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做什么?”


    上了车,宛新冬好像格外有闲心似的和她聊了起来,宛意虽然觉得惊讶,也一五一十地说了,聊到工作的时候,他很不赞同,“你在家多陪陪他,让他尽快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宛新冬是个商人,要从利益的角度考虑,现在事业发展得很顺畅没错,时间久了难免会有变动,楼霁初迟迟不好,既不能出力,也难保楼家有别的心思。


    即便不愿承认,他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嗅觉没有年轻人灵敏,再说楼霁初能力出众,有了他项目如虎添翼,有百利而无一害。


    眼下这情况难说,要是他确定好不了,宛新冬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也能找到退路。


    “我可没那个能耐。”宛意眼睛看向窗外,刚好有人鸣笛,将她的声音吞噬。


    “你说什么?”


    “我说知道了。”


    宛新冬不比唐菱,宛意能跟唐菱拌几句嘴,却没有胆量忤逆他,他一直充当着严父的角色,不是那种深沉的爱,单纯是因为没什么感情,所以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疏到不如陌生人,比如刚刚碰见的他那个朋友的儿子,对比之下那时的宛新冬要温柔太多。


    她早过了会因为这种事和长辈争辩的年纪,反正他们从没看得上她,即便她在国外赚得再多,足以支撑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也从没因此得到过任何夸赞,和庞大的家业相比,她那点收入显得不值一提,跟闹着玩似的,想必原主的情况和她相差无几。


    宛新冬点到即止,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她从小算得上听话,没做过出格的事,他对她更多是放养的状态。


    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了屁股,宛意不舒服地扭了扭,一手伸向背后,掏出一辆迷你又精致的小汽车,“这是什么?”


    “那个弟弟的玩具?不小心落在车上了?”


    “嗯。”宛新冬从她手里拿过,放在了副驾后面的置物袋里,宛意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意外地挑了挑眉。


    唐菱看到他们一起回来还很惊讶,宛新冬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解释了一句,“路上碰到的。”


    这话说的,仿佛她是路边任意一只小猫小狗似的,等宛新冬上楼去换衣服,宛意开门见山道:“说吧,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不等唐菱发火,唐淮抢先一步批评道:“你怎么说话的?没事就不能叫你回来了?”


    话里没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唐淮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宛意是真的有些累了,懒得去应付,为了不辜负小舅舅一番好意,没什么诚意地补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唐菱最生气的不是这个地方,“说了让你把楼霁初带回来,你没听到?”


    “他身体不舒服,医生说要多休息,好为后续的治疗做准备。”


    “家里有这么多房间,还不够他休息?嫌累我不是给你们派司机了?直接到家门口接都不行,是不是要我亲自上门去请?”


    跟她解释不清楚,宛意干脆躺平,“不敢不敢。”


    唐菱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她嫌掉价,再说她的条件比绝大多数人优越,普通人有的烦恼她都没有,在外人眼里嫁得风光,女儿争气,走到哪都风光万两,根本没人跟她置气,除了宛意。


    好像自从结婚那天早上开始,两人之间的气氛悄然变化,也可能是因为前些年原主都在国外,根本没机会起冲突,唐菱早知道她有反骨,她嫁了人以后不再遮遮掩掩,让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莫名有些心烦。


    宛意没有忤逆她,让她有火也不好发作,“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这件事总算是翻了篇,吃饭的时候宛意接到了楼霁初的电话,放下筷子小跑到后花园,放着长辈不管中途离席有些不像话,宛意哄了他几句又回到餐厅。


    “谁打来的?”唐菱觑她一眼,宛意头也没抬,“除了初初还能有谁?”


    “你们的感情倒是不错。”


    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原以为她好日子过惯了,心高气傲,不会甘心嫁给楼霁初,没想到她和当初承诺的一样安安分分地嫁了,甚至跟他相处得挺好。


    谁都没再说话,直到饭后宛意想告辞离开,碍于宛新冬在不好开口,唐菱朝客厅走去,“聊聊吧。”


    一家人都在,给了宛意一种三堂会审的架势,她用眼神询问唐淮,后者朝她怂了怂肩,表示不清楚情况。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话问得不清不楚,宛意没听懂她话里的指向,“好好工作,认真赚钱。”


    唐菱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你缺钱?”


