老板点点头,咧开嘴笑:“有!老外有钱,买花舍得。金发碧眼的洋人大多买的是花朵艳丽的玫瑰、月季、郁金香,对国兰兴趣不大。泥哄国的、棒子国的喜欢兰花,港城、湾城那边来的华侨有些喜欢兰花这类素雅的,有些喜欢牡丹这类富贵娇艳的。”
易和裕点了点头,这个老板的观察力挺强,对不同顾客的喜好了如指掌,是个人才。
老板显然对林满慧很是敬佩,殷勤地陪着三人在店面转悠。半个小时之后走出店铺,林满慧指着门口一盆茉莉道:“耽误老板这么长时间,不买一盆花也过不去,这盆茉莉多少钱?我买了。”
这盆茉莉用个暗红色塑料盆装着,枝叶稀疏,叶片有些泛黄,老板估计也知道这花没养好,放在门口接露水,慢慢休养。
老板嘿嘿一笑:“一小盆茉莉而已,不值得几个钱,您给一块钱吧。”
真是良心价,林景严没有说什么,付过钱之后左手一个红色网兜网了十二株烂了根的兰花苗,右手一个红色塑料袋拎起一盆可怜兮兮的茉莉花,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林满慧身后继续逛花市。
网兜漏出黑乎乎的根系,红色塑料袋口伸出几根枝桠,旁边花店老板看到都笑了起来。
“这是被老杨忽悠了吧?他那十几株兰花苗拔出来准备丢的,竟然有人要?”
“这三个年青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哪里会种花。”
“这茉莉花也是怪,怎么养都养不好,从来不开花。老杨都放弃了,甩在门口从来不理睬,竟然也卖出去了?”
听到旁边人的议论,对林满慧种花本事深信不疑的林景严丝毫不介意,知道肯定是捡了便宜。他嘻嘻一笑,凑近林满慧:“小妹,这盆茉莉有什么巧?你非要买它。”
林满慧抿嘴一笑,脸颊旁浮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别看这盆茉莉小,但它却是宝珠茉莉,重瓣大花品种,花朵洁白无瑕,香飘数里,一般人养不好。”
易和裕问她:“你想卖茉莉?”这盆花也有淡淡的中阶木系能量,又是一盆变异植物。
林满慧摇摇头:“不啊,养几盆放在家里,赏花、闻香、泡茶,都可以。”茉莉花儿虽小,但香气浓郁,最爱露珠清风,不是有一首歌夸吗?
“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易和裕向来看重她的意见,当时便点头道:“好,那就多发几株,种在后院小花园,夏天风送茉莉香,也是一番雅趣。”
林满慧指尖溢出一缕木系异能,梳理着茉莉枯黄的枝叶,茉莉兴奋地抖动着身体,就像个第一次看到半空烟花绽放的孩子。
花鸟市场转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好货,林景严将市场数据调查了解得差不多,便一起往回走。刚刚走到街口,从一辆小汽车上走下来三名年青男子,一眼看到易和裕,眼神都变了。
“唉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亲爱的大哥么?”一名长相俊秀的少年眼中满是嘲讽,正是易和裕的三弟易和贵。
“哥,听说你开了家花卉贸易公司?这是准备采购花苗吗?”易和新的面容与易和裕有几分相似,清瘦而修长,姿态闲雅,书卷气十足。
“哈哈哈哈……”另一名易家子弟易和良捧腹大笑,“我的天,公司老总亲自到花鸟市场进货?你这生意做得长久么?”
易和裕看了一眼易和新:“你不是找交通运输部开了特批车皮?准备贩运什么只管去,只不过……一千块钱能买些什么?”
易和新被他一句话点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地说:“爷爷对你真是好,什么都跟你说!你管我一千块钱买什么,我倒想瞅瞅你那一千块钱买了些什么。就这烂了根的花苗、枯枝烂叶的茉莉?”
易和良抽风似地笑了起来:“易和裕,你可真会赚钱。现在什么生意不好做?非要搞什么花卉贸易,真是笑死我了。”
易和贵也有点好奇,大哥和他们同父异母,从小就体弱多病,不能见任何植物,被锁在一栋水泥楼房里从不外出。大哥二字对他而言,就似乎只是一个符号。
在易和贵的记忆里,易和裕精致、漂亮、漠然,像个在冰冷城堡里沉睡的王子,没有半点存在感。父母从来不在家提起大哥,兄弟俩的成长记忆里也从来没有大哥的参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可是忽然有一天,王子醒来,家中顿时失去往日的平静。
父亲骂骂咧咧、摔锅打碗,母亲喋喋不休、丢三落四,奶奶神神叨叨、关起门与他们密谋,二哥咬牙切齿非要赢过他,正在读高中的易和贵忽然就失了宠,没人管他。
好不容易周末出来转转,原本想到东城国际商店买双进口球鞋,却被易和新拉着他往翠竹路,说刚刚得到消息,易家族叔在丰雅阁见到易和裕,一起到花鸟市场门口堵人。
自从易和裕身体恢复健康,生活轨迹两点一线,在寒檀小楼、岁稔山别院之间活动,易和新兄弟俩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易和新千方百计想要再见到大哥,就是为了教训他一番。
——你这个病歪歪、没妈疼的大哥,低调一点不行吗?干嘛要和他们争家主之位!你就乖乖当你的沉睡王子不好吗?干嘛非要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让开。”
易和裕半点也不想和他们交流。
“不让!你以前身体不好,不能出门。现在好了,就该带着弟弟一起转转嘛。”易和贵是家中老小,向来很会撒娇。
易和裕没有什么表情,侧身从易和贵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易和裕抬手一甩,易和贵哪里抵得住他的力气,一屁股坐倒在地。
“二哥,大哥打我!”易和贵觉得尾椎骨一阵疼痛,告起状来。
易和新将弟弟拉起来,沉着脸对易和裕道:“哥,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兄弟!”
易和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易和新诚恳地看着他:“哥,虽然我们是对手,但我希望能光明正大地竞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像身上带刺一样?我们都姓易,家和万事兴是不是?”
易和裕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似乎在说:你的话,我半句都不信。
一旁的易和良伸手想去拉扯林景严手中的网兜,嘲弄道:“想赚钱,就得搞大点。小打小闹,种几盆花卖能赚几个钱?亏你还姓易!”
林景严后退一步,警惕地护着手中兰花、茉莉:“你干嘛?抢劫吗?”
易和贵本就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被易和裕爱理不理的态度激出了火气,冲过去帮易和良:“抢劫怎么了?就你那几株破花,又不值钱!”
林景严被两边夹击,刚要抬手反抗,林满慧动了。
她一脚跨出,左手轻轻扣住易和良左肘内侧,易和良惨叫一声“啊——”麻筋被掐,半边身体又痛又麻。
再一脚踢出,易和贵左小腿胫骨被踹,一下子单膝跪倒,动弹不得。
易和新目光一动,上前扶住弟弟,看向林满慧:“你是谁?”
林满慧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到林景严身边:“哥,你没事吧?”
林景严摇摇头,将兰花、茉莉花交给她拿着,撸起袖子,咬牙道:“干嘛?要打架吗?我奉陪。”
易和新是从小跟着武术师傅练过的,竟看不出来林满慧的路数。再看林景严撸袖子要干架,板着脸对易和裕说:“哥,都是一家人,真的要这样吗?”
易和裕右脚微抬,轻松落地。
夯实地面现出一个深坑。
易和贵的嘴巴张得老大,吓得叫了起来:“你,你怎么这大的力气!”
易和裕淡淡道:“动武,你们不行。”
易和新知道打不赢,彻底歇了动手的念头。他挤出一个笑容:“哥,你别做花卉生意了,和我一起贩玉米吧。就你那几根花苗能卖几个钱?我一车皮的玉米运到港城,能有十倍利润。”
贩运玉米,十倍利润?林景严顿时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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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卖花能卖几个钱?◎
林景严向来爱做生意, 听到贩运玉米能有十倍利润,立马架也不打了,凑到易和裕身边, 撞了撞他的肩膀, 示意他听听易和新怎么说。
易和裕了解林景严的个性, 便问:“一车皮玉米六十吨,从收购、过风、过筛、储存再到打包、检斤、装车,一斤玉米采购价一毛四厘,装车之后价格再压缩也要一毛三分钱吧?一车皮多少钱, 你算过没?”
林景严的眼睛睁得圆溜溜, 易和裕对各路货物的价格了如指掌,就像是一本统计年鉴, 真是一个非常好的生意合伙人。
易和新哪里细算过这些?他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成本,一车皮玉米七千八百块的收购装车价。家族给自己的启动资金是一千块,还不准找家族内部成员借钱, 也难怪易和裕要质疑。
“我找了两个合伙人, 一个负责在北方采购玉米,一个负责在深市接货、转运港城,港城的饲料生产集团所需的玉米都是从M国、T国进货,海运到货价格大概是五毛钱。我负责办特批车皮,扣掉运输费用玉米差价为三毛钱左右,一车皮就能赚一万八千块!”
越说越兴奋,易和新眼睛瞪得老大:“怎么样?利用信息差赚大钱,和我一起干吧?”
林景严忍不住问:“港城的玉米这么贵吗?难道那边的人不知道东北玉米只要一毛钱?这个生意就你能做?”
易和新斜了他一眼,似乎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易和良在一旁代为回答:“易和裕, 你从哪里找出个这么蠢的伙伴?第一, 现在深市的生意人都在做电子产品生意, 哪个会留意到饲料原材料差价?就算有人注意到这个商机,国家政策不允许长途贩运,知道不?我们这是有关系,能从铁道部那边入手办下来一节特批车皮,不然……你以为钱那么好赚!”
林景严看了一眼易和裕,有点蠢蠢欲动之势。
林满慧将他拉到身后,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悄声道:“你给我闭嘴!”林景严立刻闭上嘴,乖乖地接过她手中的网兜和塑料袋,站在一旁安静地倾听。
易和裕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了易和良一眼:“易和良,我的事你少指点。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告诉华家的人。”
易和良一听,吓得后背冷汗长流,立刻也闭上了嘴。他接受父母安排,准备与华家联姻,但暗地里与曾经的女友藕断丝连。这事怎么易和裕都知道?他从哪里布下的情报网?太可怕了!
成功让易和良闭嘴之后,易和裕再问易和新:“第一,风险呢?第二,合伙分成呢?”
易和新愣了一下:“能有什么风险?低买高卖,货源充足,港城那边合同一签,我们这边就发货,简单得很。赚到钱之后三人均分,不就行了?”
易和裕听到这里,转过头看一眼林景严,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暴利行业,哪能没有风险?这孩子做生意连风险都不考虑,合伙人之间分工不同,付出不均等,易和裕不投一分钱就想分出三分之一,长久下来绝对难以维系。
易和裕摇了摇头:“我不参加。你们三人各有分工,正好各司其职,我参加完全是多余的。”
易和新有点急了:“怎么会是多余呢?我在大学还有学业没完成,没办法两头跑。联系两名合伙人,保证利益分配都得自己人才行。这样……我把自己的获利分你两成,怎么样?”
易和裕微微一笑:“一周两趟,一次一万八,一个月下来利润14.4万,你拿三分之一,是4.8万,分我两成,0.96万。一个月我赚的钱连一万都不到,不及我卖一盆花……我跟着你做什么?”
易和新原以为自己做的生意大赚特赚,没想到被易和裕划拉了一下算盘,两年下来自己也只赚了57.6万元。这在易家家主之争里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易和新愣了一下:“我开的是贸易公司,这只是公司的一项业务,只要发现商机,等我们钱多了就可以做其他赚钱的生意。现在深市那边改革开放试点,临近的港城人阔气、有钱,遍地是黄金。我们兄弟一心,肯定能赚大钱!”
易和裕摆摆手:“你做你的生意,我不挡你财路。我卖我的花,你也不要干涉。我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易和新是易家家主第二顺位继承人,年青傲气,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赞美,他只要一开口,别人就会帮他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第一次在这个从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哥拒绝,心中愤懑不已,说话便带了情绪。
“你卖花能卖几个钱?我拿你当兄弟,把自己的生意秘密都说给你听,你竟然不愿意合伙?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满慧在一旁听着觉得真无语,哪有这样的?说了点生意经就得强迫入伙,你以为这是水泊梁山?
易和裕眉毛微皱,凤眼带出股凌厉,瞟了易和新一眼,不想再说什么,只对林满慧、林景严转了转头,示意一起走。
三人心意相通,绕过拦路的易家人,离开花鸟市场。
易和新不敢动手,见易和裕油盐不进,心中不甘,大声道:“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易和裕没有理睬,继续前行。
“如果赢了,我送一张你亲生母亲与你的合影。”
易和裕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易和新,眼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打什么赌?”
易和新得意洋洋地说:“就拿这次生意来打赌!以一周时间为限,我卖我的玉米,你种好今天从花鸟市场买的花,谁赚的钱多,谁就是赢家。”
话音刚落,易和贵添了一句:“哥,大哥手里提的是兰花苗吧?都烂了根,哪里能够赚钱?这样好像不太公平?”
易和新点头道:“是有点不太公平,所以……赌注很小。大哥赢了,我把家里藏的一张照片偷来送你。大哥若是输了,什么都不需要给,只请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的贸易公司。”
易和良冲他竖起大拇指:“易和新考虑得周到,大气!”
林景严撇了撇嘴:“一张照片换一次考虑,一车皮玉米对十二株烂了根的兰花苗,怎么听都是你们占了便宜,还公平、大气?哼!”
