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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里烛火熠熠,偶尔响起几声粗重的喘息。
“兄台,得罪了!”
剑无极解开蓝衣公子的衣带,小心翼翼地将衣物一层一层褪去,生怕动作太大,触碰到对方的伤口。
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鞭痕,背上的伤痕最多,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好些伤口破了皮,正一点点往外渗着血。
最重的一道伤口在左肩,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划的,足有两寸多长,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这人穿戴儒雅,没有任何兵器傍身,手指修长如玉,一看就是个文人。
一天之内挨了两顿毒打,也是遭大罪了。
剑无极好歹做过几年医生,更血腥可怖的伤口他都见过,这种程度的清创工作做起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细细将所有伤口处理好涂上药以后,剑无极随手从物品栏里取出一套新衣,动作轻柔地为蓝衣公子换上,他们两个身量差不多,穿起来刚刚好。
做好这些夜已深,剑无极刚想回房换身衣物,却发现蓝衣公子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揪着被子扭动挣扎,看样子是被噩梦魇住了。
见他这副模样,剑无极心生不忍,于是坐回床畔轻声安抚。
触碰到对方手腕的时候,剑无极吃了一惊:“天呐,这么烫?”
蓝衣公子身上的伤口虽然处理好了,但高热却一直不退,吴大爷的汤药还没熬好,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年纪轻轻的,可别被活活烧傻了。
这种时候,只能试一试物理降温了。
“事急从权,见谅!”
剑无极俯身解开蓝衣公子脸上的银白云纹面具系带,轻轻将面具往下移到鼻梁位置,只露出额头和双眼,然后用热毛巾帮忙降温。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那骇人的高热总算被降下来了。
剑无极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悉心观察了一阵,确定床上那人已经退了烧,体温也完全恢复正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多少有点心力交瘁。
抬手揉了揉眉心,剑无极微微倾身,准备将那张面具移上去恢复原样,没成想手指刚刚触碰到面具,手腕就被人死死攥住了。
剑无极被捏得手腕一麻,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你别……”
他刚想解释几句,却同一双紫眸对了个正着。
那双紫眸刚开始有短瞬的迷茫,却在下一秒,变得深不见底,冰冷如刀。
蓝衣公子没有言语,只是用力甩开剑无极的手,然后迅速背过身去,重新将面具戴好。
“兄台千万别误会,在下什么都没看见。”剑无极揉着手腕解释。
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手劲儿却是不小。
蓝衣公子挣扎着要坐起身,剑无极怕他伤口迸裂,好心好意凑上去帮忙,却被对方冷飕飕的眼刀子狠瞪了一眼。
“……”
剑无极讪讪地收回手,摸着鼻子轻咳了一声:“在下无意冒犯……”
见对方依旧不说话,剑无极略显尴尬,指着一旁的水盆和毛巾说道:“兄台早前身受重伤高热不退,一时迫于无奈,只能如此降温。”
“……”
榻上那人一言不发,很安静。
“在下无意窥人隐私,只因隔着面具无法热敷,迫不得已才将面具下移了一寸,后来见你高热退了,便想帮你将它重新戴好,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
没有反应,持续安静。
算了,原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就匆匆见过一面,人家不肯信他也属正常。
思及此,剑无极后退一步,笑容和煦:“兄台既已清醒,不妨同在下讲讲,本该在医馆养伤之人,为何要造谣生事?”
然而,那人睫羽轻颤,紧抿着泛白的薄唇,幽深的紫眸闪了闪,似在犹豫要不要回答。
对此情景,剑无极不气不恼,依旧笑脸相待。
反正人就在他院里,现在不想说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耗得起,不着急。
“抓、人、饲、虎?兄台想象力可真丰富,城主府守卫甚严,哪来的老虎?”
剑无极说着说着忽然一顿,脑海中闪过一段画面,当下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白日里张晟猎捕回来一只白虎,还当街同兄台主仆二人起了冲突,大街上人来人往,见过白虎的人不在少数,兄台出于某种原因不肯留影登记,便趁机拿抓人饲虎说事,制造混乱!”
似被说中了心思,榻上之人蓦然抬头,神色复杂地与之对视,淡淡的紫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兄台拒绝留影登记的缘由在下并不感兴趣,只不过……”剑无极笑意顿消,语气骤然变冷:“因一己之私一句谎言,导致近千人被强行关押,事到如今,兄台当真无半点悔愧之心?”
蓝衣公子身形明显一僵,抿着唇不说话,双手不安地用力攥紧被角,骨节都开始泛白了。
欲速则不达,毕竟是刚苏醒的伤患,适当敲打几句也就算了。
剑无极转头看向窗外,眉宇间隐隐透着疲惫。
天一亮,又会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处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想都头疼。
收回思绪,剑无极揉了揉眉心,语气异常冷淡:“我这院子还算清净,你且安心养伤,别四处乱闯,这里是城主府,若再惹出事来,没人保得住你。”
说完话转身欲走,衣袖却冷不丁被人扯住了。
垂眸扫了一眼被拉扯的衣袖,剑无极眉头轻皱了一下:“兄台,这是何意?”
那人手上用了点力,喘息着将剑无极往床边拽,许是力有不逮,牵动了伤口,竟然从榻上滚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剑无极怒斥了一句,冷着脸矮身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每次看到这种不遵医嘱,肆意伤害自身健康的病患,就忍不住无名火起!
尤其在瞥见那人伤口处渗出殷红的时候,更加火大,这种人,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
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必须重新上药包扎。
“坐好,别动!”剑无极面沉似水,正打算帮忙止血,那人却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然后颤巍巍地用食指在他手掌心画圈圈!
不对,不是画圈圈,倒像是在写什么字。
剑无极眉头轻蹙,聚精会神地认真感受:“对、不、起,你是想说对不起?”
那人喘息着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剑无极先是一愣,随即仔细打量起那人来,碍于有面具遮挡,无法看清是何神情。
沉默半晌,剑无极指着自己的喉咙,试探性地放缓语气:“你,说不了话?”
那人再次点头,并且缓缓在剑无极掌心写下两个字——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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