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宛意的一张脸,楼霁初觉得陌生而熟悉,她的个子很小,皮肤在并不亮敞的环境下衬得愈发白皙,站在不远处关切地看着他,在过去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都是她陪伴在他身边,耳鬓厮磨,辗转缠绵,这样一想,那时的感觉和画面都像被刻在了骨子里,记得极为清晰。


    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车祸后的第一次清醒,本该是一件好事,他却感觉无所适从,身上是材质柔软的休闲服,布料亲肤,他嗅了嗅,隐隐约约能闻到饭菜的香味,是从外边飘过来的,这样极具烟火气息的生活,他好像从来没有体验过。


    “初初,你怎么不说话呀?”


    宛意的夜视能力不好,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不敢再靠近,楼霁初很快熄灭手表屏幕,站起身朝她走来。


    不自觉退了一步,背贴上墙壁,楼霁初如以前那般俯身吻住她,随着次数增多,他摸索到了一些门道,干燥的唇被浸润,闻到的全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胆,他伸出舌尖挑逗,将人圈在臂弯下,铺天盖地而来的侵略性。


    “我们找个时间去一趟医院吧。”都说这时候的男人是最好说话的,心里藏着事,她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楼霁初在她脖子那块吮吸着,她被迫仰起头,听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表情顿时变得喜出望外,“你答应了?”


    “那说好了,骗人是小狗。”


    这时候说这些显得很不合时宜,她果真没再听见任何回答,宛意眼前一片漆黑,喜悦过后心情冷却下来,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推了推他,楼霁初很快离开她的唇,即便还未得到满足,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语气有些不满,“怎么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宛意心里一咯噔,莫名其妙地问:“楼霁初?”


    手摸上他的脸,像是想确认眼前的人是谁,楼霁初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竟然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紧张,他吻她只是想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发现他竟然不会觉得反感,而是想要更多。


    他不知道在怕什么,本能地回避着,身体突然前倾了一下,宛意一开始以为他要吻她,幸好他用手臂撑住了,面前的暗影摇晃,顿时什么想法都抛到了脑后,“是不舒服吗?”


    “阿意,我好饿。”


    这次沉默的人成了宛意,纵使是惯常撒娇的语气,她的疑心没有彻底放下,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语气生硬:“你刚刚坐在地上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样容易生病吗?”


    “啊?”楼霁初后知后觉,捧起了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道歉,“初初不是故意的,我太困了,对不起。”


    “去吃饭吧。”宛意扭头躲避他的触碰,当下的环境和人都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楼霁初跟在她身后,同样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坐到地上去,可能真的是太困了吧。


    没在餐桌旁落座,楼霁初便又小跑回了房间,出来时手上拿着电话手表,递给宛意,“阿意帮我戴好不好?”


    “自己戴。”


    楼霁初面对这样的她不知所措,径直将表放到她面前,闹起了小脾气,宛意见他真的快哭出来了,叹了口气,“把手伸出来。”


    “你没事干嘛要把它摘下来?”


    这块手表楼霁初很是喜欢,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手,在家里也规规矩矩地戴着,在洗澡和睡觉时才肯摘下来放到床头柜里。


    “初初……就是想看看。”


    宛意手上动作没停,视线缓缓上移,他的睫毛纤长分明,眼珠通透,一眼就能看到底,有任何小心思都一览无余,宛意没将他的心虚和闪躲放在心上,相反正是这样的细节,让她吐出了一口浊气。


    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他突然好了起来,现在想想应该是她受了干扰才会疑神疑鬼,她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大气,对之后对安排和计划,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再怎么不舍她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良心过意不去,不论怎样医院肯定是都要去的,“你刚刚答应我说愿意去医院,这话还作数吗?”


    楼霁初看出了她的认真,舍不得让她伤心,即便如此眼皮还是耷拉了下来,宛意不逼他,慢慢地让他接受,“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告诉我。”


    只要不是让他明天去,楼霁初都没什么意见,小孩子的烦恼来去匆匆,他更愿意享受当下。


    瞥到他额头边上红红的一块,宛意皱起了眉头,轻轻摸了摸,“你这是怎么弄的?”