易和新犹豫了一下。
易和贵不服气:“怎么不公平?你不知道那张照片被我爸藏得有多深。要是被我妈知道,肯定会把我俩揍一顿,风险大得很呢。可是大哥的赌注呢,只是考虑一下而已,又没有逼他非得与我哥合作。”他唤易和裕为“大哥”,叫易和新“哥”,显然亲疏分明。
林景严嘟囔了一句:“一家子鬼心眼真多!”
易和裕点头:“好。”
易和新展颜一笑,显然胸有成竹:“下下周一,碧海阁经史堂见!”家主试炼过程中,要求每位竞争者定期提交经营月报,对所有收益进行核对。负责核对的小组成员,就在碧海阁的经史堂办公。
易和裕临走之前提醒一句:“记得把照片带来。”
易和贵哈哈一笑,撇了撇嘴:“你先把那几株兰花养活了再说吧,一株就算卖一百块,也只能赚一千块左右,我哥那一车皮就是一万八!”
易和良哼了一声:“你如果能赢,我给你表演一个现场吃土。”
林景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朋友,你这话我记下来了。”
易和裕的嘴角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易和良,说话算话。”
易和良打死也不相信易和裕能够把十几株根叶发黑的兰花苗种好、卖出高价,当时便咬牙道:“必须算话!如果你输了呢?”
易和裕微笑:“如果我输了,保证绝口不提你脚踏两条船的事。”
易和良跳了起来,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易和裕与他击掌,对视一眼,同时转过头,各走各路。
等到两对人马散开,易和良有些忐忑地看了易和新一眼:“喂,你心里有没有谱?东北收购玉米的那位进行得怎么样了?”
易和新点头道:“放心吧,我们约好了后天电话,只要那边收购完成,我这边就联系车皮,直接装车。我这回亲自押送,保证赚钱。”
易和贵道:“哥,你把我带上吧,我想去深市转转。”
易和新瞪了他一眼:“你还在读高二呢,明年就高考了,可不能松劲。你负责到爸爸的书房去偷照片,看来大哥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多准备几张,说不定可以把他哄到我们阵营里来。”
易和贵翻了个白眼:“为啥是我偷?”
易和新拍了拍肩膀:“爸最喜欢你,你去偷的话……就算被爸发现了他也舍不得打你,怕啥。”
他再看向易和良:“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跑一趟?我分你一成利,怎么样?”
易和良高中毕业之后读了公安学校,现在东城区某派出所户籍管理部门任职,平时懒散得很,领导也没办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他听易和新这一说,立马来了兴趣。
“你当真要拉我做生意?我早就不想再上那个班了,现在深市那边与港城联系紧密,利用我们在京都的人脉关系两边跑,肯定能赚大钱!”
易和新点头:“我们先倒腾几车皮玉米,摸熟了路子将这笔生意固定下来,等手上钱多了,我们再倒腾电器。”
易和良双眼冒光:“深市那边进口电器多,国家现在还不允许长途贩运,我们一车皮玉米过去,一车皮进口电器过来……我的天,那可是暴利!”
回别院的路上,林满慧欲言又止。
易和裕主动解释:“我母亲生下我不到两年就去世了,按理一个两岁的孩子并没有太多记忆,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在梦里听到她温柔哼歌哄我睡觉。”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父亲把她的所有照片都收了起来,只有一次我疼痛发作,苦苦哀求,他才给了我一张母亲的黑白个人半身照。身边人都说我长得很像她,可是那一张照片看不太出来。”
林满慧和林景严都是年幼丧母,知道孩子对母爱有一份执着,总会在脑海里不断描摹着母亲的音容笑貌,努力寻找着与她的相似之处。两人心里有些发酸,眼眶盈泪,同时望向易和裕。
易和裕不愿意让旁人同情,转头望向车窗外,淡淡道:“我母亲去世十八年,只凭一张照片我真害怕会把她忘记。我原以为父亲把她的照片都烧了呢,没想到还留着一些。如果易和新能偷出来一张,我一定得拿到。”
林满慧和林景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帮你。”
林景严沉吟片刻,道:“你弟弟刚刚开始贩运玉米,收购、运送、收货、打款,一周时间其实非常紧,最多只能做成一车皮的生意。”
林满慧点头表示同意:“对,一万八千块的三分之一是六千七百块,我们在这一周赚到七千就算赢。”
易和裕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转过头来看着林满慧:“这一周时间寒檀小楼在做苗圃改造,我就专心在别院种花,可以吗?”
林景严立马说:“你如果住在别院,那我晚上也过来住,早晚让人来接我一下。”
林满慧哑然失笑,冲林景严眨巴下眼睛。林景严心里想:我这样跑来跑去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
易和裕微笑点头:“好,景严哥你住别院最好,我们可以一起把花卉贸易工作的细节问题商量妥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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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2 章
◎高阶灵植◎
汽车开回岁稔山, 窄窄的山路两旁青松苍翠、藤萝缠枝,松果菊、六月雪、野豌豆花点缀林间,令人心旷神怡。
霍泽将车开进别院, 停在停车场。
林景严下了车, 山风拂面, 野花香味扑鼻而来。抬着见坡地开辟出来的菜地,他叹了一句:“这里和农场的大小军山有点像,我有点想家了。”
林满慧轻轻一笑:“那就多住一阵。”她拎着兰花苗对守在门口的冯英道:“准备十二个紫砂花盆,我要种花。”
冯英忙应了, 指挥人把花盆搬进前院的大厅, 一字而摆开。
林满慧一边让人取山间腐土、落叶、松针、砂土拌匀,一边问林景严:“五哥, 你现在京都商务部工作,端的是国家的铁饭碗,真准备辞职?”
林景严配合小妹种花已有默契, 动作麻利地按照一定比例混杂土壤, 头也不抬地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暂时还没提辞职,等着花卉贸易公司做起来了再辞。我还是喜欢做生意,天天坐办公室没意思。”
易和裕很羡慕他们兄妹俩的互动,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眼神里透着渴望。
林满慧一抬眼看到他像个落单的小孩,有些心疼,笑着指挥他:“花土拌匀之后你来装土吧?”
易和裕忙点头道:“好!”他将黑色衬衫的金袖扣解开,慢慢卷至手肘。常年窝在家中,极少见阳光的他肌肤细腻似瓷器, 露出的小臂白得发光。
林景严直起腰, 被他那半截小臂晃花了眼, 嘲笑道:“易和裕,你也太白了点,像个姑娘一样。”
易和裕挥了挥胳膊,取过被他搁在一旁的铁锹,一根手指轻轻一戳,铁锹顿时破了一个洞。
林景严“啊”了一声,好吧,力气很大,比一般的姑娘力气大。
易和裕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冯英有点心疼地接过铁锹:“唉呀,你做什么要弄破它?”
林满慧与林景严哈哈地笑着,易和裕被他们的欢乐所感染,也抿着嘴微笑起来。
霍泽与冯英交换了一个视线,都有些感慨。幸好有了林满慧、林景严这兄妹俩,少爷终于有了伙伴,有了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紧绷着。
十二个花盆准备好,冯英将多余泥土清理干净,易和裕用土系异能处理盆中土壤。
林满慧拿起一株莲瓣兰,先用水系异能冲洗根部与叶片,清毒、净化,腐烂的根与叶尽数去除。再用木系异能的蕴养,兰花苗渐渐焕发出生机,枯黄凋萎的叶片开始泛绿,原先黑乎乎的根系消失不见,代之以白色气根。
林景严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小妹种花,啧啧称奇。
林满慧将花苗种进花盆,再浇上一点异能水定根。土壤中的营养成分迅速运送到叶片各处,不过几分钟,莲瓣兰便活了过来,绽放着专属它的美丽。
莲瓣兰的株形叶态有点类似春兰,但是叶片细长、一株有六片叶,如果开出花来,不令花朵数量多,而且花朵更大、捧瓣短而宽。今年全国兰花展览会上有一盆获得金奖的莲瓣兰名为“银边素”,端庄娟秀,花、叶双艺,引来无数人赞赏。
一株盛花期的精品莲瓣兰,可以卖出一千至三千块。只是,要遇到合适的买家,普通养花人根本付不起这样的价钱。
林满慧一般用木系异能侧生兰花,一边对易和裕说:“我俩合作,养出精品兰花肯定没问题,可是怎么找出买家,还得你和五哥多花心思。”
易和裕微笑道:“京都有个兰友会,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我来安排一场小型兰花展销会,你只要种好花就行。”
林满慧这才放下心来,她现在木系异能已经达到中阶瓶颈,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晋阶。充沛的木系异能源源不断地输出,盆中经过土系异能者处理的花土将能量传送给兰花。
分株、出芽、花枝娇俏、花朵绽放……
林景严感觉自己在看一场几十倍速播放的花卉生长记录片。
杨老板没有说错,这的确是野生变异兰花。叶片周围镶有一道银白色边,花朵洁白无暇,似雪如盐,竹叶瓣、微开、花姿雅丽,与叶片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所有人都同时发出一声:“啊——”
林景严激动地跳了起来:“我的天,这兰花也太漂亮了!”
易和裕也没有想到,这盆兰花在自己的土系异能作用下,开出的花朵如此美丽。莲瓣兰的花色以白色为主,但大多略带红、黄、藕色,极少如此纯净的雪白。
金色的花蕊、洁白的花瓣、油绿的叶片、银色的边沿,这是一盆比兰花展览会上金奖作品“银边素”更美的莲瓣兰。
易和裕高兴的时候,微挑的眼角便会晕染开一片胭脂色,他的声音里也透着兴奋:“这花好看,雅致似雪莲。”
林满慧笑道:“那……这盆花就叫雪莲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只要求先别让兰花开太多,等到展销会上再尽情绽放。林景严还担忧地说:“你这开花的速度太快,我真怕过两天花都掉了。”
林满慧摆摆手:“放心,我想让它开就开,让它停就停,包管把兰花的盛花期延长一、两个月。”
易和裕搓搓手,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还有其他几盆,要不我们再试一试?看看能够开出什么样的花。”
兰花花株小,异能消耗对于林满慧、易和裕这两位中阶异能者而言并不多。两人合作再催开了一盆。当看到这盆开着荷形多瓣大花朵时,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啊!”
“天呐——”
“这一盆莲瓣兰竟然是粉红底、绿色条纹?”
“太艳丽了!”
“来来来,取个名字?”
“叫兰魂吧?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艳的兰花。简直比那个小鬼子种出来的旭日东升还要耀眼。”
接下来是第三盆。
藕色莲瓣,花葶高、花朵大,外瓣端部放角、紧边、收根,花瓣微卷,上面散布着浅紫色斑块,花姿秀美,取名“粉荷”。
第四盆、第五盆、第六盆。
一盆又一盆,都是叶带银边,但花朵没有一盆重样的。有的浅绿带金色丝线,有的多瓣蝶化,有的主花花柄之下蔟生小花,如母子相依相偎、情意浓浓。
将所有兰花处理好根系,种进花盆,催生六盆之后,易和裕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林满慧的手背:“今天先催开六盆,其余的明天再来吧,你别太累。”
林满慧从善如流,停下手来。
冯英捧上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笑容慈祥,眼神带着丝崇拜:“满慧小姐真的很厉害,种花的水平简直出神入化。”
林满慧看了她一眼,再看着易和裕说:“以后让大家就唤我们的名字吧?别少爷、小姐地喊,我怕被人批.斗,说我们搞封建主义。”
易和裕听到她这话,笑得露出了牙齿:“好。”他目光一转,看向冯英与霍泽。
冯英与霍泽视线交流之后,霍泽问:“直呼其名,感觉有点不礼貌?”积习难改,不让喊少爷,难道喊易和裕?他们可不敢。
林满慧忽然想到什么,一边笑一边说:“你们叫我林六,叫我哥林五,叫易和裕小易,怎么样?”
易和裕点头:“可以。”
冯英与霍泽苦笑着躬身:“是!”
称呼定了之后,林满慧冲着易和裕就喊:“小易?”
易和裕眼角一弯,那一抹胭脂色愈盛,他微微弯腰,拱手轻声道:“师父。”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低低唤出,那一声师父似乎在舌尖转了一个圈,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林满慧耳朵里似乎初夏的风,热烈而温柔。
林满慧看着他眼角的胭脂色,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林景严在一旁咳嗽一声,将两人之间淡淡的情意吹散:“易和裕,你给我老实点儿。”
易和裕直起腰,右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假意看花,没有接话。
林景严走到易和裕身边,搭上他肩膀:“来来来,我和你一起拟个展销会的名单,定下活动流程。”
看着他俩离开,林满慧笑着摇了摇头,将蔫蔫的宝珠茉莉从塑料盆里解放出来,异能水冲洗根部,让白色的气根从泥土中显露出来,再捏着它的粗枝走到后院小花园。
眼睛四下里看了看,指尖一缕木系异能轻触茉莉,与它交流:你喜欢哪个地方?
一人一花在园子里转悠半天,终于在一处水榭停下脚步。正值午时,假山石下投下一片阴影,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枝叶婆娑,眼前小池塘波光粼粼,清凉而湿润。
将宝珠茉莉底部腐烂黑化的根部清洗干净,种在池塘边,再用木系异能滋养它的每一寸枝叶,茉莉欣喜成分,摇头晃脑,仿佛在说:好开心,这里我喜欢。
林满慧索性定下心,坐在大青石之上,闭上眼睛,心神合一,进入修炼状态。
清风拂面,阳光从树缝里撒落。
茉莉感受到林满慧的变化,一缕精纯之极的深绿色木系能量自枝桠之间散放,飘散到她的唇齿之间,与她呼吸相应和。
竟然是高阶能量!
