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上去如此熟悉,分明就是……剑无极?


    张晟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瞬间头皮发麻。


    其实,他真的很想回头看看说话之人到底是谁,奈何中了那人的定身术,除了眼珠子以外,其余部位根本就动不了。


    这里虽然是他的东晟院,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刚才一进院子,就把院里的护卫都遣走了,现在院里空空荡荡,怕是连鬼影都没一个。


    无论张晟怎么再惊恐,也只能憋在心里干着急。


    异常安静的小厅里,剑无极抬手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低低冷笑了一声:“呵……”


    这里毕竟是张晟的地盘,万一再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几个暗卫帮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总之,小心无大错,还是谨慎一些为上。


    想到这,他心念一动,一道淡青色的流光从指尖射出,那些门窗仿佛有灵性一般,顷刻之间全都自动关闭。


    为了以防万一,剑无极还顺带在厅里施了个小小的隔音法术。


    有了这个隔音法术,即便他在里面砸花瓶拆桌椅,厅外路过的人也决计听不见半点声音。


    等做完了这一切,他终于想起来应该尽快给自己疗伤。


    于是,在右侧那两名狗腿子惊恐万状的眼神注视下。


    ‘吴大爷’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握住自己左臂,然后三摇两晃再用力一顶,只听见咔咔两声脆响,那条被踢打脱臼的左臂就精准复了位。


    紧接着,这位‘吴大爷’故技重施,竟然面不改色地把右小腿也给接上了。


    由于角度问题,这两人亲眼目睹了‘吴大爷’接骨复位的整个过程,已经震惊得瞳孔都快裂开了。


    天呐!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还是那个行将就木的吴大爷吗?太可怕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连天仙中期的公子爷都被定住了,看来大势已去,今夜怕是在劫难逃了。


    两人想到这里肝胆俱裂,脸色青白如死灰,恨不能原地土遁逃命。


    剑无极席地而坐,双眸微阖,旁若无人地开始疗伤。


    身上挨的都是些拳脚伤,疼是疼了点,好在并不致命。


    片刻之后,剑无极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地上坐得太久,需要活动一下筋骨。


    于是,剑无极从地上站起身,缓步来到张晟面前。


    张晟原以为这回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没想到看见的仍旧是‘吴大爷’那张老脸,眼中失落愤懑之色展露无遗。


    剑无极不疾不徐围着张晟转了一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你是在瞪我?”


    张晟先是一愣,随即眼神愤怒,很想大声反驳:你胡说,我没有!


    “你不回答,是在无视我?”剑无极微微皱眉。


    张晟:“……”


    “唔,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既如此……”剑无极说着上前两步,神情无奈地耸耸肩:“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张晟连冤枉都来不及在心里喊,就被剑无极一脚踹得倒飞了出去。


    那张雕花木桌也是倒霉,硬生生被撞成了好几块。


    满地茶碗碎片,一片狼藉。


    当然,坑桌凶手张晟也好不到哪里去,脸着地姿势怪异地趴在地上,活像具尸体。


    “唉!”


    剑无极轻叹一声,慢悠悠走过去,在张晟身旁顿住脚步,自顾自往下说:“你趴在地上什么意思?是不想看见我?”


    啊啊啊!


    张晟内心已然崩溃:他娘的!有种给老子把定身术解了,老子要同你决一死战!!!


    剑无极皱了下眉:“我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却一声不吭,真真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


    张晟内心疯狂嘶吼: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剑无极勾了勾唇,一本正经地问:“你该不会正在心里暗搓搓咒骂我吧?”


    张晟:“!!!”


    “不回答?看来又默认了!真是没礼貌!”剑无极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再次抬脚将张晟踹飞。


    张晟被踹得活像根擀面棍,直挺挺在地面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剑无极冷眼瞧去,只见张晟鬓发散乱满脸是血,鼻子都被摔平了,嘴里正不停地往外吐血。


    两人四目遥遥相对,张晟眼神怨毒,满满都是仇恨。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剑无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手解除了那两名狗腿子的定身术。


    这俩人见张晟被折磨得这般凄惨,早已被自行脑补的画面吓得魂飞魄散,故而定身术一解除,就一前一后瘫软在地上。


    许是惊吓过度,两人面色惨白唇齿打颤,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间竟连求饶都忘了。


    “你们二位是自己走过来?”剑无极语气温和,笑眯眯地看向二人:“还是我亲自过去请?”


