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半夜,雷雨愈发大了,声响之大仿佛要毁天灭地。小小的屋子却是两人的庇护所,许子凌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黑得像是会吞噬一切的漩涡。
许子凌不确定是不是弄错了,晏彻好像在发抖,他试探地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晏彻呼吸渐渐平稳,直到确定他睡着了,许子凌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以顾夫人的情况来看,他要是不回去,她非得把整个市掀翻过来找他不可。
许子凌把碗筷收拾好后下楼叫了个车,回去后顾夫人果然坐在客厅等他,见他浑身疲惫忍不住红了眼眶。许子凌尴尬地扯了个谎把顾夫人瞒过,才松了口气。
许子凌忽然想起他忘了看看晏彻的背了,回到房间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了,担忧地看着他,看他面色憔悴,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额头。
顾夫人忧心忡忡,“刚刚你学校打电话来问明天要不要去上学,我本来都要应了,还好没有答应这么快。”
许子凌一听,这还得了!
不去学校=见不到晏彻=不能完成任务。
“不,妈妈我要去,我想上学。”
顾夫人撇了撇嘴,目露不赞同,“你还是再在家里休息一下吧。”
许子凌眨巴着眼睛,“家里太闷了,我不舒服。”
顾夫人想起来,医生也建议他换个呆着舒服的环境。医生说孩子的身体状态意外地恢复得不错,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保持心情愉快,就能慢慢调理得越来越好。
“好,但是你要答应妈妈,不要勉强学习,你就当是去学校转换心情的!”
反正以他们家的财力,完全有办法解决学历问题。
许子凌感动了,世间居然有不用学习这种好事。
*
当时因为车祸的打击,晏彻弃考二试。他不仅数学联赛没去,连中考也没有参加。
顾沣朗要资助他,就想办法把他跟原主塞进了市一中。
许子凌知道的时候也很痛心。他没想到晏彻连中考都不参加,就像是……自我放弃了一样。
他还以为晏彻在慢慢转好,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事让任务回到原点。
学校因此一直有谣传说晏彻是顾沣朗在外头的私生子,原主听进耳朵后忍不住胡思乱想,更厌恶晏彻。
许子凌可不是他,他早就知道顾沣朗资助背后的真相。
他是真心心疼小孩。
不知道晏彻情况怎么样了,能来上学吗。
许子凌来得早,他坐下的时候晏彻还没到。
他一直注意着晏彻的位置,等敲了预备铃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踏进校门。
穿着校服的晏彻看起来清瘦高挑,他面色沉静,气质清冷,像一棵挺直的青松。
看来他退烧了,恢复得也不错。
晏彻的校服洗地有些发白,左手手腕上的电子表的表带也能看出磨损的痕迹。
感觉到许子凌在看他,晏彻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两人短暂地对视了。
晏彻淡然的一眼让许子凌毛骨悚然,他的眼神很冷,仿佛某种大型动物欣赏撕咬前一刻的猎物。
这种眼神他在电视剧的大反派里见过很多次。
许子凌别的都不灵,唯独直觉像混迹山野的小动物那般异常灵敏。
他可以肯定。
晏彻非常讨厌他。
也能证明,晏彻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了,也不认得那是他。
许子凌朝他笑了笑,心里舒了口气。
不认得他很好。
昨天晚上他看晏彻不像是清醒的样子,很奇怪。
晏彻没有搭理他,径自趴在位置上,脑袋枕在臂弯间闭目养神。
下节课要调换座位,是抽签决定座位号。
许子凌时刻关注着晏彻的动态,轮到他时他挑了一个签子,却根本没有打开,而是随意地扔在桌角。
晏彻好像又回到他没来的时候那样什么都不在乎。
许子凌紧张地问:“251,你会让我抽到跟晏彻同桌的座位号吧?”
251说当然。
作为系统让宿主跟任务目标接近是基本的,它不会连这点基本素养都没有。
许子凌抽的是36号,那晏彻的座位号应该是46号。
果不其然,换位置的时候是他旁边空了出来。晏彻抬眼看了他一下,没多说什么,把仅有的几本完好无损的书一股脑挤进抽屉里。
反应这么平淡?
许子凌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在原主的记忆里,确实一直都是他自己主动挑事,晏彻很少找他麻烦。
晏彻大概就是“你来我奉陪,你不动我也懒得计较”的态度。
在原主的想法里,认为是晏彻知道知道自己理亏,就一直没有还手的立场,他教训晏彻是应该的。
但是许子凌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虽然对小孩有滤镜,但也知道在小说里晏彻是怎样的锱铢必较。
一个疯起来自己都打的家伙怎么可能由着原主骑到头上。
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早就计划好了。
许子凌越想越觉得惊心,忍不住频频看向趴台睡觉的人。
班主任看许子凌和晏彻正好坐在了一块,表情颇有些尴尬。等到下课后他还特地问了许子凌要不要换座位。
许子凌当然是不会换的。
他找话跟晏彻说,面对他的永远是一个后脑勺。
他肯定晏彻听得见,但是并不想理他罢了。
晏彻虽然趴在台上,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睡着。
他醒了以后感到久违的餍足,这是他这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因为噪音而无法入睡,也没有被噩梦惊醒,甚至久违地做了一个美梦。
做了一个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美梦。
祂温柔地照顾他。
这是他梦都不敢梦到的事。
梦里,祂为他煮了姜汤,还是从前的味道。他本来并不爱吃姜,但是在他的影响下渐渐习惯了那种味道。
梦里,祂变成了人。模糊间记得祂要比他瘦小,是他伸出手臂刚刚好能圈住的尺寸。头发很好摸,身上软软的,脾气很好。
梦里,还是祂,不会厌弃他肮脏、污秽与龌龊,他被当成珍宝一样对待。
耳边也没有讨人厌的声音,只有祂轻柔的话语和温柔的笑容。
就像还在县城的时候,只有他和祂的时候。
如果现实和虚幻没有边界的话,一辈子活在梦里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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