一呼一吸之间,这抹能量自然而然在进入体内,在身体各处流转,与丹田液态木系能量相融合。
就像是达到零点的水,只需一颗细小的灰尘就能附着结晶。
呲——泠泠泠……
林满慧的丹田处开始有小雪花形成,无数朵小雪花汇聚在一起,汇成一个雪团。
雪团不断压缩、压缩,最后硬化结晶,一颗嘀溜溜圆、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绿色丹丸在体内形成。
木系异能,高阶,成。
待得睁开眼睛,林满慧的心中欢喜无限,走下青石,轻抚茉莉,一缕木系异能萦绕它的叶片:没想到,你竟然是高阶变异灵植,难怪旁人养不活。
高阶灵植对土壤、环境的要求非常高,稍有不如意就极易死亡。它太过虚弱,能量被忽视,还以为只是一株普通的变异植物。
茉莉轻轻晃动叶片,一个幼小而微弱的声音在林满慧脑海里响起:“主人……主人。”
林满慧灿然一笑:“乖,就叫你宝珠吧。”
末世高阶灵植能够与人交流,成熟后甚至可以快速变形,在木系异能者的指导下参与战斗。眼下和平世界虽然不必再杀丧尸,但多个小宠物还是蛮好的。
宝珠茉莉嘻嘻笑了起来,声音稚嫩如三岁小童:“好呀,我叫宝珠。”
林满慧再送它一缕木系异能,宝珠高高兴兴地吸收,舒展枝干,努力生长:“终于有东西可以吃,宝珠饿了好久。”
高阶灵植以异能为食,这株茉莉如果不是碰上林满慧,根本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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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3 章
◎为老师疗伤◎
晋级木系异能高阶, 便能治愈人体各种疾病。林满慧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为厉浩、陈淑仪治病。
两人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回到家又要伏案写作, 平时疏于保养, 年纪一大什么毛病都有。
厉老师有高血压, 一着急就血压陡增、面泛潮红、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师母有关节炎,膝盖僵硬行动不方便,上下楼都得抓住楼梯扶手借力。
厉浩常年服药,师母一到天冷就不敢出门。虽然不是重症, 但非常影响生活质量。林满慧看在眼里, 疼在心上。现在异能升级,肯定得为他们疗伤。
想到这里, 林满慧弯腰摸了摸茉莉的枝梢嫩芽:“宝珠,好好长大,我先出去一趟。”
刚一直起腰, 便看到易和裕与林景严站在后院院门口, 冲她微笑:“吃饭了。”
林满慧点点头,走到五哥身边,伸出手扣住他手腕,木系异能自内关穴顺着心包经而入,快速游走一遍。
不过数秒,林满慧的额角便有了细密的汗珠。刚刚晋级,境界还不稳,异能不充足,只不过查看一下五哥的身体, 就让她几乎耗尽所有能量。
林满慧没有说话, 咬牙坚持, 用异能梳理他堵塞的经络、受损的内脏器官。
林景严感觉自己似乎泡在温泉水中,全身各处暖洋洋,整个人舒服得昏昏欲睡。两个呼吸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每一寸肌肤都充满力量;
每一分骨骼都完美无损;
曾经因为年少营养不良而耽误的生长重新被开启;
因为煤油灯下苦读而轻微近视的眼睛变得明亮。
……
直到林满慧松开手,林景严欢乐得想飞。他原地跳了跳,感觉全身上下都有劲,弥散的精力、明亮的视线令他挥舞着双手,叫了起来:“啊……这是什么本事?小妹你这是什么本事!”
易和裕察觉到林满慧额角的汗珠,有些心疼,快步上前,双手与她相扣,手心相对。将这些日子悄悄积攒下来的木系能量一股脑地送进她的经络之中。
林景严兴奋完,转头看他俩双手相握,皱眉上前,想要拉开易和裕的手。
易和裕转头看向他,面容严肃,凤眼眸色暗沉,目光中带着丝谴责。林景严这才意识到问题,不敢动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满慧的脸庞:“小妹,你没事吧?”
林满慧没有接话。体内一扫而空的木系异能让她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易和裕送上来的异能就像是一阵及时雨,滋润着干枯的丹田。
两分钟之后,林满慧长吁了一口气,松开易和裕的手。
林景严、易和裕都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林满慧微微一笑:“我没事。”开口却发现声音略带干涩。
易和裕放柔了声音:“不着急,尽力而为就好。不要一次性耗光,不然会很难受。”
林景严虽然不知道,但也看得出来自己身体变得如此健康,都是小妹的某种特殊能力。她现在看上去如此虚弱,肯定是为了帮自己。
他有些心虚地嗫嚅道:“那个……我其实也没啥毛病,你不用一口气治得这么好。今天一点,明天一点慢慢来嘛。让你受累,五哥心里也过意不去咧。”
林满慧吸了一口气,用水系异能滋润喉咙,再开口就圆润而清悠:“我没事,只是刚刚晋级,所以想试试。以后会注意的,放心吧。”
易和裕的眸色从黝黑变成明亮的浅灰:“晋级?太好了。”师父果然是师父,她现在是高阶异能者,自己还得继续努力,才能追上她的脚步。
林景严看她面色恢复正常,眼睛也有了光彩,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问:“小妹,你这是什么本事?感觉像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泰愉快。”
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五哥,林满慧非常信任,没有隐瞒自己的能力:“五哥,我现在能够治病了。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只是耗费的精力不同罢了。小病小治,大病大治。”
林景严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易和裕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收起你那赚大钱的想法,没看到刚刚她有多难受吗?”
林景严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是是是,那以后咱们都不要往外说,绝不轻易给别人治病。”
林满慧微笑道:“也不是不能治病,但只给亲人治。等我休息一下,明天去学校给老师和师母治病。”
易和裕反复交代她:慢性病、慢慢治,别一次性治好了,让人怀疑。
他恨不得揪住林景严的耳朵教训:谁也不许说,旁人有病找医生。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呢,如果被人知道这个秘密,恐怕林满慧得被人捉去天天替人治病。
到底是易家教育出来的人,易和裕考量得更为周到。他盯着林景严,凤眼中满是权威感:“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再不许第四个知晓。如果泄露,我会带着她离开这里,让你们谁也找不到!”
林景严有一种:明明我才是小妹的亲人,却处处被这个外人教训的烦躁感。他的拳头砸在易和裕肩头:“说什么呢?我是她哥!”
易和裕丝毫不退让,目光炯炯:“她是我师父!”
两人目光相对,半秒之后,林景严败下阵来,哼哼了一声:“算你狠。我肯定不得往外说,你也一样。”
易和裕毫不客气:“我与她同一师门,拥有同样的能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会往外说。倒是你,普通人一个,又喜欢做生意,什么都往赚钱方向想,所以你得抵御住利益的诱惑。如果将来成家立业,又多一份牵挂。你记住我说的话,不要违背诺言,否则……”
林景严举起手来,求饶道:“好好好,我记得的。保证不对任何人提及,哪怕将来我的妻儿需要救治,我也会先过来找小妹商量,绝对不会将她能治世间所有疑难杂症的能力透露一个字。”
易和裕继续道:“她虽然能治百病,但毕竟不是神仙,对于某些急症、重症也无能为力。未来你若开口求助,无论能不能救,都不许强人所难。”
林景严点头道:“那当然。你也一样,不许告诉别人,哪怕有天大的利益!”
易和裕的面色这才缓和。人心叵测,不如先小人后君子。好在林景严对林满慧真心实意,自己咄咄逼人,他却没有恼羞成怒。
林满慧对林景严、易和裕当然放心,但看这两个互相监督、提醒对方三缄其口,心中温暖,微笑道:“我会量力而行,你们放心吧。”
第二天,林满慧与易和裕联手将剩下的六株兰花苗催开,看着眼前一字儿摆开、花枝摇曳的兰花,内心充满成就感。
她是学园艺栽培的,师从厉浩教授,对兰花种植了解得比较多。木系异能可以滋养万物,但没办法改变花、叶属性,土系异能却可以。
眼前这十二株兰花没有一株重样儿的,或白或红、有绿有橙,重瓣大花、蝶化奇花、捧瓣蚌壳捧……朵朵美丽,吐露芬芳。
这样的珍品兰花,在全国兰花最大的盛会:兰花展览会上都难得一见,却在此刻一口气见到十二盆。
林满慧记得当时那盆获得金奖的银边素就有人开价一万元购买。现在这些兰花娆娆多姿,不知道能够拍出什么样的价格。
易和裕开始与兰友会会长,京都交通运输厅厅长崔玉堂联系,林景严兴奋地开始安排小型兰花品鉴会细节,林满慧则拿着照片和邀请函来到厉浩老师家。
正是中午,厉浩打开门一见到是她便眉开眼笑:“是满慧啊?进来进来,中午你师母做了好菜,厉椒也在,正好一起吃饭。”
这几天林满慧忙着在别院种花,厉浩在忙着写论文,两人有三、四天没有见面。林满慧进了门,熟悉地从门口鞋架上取了双拖鞋换上,鼻子吸了吸,闻到从厨房里传出一股肉香味,便笑着问:“师母做了红烧肉?真香!”
厉浩哈哈一笑:“你的鼻子可真灵。”
陈淑仪腰间系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是林满慧笑着招呼:“满慧过来,洗洗手就能吃饭。”
厉椒一直在厨房帮忙,听到是林满慧来了,快手快脚将菜摘洗沥水,走出来扶着林满慧的肩膀,笑容显得十分亲昵:“今天有空过来?课多不多?”
林满慧看厉椒离婚之后精气神越来越好,也挺开心:“嗯,上午四节课,所以来晚了。”
她左右看看,问道:“丹丹、双双呢?”
厉椒笑着说:“她们在幼儿园吃饭呢。等九月份一上小学,我们就得管中饭了。”
寒暄了几句,林满慧将邀请函和照片递给厉浩:“老师,你看看这。”
厉浩没看照片,直接翻开邀请函,先看落款,皱起了眉毛:“和景花卉贸易公司,这是谁开的?”
林满慧嘻嘻一笑:“我五哥和易和裕一起开的。”
厉浩抬起头看着她:“你参股了?”
林满慧道:“那当然,养兰花,我必须参加啊。”
厉浩栽培、研究了数十年的兰花,看得意门生参与创业,自然得支持。他点了点头,展开内容边看边点评。
“兰花品鉴会,这是准备卖花了?京都有个兰友圈,经常会搞些这样的交流,我参加过两次,没什么珍品,就是几个兰花爱好者瞎起哄。名贵的兰花一株难求,你们卖这个……倒是能赚钱。”
他将邀请函看完,放在桌上,再拿起装在信封里的兰花照片仔细察看。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照片上了。他饭也顾不得吃了,一把抓住林满慧的胳膊,声音激动得都变了形。
“这些兰花在哪里?我要看实物!”
陈淑仪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嗔怪道:“老厉你这是做什么?说风就是雨的,先吃了饭再去看嘛。”
厉浩兴奋得眼睛都在放光:“淑仪你不知道,这是野生变异莲瓣兰,十二株形态、花色、株形各异,实在难得!随便拿出一盆送到世界兰花展览会上去比拼,都能拿个奖项回来。何况这里有十二盆!”
他盯着林满慧:“卖了它们做什么?卖了多可惜。你有没有栽培数据?记录了栽培过程没?这可是野生兰花变异基因遗传的新样本!”
眼看着老师越来越激动,脸色开始泛红,林满慧抬手搭在他脉门,一股精纯的木系异能顺腕而上,开始为他疗伤。
屋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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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4 章
◎花枝微颤,送来缕缕馨香◎
厉浩看着照片询问:“这一批莲瓣兰值得好好研究, 是不是同一处山上采摘来的?”
林满慧点了点头,木系异能顺着心经、肺经而行,老师的体内太过暗伤, 血管有少许硬化, 血液粘稠, 部分通道堵塞,心脏造血功能下降……难怪会得高血压。
“同出一源?那怎么会长出十二种不同的形态?我的天,这可是花卉研究史上一件大事!闻所未闻,哪本典籍上都没有过记载。”
林满慧让木系异能在老师的身体里流走, 从心脏到血管, 一点一点地修复着损伤。
“满慧啊,这样一批兰花你们如果都卖掉那真是太可惜了, 要不……我找学院申请点经费,买两盆做实验样本吧?”
老师体内损伤太多,一时半会无法全部治好, 感觉到体内异能渐渐枯竭, 林满慧收回手,看着厉浩道:“老师你放心,我们这次不会全部卖掉,我打算留三盆,到时候让您研究个够。”
厉浩还是觉得可惜,叹了一口气:“这么漂亮的兰花,卖了真是可惜!”
厉椒原本看父亲太激动,忙从抽屉里取来降压药,准备给他服用。一转头却见他神色如常, 双目有神, 呼吸正常, 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回了他一句:“爸,漂亮的花朵本就是让人赏心悦目的,长年放在实验室才是可惜呢。”
厉浩瞪了女儿一眼,自己却掌不住笑了起来:“也是,也是,我们研究栽培技术,不就是为了种出更多、更漂亮的花么?是我想岔了。”
陈淑仪按住厉浩,将他推回餐桌坐下:“老厉先别急,兰花总在那里,你先安心吃饭。等吃饱喝足了,就让满慧带你去看。”
林满慧也点头微笑:“对,老师我也饿了。”
厉浩这才安心坐了下来,招呼着林满慧吃饭。四人各坐一方,有肉有鱼有青菜,虽说师母的手艺比不上大厨,但家常做法也别有风味。
看林满慧吃得开心,厉浩也不忍催促。但他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匆匆扒完一碗饭,拿着照片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越看越爱。
慢慢吃完饭,林满慧感觉身体渐渐恢复,便放下筷子,扬声道:“老师,走吧?”