    那俩人一听这话如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抢着磕响头:


    高个子狗腿子一边磕头,一边‘啪啪啪’自打嘴巴:“大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小的不是个东西,小的该打!小的真的知错了……”


    “大爷,小的也知道错了,大爷饶命啊……”矮个子狗腿子也跟着有样学样。


    高个子狗腿子见‘吴大爷’不说话,急得满头大汗:“大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迫于无奈,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对对对,冤有头,债有主,都是公……他的错!”矮个子狗腿子眼前一亮,指着躺在地上的张晟疯狂甩锅:“是他!都是那个王八蛋的错!大爷要杀要剐尽管朝他去,千万别杀小的……”


    “谁说我要杀人了?”


    剑无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视线一一扫过对面二人,语气十分慵懒:“人情来往,有来有往,张晟方才下令让你们拳脚招待我,现在换我请你们二位帮忙回敬他,说起来,我这样做……不算过分吧?”


    “当然,这一点都不过分,理当如此!……”高个子一脸喜色,拼命磕头:“大爷明察秋毫,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矮个子赶忙跟着高声附和:“对对对,合情合理,小的这就给大爷报仇雪恨!”


    “很好!”


    剑无极眉眼带笑,见那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遂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待会儿还有几句话要问他,二位悠着点,可别把人打死了。”


    两人如蒙大赦,疯狂点头哈腰表忠心:


    “一定一定,小的手上有分寸,大爷放心!”


    “对对对,小的保证留他一口气,绝对不会耽误了大爷您的正事!”


    剑无极不置可否,轻嗯了一声:“去吧!”


    高、矮狗腿子齐声应‘是’,两人就像打了鸡血的恶犬,二话不说就朝张晟冲了过去。


    于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大戏再次上演。


    不过,戏份虽然相同,但角色却进行了互换。


    原本被打的那个变成了看戏的,而那个本该看戏的现在却在挨打。


    还真是应了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剑无极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开口叫那两人停手。


    此时此刻,张晟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全身上下大部分骨头都已经被高矮狗腿子用桌子腿砸碎了,瞧着就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要不是剑无极有言在先,要留他一命,只怕早就死透了。


    那两狗腿子的目的很简单:


    一来是为了向‘吴大爷’表忠心,谋求活路。


    二来嘛,则是害怕张晟大难不死,过后再来报复他们俩。


    毕竟仙人与仙民不同,‘吴大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张晟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格,如果今夜侥幸不死,日后报复起来,必定连累家人,到那时,死的可就不止他们两个了。


    所以,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卯足了劲儿下死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晟活着。


    想到这,高个子挥了挥手上染血的桌子腿,高声建议道:“大爷,这王八蛋的贱骨头贼硬,都这般模样了竟然还敢瞪您,要不……小的再多招呼他几下?”


    “不必了!”


    剑无极瞥了高个子一眼,笑着说:“先将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是!”


    高个子不敢再多言,急忙同矮个子一起将张晟拖到剑无极面前。


    现在的张晟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剑无极皱了皱眉,略作沉吟,随即在出手给张晟解除定身术的同时,顺带在张晟体内下了一道可以封印仙脉的禁制。


    有这道禁制在,张晟仙力被封,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


    做完这些,剑无极居高临下,眉眼弯弯地与张晟对视:“晟爷?张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咳……”张晟双目圆瞪,才刚一张嘴,喉咙里就咕噜噜直往外冒血泡。


    “哎呀,看来张公子伤得不轻呀!”


    打人打脸,杀人诛心,剑无极就是故意以伤还伤,以血还血。


    虽说张晟是自作自受,但终究还有城主表弟这重身份在,更何况现在城门紧闭,事情闹大了,根本没办法远走高飞。


    要杀张晟,必须得有个万全之策。


    否则,不到万不得已,剑无极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思及此,剑无极运转神力,为张晟顺了口气,保证对话无障碍。


    至于其余的伤……


    抱歉,请恕他神力珍贵,不能随意浪费。


    张晟终于缓了口气,咬牙切齿地怒视剑无极,语气十分笃定:“你是剑无极!”


    “张公子当真好眼力,在下佩服!”


    剑无极伸出大拇指点赞,故意顶着吴大爷的脸明夸暗讽。


    两名狗腿子面面相觑,彼此眼中满是震撼。


    矮个子:剑无极?剑首席?


    高个子:难怪这般厉害!


    ……


    “混账东西!你好大的狗胆!”张晟目眦欲裂,怒吼出声:“爷可是城主的亲表弟,你不过就是个皮相不错的小客卿,竟敢在城主府里对爷下如此毒手!爷看你是活不耐烦了!!”


    “呵……”


    剑无极闻言一哂:“张公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在下同你一样都挨了打,谁对谁下毒手了?更何况,明明是你亲自带人把在下绑到这里来的,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怎么能随意颠倒黑白呢?”


