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从姬府回到东宫,夜色已深。


    洗漱过后,祈泠照旧宿在和宁殿。


    姬以期已收拾好坐榻上了,她找了个剑盒把恣姝剑收起来了,此刻正在把玩自己那半块同心玉佩。


    秦嫣把贯日收到毓丰殿里了,祈泠摸出另半块同心玉佩,挨近她并到一起。


    一个完整的同心圆。


    姬以期靠着她的肩,“永结同心。”


    “永结同心。”


    姬以期挪到床头,俯身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把小剪刀,对着祈泠咔嚓一下。


    一缕头发落到手里,祈泠握紧。


    姬以期又对着自己咔嚓一下,而后把两缕头发编到一起,做成一个漂亮的同心结。


    “可以给我吗?”祈泠摸摸它。


    姬以期点头,又从梳妆盒里拿出一个香囊,把同心结装到里面给她,“这个也要放好。”


    “要不要再剪一缕?”


    话音落,姬以期就咔嚓一刀,把她第二缕头发装到另一个香囊里,满足地贴着心口。


    把剪刀放回去,祈泠搂住她,“好了,睡吧。”


    “我还是睡不着。”姬以期又准备熬夜。


    祈泠对着她亮亮的眸子沉了脸,“睡不着也得睡,我不会再跟你说话了。”


    “夫君……”姬以期抱着她胳膊晃,“我明个一定早起!你跟我说说话嘛。”


    祈泠冷声,“卯时,我们去练马。”


    “卯时!你疯了!”姬以期几乎是在她耳边喊。


    祈泠坐起来,“不想起就睡觉。”


    “哼。”姬以期翻身背对她,“不喜欢你了。”


    祈泠穿衣服,“我回毓丰殿了。”


    一只手揪住她衣角,还伴着一声哼。


    祈泠转回去,“我想早点学会骑马。”


    “嗯……我会好好教你的。”


    祈泠躺回去,“我觉得你父兄都嫌弃我文弱。”


    “你哪里文弱了?”姬以期声调上扬,“你知道你今天拉的贯日是几石弓吗?”


    祈泠还真不知道,“几石?”


    “二石。”姬以期竖起两根手指,“你很厉害了,二石都是一些将军才能拉得动的。”


    祈泠问,“那你父兄都能拉几石?”


    “三石。”


    祈泠叹气,“难怪。”


    “也就那样。”姬以期撇嘴,不以为然,“我都能拉三石弓,他们怎么也得拉四石。”


    祈泠沉默了,姬以期轻咳一声,“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真的已经很厉害的。”


    “不用安慰我。”


    姬以期扒拉她的胳膊,“真的真的,我就喜欢能拉二石弓的男人,什么三石四石的都不喜欢。”


    祈泠再次沉默。


    姬以期摸她头,“不要总跟别人比嘛。”


    “你是最好的!”


    姬以期宽容得不像话,祈泠在黑暗里跟她对视,“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当然会啊!”


    祈泠捂耳朵,“小点声,我要聋了。”


    “好吧……”姬以期放低嗓音,揉她细软的发,“你是我夫君嘛,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对你这么好。”


    祈泠冷不丁的,“若我不是呢?”


    姬以期咯噔一下,“你还真不是太子?”


    “那你是从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祈泠把手搭到她腰上,“我是太子。”


    “吓死我了。”姬以期松了口气。


    祈泠大喘气,“也不是太子。”


    姬以期心梗了,“你到底是不是?”


    “你要告发我吗?”祈泠哑着嗓子。


    姬以期叹气,“晚了,我已经嫁给你了。”


    “我们是一条船的人,我不可能让船沉了。”


    祈泠默了一会,又问:“只因如此吗?”


    “还因为……我喜欢你。”


    祈泠揪着她衣角,“可我是个骗子。”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三年前吗?”


    祈泠无语凝噎,姬以期转了转眼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三年前,在猎场。”


    祈泠答得很快,姬以期又问:“只有我们两个吗?还是和很多人待在一起?”


    “……只有我们。”


    姬以期开心起来,“那就对了!”


    祈泠不自在地撇开眼,姬以期下一句就道:“我看见你在哭,哭得可惨了,为什么?”


    “……我好困。”


    她说着退开身子,想离姬以期远一点,姬以期一把拽住她不让动,“说嘛说嘛,我不会笑话你的。”


    祈泠吐字,“我又摔了,从马上。”


    “哇。”姬以期不知道在哇什么,眨着眼睛笑盈盈的,“像个小孩一样,好可爱。”


    祈泠不觉得哪里可爱,重申,“我困了。”


    “乖乖小夫君。”姬以期还在感叹。


    祈泠抿着唇,“我比你大两岁。”


    “那又怎样,男人至死是少年。”


    祈泠忍不住问,“你很喜欢男人吗?”