厉浩立马站起来,眉开眼笑:“走走走!”他一刻都不愿停留,急慌慌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林满慧和师母、厉椒道别离开。
师徒俩并肩往岁稔山走去。厉浩吃过晚饭之后经常与陈淑仪一起散步,这一段路很熟。顺着山路向上,走到半山腰出现一条岔路,路旁挂着一块黄色铜制警示牌——私家宅院,闲人勿入。
第一次跟着林满慧踏上这条青石小路,厉浩觉得很新鲜。走到一处狭窄山路,岗哨守卫看到是林满慧,恭敬行礼并打开铁门。
再走得一段,周边环境渐渐有了原始森林的味道。浓郁的木系能量涌入林满慧体内,迅速补充她流失的异能。
因为长年高血压,厉浩总觉得脑袋上方有个铁箍罩着,头顶闷闷的。现在这种不适感完全消失,腿脚灵便,整个人神清气爽。
厉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学校这座岁稔山竟然还藏着这么好的地方?以前竟然不知道!”
等到进入别院,厉浩更是赞不绝口:“好地方,难怪你愿意收下易家送来的这份礼物。”
林满慧引着厉浩进了前院,冯英端来清茶。厉浩摆摆手没有喝,只问林满慧:“兰花在哪里?”
林满慧指了指东侧花厅。
厉浩疾步如飞,一眼便看到十二盆莲瓣兰一齐绽放的盛景。
他满眼放光,一盆一盆地看过去,再一盆一盆地看过来。每一盆兰花下面都放着一块铭牌,上面写着花名与简介。
“雪莲?好名字,难得见到如此洁白无瑕的莲瓣兰。”
“兰魂,不错不错,艳丽无匹。”
“粉荷娆娆美丽,似亭亭少女。”
……
根本不必林满慧介绍,厉浩一个人就看得津津有味,半个小时之后方才醒过神来:“叶片油绿、细长,弧形优美,边缘银白,从叶片的形态来看,的确是同本同源。只是这花……或大或小、有红有白,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林满慧微笑不语。
厉浩只恨自己没这本事,不服气地说:“品鉴会我必定得去,也拍一盆回来,让他们都莫跟我抢。”
林满慧吓了一跳,忙道:“老师你可别凑这热闹,过两个月我送您一盆。”
厉浩摇头道:“我可不能占你们小辈的便宜。放心吧,我有科研经费,买一盆实验样本的钱还是有的。”
他对现在的兰花价格了如指掌,指着那盆雪莲道:“别的花朵虽美,但还是以这盆兰花最为难得,花色通体雪白,没有半分杂色,是莲瓣兰中少见的精品。若是卖,至少得三千起。”
一道清冷而礼貌的声音从外厅传来:“厉教授,您好。”
厉浩转过头,看到穿着长袖墨绿丝质衬衫的易和裕,愣了愣神。羊城一别,这少年丰采依旧。色如春花、眉眼雅秀、姿态翩然,长得真好。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易和裕一眼:“你腿脚好了?”
易和裕点头,微微躬身:“回您的话,已经好了。”
“再不用坐轮椅了?”
“是的,完全好了。”
厉浩忽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严肃:“你住在这里?”
易和裕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微笑道:“您放心,这几天因为忙兰花品鉴会的事,我的景严哥晚上都住在这里。一周之后我们都回去住,平时这里只有林满慧和几个工作人员居住。”
厉浩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如此通透,掩饰性地咳嗽一声,端着家长的架子:“这就好,你们到底年轻,还是要注意点影响。”
易和裕悄悄看了林满慧一眼,耳根有点发红。
林满慧没想到老师会把这事摊开放在明面上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老师,我跟您讲过,这屋子现在我是主人,谁想来住还得问过我的意见咧。”
厉浩顺水推舟:“那我过来住几天?”
林满慧没有一丝犹豫:“好啊,到时候兰花品鉴会一起过去。”
厉浩顿时就欢喜起来:“就在这里铺张床,我跟兰花一起睡。”
冯英站在花厅门口,听到厉浩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满慧的老师真是个有趣的老头,难怪能够教出这么可爱的小姐。
林满慧横了老师一眼:“哪能让您睡花厅?这里房子多,给您安排住前院,晚上您把兰花搬过去同住一间好了,喜欢哪盆搬哪盆。”
厉浩抬头指着雪莲、粉荷:“今晚就它俩陪我吧,雅致。”
林满慧哈哈笑了起来,觉得此刻老师像个给嫔妃翻牌子的皇帝。
厉浩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从她调皮的眼神里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瞪了林满慧一眼:“敢笑话老师?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林满慧走到门口,从冯英手中接过绿茶,顺手往里面添加了几滴异能水,送到老师手上:“我哪里敢笑话老师,您请喝茶。”
厉浩喝完茶,更觉头脑清晰、一身轻松,“咦”了一声,“这别院难道是什么神仙洞府?我一进来就觉得很舒服,适合工作。”
易和裕看了一眼林满慧,见她唇边挂着一个温柔的笑容,知道她已经开始为老师疗伤。一颗心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他提醒了一句:“那株茉莉长高了一寸,你有什么打算?”
林满慧这才想起宝珠,忙问易和裕:“你没靠近它吧?宝珠有点顽皮,你莫靠得太近。”你只有中阶,抵挡不住它的高阶能量。
易和裕点点头,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林满慧对厉浩说:“老师你先赏花,我让冯英陪你。”便跟着易和裕离开。
刚走出前院,转到回廊处,易和裕拉起了她的手,一股精纯的能量送过去,悄声道:“给老师治病耗费了不少能量吧?累不累?”
林满慧习惯了他的“充电”行为,一大一小,左手牵右手,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我没事,这次我只消耗了三分之二的异能,没觉得难受。”
“这就好,以后都得这样。”
“嗯。”
两人手牵手一起来到后院。宝珠感觉到林满慧的靠近,兴奋地摇摆起来:“主人,主人,你来了。”
林满慧给它送过去一缕木系异能,宝珠专注吸收。
易和裕问她:“这是高阶灵植?”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有些谨慎地靠近。
宝珠忽然欢喜起来,对林满慧说:“这人我喜欢,让他把底下的泥土弄松点,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易和裕听到林满慧的转述,依言而行。
两人一花,相处甚欢——
周日上午九点,兰花品鉴会顺利举行。
岁稔山下,靠近京都农业大学一侧有一排小门面,以前专卖种子、种苗、花锄、花铲、花肥等与农业种植相关的商品。现在被易和裕一口气盘下,挂上“和景花卉贸易公司”的牌子。
办公室、茶室、会议室、花房……简易装修,绿植与鲜花把这里点缀得生机盎然。
门面西侧有一个停车场,现在已经停了十几辆小汽车。有的是进口豪华,这是生意人,敢高调;有的是低调的国产汽车,这是政府官员,相对低调。
兰友会会长崔玉堂与易和裕并肩从茶室走出,他四、五十岁年龄,身型挺拔,笑道:“易总年少有为,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精品兰花?”
易和裕但笑不语。
崔玉堂正要说话,一抬头看到厉浩与林满慧有说有笑从门口走来,快行几步,伸出右手,笑声爽朗:“厉教授,您也来了?”
厉浩与他是熟人,握过手之后回应道:“我是这家公司的顾问,自然要来。”
崔玉堂一听,更加有了兴致:“竟然能请来您当顾问?易总真是好福气。”
听到这话,易和裕抬眼看向林满慧,心道:我的好福气,全由她而来。
崔玉堂也留意到站在厉浩身边的美丽少女:“这位是?”
厉浩道:“这是我的学生,带她来见见世面。”
崔玉堂见厉浩不肯介绍姓名,便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满慧,眉眼带笑:“原来是厉教授的高足,一定是养兰高手。希望能加入京都兰友会,我们欢迎新人加入。”
林满慧接过名片,微微点头:“多谢。”
崔玉堂心里想的是,厉教授的学生秀美绝伦、如兰似菊,如果加入兰友会,保管亮瞎那一群老家伙们的眼。
不等易和裕说话,厉教授已经挡住崔玉堂的视线:“她还在读大学呢,不加入你们兰友会。”
崔玉堂略带遗憾地说道:“那就等她大学毕业嘛,要不要来我们交通运输厅工作?”
厉浩拉着他快走几步:“你瞎打什么主意?我还想留她读研呢。”
几人走进早已布置好的大厅。
十二个紫檀花架,或高或低,雕花精美,错落有致。每个花架之上端正摆放着一盆盛开的莲瓣兰,随着人的走动,微风拂过,枝叶轻轻摇动。
花枝微颤,送来缕缕馨香。
还未靠近,便已被这一缕兰香吸引。
崔玉堂微闭双眼,细细品味这抹兰香,表情如痴如醉,嘴里喃喃道:“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哪怕这几日天天与兰花相伴,厉浩走进大厅依然觉得震撼。十二盆同时绽放的兰花香味叠加在一起,整间屋子花香四溢,人如置身花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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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撒花花】
【撒花】-
完-
◇ 第 95 章
◎如此雅丽的兰花竟然不卖?◎
看到照片的时候惊艳万分, 真正看到实物,语言已经无法描述心中所想。崔玉堂陶醉在花香之中,沉迷于花枝之间。
“易总从哪里寻来这么多精品兰花, 还能让它们六月一齐开花?我当了这么多年兰友会的会长, 兰花看过没有万盆也有千盆, 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盛景。”
听到崔玉堂的话,厉浩也点了点头,他做了几十年兰花研究,却在今天接触到这么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 只能用神奇二字形容了。
易和裕与林满慧对视一眼, 同时抿唇微笑。木系异能与土系异能合作,未来还将有更多不可思议的花朵盛开。
大厅里站着的人除了工作人员, 就是兰友会的人。众人的目光皆被兰花吸引,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剩下的多是赞叹与询价。
副会长陶翠萍是某银行的老领导, 齐耳短发, 头发发白,戴着老花眼镜凑近兰花细细端详,听到崔玉堂的声音才转头对他招了招手:“小崔你过来,这盆兰魂着实好看,红配绿,看不够啊。我年纪大了,偏爱鲜艳的颜色,这花好!”
崔玉堂走过去,花香更浓, 这盆花的香味中除了兰花的馨香之外, 花蕊之间还有一抹淡淡的蜜香, 吸入肺部感觉整个人都是甜的。
老人喜艳、嗜甜,难怪这盆花得到陶老的偏爱。
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男女站在第七盆花面前久久不肯离开,两人眉眼缠绵,情意深重,轻声低语着。
“爱红你看,这盆依恋花色浅绿,主花花柄下面还开着几簇小花,像不像一个幸福的母亲被孩子围绕?”
“可不是,真幸福。”
男人抬头张望,看到崔玉堂与他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将目光移到易和裕身上。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走到易和裕面前,轻声问道:“易总,这盆依恋可否割爱?多少钱?”
易和裕欠了欠身,态度礼貌地回答:“杜总您好,这里共有十二盆兰花,有三盆标注非卖品不在此次售卖之列,其余九盆都可以商议。”
杜总单字一个礼,是京都较早从事外贸业务的生意人,开了一家画廊,将国内青年画家的画作卖到F国、M国,在艺术界小有名气。他妻子姓卫,以前是名小学老师,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在家休养,当起了全职太太。
杜礼的神情略带些急切:“这盆依恋我妻子很是喜欢,能不能直接买下?”
易和裕笑了笑:“杜总先不着急,本次品鉴会有人安排售卖一事。”
杜礼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待价而沽”的道理,只是他与妻子站在这盆依恋之前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却依然不愿离开,这盆花似乎有种魔力,把两个人的脚步牢牢钉在它面前。
就仿佛……离家许久的游子,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家乡,走到破旧的土砖房门口,看到父母在院子晒粉条,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所有都和自己离家之前一模一样。
这盆花,杜礼知道自己志在必得。
他点了点头,对崔玉堂说:“老崔,这花你可不能跟我抢。”
崔玉堂哈哈一笑:“我不抢,可是不见得没人和你抢。”
杜礼四处看一眼,大厅人不算多,但也有二、三十个人,爱兰人多好静,这里并不喧嚣。每盆花面前都有人驻足细看,脸上表情有的狂热、有的沉醉、有的欢喜。
一个扎马尾、穿扎染短袖衬衫的男子快速浏览过室内陈设之后,直接朝“依恋”而来,杜礼心一惊:这个家伙也来了?真是可恨。
崔玉堂对易和裕说:“那个艺术男顾仞处处与杜礼作对,如果是拍卖的话,恐怕这两人要打起来。”
易和裕没有说话。
崔玉堂问:“易总你悄悄和我交个底,今天品鉴会到底准备怎么安排?赏花、喝茶、听琴之后,难道要搞个拍卖么?”
易和裕微微一笑:“具体的售卖流程,我让我的伙伴来告诉您吧。”他将目光投向人群之中,林景严穿一件麻料浅灰中式对襟衫,颇有几分古韵,正指挥工作人员将一个红色纸盒搬进来。
林景严直起腰,正对上易和裕的目光,嘱咐了两句便走过来:“易总,什么事?”
