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打量这位人见人煞的书中反派。
确实……足够有做最终反派的资本。
身量很高，动作简捷，只是立在原地，都能感受到强劲挺拔的精神力。
明明拥有无往不利的深厚家庭背景，却只凭借纯粹的热爱，一步一步登上实力巅峰。
主角实力不差，又有主角光环加持，也比不上反派的演技功底。
这样的好演员，不应只为彰显主角实力，走流水剧情而存在。
——而邵臣现在能改变一切。
剧情刚刚开始，主角和反派都还是新人；
邵臣这个炮灰手中，却有全娱乐圈艳羡的角色名额。
是让主角顺利登顶？还是让反派逆胜终局？
全看他的选择。
“没事。”听见道歉，来人点头以应。
神色淡漠的模样，立刻让邵臣想起方才在窗边看见的一幕。
反派不仅实力最强，性格也最鲜明。
书中花了不少笔墨刻画这个人物：天生乖张不羁，行事只循本意，谁都不放在眼里。完全是个我行我素，捉摸不定的人。
甚至还有个奇怪的爱好：喜欢假装新人演员，跑龙套做群演。
也因此出现在这次面试现场。
邵臣不以为然。
好巧。不止反派喜欢演戏，他也一样喜欢。
见来人躬身，邵臣弯了弯唇角，主动拾起其他撞散在地的文件：“等等，我来吧。”
他拾起一张张文件，心里油然生起异样感。
和其他职业的简历不同，演员的casting不仅有基础资料，通常还附有一些贴合角色的照片，供导演选角参考。
可是这里好像一张照片也没有？
视线无意间落在纸面上，邵臣突然动作一顿。
这份简历，居然是完全空白的？
没有年龄学历参演作品等等，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心头微微一震。
哪个演员面试的时候，会带一叠白纸？
这是绝不可能犯的错误。
除非——
除非，反派不止是假装新人演员，参加面试。
还另有所图。
邵臣掂着手中的简历，忽然笑了一下。
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多了。
既然反派在演戏，那他也演咯。
他完全有把握，让反派对他感兴趣，主动要求签约。
邵臣不动声色，递还那叠白纸：“你的简历，请拿好。”
说罢，又从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脱身，往后退半步。
太近了，不习惯。
听见那句“你的简历”，来人目光微动，眼神从退后的动作溯回，最终钉在邵臣那张颇为无辜的脸上。
一时，暗流在两人间涌动。
没有谁会对着一摞空白表格，认定是演员的简历。
邵臣越是表现得寻常，就越不寻常。
片刻后，来人开口：“谢谢。”
邵臣一脸无事发生，自然地接下话题：“刚才配角面试的时候我也在，你表现得不错。”
来人原本拿了资料要走，听见这话，眉峰一扬。
面上仍是淡淡，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邵臣。
拿着空白简历，怎么参加配角面试。
面前的人眉目漂亮，笑意疏朗，连话音都熨帖舒服：“……你很适合参演这部电影。正好，我有一个主演推荐名额。把名额给你，怎么样？”
景弈听罢，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
不过又是一场假意偶遇的奉承，和拥着他给名片的人无异。
但邵臣这句话还没说完。
邵臣匀气笑了笑，尾调细而长。
他抬手，把空白简历还了回去，喊出来人的姓名：“——景弈。”
听见自己的名字，景弈的动作停了一瞬。
原本的沉着目光之中，生出几分别样的兴致。
邵臣平和地迎上景弈的视线。
景弈的五官深刻张扬，带着极强攻击性，连探究的眼神也有十足的侵略感。
走廊上人声再次沸腾。
是最后一轮配角面试结束了。
有这么一瞬间，两人对视，呼吸同步。
嘈杂的周围倏然变得极度安静。
静得邵臣能听见，一声从喉间溢出的低笑。
他答：“好啊。”
.