    “不缺。”


    她对宛意学的专业和在国外的情况有所了解,说不上多关心,只要不耽误正事,做什么都无所谓。


    “其他事先放一边,我说的是你和小楼的事。”


    “我们怎么了?现在这样挺好的。”宛意瞬间认真起来,开启防备状态,连背都变得笔直。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让你们离婚。”


    宛意总觉得她要说的话好不到哪里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唐菱的视线移到她肚子上,“你们最近有没有备孕的打算?”


    “?”


    看她不说话,唐菱以为她拉不下面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


    “给我一个生孩子的理由。”


    宛意的态度冷漠得出奇,唐菱不解道:“你们都结婚好几个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再说趁年轻早点生完恢复得更快。”


    “你们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你也说了我是结婚几个月,不是几年,我硕士毕业没多久,刚从学校里出来,三年后我也才26岁,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没有告诉你吗?初初脑子不好,要做康复训练,我才刚刚开始工作,你就让我生孩子?”


    “姐,你这也太突然了吧。”唐淮忍不住替外甥女抱不平。


    “一边去,你又没结婚,你懂什么。”


    唐菱看了一眼宛新冬,这事确实比较棘手,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劝她,在她看来她的顾虑都不是问题,“我们又不是一般家庭,这些都不用操心,家里会替你们安排好,到时候你安心养胎,我会和亲家那边好好商量。”


    “你也说了,家里条件不一般,那怎么就非得生孩子?爸身体不好急着退休了?”


    “宛意!”


    唐菱怒斥一声,而宛新冬面色一沉,因为权威受到挑战而不悦,宛意顾不得那么多,直视他的眼睛,“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理由,爸,这是您的意思吧?”


    “想让我生个孩子出来,哪怕楼霁初不行了,还能培养他作为两家的继承人,将别人的家业握在自己手里,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吗?”


    “是,这么想有错吗?难道最后受益的不是你?”


    宛意看着唐菱,这一刻她的模样和亲生母亲完全重合,笑得冰凉,心底同样是一片寒霜,“你想说是为了我好?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不要?说到底,你只在乎你自己。”


    “你们会替我安排,那你们能让他尽快好起来吗?他自己都是个孩子,我们的宝宝一出生就要面对一个不正常的父亲,这对他公平吗?我要是把他生出来,那才是真的自私。”


    “你们从来没想过这些吧?也对,你们什么都不关心,连我也一样,就是去福利院领养一个,说不定也比对我要好。”


    想到连楼湉都能推心置腹地告诉她暂时别要孩子,而亲生父母却为了一己私利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她觉得讽刺又可笑。


    “真的,我觉得我这个提议挺好的,要不你们再生一个也行,反正现在技术那么发达,只要别打我肚子的主意就成,钱我来出。”


    “这事由不得你。”宛新冬的视线仿佛能把她灼透,让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倔强地没有低头,“也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们让我嫁,我嫁了,现在你们还想做什么?连女儿女婿什么时候上床都要管?”


    她被气得狠了,犹如困兽之斗,这话说得几乎没有一点余地,宛新冬扬起了巴掌,唐淮连忙跑出来打圆场,护在宛意面前,“姐夫,有话好好说,别冲动,阿意太年轻了,还不懂事。”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在外闯荡了。”


    “阿意这一辈的小孩都养得娇气,当然比不得您。”


    最终那只手还是没有落下,宛意睁开眼,再待下去怕自己会情绪失控,她夺门而出,唐淮想追,被宛新冬拦下,“让她走。”


    她远远听着,泪水再也止不住,天全黑了下来,比白天的时候要冷太多,她的外套放在宛新冬车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手机快没电了,这边不好打车,她走出一段距离就冷得缩起了肩膀。


    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直到她偏过头,一辆车在她身旁停下,车窗彻底降下来,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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