听到这一句“易总”,易和裕的眼皮颤了两颤。为了今天的品鉴会,三人私下约定人前称呼易总、林总、林同学,免得被人挖出太多信息。
易和裕对崔玉堂介绍道:“这是我请来的帮手,林总。”再对林景严说,“你把今天品鉴会之后的售卖环节提前跟崔会长说一说?”
林景严点点头,指着那口糊上红纸的箱子解释。
这是林景严想出来的花招,不明码标价,免得卖了低价;不拍卖,免得伤了和气。说白了,就是投标,还是暗标。
这一次邀请前来的兰友会成员共二十名,每人进门之前都发了一个号码牌、一支马克笔。
每盆兰花旁边都有一个名片匣子,里面装着二十张标记了花名的空白卡片。看中、想买的人可以取一张卡片,在上面填上自己的号码牌、意向中的价格。
购买者将卡片投入红色纸箱中,最终开标,价高者得。
听到这里,崔玉堂上下打量着林景严,半天才说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人才啊!这样的营销人才,易总是从哪里找来的?”
易和裕微笑道:“林总是我的好友,这次也只是友情帮忙。”
崔玉堂也是混官场多年的人,听易和裕没有介绍真实姓名的意愿,知道有隐情。现在八十年代初下海经商的年轻人不多,眼前这位林总说不定是体制内的人,不好到处宣扬。
他打了个哈哈,伸出手主动与林景严相握:“林总以后若是有时间,也帮我们兰友会搞搞营销策划。我们老喽,是应该多用用年轻人。”
林景严非常客气地点头:“您有什么想法,直接与易总联系就好。能够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帮。”
杜礼在一旁听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要知道,这可是1982年,刚刚改革开放,人们对于买卖的认知就是明码标价,成本加上合理的利润就是售价。
人们对拍卖的认知来自于港城。从电影里看到拍卖会上底价、抬价、喊价、定价,面对面的竞争,价格不断刷新,像疯了一样抢着买某件稀缺物品。这样的场面让内地生意人既觉得新鲜,又感觉热血沸腾。
原以为组织一场小型的拍卖就算是新鲜玩意,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年青人竟然整出一场暗标会。
招投标的概念起源于十八世纪的E国,战争之后百废待新,政府项目建设过程中想出这一招,由建设单位开标,施工单位投标,建设单位综合施工单位的资质、技术、报价选择最合适的中标单位,以保证价格最低、质量最好。
M国1930年之后才开始兴起招投法采购,世界银行1981年重视并推广。
现在可是在1982年的华国。小小的一场兰花品鉴会上,竟然能够想出暗标的方式,这在当时绝对是一次伟大的创新。
无论是哪一位生意人听到,都会心旌摇荡。
杜礼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双手捧着郑重递给林景严:“年轻人,如果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工作吧?不上班的话,当个兼职营销顾问,我按总经理的待遇给你开工资。或者……帮我打理画廊,我给你一成的利润提成。随你挑。”
总经理的待遇?画廊利润一成?
崔玉堂还没说话,顾仞凑过来大声抗议:“杜总,你这爱抢好东西的坏毛病一点没改啊,当着易总的面抢人,不地道!”
杜礼冲易和裕拱了拱手:“易总见谅,我不是与你抢人,只是和崔会长一样,见猎心喜,如果有营销策划方面的事情,也想请林总帮帮忙。”
林景严被卷入风口浪尖,有些无奈,苦笑着摊开双掌:“各位老总莫开我的玩笑,先容我把这一场兰花品鉴会顺利办完。以后如果有什么营销方面的事情,大家一起交流,可好?”
崔玉堂打了个圆场:“大家给年青人多一点发展的空间,不要逼得这么紧嘛。今天我们过来是赏兰、交流的,先看花,看花。”
旁人散开,杜礼却还是留了下来。他欲言又止,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林景严:“如果暗标未中,可否再加价走拍卖流程?”
林景严看了他一眼:“杜总这是看中了哪一盆兰花?”
杜礼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凑近他耳边:“依恋。”
林景严笑了笑:“这一次暗标也是尝试,开标结果出来不会再改。如果您这么想要,不如先观察一下取卡片的人,再决定到底写什么样的价格。”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花卖有缘人,钱有时候只是一个符号,对不对?”
杜礼如梦初醒,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对对,倒是我错了。钱不过是个符号,多写一个零又有什么区别?”
说罢,杜礼丢下一句:“年青人,你不错,我的名片请留好,随时欢迎你过来找我喝茶。”
林景严点头道:“好,有时间一定亲自拜访。”
崔玉堂将所有兰花看了一个遍,站在“雪莲”面前发呆,雪莲旁边没有卡片匣子,铭牌上清清楚楚地标着“非卖品”三个字。
他叹息一声:“唉……可惜,如此雅丽的兰花竟然不卖。”
厉浩走过来,得意洋洋地吹嘘:“心痒痒吧?嘿嘿,我告诉你,这花儿是我徒弟种的,她准备孝敬我的,所以不卖。”
崔玉堂目光似电,迅速转过脸盯着厉浩:“你徒弟种的?哪个徒弟?”
厉浩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崔玉堂越发心痒难耐:“厉教授,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有奇花共赏,有好人才要多多推荐。难道都得窝在你的实验室里才好?要让年青人多多为花卉培养事业做贡献嘛。”
厉浩想起林满慧的叮嘱,哼了一声,回应道:“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大学与企业合作,难道不是贡献?我们在实验室研究、栽培出来的兰花,随便拿出一盆就是精品,可不比你们兰友会以前搞的那几回品鉴会强多了?你莫打听太多,安心赏花、掏钱买花就是了。”
崔玉堂没办法,只得努力讨好厉浩,笑道:“厉教授栽培兰花几十年,野生变异兰花基因保留技术国内闻名,您的学生如果有兴趣,引荐到我们兰友会来嘛。民间协会,又不占用他多余的时间,还能推广技术、结交兰友,何乐而不为?”
厉浩没有接他的条,神秘一笑:“来,我带你看看另外两盆非卖品,这可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品,就算是参加全世界的兰花展览会,都能拿奖。”
崔玉堂跟着厉浩慢慢参观。
一盆“绿宝”,绿白色花瓣,色彩洁净,远观藏于叶片之中。花瓣夹杂着绿色脉纹,捧瓣外张,边缘起波纹,蕊柱瓣化,好似无数弯曲状小花瓣,竟然是“花中花”。
一盆“彩蝶”,蝶化奇花,藕粉色花瓣,主瓣荷形,副瓣蝶化,花瓣上一条一条鲜红色的斑纹,远看似彩蝶飞舞,艳丽多姿。集“色、荷、蝶”于一身,这是滇省传统名花,在名品册中记录在案,光是花苗就得两千左右。如果开出花朵,那更是千金难求。
崔玉堂越看越心惊,好奇心也愈来愈盛:到底是谁?能够种出这么漂亮的兰花?
作者有话说:
书中描写的兰花,都被《中国兰花名品榜》记录在册,为第13届中国兰花博览会获奖精品。
有兴趣的花友可以找来看看,彩图中兰花极美,文字无法描述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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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撒花撒花花】-
完-
◇ 第 96 章
◎粉荷、兰魂、红喜,都是抢手货◎
崔玉堂问厉浩:“厉教授, 您总共有几位研究生?是不是种花水平都很高?”
厉浩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旁敲侧击。
崔玉堂一眼看到站在“绿宝”面前的林满慧,她一袭半袖浅绿长裙, 如山间青竹般修长而秀雅,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叶尖, 似乎在与兰花交流。
少女虽没有说话,但那柔和的侧脸线条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似乎只要看到她,再浮躁的心也能安静下来。
崔玉堂有心要靠近与她说几句话, 可是脚步刚动, 林满慧便转身离开,走到厉浩身边说了句什么。厉浩回身瞪了他一眼, 似乎在警告他不要打自己学生的主意。
崔玉堂不好意思紧迫盯人,只有先赏花再说。暗自计划将来没事就到京都农业大学园艺学院坐坐,多与厉教授交流, 总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三盆非卖品, 雪莲、绿宝、彩蝶,崔玉堂都爱得不行,恨不得买回去天天相对、日日同眠。
他也是爱兰人,真正喜欢的兰花哪里舍得卖给别人?兰花旁边那三个“非卖品”的黑字虽然让他牙痒痒,但终归还是歇了这份心,转而看起其他九盆。
走过一圈之后,崔玉堂算是明白了,易总虽然年轻刚出来创业,但到底是易家出来的人, 心黑得很。
——九盆兰花;
——二十个客户;
——暗标。
僧多粥少, 一花难求。这三条列出来, 就是想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啊。
可是,明知道前面是战场,这么珍稀的兰花摆在眼前,那也得咬牙冲进去厮杀一番啊。
崔玉堂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从三个兰花卡片匣子里取了卡片。
顾仞吊儿郎当四处晃悠,见崔玉堂伸手取卡片,凑近过来,故作神秘地说:“崔会长,您选的这粉荷、兰魂、红喜,都是抢手货啊。”
顾仞年约三十多岁,家中父母有钱,在京都书画院工作,以花鸟鱼虫工笔画而著名,性格闲散,说话没轻没重,崔玉堂看到他就觉得头痛。
崔玉堂斜了他一眼,沉声道:“顾画家,你看中了哪一盆?”
顾仞耸耸肩:“我就喜欢那盆依恋,小花围簇着大花,多有艺术感。还有……您选中的这盆红喜,蝶化程度高,四星蝶,极难遇到,收藏价值高。”
一听有人竞争,崔玉堂赶紧将卡片收进口袋,准备等下找个僻静位置写价格——可不能被这货看到自己的底价。
因为是暗标,每个人都在心中嘀咕,揣摩着旁人会在卡片上写多少价格。
一时之间,兰花大厅里暗流涌动,都不敢在兰花前停留太长时间。崔玉堂又再走了一遍,再选定几株兰花,多拿了几张卡片,心里想着:广撒网、重点捕捞。今天无论如何总得买一盆回去,不然自己这个兰友会会长太没脸了。
到底多少价格合适?
按照现在的兰花珍品价格,兰花展览会上珍稀成品的成交价从两千到一万元不等,兰苗在一千到五千元之间。
崔玉堂一边摇头,感叹兰花珍品昂贵,一边琢磨着这次得运用多少私房钱。他是京都本地人,运动期间赋闲在家,平反后补发十年的工资,倒是攒了不少钱。不过老婆管得严,手上的私房钱也只有一万多。
眼前这些兰花虽然没有名气,没有获奖,但是明眼人、行内人一看就知道价值千金。买回家,再送出去参赛获奖,现场一拍卖,价格说不定会翻番。
这就是顾仞所说:收藏价值高。
大厅面积很大,二十几个人、十盆兰花、几盆绿植、满墙绿萝吊兰,看着既空旷又清悠。仿照西方茶歇(tea time)的安排,北面角落摆着一排长桌,上面摆放着茶杯、茶壶、开水瓶、小点心。
沿墙还有一溜儿靠背椅,赏花赏累了,可以坐下喝茶闲聊。也算是中西合璧,既简单又实用。
陶翠萍年纪大了,站不久,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坐在椅中边赏兰花边喝茶,忽然眉毛一动,冲着易和裕招了招手。
易和裕走过来,弯腰问道:“陶老,您有什么事?”
陶翠萍虽然退了休,但却是国家银行的创始人之一,与易家关系良好。她看着易和裕那精致的眉眼,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奶娃娃就长大成人开公司了。”
易和裕聪明地没有接话,等着她提正事。
陶翠萍指着眼前花架上的兰花,悄悄问:“如果我要买下兰魂,写多少钱可以?”
易和裕道:“都是暗标,两千元起。具体数字,您自己定吧。”
陶翠萍瞪了他一眼,却半点威慑力也没有。她无奈地举着手中红茶:“你这红茶是从哪里买的?喝完感觉胸口都不发闷了。”
陶翠萍的哮喘是以前在东北战场上冻出来的,年纪一大就呼吸不畅快。今天一喝这红茶,不仅口感柔、回甘足,而且一入喉咙就觉得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萦绕,呼吸轻松起来。
她琢磨着兰花如果买不到,至少得把这红茶弄点回去。京都医院那些专家开了一堆药给她吃,苦死了。以茶代药饮,可不比吃苦药强?
易和裕非常尊敬陶老,吩咐工作人员取来一盒红茶交给她,微笑道:“或许不只是茶好,兰花香对您的哮喘也有好处。”他心知肚明,不是茶好,而是水好。林满慧的木系异能水,滋养万物,即使稀释过泡茶喝,也能延年益寿。
这十二盆兰花都是变异植物、中阶灵植,常年相处对养花人的身体也会有好处。
陶翠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作为参加过抗战的离休干部,她并不缺钱。单位待遇好,每个月一百多块钱工资根本没有地方花。她从口袋里掏出兰魂的卡片,戴上老花镜,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上一串数字。
杜礼与卫爱红一起走过来,恭敬地向陶翠萍弯腰问好。
陶翠萍拉过卫爱红坐在自己身边,老花镜向下滑落,落出一双慈爱的眼睛:“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还有继续吃药吗?”