下一秒，意识回落到吵闹拥挤的现实。
“听说等下有不少知名演员参加主演面试，黎导，这是真的吗？”
“黎导，《风华》选角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面试之后还有试镜，你们别瞎打听了！——阿邵？你来了！”
走廊尽头，一个银发蓬乱的男人从丛生的话筒中挣身，努力往这边跨步走来。
暴脾气在面对邵臣时立刻变得热络，黎导打完招呼，回头对副导骄傲地介绍。
“当年我藉藉无名，现在《风华》和我有这样的名气，全靠阿邵眼光好！要不是阿邵推荐我参加国外影展，我肯定还在借钱拍电影。”
抱回一堆分量极重的金奖后，黎导名声大噪，连带着《风华》也未映先火。无怪资方和演员，都想削尖脑袋挤进剧组。
黎导知恩图报，相信原主看人选片的眼光，主动给他名额，要他的艺人来做主演之一。
副导目光有些异样：“……小邵老师有几分面熟，好像在新闻上见过？”
黎导听罢，拍了一下邵臣的肩头，和蔼道：“新闻我看了，还好是正面舆论，不是造谣。但这种借位的偷拍照都能流出去，全盛娱乐的公关是吃白饭吗？一定要查出来！下次我去说！”
流出偷拍照的罪魁祸首本人，正在他面前乖巧点头。
一旁的景弈听见某个字眼，终于把视线从邵臣肩上收回。
黎导见邵臣答应，心满意足，也望向他身旁站着的景弈：“这位是？你的新艺人？”
众人注目下，景弈神情自若，悠悠开口：“是的。”
黎导一拍大腿，情绪激动：“还是阿邵懂我！你家新人长得就是我脑中反派的模样——”
副导皱眉插了嘴：“全盛投过来的简历，不是齐旭吗？”
黎导声音一沉：“借公司名义投来的简历还不够多么？反正我只认邵臣的。”
副导瞅着景弈，被眼神燎得后颈一缩，干巴巴道：“您要不再想想？找个新人做主演，面试也不过眼，这……我们得对整个剧组负责啊。”
“你天天念叨的那个齐旭也是新人。”黎导点中要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收了几份关系户的简历。”
副导瞬间面色窘迫，挤出几个无力的音节：“可是面试……”
“——面试而已，随时可以。”景弈截断副导的话音。
他双手插袋，漫不经心，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笑意若有若无：“毕竟，我不想给我的经纪人添麻烦。”
邵臣回敬了一个营业性笑容。
如果不是自己先开始演这场戏，肯定会错觉自己和景弈关系亲密。
诱反派入局，参加面试，一切都在邵臣的计划内。
唯一意外的是，反派挺乖，还很主动。
不过，想到之后的面试，邵臣的唇角浮现一点恶质的笑意。
一场面试难不倒反派。
但他很期待，反派在装作新人演员的情况下，会怎么过关。
“那就面呗，反正主演面试就要开始了。”
黎导欣然同意这场面试，副导讪讪想开口，最终闭了嘴，跟着进了面试间。
黎导率先推开门，回身余光一瞟，忽然疑惑道：“阿邵，你什么时候开始戴佛珠了？改信佛了？”
邵臣不自觉摸向腕上的佛珠。
书中角色并没有这个设定，这是他自己戴了多年的手饰。
“为了静心。”他礼貌地答，听不出什么情绪，“比起信佛，我更相信自己。”
“不错，挺适合。”黎导没在意，笑着说罢就收回视线。
却和景弈打了个正着。
黎导挠了挠自己一头早白的头发。
好像这个新人总在看邵臣来着。
艺人依赖自己的经纪人很正常，但为什么这个新人的眼神里，会带着额外的……玩味？
.
邵臣带着自家从门口捡的新人，最后进门。
门页弹簧突然滞停了一下，景弈俯身往前挡了挡。
手臂越肩，横在邵臣面前。
陌生的气息让邵臣习惯性后退。
黎导和原主是好友，不能太过生疏。
但景弈和他只见了一面，彼此默认合作，实在不必进犯他的社交距离。
邵臣下意识退了半步，却又缩短了两人距离。
是一个比刚才撞进怀中还要贴近的姿势。
如好友抵肩一般，惯常而亲密。
身后人压低身体，垂在他的耳侧，语气松散平常地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邵臣保持微笑：“等下结束——”
一只手伸到邵臣面前，翻开掌心：“写给我。”
邵臣：“………………”
他要撤回刚才说反派乖的那句话。
反派明明这里不对劲，那里也不对劲。
邵臣确实想引起景弈的兴趣，故意演戏，要景弈入局。
但景弈现在的表现，有点超乎他意料。
说好的生人勿近呢，怎么特意亲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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