    楼霁初也碰了碰,有点刺痛,他忍着没表现出来,没所谓地说:“换衣服的时候撞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本来脑子就不好,磕磕碰碰最容易出问题,“疼吗?要不去找医生看一看?”


    听宛意说现在就要见医生,楼霁初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疼的。”


    “真的?”


    “真的呀,阿意我们吃饭吧,初初饿了。”


    宛意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逃避,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红了一小块,她没听见动静,想必应该没什么问题。


    今天刚和他商量了一下,过度激进只会适得其反,她便没再坚持。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家里打开了暖气,外边刮风又下雨,温度骤降,宛意和楼霁初在家窝了好几天,等一放晴迫不及待地出来透气,这事是宛意早就计划好的,距离她开始工作没几天,最近一直在准备工作,是时候多陪陪他,带他四处逛一逛,未来一段时间内可能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她直接带他来到了本市最大的游乐园,一来这里不容易遇见熟人,二来这无疑是楼霁初这个心理年龄的人最憧憬的地方,自从下车起他嘴上叭叭的就没停过,直接变成好奇宝宝,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拘谨。


    “阿意,那个是什么?”


    “旋转木马,你想玩吗?”


    从小到大,宛意对游乐园对印象屈指可数,顾忌着对她的教育,爸妈不可能放她到这里面疯玩,失望积攒得多了,渐渐地也就没那么喜欢,即便心里对爸妈再怎么抵触,有些东西这么多年下来根深蒂固,她放不开,担心他要玩一些刺激性项目的话她没办法陪着他,幸好他指了一个在她接受范围内的。


    “想!”


    这里的器械做得很精致,远看旋转木马就像一个放大版的八音盒,粉金色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处处充满了梦幻,她到窗口买了票,带着他找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上去,缓缓开动,音乐声逐渐响起,宛意看了一圈,可能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大多是长辈带着孩子在玩。


    木马上下起伏,宛意抱住了它的脖子,光滑的表面带着凉意,楼霁初很兴奋地望来望去,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有远处湛蓝的天空作映衬,五官俊朗,皮肤透亮,宛意有那么一刻觉得他好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周围人群的声音远去,让她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不管过了多久,他眉目如初,一如初见那日让她怦然心动的害羞腼腆的少年。


    “阿意,你在想什么?”


    旋转木马停了下来,楼霁初从上面下来,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没事,还要再玩吗?”


    “我们看看别的吧。”


    “这么快就不喜欢了?”宛意佯装生气,“你这么三分钟热度,那你岂不是马上也不喜欢我了?想换一个老婆?”


    这话莫名其妙和矫情做作的程度连宛意自己都嫌弃,眼前这么美好的他太不真实,让她变得患得患失,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幸好楼霁初十分有耐心,她说什么都由着她,事情总能往她可以预见的方向发展。


    “不换不换,我喜欢阿意,一辈子都不会变,”他将她话语里每个担心的点解释得清清楚楚,“我想和阿意把每个地方都玩一下,不是不喜欢,这个小马很可爱,我很喜欢的,更喜欢和阿意在一起,阿意要是想玩的话,我们再玩一次好吗?”


    一时间他们的身份对调,仿佛宛意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她觉得不好意思,羞愧得捂起了脸,再也不想提起这件事,拽起他的衣袖往外走,


    “不玩了不玩了,那边人多,去看看有什么其他好玩的。”


    “阿意想玩也没关系,可以告诉初初,小朋友贪玩一点很正常,还是好孩子。”


    “我不是小朋友,你才是。”


    “可是阿意在初初心里,永远都是小朋友。”


    在阳光底下,楼霁初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仿佛泛着光,他双手用了点力气,宛意脸颊上的肉被挤到了一起,嘴巴不自觉地嘟起,水润而饱满,她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看起来太笨,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楼霁初仿佛察觉不到痛,戴着口罩吻了她一下,


    “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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