陶翠萍是卫爱红的表姨,两家常有来往。卫爱红年纪约三十五、六岁,下乡当知青的那几年被分到极北冰寒之地,身体受损。结婚后与杜礼好不容易怀了一个,不到两个月就流掉,医生说是宫寒。
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都没有效果。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杜礼年过四十,膝下空虚,时常觉得遗憾。卫爱红甚至想过离婚,让杜礼再找个人生孩子,但杜礼不同意。他说两人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恩爱夫妻,哪能因为这个就分开?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这盆“依恋”,杜礼与卫爱红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得不行,卫爱红连眼睛都转不开,就一直盯着依恋,不忍离开。
小花簇拥着大花,就像是孩子依恋着母亲,这样的寓意也让她心动不已。她拉着杜礼说,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泪花:“这盆兰花,我一定要买回去……你别舍不得钱。”
杜礼扶着她的肩,安慰道:“放心,放心。”
听到陶翠萍关心地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卫爱红回答道:“陶姨您放心,我还好。药一直都在吃,只是那中药又苦又涩,难吃得很。吃得久了,真的厌倦。”
陶翠萍叹了一口气,将老花镜收进眼镜盒里,道:“是啊,实在不想吃的话,就休息两个月再吃。来来来,喝杯这里的红茶,暖胃、舒坦。”
杜礼端来一杯红茶,又帮陶翠萍添了茶水。看两个女人边聊边笑,心中温暖无限。如果此生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那就不强求。夫妻俩相依相伴,也好。
顾仞在一旁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他已经决定投标红喜、依恋、彩蝶这三盆兰花,其余的也都凑个热闹,标个三千块,说不定能够捡个漏。
他找了个角落,背着人写下卡片,刚准备将卡片丢进红色纸箱,目光忽然被林满慧吸引。
一个莽撞的年青人急急惶惶地冲进来,嘴里喊着:“不可能!上周还只是几株快死的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开花?”
年青人动作太快,一下子撞到最右侧的一个花架。
“哐——”地一声响,眼看着架上摆放的彩蝶摇摇晃晃,顾仞急得满头是汗,大叫:“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妙曼的身影似电光闪过,一下子就冲到了彩蝶身旁。一双白嫩的小手扶上花架,彩蝶稳稳站定。
这道身影转过来,侧脸正对着顾仞,这一刹那似乎有什么撞进他那颗飘浮不定的心中。
英气勃勃的眉眼,修长纤细的身材,白皙细腻的肌肤,这种笔墨难画的美丽让顾仞看入了迷。他擅画了花鸟鱼虫,从不画美人,但此刻手有些痒,想把林满慧画下来。
林满慧听不到顾仞的心声,她看向莽撞而来的易和贵,喝斥道:“做什么?差点毁了我的花!”
易和贵有些委委屈屈地看向易和裕:“大哥,她凶我。”
易和新打圆场:“幸好你反应快,是我弟弟太鲁莽。抱歉,抱歉……”
易和裕面沉如水,看向易和新:“没人邀请,你们来做什么?”
易和新还没说话,易和贵已经嚷嚷起来:“大哥,我昨天多偷了几张照片,特地送给你看看。”
一听到这个“偷”字,易和新慌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身旁,不好意思地说:“大哥,你就让我们也看看热闹、取取经嘛,我多送你一张照片。”
林满慧觉得易和裕的继母很有手段。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却能让易承涯婚内出轨并生下易和新,待正室死后成功上位,牢牢霸占着易家家主长房长媳这个名头。两个儿子阳光帅气,大人恩怨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为了讨好大哥甚至想得出偷照片的招数。
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叫钱美华的女人,林满慧却十分厌恶。
两个父母双全、幸福成长起来男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机,知道易和裕渴望得到母亲照片?十有八九就是钱美华指的路。家主之争,争的不仅是能力,还要争人脉与心机。她想让儿子利用兄弟之情将易和裕争取过来,为易和新上位当垫脚石呢。
感受到林满慧的厌恶,易和裕没有要他的照片,挥手说:“送客!”
霍泽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两兄弟的胳膊向外走,毫不客气。
林满慧迈步向前,双手似分花拂柳,在兄弟俩肩头一推。易和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干嘛?”
林满慧哼了一声:“再敢动我的花,我就揍你!”
易和贵气得龇牙咧嘴,却被易和新拉回去,两人悻悻然上车离开。
林满慧走到易和裕身边,神秘一笑,右手一伸,一迭照片出现在她手中。易和裕“啊”了一声,呼吸一滞,眼眶一热。
他缓缓抬手,接过那一迭照片,喉咙里似乎塞了一团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满慧刚才出手,妙手空空,帮他把照片偷了过来。
易和裕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她如此厚爱?
眼睛似乎被冷风吹过,渐渐有雾气蒸腾,明明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他心心念念的母亲,他却怎么也看不分明。
林满慧看他半天不动,有些奇怪,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哭,忙问道:“是不是照片不对?我拿错了吗?”
易和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时眼中雾气已散。他专注地看着林满慧,眸色似琉璃,流光溢彩。
作者有话说:
按照当时物价推算兰花价格——1982年一瓶茅台酒的价格是11块钱,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三十块钱左右,鸡蛋五分钱一个,2003年物价水平大约是1982年的10~20倍左右。
2003年第13届中国兰花博览会上,一株莲瓣兰蝶化奇花,以25万元/苗成交;粉荷以6-10万元/苗成交,绿宝(奇花素)以10万~20万元/苗成交;朱丝玉荷以1.5~3万元/苗成交,彩蝶以4~8万元/苗成交。
因此定下兰苗价格在1000~5000元左右,成品为2000~10000元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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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7 章
◎对不起,这次我赢了◎
易和裕的唇形弧线清晰而柔美, 微微开启,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林满慧“诶?”了一声,对上他炽热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退缩。她后退一步, 目光转到一旁:“你看看照片对不对, 我去找老师。”
说罢,她走到厉浩身边,听见老师对她说了句什么。只是,一个字都没有入耳, 她茫然地看着老师:“什么?”
厉浩皱起眉毛:“怎么心不在焉的?我问你暗标什么时候开始。”
林满慧这才反应过来, 道:“已经开始了啊,只要写好卡片就可以丢进那个纸箱。十一点钟准备开箱, 会有工作人员统计、宣布结果。”
厉浩看着分布在大厅各处的兰友们,有的站在角落交头接耳,有的坐在椅中焦急观望, 有的靠在桌边悠哉喝茶吃点心, 但大家的目的都很一致——
要将九盆中的一至两盆兰花搬回家去。
每盆兰花旁边的卡片匣子都取完了,说明大家对所有的兰花都感兴趣。就算不是最爱的一盆,但想着现在是暗标,说不定可以捡漏的心理,都得写一写价格。
到底是两千、三千,还是五千、六千,又或者是上万?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种未知的感觉,令大家都兴致勃勃。写好卡片的忐忑不安地观望, 没写好卡片的则纠结痛苦:到底填多少啊?
隔了一阵, 有人顶不住压力, 又跑到工作人员那里索取卡片:“同一盆花,我能标两次价吗?”
工作人员肯定地回答:“可以,十一点之前都能继续投标。”于是,新一轮的内部竞价又开始了。
“铛!铛!铛!”座钟的声音响起。
时间到,封箱。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工作台,眼珠子都不敢眨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就怕错过自己中标的那一刹那。
工作人员将所有卡片从箱中倒出来,崔会长确认过没有残留之后,有人推出两块小黑板,将卡片按顺序归拢之后,开始一盆花、一盆花地唱标、记录。
“1号标,朱丝玉荷,共有20张卡片,15号兰友报价——”
唱标的也会磨人,停顿片刻,环顾四周。底下急了,喊了句:“快点说啊。”第一个报价的,大家知道了也能心中有数。
“——3268元。”
底下传来一阵“哦——”的叫声,都有些兴奋。一个兰友控制不住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填了1号标,比这个高,嘿嘿。”
1号标荷形莲瓣,绿秆白色,花葶高,一葶开花2、3朵,花瓣中央有一条深红色脉纹。最难得的是花朵白里透红,犹如婴儿般粉嫩可爱。
唱标的人还在继续:“……12号,4128元。”
12号兰友还没有高兴两秒,接下来的报价将会场气氛推向热烈的高潮。
“6号,4500元。”
“9号,5000元。”
“11号,5168元,为最高价!”
朱丝玉荷以5168元的价格被11号兰友拿下。
会场中的人都四处张望,寻找11号。这里二十个人都相互熟悉,也不存在保密之说,一名中年男子站起来,兴奋地举着自己的号码牌:“是我!是我!”
旁边人羡慕之余,也在暗恨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多加几块钱,尤其是9号,后悔不迭,早知道写个5169块多好啊。
“2号标,兰魂。”
听到工作人员报出2号,陶老太太激动地站了起来,卫爱红扶着她走到工作台前,等待唱标。
一张一张的卡片拿起、唱出、放下……
价格从2000元开始不断增加,陶翠萍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嘴里喃喃道:“这盆宝贝我喜欢啊,绿中带红、红里透绿,多好看呐,可一定得归我啊。”
卫爱红看她紧张得手都在颤抖,从她手中将紧紧捏着的号码牌拿过来一看,是3号。
“6号,3200元。”
“9号,3300元。”
……
“3号,6600元。最高价!恭喜3号兰友,兰魂归你了。”
陶老太太孤注一掷,一口气写到六千,甩开第二名一千块多块,终于将最爱的这盆兰魂拿到,欢喜得笑开了花,拍着卫爱红的手连声道:“好好好,这花归我了。”
“3号标,依恋。”
一听到依恋二字,几个人都伸长了脖子。1、2号开完标之后,大家算是看明白了,兰花精品一株难求,都卯足了劲想要买一盆。先前还抱着捡漏的心理,现在来看估计很难。一盆不算太珍贵的朱丝玉荷都能竞价到五千,其余的可想而知。
此后竞争恐怕会越来越惨烈。
这一盆依恋,顾仞看中了,杜礼看中了,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似乎有呲呲电流声响过。
顾仞到得最晚,拿到的号码牌是20号,杜礼居中,号码牌是10号。
看到工作人员低头拿起一张卡片,还没念呢,卫爱好已经抓住杜礼的胳膊,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老杜,老杜——”
杜礼右手被妻子抓住,便抬起左手搭在她手背之上,肌肤相贴,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一定可能买下来。”
顾仞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号码牌:“杜老板,可不能太有信心哦,这盆花我也喜欢。”
杜礼横了他一眼,自己经营画廊,与外国人打交道,大多卖的是油画,与从事国画创作的顾仞并没有太多交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与自己别苗头。
杜礼道:“顾先生,莫非我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你不成?”
顾仞甩了甩脑后马尾,哈哈一笑:“没有得罪,只是我俩喜欢的恰好一样,怎么办?”两人都是搞艺术的,的确眼光一致,以前几次品鉴会遇上,往往看上同一盆兰花。抢了几次之后,顾仞便看不惯杜礼,事事都得和他对着干。
碰到这样的人,杜礼也没有办法,只得暗自庆幸是暗标,不然公开竞价,两个人又得打起来。
报价在不断进行,这一盆依恋只有十五个人参与竞价,陶老、崔会长都没有和杜礼抢。
“17号,2100元。”
“19号,2300元。”
……
一开始的价格偏低,都在2000-3000之间徘徊。
陡然,画风一变,底下发出一声“哇哦~”
“10号,8888元。”
这么高!
杜礼这回真是下了血本。硬是凭一己之力拉开标价。
顾仞脸色一变,哼了一声:“算你狠!”他忽然展颜一笑,“对不起,这次我赢了,哈哈……”
“20号,9000元。”
全场哗然。
这么一盆依恋,大家的心理价位最多在五千左右,没想到会被顾仞与杜礼炒到这么高!九千啊,这可是全场至今开出的最高价。
顾仞得意洋洋朝杜礼拱手:“112元之差,承让、承让。”
卫爱红眼眶一红,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低低地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陶老太太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地劝她:“别难过,啊?回头我那盆兰魂借给你养几天,好不好?”
工作人员的声音突然拔高,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有些嘶哑。
“还有一张卡片,还有一张卡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顾仞身上转到工作台上。
工作人员拿着卡片的手在哆嗦,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10号再次报价,一万元!最高价,一万元!依恋由10号投标成功。”
顾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直跳脚:“老杜,你这个阴险小人!竟敢报两次!”
直到听到最后的宣布,杜礼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激动地伸出左手,环抱住妻子,嘴唇贴着她鬓边,轻声道:“我说过,一定会为你买下这盆花,我做到了。”
暗标如战场,他早就偷偷取了2张依恋的卡片,故意露出卡片上的8字头,让一直觊觎这边动静的顾仞看到。而其实他对这盆花的心理价位是——
一万元。
林景严说得对,钱不过是一个符号,千金难买心头好。这盆花与夫妻有缘,必须买回去。兰花有灵,或许是看他们夫妻膝下空虚,所以老天送来这一盆宝贝,他们会把依恋当作他们的孩子,精心养护。
顾仞上了杜礼的当,恨得牙痒痒。不过他的注意力迅速又被下一轮竞标所吸引。他投的兰花又不只这一盆依恋,他还看上了红喜呢。那盆花的收藏价值最高,顾仞也标了很高的价,拿下的可能性很大。
兰花品鉴会开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崔玉堂以5000元的价格拿下粉荷,欢喜地恨不得转圈圈,嘴里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这盆兰花归我了。”
顾仞以6000元的价格拿下红喜。旁人哪里有他这样的财力,只能望洋兴叹。顾仞抱着红喜,感觉刚才受伤的心得到了治愈,瞟了杜礼一眼:“难得你没跟我争这一盆,谢谢啊。”
杜礼道:“我说过,我只想要依恋。”全力一搏,哪怕破万。
顾仞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感觉他顺眼了一点:“老杜,这次和你争依恋,让你破财了啊。下次再有这样的品鉴会,你记得喊我,我送你一幅画。”
两人握手言和,相视一笑。
其余兰友有的欢喜有的愁,有的抱得兰花归,有的一无所获。但不管是谁,受到邀请过来参加品鉴会的都有礼物相送。
礼物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什么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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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98 章
◎老照相馆的底片◎
林景严到底是科班出身, 懂得产品包装的道理。在场的兰友们都是和景花卉贸易公司的目标顾客群体,当然要建立良好的情感交流。
每人一个精品礼品袋,袋子是浅楬色麻布面料, 外面印着“和景”二字, 素面简洁、优雅大方。
探手进去, 袋中装着几个红通通的番茄、两根青翠欲滴的黄瓜,另外还有一颗包菜。
陶翠萍一看便笑了起来:“唉呀,小易总是个好孩子,种花顺便种菜, 还知道孝顺我这个老太婆。这菜一看就是农家菜, 水灵!”