    张晟都已经这样了,还认不清局势,竟还妄想用身份地位威胁人:“剑无极,爷劝你赶紧解了爷身上的禁制,否则终有一日,爷定要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够了吗?”剑无极依旧唇角带笑,但语调如同千年冰,寒冷到了极点:“抱歉,娱乐时间结束,该干点正事了!”


    算算时辰,要不了久,天就要亮了,届时人多眼杂,容易生出事端,他可没那么多闲功夫留在这里跟人耗时间。


    “呸!”张晟冷哼一声,死鸭子嘴硬:“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问责本大爷?”


    剑无极对此置若罔闻,冷着脸自顾自往下问:“张公子费尽心机想潜进青禾院,究竟意欲何为?”


    张晟本想继续咒骂,听剑无极如此问,顿时计上心头,语气瞬间软了几分:“今日听闻剑首席重伤卧床,本想前往探望,奈何青禾院闭门谢客,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


    “探望?”


    剑无极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盯着张晟:“在下与张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张公子这般行径,未免有点殷勤过头了!”


    “众所周知,城主最信任的人是剑首席,如今府中刺客横行处处危机,爷……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实在不知当如何应对,便想亲自去趟青禾院,同剑首席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万没想到……”


    张晟声情并茂说了一大堆,害怕剑无极不信,便带着哭腔补了一句:“误会,这些真的都是误会!”


    误会?骗鬼呢?


    剑无极勾着唇古怪一笑,没有说话。


    “都怪我一时急昏了头,误绑了剑首席,我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剑首席放心,此事到此为止,我保证不追究任何人,也不会对外提及半个字!”


    张晟巴拉巴拉说了半天,见剑无极不吭声,只得耐着性子放低姿态继续协商:“误会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希望剑首席君子雅量,就别再斤斤计较了!”


    “是吗?”


    剑无极神态慵懒,眸子半眯,看着跳动的烛火若有所思。


    呵,这张晟还挺‘懂事’,不仅理由准备得很充分,就连台阶都主动帮他架好了。


    不过很可惜,张晟的算盘珠子打错了。


    打蛇打七寸……


    就目前府中局势而言,他的确碍于彼此身份,不方便动手取张晟性命。


    但是……


    他不杀人≠他会放人。


    放虎归山这种蠢事,他才不会做。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善后。


    正思忖间,高个子狗腿子突然开口向他禀报:“剑、首席大人,他在说谎,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那些话都是假的,全部都是用来欺骗大人您的,大人您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高个子告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张晟活。


    只有张晟死了,他和他的家人才能安全。


    之所以不担心剑无极连他们一起杀,是因为从外面回来的这两日,在府中听说了许多有关剑无极的传闻。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剑首席是个心地善良不争不抢的大好人。


    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张晟,必须死!


    ……


    “苟二!你想死吗?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闭嘴!”


    张晟瞬间暴怒,瞪着铜铃眼呵斥完高个子苟二,又急忙放缓语气同剑无极解释:“剑首席别听他胡说,以我的身份地位,有什么理由撒谎呢?”


    苟二壮了壮胆子,也跟着拔高了音量:“大人,小的没有胡说,他就是在撒谎!因为……”


    “闭嘴闭嘴闭嘴!”


    张晟目光凶狠犹如恶鬼,疯了一般厉声警告:“老子让你闭嘴!你他娘的是不是耳朵聋了?信不信……”


    剑无极屈指一弹,直接用术法定住了张晟,厅内暂时恢复了宁静。


    张晟目光怨毒,铜铃眼死死瞪着苟二。


    苟二顿觉脚底生寒,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剑无极笑容温和,声音如羽毛般轻柔:“有我在,别怕。”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平心静气的魔力,原本惊慌失措的苟二渐渐冷静了下来。


    彻底冷静下来的苟二不再犹疑,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大人,张晟此人荒淫无度,尤好男风,他之所以想潜入青禾院,完全是因为觊觎大人您的美色,今日听闻大人伤重卧床,他便心生歹念,打算趁机潜入青禾院,对大人行那起子……不要脸的龌龊之事,小的没有撒谎,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葛三!”


    矮个子原本就战战兢兢,猝不及防被苟二点名,吓得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大大、大人,小、小的可以作证,苟二说的句句属实,公……那个张晟,他、他确、确实是想轻薄大人您!”


    话音一落,厅内气氛陡然变得怪异起来。


    静,死水一样的静。


    冷,冰冻三尺的冷。


    苟二和葛三不停打冷颤,仿佛坠入了万丈冰窟。


    这一刻,他们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剑无极眼中的彻骨寒意,就连脚底下的地面都隐隐凝结起了一层白霜。


    “呵……”


    剑无极眸色沉沉,声音冰冷如刀,他明明在笑,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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