    “那倒不是,大部分男人都很糟糕。”姬以期皱眉,尤其是中下层,吃喝嫖赌卖妻典子的不在少数,她见过太多,“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祈泠舒坦了,“好梦。”


    “你为何要问这个?”姬以期觉得奇怪。


    祈泠扯被角,“随便问问。”


    “我也就随便答答,男人没有那么糟糕。”姬以期有点讨好地给她掖被角,“你不要当真。”


    祈泠闭上眼,“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殿下果然心胸宽广,知道我不是在说你。”姬以期当即反水,靠到她颈窝处,“不过,你还没有亲我,还不能睡觉。”


    祈泠疑惑,“我们前几个晚上睡觉之前有过?”


    “洞房花烛夜有过。”


    祈泠睁眼,对上姬以期亮晶晶的黑眸。


    她们挨得很近,一扭头就能碰到。


    祈泠稍稍动了动,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好梦。”


    .


    祈泠跟着姬以期学了好几日的骑马,有了很大的长进,她兴致勃勃,姬以期却提出要休息几天。


    “我是不是太笨了?”祈泠小心翼翼。


    姬以期笑容可掬,“怎么会?当然不是!你最厉害了!我只是……累了。”


    “好吧,那我们就歇几天。”


    获得祈泠的许可后,姬以期就缩在和宁殿不出去了,也不时时刻刻黏着她了,祈泠有点伤心。


    不练马,只好练点别的。


    太子太师叫杜千帆,来给她上课。


    授课地点在毓丰殿外殿,殿门敞开着,祈泠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前,杜千帆给她讲《孝经》。


    不过杜千帆也只是做做样子,因为从祈泠三岁到二十岁,他已经讲过无数遍了。


    即便如此,皇帝还是会让他每年都讲一遍。


    他讲,祈泠就听着,认真得像是第一次听。


    讲到一半,秦嫣来送茶。


    杜千帆端起茶盏,坐到祈泠对面。


    “宋相让您好好准备秋狝。”


    祈泠啜茶,“太子妃一直在教孤骑马。”


    “京城不必担心,一切都有宋相和臣等。”


    祈泠颔首,“宋相国之栋梁,孤自然放心。”


    秦嫣端着托盘出去。


    祈泠低头,“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是自然。”杜千帆也压着嗓子。


    祈泠讥笑,“孤倒是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


    “能有孟溢之一两分就是天赐。”


    杜千帆站起,讲剩下的一半。


    祈泠继续做好学子,抿完剩下的茶水。


    《孝经》很快讲完,祈泠心血来潮,让秦嫣去拿琴,兀自抚了一支轻快的曲子。


    杜千帆抚掌,“殿下的造诣愈发深了。”


    “玩闹罢了,谈不上造诣。”


    杜千帆哎了一声,“您太自谦了。”


    “就是就是!”姬以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祈泠双手放在弦上,“你不是累了吗?”


    “现在不累了,我要听你弹琴。”姬以期搬了个椅子,捧着脸坐到她身旁。


    杜千帆盯着她看,眸光晦暗。


    指尖勾弦,祈泠弹了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姬以期歪了歪头,“好像我对你啊。”


    话音落,祈泠弹错一个音。


    姬以期没听出来,依旧捧着脸崇拜地看她。


    一曲罢,姬以期鼓掌,“好好听,你好厉害。”


    杜千帆抽了抽嘴角,不再看她。


    祈泠收回手,“拿下去吧。”


    “别啊。”姬以期阻止秦嫣,“我还想听。”


    祈泠绷着脸,“我要学经了。”


    “好吧。”姬以期有些遗憾,但还是杵在她旁边没动,“你在学什么呀,我也想学。”


    祈泠拿书给她看,“刚学了《孝经》。”


    “哦。”姬以期去翻她其他的书,翻到《孙子兵法》,开心道,“我喜欢这个。”


    祈泠翻开,“我也喜欢这个。”


    “那个得薛良讲。”杜千帆道。


    “薛大人正生孤的气呢。”祈泠无奈道,薛良是太子太傅,是教授她武功的,但薛良以前无数次说要教祈泠骑马祈泠都死活不同意,最近听说姬以期在教祈泠骑马,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姬以期摸了摸下巴,“我们把薛大人喊过来吧,给我们讲讲《孙子兵法》,顺便教你骑马。”


    “你不教我了?”祈泠盯着她。


    姬以期赔笑,“当然教!不过我今个有点累,暂且让薛大人代劳好不好?”


    祈泠冷哼,“你就是嫌弃我,不想教我。”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姬以期说着就要起誓。


    祈泠别开头,唤来秦嫣,“去叫薛大人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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