顾仞拿起一个番茄,顺手将袋子送给杜礼:“来, 我不在家做饭,这蔬菜也没啥用,送给你吧。”
说完, 拿着番茄在衣袖上擦了擦, 一口咬了下来。汁水在口腔中溅开,他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伸手要从杜礼手中压袋子:“唔唔……好吃!这个不能给你,还我。”
杜礼反应快,手一抬便躲开来,笑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去的道理?”
顾仞与杜礼的互动引起众人的观望,不由得有些好奇:什么蔬菜竟然让顾画家动手去抢?于是纷纷取出番茄开始试吃。
这一吃不要紧,大家的关注点忽然从兰花上转到了蔬菜上。
“易总, 你们公司还种蔬菜吗?要不以后也卖菜吧?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脆甜多汁的番茄!”
“可不是?番茄透着股桃香, 真好闻。”
“你们和景到底在哪里寻的风水宝地, 种的兰花是精品,种的蔬菜也这么美味。卖菜不卖啊?给个价格清单吧。”
易和裕微笑着解释:“这是自家种的一些应季蔬菜,目前产量太低,没办法大量出售,只能送给各位兰友尝尝鲜。”
一听不卖,陶翠萍便望向崔玉堂:“小崔啊……”
崔玉堂苦笑着将手中袋子送给她:“陶老,您请收好。”
陶翠萍心满意足,拎着两个袋子走出公司大门,自然有工作人员帮她把兰花搬运到车上。临走之前她驻足看着易和裕,微笑点头:“你很好,比你爸好,以后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易和裕礼貌送别,眼中却没有太多笑意。
比你爸好?待得送走所有人,易和裕从怀里取出照片,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照片中的女子明眸善睐、皓齿朱唇,谁能想到这么健康、美丽的年青女子,竟然在自己两岁时便撒手人寰?
十一点开标,忙完已经是十二点多。
林景严与财务正在算帐,咧开嘴笑得像个傻瓜。
“一万、六千六、六千、五千一百六十八,五千……”每一盆兰花都卖出了比预期更高的价格,总共卖出48268元!
一次兰花品鉴会,竟然有近五万元的销售额。
林满慧拍了拍林景严的肩膀:“五哥,你大学四年真没白学。我原本估摸着每盆卖三千块,能卖个两、三万就很好了,没想到你采用暗标的方法,将价格抬到了破万,牛!”
林景严被小妹一表扬,有点飘飘然:“那当然。我读书期间看了那么多专业书籍,脑子里有无数营销手段与方法。我跟你说,在商务部工作那真是屈才。”
林满慧将雪莲、彩蝶、绿宝三盆兰花安置好,嘱咐霍泽将花送回别院,一边麻利地在大哥收拾一边笑道:“五哥,我也觉得你现在屈才了,索性辞职出来做生意吧。”
得到小妹的鼓励,林景严兴奋地应了:“好!我明天就提交辞职报告,虽说领导、同事挺好,离开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做生意更快活。”
林满慧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走到林景严身边悄悄说:“五哥,我们小时候在银杏树下埋的银元,现在可以拿出来。做生意要本钱,你与易和裕合伙,总不能一点钱都不投资是不是?我这里还有些钱,你也拿去。”
林景严点点头:“好,下午我和易和裕商量好合作的细节,如果要用钱就管你借。”
易和裕看他们兄妹俩窃窃私语,亲密无间,心中暗自羡慕。他虽也有兄弟,却隔着十几年时光,隔着上一代的恩怨,半点情谊都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一辆车疾驰而来。
“嘎——”地一声急刹,车停在公司门口。
易和贵慌慌张张“呯!”地一声推开车门,冲进公司,指着易和裕嚷嚷道:“快把照片还给我!”这货回到家一掏口袋,这才发现照片不见了,特地转过头来寻。
易和裕面色一沉,凤眼微眯,看着易和贵。
在他的目光逼视之下,易和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放平和了语气:“大哥,我的照片是不是掉在你这里了?快点还给我吧。”
易和裕摇了摇头。
易和贵转头看到林满慧,忽然抬起手指向她,叫了起来:“是你,肯定是你!当时只有你推了我一把,肯定是你偷了我的照片。”
林满慧耸了耸肩,摊开手,脸上带着微笑。
林景严皱眉上前,是一巴掌将易和贵推出大厅,提高音量道:“谁偷了你的东西?莫胡乱诬陷人。”
易和贵连退几步,他今年十六岁,正上高二,家里条件优越,父母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跳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却被走过来的易和新按住肩膀。
易和新脸上也有了一层薄怒:“你们都是野蛮人吗?动不动就赶人出门?”他再转向易和裕,“大哥,你开的是贸易公司,又不是保密部门,做什么连进来都不让?和贵就是问问你有没有拿照片,动手做什么!”
易和裕走到门口,看向易和新:“照片?什么照片?”
易和新道:“你母亲的照片啊。”
易和裕双目暗沉,面无表情:“哦,我母亲的照片,为什么在你手上?”
易和新被他这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易和贵在一旁接话:“那是我爸藏着的,我帮你偷出来,怎么不行?”
易和裕嘴角挂着一丝讥讽:“我母亲的照片,却要劳烦你们去偷?”
真是好笑!自己作为亲生儿子,无法拥有母亲的照片,倒是小三的儿子拿来作为打赌的赌注。传出去,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易和贵被他气得四仰八叉,口不择言:“难怪爸说你是天煞孤星,你这人好不通人情!”
天煞孤星?易和裕努力克制着想要动手的欲望,冷冷地看着眼前两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如果我是天煞孤星,怎么爸还活着?”
易和新与易和贵没有想到他会针锋相对,母亲不是交代过吗?他自小没有亲人关爱,只需处处拿他当兄长亲近,自然就会收拢他的心。
收拢个屁!这人根本就没有心、没有情,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
易和新也是个傲气的人,他扶着弟弟的肩,抬头看向站在门内的易和裕,淡淡道:“大哥,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话如此刻薄?既然你觉得我们不配帮你去取照片,那就算了,全当是我们自作多情吧。打赌一事,也到此为止……两年之后见真章!”
“嘁——”林景严在一旁没好气地说,“输不起了吧?你还欠我们一张照片呢。”
易和新道:“刚才那一迭照片你们不是已经拿过去了吗?”
林景严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刚才不就是过来炫耀了一通就走了吗?哪有给过什么照片!明明就是看自己输了,脸上挂不住吧,哈哈哈哈……”
易和新到底年轻面嫩,经不起林景严的激将法,挺直胸膛:“谁说我输了?今天上午我已经往经史堂报过本周收益,一车皮,赚了一万八千块。你们呢?花鸟市场买的那几株兰花苗还活着吗?兰花品鉴会倒是搞得热闹,能赚多少钱?”
林景严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眼前晃了晃:“你只赚了一万八千块的三分之一,可是我们一盆兰花最高卖出多少钱,知道吗?”
不等易和新回答,他已经自问自答:“一万!一盆珍品兰花,一万块钱一盆。如何?”
易和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一周时间濒死的兰花苗不可能开花,更不可能卖出这样的高价。你哄谁呢?”
林景严叹了一口气:“小易总,你这样就不好了吧?我们生意人讲究的是诚信为本。你若不信,明天到碧海阁经史堂去查、去问。其实也只是一个小赌,你不认就算了,唉!没办法,遇到这种输不起的人,算我们倒霉。”
林景严是在军山农场打架、吵嘴混出来的,胡搅蛮缠很有一套,易和新这样衣食无忧长大的公子哥儿哪里是他的对手?
易和新气呼呼地取出一个照相馆的白色纸袋子,狠狠甩在林景严胸口:“给你!都给你!连底片一起给你!”说罢,虎着脸、撅着嘴,拉着易和贵匆匆离开。
林景严占了上风,眉开眼笑接住纸袋子,顺手交给易和裕:“给!”
易和裕被动地站在一旁,看着林景严为自己说话、争取,想尽办法替自己要一张母亲的照片,一颗心像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
他心中感动,嘴上却什么也没说,接过纸袋子,拿起来一看,里面有两条胶卷底片,对着光一看,依稀是母亲在公园游玩,看她穿着裙子,笑靥如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
纸袋子上印着“红灯照相馆”五个大字,写着取照片的时间,背面用钢笔记着一个人名与电话。
“嗯?”易和裕皱了皱眉。
林景严转头问:“怎么了?”
林满慧也凑了过来,攀在林景严的肩头问:“怎么了?”
易和裕念了出来:“宋梅宁……”他抬头看着林满慧,神情有些茫然,“我母亲的名字是宋梅静。”
林满慧马上道:“那他肯定是你舅舅。”
林景严问:“你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那边的人吗?”
易和裕摇摇头:“没有。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窝在寒檀小楼,只见过父亲这边的人,我母亲那边一个人都没见过。”
林景严与林满慧对视一眼,也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易和裕年幼丧母,身体又不好,娘家那边更该多怜惜几分。外婆、外公、舅舅……都应该隔三岔五来看望才对啊,怎么会从不过问?
易和裕的手紧紧捏着纸袋子,眸间有光芒闪动。
袋子正面的取照片时间,是1959年6月,二十三年前,那个时候宋梅静正值青春年少,还没有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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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妈那边会不会不知道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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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99 章
◎2022年2月2日22点22分22秒更新◎
林满慧看着易和裕暗沉的眼眸, 知道他心情不好,建议道:“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林景严有些好奇地问:“二十几年了, 这个电话还能打得通吗?”
易和裕抿着唇, 抬头看向门外。一条宽阔的主干道, 偶尔有汽车驶过,行人来来往往,一旁有青山隐隐。
这样美好的世界,母亲宋梅静的人生却在十八年前中止。
他是她唯一的儿子, 却只知道一个名字。她娘家还有谁、在哪里读书、怎么会嫁给易承涯, 为什么会死……一片空白。
爷爷不提、父亲不说,问身边的人, 都不知道。似乎她去世之后,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掉。如果不是因为易和新想拉拢他,这些照片会永远藏在易承涯的书房蒙尘。
“回别院, 打电话。”易和裕的声音有些低沉, 略带些沙哑。
半个小时之后,三人回到别院。
林满慧、林景严、冯英、霍泽都陪在易和裕身边,看他拿起放在厅堂角落的电话机。
旧式的红色电话机,圆盘式拔号,这是别院对外联系的重要工具。
易和裕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关切的目光之中,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转动着圆盘,将那个深深刻在脑海中的七位数电话号码拔了出去。
不管这个电话是不是被取消,总要试一试。
“嘟……嘟……”电话响起。
不是空号!
这个电话号码还在使用。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喂——”那边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 很有穿透力, 隔着电话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威严感。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易和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卡壳了。
“哪位?”那边的人很有耐性,继续询问。
易和裕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急促,握在手中的电话似乎有些发烫。近情情怯,对面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舅舅,那他这二十三年电话未变,显然是个长情的人。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为什么自己的二十年时光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易和裕张了两次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您好,我是易和裕。”
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
长久的沉默。
易和裕却知道对方还在,而且认得自己。
“我是易和裕,我的母亲叫宋梅静。”对方的反应无形给了易和裕勇气,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谁给了你电话?”对方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而疲惫。
易和裕的眼前蒙上一层雾气,他张开嘴再次深呼吸,放缓了语速:“我无意中发现一个红灯照相馆的袋子,里面有两条胶卷,是我母亲的旧照。照片袋子后面,有您的名字和电话。”
“红灯照相馆……”那边重复着这个名字,陷入回忆之中。
易和裕抬起头,正对上林满慧的视线。林满慧冲他笑了笑,右手曲肘、握拳,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突然就有了底气,易和裕不再忐忑。即使对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见自己,但他现在有她、有林景严这两个一起奋斗的伙伴,并不孤单。
“我体弱多病,十九岁之前没有离开过寒檀小楼。没有人跟我提起过母亲,除了她叫宋梅静,她的事我一无所知。”
易和裕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现在我的身体恢复健康,开始在外走动,努力寻找关于母亲的事,所以才会给您打这个电话。请问……您是我的舅舅吗?”
对方一直在安静地听他说话,待易和裕说完,他沉默了数秒。似乎是思忖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你现在哪里?”
易和裕将地址告诉对方。
对方的声音恢复正常:“等着,我两个小时左右过来。”说罢,干脆利落将电话挂断。
易和裕拿着话筒,嘴角渐渐浮起一个微笑。
林景严跳到他面前,问:“怎么样?他是你舅舅吗?”
易和裕轻轻点头:“他两个小时之后过来,到时候就能知道。”
听到这话,霍泽与冯英同时动了起来:“舅老爷要过来?那赶紧收拾收拾,少爷……啊,不,小易、林五、林六你们抓紧时间吃饭。”
一时之间,别院洋溢着娘家人要过来的快乐感。
林满慧笑得眉眼弯弯:“你舅一接到电话就马上过来,肯定很重视你。多好!”
林景严也觉得小妹说得对:“是的,以前没有联系说不定是你爸做了什么事伤了他们的心,你舅其实是关心你的。”
大家越说越觉得这个结论是对的,一边吃饭还一边讨论着。
“你爸是个渣,毫无疑问。”
“说不定你妈是被气死的,所以你舅恨他们,断了联系。”
“你长得像妈妈是不是?会不会很像舅舅?”
“二十年没有联系,你一个电话他就来了,肯定很在意你!”
即使林满慧种的菜爽脆可口,厨师技艺高超,易和裕却食不知味,整幅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宋梅宁身上。
二十年了,病痛折磨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象母亲的模样,捏着唯一的一张照片汲取能量,咬牙抵挡木系能量的肆虐。
母亲,对他而言不只是一个名词,而是一种信念。
父亲曾经对他说过:“你妈是为你而死的。”为了不辜负她拼死生下自己,所以易和裕努力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两个小时之后,一辆低调的军绿色吉普车开上山路,径直停在别院门前的停车场。
司机身穿军装,副驾驶坐着佩木仓的警卫员。警卫员打开车门,走下来一个身穿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
男子没有穿军装,一袭简单的棉布衣衫,但从他的身姿、步伐都能看出,这是一名经历过血与火考难、训练有素的军人。
易和裕早就迎在大门外,两人视线相对,同时愣了一下。
无他,太像了。
五官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凤眼微挑、唇薄鼻挺,只是一个年少脸庞如玉,另一个年长面带风霜。
对方大踏步而来,站在易和裕面前,目光从他的头顶一直扫到脚底,再从脚底回到他的脸上。
易和裕感觉对方的目光带着炽烈的热度,所到之处一片温暖。
仔细看过一遍之后,对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伸出大手掌:“我是宋梅宁,你的舅舅。”
易和裕与他握手,两人皆是手掌大而有力,相对一笑。隔着的二十年时光瞬间拉近,似乎从来没有分离。
如果钱美华知道自己的亲儿子无意间将宋梅宁送到了易和裕身边,恐怕会后悔不迭。
林满慧与林景严站在一边,看着眼前一幕,忽然有些眼热。
“我们怎么没有舅舅?”
“都说外甥像舅,我们俩长得像妈妈,说不定也像舅舅。”
“二哥说妈那个时候是远嫁,脱离了原来的家庭,咱们也没什么消息,恐怕难得找到外家。”
“唉,可惜……”
易和裕转头看向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对宋梅宁介绍道:“我的两个伙伴,林满慧、林景严。我的身体,是林满慧治好的。”
宋梅宁的目光在林满慧、林景严身上停留片刻:“兄妹?”
林景严伸手与他相握:“是,我在家排行老五,您称我林五就好。这是我小妹,排行老六。”
宋梅宁点了点头,与众人一起进入前院。
宋梅宁,某军区政委,位高权重,在军中很有威望。
坐定之后,宋梅宁看着易和裕的脸,眼中带着一丝眷恋、一抹苦痛。
易和裕垂下眼帘,单刀直入,将藏在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爷爷和父亲说,在我两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从我两岁到现在二十岁,十八年了,母亲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连一张照片都是旁人从父亲的书房里偷出来……为什么?”
宋梅宁的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角落某一处,回忆太苦,苦到他根本不愿意回想。
宋家是贫寒出身,一步步在战场中打拼出来实力,宋父只有宋梅宁与宋梅静两个孩子。宋梅静单纯、善良、肯吃苦,新中国成立之时上小学,顺利考入京都农业大学,立志要为祖国农业发展奋斗终生。她是在红旗上长大的孩子,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亲近。
易承涯是大家出身,混了个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政府部门当个闲职。他自小衣食无忧,没有吃过什么苦,与宋梅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开始宋梅静被易承涯身上那股贵公子气质所吸引,易承涯也喜欢她身上的纯朴与活泼,两人一认识便陷入热恋之中。
宋梅静的父亲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兄长在军队中前程远大,人也长得好,有文化、懂礼貌。易家家主易秉松乐见其成,亲自上门求亲,很快便订下了两人结婚的日子。
易承涯的母亲却不喜欢宋梅静。
乔婉兮是大家闺秀,养尊处优惯了,举手投足都是贵妇风范,讲究的是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吃穿用度无不精致。
宋梅静却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大学生,讲究的是不爱红装爱武装,行事利落大方,说话直接而爽快。
两人互相看不惯。你嫌我粗鲁、没有半点女人味。我嫌你矫情、搞封建糟粕。
宋父与宋梅宁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们是军旅出身,哪里看得上漫不经心的易承涯?就算他是易家公子又如何?易家家主传孙不传子,易承涯注定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二世祖。
可惜,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宋梅静的爱情之花一旦绽放,便呈现出蓬勃、一往无前的气势。
作者有话说:
2022年2月2日22点22分22秒,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必须更新一章,送上我对你们最诚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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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和裕奶奶也是个表面上光鲜内里被蛆爬满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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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0 章
◎你妈是为你而死的◎
哪怕家人反对, 宋梅静却很坚持,非卿不嫁。
宋父是个火爆脾气,面对不听话的女儿, 气得直跳脚。到最后却拗不住宋梅静, 没奈何送她出嫁, 临走前说了句气话:是死是活你自己受着,别给我回来哭。
宋梅静也硬气,哪怕再苦再难,只报喜不报忧。
宋梅宁是她哥哥, 大她三岁, 两人感情深厚,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结婚后并不快活?
越来越沉默、笑容越来越勉强、声音渐渐低沉、皮肤越来越粗糙、眼神越来越黯淡——这是一个幸福女人应有的吗?
宋梅静只过了一个月的快活时光, 之后就在不断地抗争与吵闹之中。
她是学农的,毕业后在京郊农垦公司从事小麦大田栽培与管理,光是上班就得花上一个多小时。休完婚假之后宋梅静想继续上班, 但易承涯与乔婉兮不同意。都说她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是两、三个小时, 工资还不够买件首饰。让她专心备孕,过少奶奶日子就好。
坚持两个月之后,宋梅静怀孕了,她依然坚持上班。夫妻俩的争吵开始升级,到最后易承涯与她分床睡,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这一切,宋家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后来易和裕病重难治,宋梅静放下身段哀求大哥,宋梅宁永远都不会知道妹妹为了能够继续事业理想, 付出了多少。
再后来, 挺着大肚子上班的宋梅静身体渐渐变差, 脸上再也找不到曾经青春灿烂的笑容,生下易和裕之后大出血,剥离子宫,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宋父得到消息,冲到病房把易承涯暴打一顿,可是看到襁褓中哭得一脸青紫的婴儿,想到女儿此生只能有这一个孩子,只得忍下这口气。
易和裕啼哭不休,不停地哭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宋梅静心疼得不行,抱着孩子也哭得像个泪人儿,将孩子身体不好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后悔不该置气,非要上班,结果害得孩子成了这样。
宋梅宁安慰她:“不是你的错,那么多上下班的女人生孩子,不是一样健康无比?在问题找到之前,不要责怪自己。”
易承涯却雪上加霜:“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任性!易家不缺你上班那点钱,为什么非要坚持?好了,现在孩子身体不好,你也拿掉了子宫,你满意了?”
乔婉兮拎着个装鸡汤的保温桶到医院,假意温柔安慰:“好孩子,别哭了,再哭也没办法重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你和承涯只有这一个孩子,可得好好看护着,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鸡汤香气四溢,宋梅静却一口也吃不下,婆婆与丈夫的话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整宿整宿抱着孩子哄,仔细观察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到后来,她崩溃了,哭着喊着哀求宋梅宁。
“这孩子太可怜了,他是真的在疼。你看他,疼得眼皮都在跳,全身都在抽搐,真的太可怜了,让我去死吧,我是个没用的妈妈……”
直到孩子快两岁时,易秉松请来河海大师,大师抬手抚过易和裕的头顶,叹息一声:“这孩子天赋异禀,此生不能见任何绿植,少与外人接触。”
大师看着宋梅静,语带悲悯:“你与植物接触较多,对孩子身体不好。虽说母子分离有违人伦,但是……恐怕还是分开的比较好。”
孩子戴上大师送来的特制金项圈,终于停止哭泣,沉沉睡去,宋梅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师的话让她不得不硬起心肠,忍痛将孩子送给易秉松,养在那栋冰冷的寒檀小楼里。
可是紧接着打击来了:钱美华抱着襁褓中的易和新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给自己一条生路,她愿意做小,一辈子侍候宋梅静。
宋梅静打死也想不通,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解放的口号宣传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女人自甘堕落、插足旁人家庭、求正室给她一条生路。
哪里是想自己给一条生路?分明是不想让宋梅静活!
钱美华手里抱着的婴儿雪白粉嫩、健康可爱,一张小脸像极了易承涯。她姿态卑微,泓然若泣,似一株茑萝,须攀附大树方能生长。
乔婉兮与易承涯都劝她:你不能再生,易和裕又病怏怏的,显然没办法竞争家主之位,不如让她留下,她生的儿子健康聪明,等将来继承家主之位,也能给易和裕一个助力是不是?
宋梅静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女性,遵循婚姻自由,走到这一步,看着出轨的易承涯,再没办法支撑下去,一字一句地从心底呐喊出两个字——
“离婚!”
宋梅静看透了乔婉兮的虚伪、恨极了易承涯的背叛,铁了心离婚。
她有她的傲骨。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女性要自主、自强、自爱。她不屑争,不愿抢,爱错人,那就咬着牙承担一切后果
宋梅静坚决与易承涯办理离婚手续,将易和裕留在寒檀小楼。宋、易两家正式决裂,自此王不见王。
听到这里,易和裕陡然激动起来,霍地站起。易家说母亲在自己两岁时去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她其实是与父亲离了婚!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易和裕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盼,大声问道:“我母亲还活着?”
宋梅宁面色沉重,缓缓摇头。
宋梅静离婚之后回到娘家,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日渐衰败,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一样,无论吃进去多少补品,都长胖了不了半分。无论吃什么药,都没办法缓解这垮掉的速度。
缠绵病榻,不过半年便撒手人寰,临死之前拉着哥哥的手,说了一句话:“哥,我错了……”
宋梅静一死,宋父、宋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溘然长逝。
如果不是有妻儿相伴,宋梅宁恐怕也承受不住一年之内三位亲人离开自己。大病一场,待身体恢复健康,宋梅宁想见见自己的外甥,却被乔婉兮挡了回去。
他到现在都记得乔婉兮那张温柔的笑脸:“和裕身体不好,不能见外人。他有我、爷爷、爸爸,美华也拿他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何必让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离婚?”
六十年代很多人认为离婚是件丑事,不愿意让外人知晓,易承涯这话正戳中宋梅宁的心窝。想到自己妹妹凄苦的命运,又痛又悔。如果不是军队纪律严明,他真想一木仓崩了易承涯。
从此,宋梅宁再没有踏入易家大门,也没有再见过易和裕。
易和裕颓然坐倒,半天没有说话。半晌,他冷笑一声:“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易承涯对婚姻不忠、出轨生子,乔婉兮尖酸刻薄、纵容儿子,钱美华插足别人婚姻、生下私生子,过得逍遥自在。
宋梅静有理想、有抱负,忠于事业、忠于婚姻、隐忍坚强,却早早离世。
宋梅宁听到这话,心中一痛,看着与自己酷似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股骄傲的情绪——不愧是我的外甥,不愧是宋梅静的儿!
这三观,正!
宋梅宁道:“易承涯被我套麻袋揍过两回,如果不是怕你没有爹,他已经是个残废。”
原来已经下过黑手?林满慧与林景严对视一眼,对宋梅宁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不然,自己妹妹被易家人如此欺负,竟然不出手,那还是男人吗?
宋梅宁继续解释:“我是一名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领导人曾经与我谈话,劝我放下仇怨,毕竟易家曾经为新中国付出良多。再后来,我被调往西北多年,今年年初才回到京都,所以……我一直没有找你。”
宋梅宁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主动找易和裕,真正原因不是调动、不是忙,而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
他努力忘却这一段痛苦的记忆,将自己投身到大西北的农场建设之中,努力实现妹妹的理想,为解决全国老百姓的温饱问题,生产出更多更好的粮食。
易和裕长叹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背,想到自己梦中母亲唱过的催眠曲,想到病痛发作时那一张捏在手心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易和裕抬起头来,眸中光芒闪动:“我要竞争家主之位,舅舅帮我吧。”
宋梅宁点头:“好!”
易和裕冷冷一笑:“逼死我母亲的,有一个算一个。易承涯、乔婉兮、钱美华……等我当上家主,这些人休想占用易家半分资源。”
说什么识大体、尽职责?凭什么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等我身处高位,定要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修桥补路金腰带,杀人放火无尸骸!
宋梅宁听着心头翻江倒海,锐气十足,这才是少年!他霍地站了起来,双足并拢,目光坚定。
林满慧在一旁听着,注意力全被宋梅宁的那一句“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日渐衰败,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一样”所吸引。
越想越觉得可怕,整个人竟然颤抖起来。
林景严转头看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忙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柔声询问:“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易和裕也察觉到了她的恐惧,迅速站起,拉过她冰冷的手,将积攒的木系能量送到她体内,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这一刹那,两人心意相通。
易和裕艰难地转过头,声音嘶哑,定定地看着宋梅宁:“易承涯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妈是为你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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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他妈妈是火系异能,只是自己不知道不会用,最后灯枯油尽,火生土】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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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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