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 矮山上的银月狼族已经将苍犬人包围了起来。
白狼松开獠牙，冷冷地扫视所有人。
“你们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事到如今，苍羲哪里还能看不出来, 他们的所有行动早就在黑耀的掌控之下。
不, 看着祁白从容的神情，苍羲否认了自己的想法，黑耀或许不仅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甚至还配合了他们。
如今想来, 他们从队伍中间转移到队伍最后，这一切都进展得太顺利了。而前来追击他们的银月狼族, 苍羲仔细辨认着, 她可以确定, 她在黑耀的队伍中, 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些人的踪迹。
也就是说，在狼泽答应让苍邪离开的时候, 这些银月狼族就已经埋伏在了苍犬兽人身后。
祁白道：“苍邪首领, 这一次, 没有勒力, 只有苍犬和银月狼族, 你还是输了，你服还是不服？”
苍邪变成人形：“输了就是输了, 我没什么不服。”
这么多天来，他们从来都没有察觉到银月狼族的存在，更让苍邪无法接受的是, 哪怕是自己豁出性命的一击, 都无法伤到没有穿着战甲的狼泽。
他彻彻底底地输了, 他不如狼泽, 他的部落不如黑耀，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不是他硬撑就能改变的。
“不过，”苍邪抬头看向狼泽和祁白，“虽然落到了你们手中，可我们苍犬人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隶，你们要杀便杀吧。”
“黑耀没有奴隶，我们也不需要奴隶，”狼泽淡淡道，“至于杀了你们，更无需我亲自出手。”
苍邪皱眉，狼泽说得没错，如果黑耀部落想杀他们，他和族人们恐怕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何必将他们活捉。
“你们想要什么？”
祁白笑了笑：“不是我们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
苍邪微微睁大眼睛，就听到祁白继续说道。
“城主与我曾经对你承诺过，只要你投降永远效忠于黑耀，我将认命你为黑耀万夫长，赐予你房屋与财物。这个条件，如今仍然有效。”
祁白抬了抬手：“不仅如此，你身后的族人，也可以成为黑耀的子民，黑耀将赐予你们土地，让你们安居。”
“你”苍邪不可置信地看着祁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曾经黑耀对他开出这样的条件，是因为他当时是拥有三万多人口的勒力首领，可现在，他是黑耀的手下败将，身后的族人也只剩下五百多人，黑耀的大祭司不仅没有改变他开出的条件，甚至还愿意善待他的族人。
“一个部落一座城池，想要拥有富足无忧的生活，必须有长远的打算，”祁白看向苍邪和他身后的苍犬兽人，“你们是被兽神眷顾的部族，不应该将这份力量用在劫掠其他无辜的兽人身上。”
“来到黑耀吧，我的孩子们，那里有让你们遮风挡雨的房屋，有让你们悠然放牧的草场，有同你们一样避世生活的族群，你们难道不想过上那样安稳的日子吗？”
犬群中传出粗重的呼吸声，甚至有人发出如哭泣一般的呜咽声。
从前的苍犬人生活在终日昏暗的外域，那时的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见过伊狄荒原明亮的天空，见过浑戎北荒丰盈的水草。
黑暗是他们皮肤的颜色，但没有人不向往光明，他们也想与兽人大陆上的其他部族一样，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狼泽冷声道：“大祭司仁慈，我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苍邪握紧拳头，他带领部族离开外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可他必须承认，面前的黑耀城主和大祭司是仅有的，让他心服口服甚至生出钦佩的兽人。
苍邪深深看了一眼苍犬的萨满苍羲。
转过身，利落单膝跪地，苍邪俯首道：“城主，大祭司，苍犬族将永远忠诚！”
既然他已经违背了祖神让他们永不离开外域的神训，那就继续错下去，如果真的有惩罚，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吧。
狼泽抬头，望向身后的苍犬人。
苍羲带头单膝跪地，随即是低下头的其他苍犬。
“永远忠诚！”
众人回归大部队时，天色已经微明，一行人远远便看到了值守的战士，显然苍犬人之前能顺利逃出去，也离不开黑耀战士们的故意放水。
狼泽吩咐道：“亚兽人和幼崽回到你们原本的队伍中，再有故意寻事的，加倍惩罚绝不轻饶。”
苍羲立刻道：“城主大祭司放心，苍犬是最为勤劳的部族。”
至于剩下的苍犬角兽人，则全部被留在了刺头的队伍中，能不能提升生活水平，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早起准备食物的伙食队已经在逐个队伍发放食物，今天的赶路马上就要开始了。
狼泽拍了拍狼战的肩膀：“这几天在外面辛苦了。”
狼战大笑一声：“不辛苦，总算顺利完成了城主和大祭司的命令。”
长时间带队在外潜伏，这差事整个黑耀都找不出第二个比狼战更有经验的人，狼战和外出的战士为此都十分骄傲，至于苍犬人是多么难缠，他们这一路上多么小心，这种不威风的事情不说也罢。
不用狼战自己提，祁白和狼泽也能从他们的状态上看出来，祁白道：“我让狼季挪出了几辆板车，吃了早饭就带着战士们赶紧过去休息吧。”
狼战干脆应是，他们是得好好休息两天才能缓过来。
安排好一切，祁白偷偷打了一个哈欠，拉着狼泽一起回到了他的板车上。
一晚上没有生火，车厢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祁白往火炉里添了几块木炭。
把车厢中间的小桌子竖起来，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急忙催促道：“快把衣服脱了过来呀”
“好”
车厢前套着挽具的牛勇赶紧用长长的牛耳盖住眼睛，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牛勇显然是想多了，板车缓缓向前行驶，小雪豹缩成一个白团子，窝在狼泽热烘烘的怀中，美美闭上了眼睛。
祁白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
小雪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趴在狼泽腰上，狼泽已经醒了，正手里拿着纸张倚在车厢的墙壁上。
为了让祁白睡得舒服一点，狼泽努力放松腰上的肌肉，不过么，小雪豹用粉粉的肉垫踩了踩，这肌肉真是结实，有些事确实不是想低调就能低调得下来的。
“喵嗷~”
认出了狼泽手中拿着的，正是他昨天画了一半的地图，祁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翻过肚皮，顺着狼泽的胸膛往上蹭，最后在狼泽下巴前露出脑袋跟他一起看。
狼泽揉揉小雪豹的下巴：“醒了？饿不饿？”
小雪豹：“喵嗷，喵嗷。”别问，问就是饿。
在火炉上放上小铁锅，小雪豹在车厢左边拍拍，狼泽便翻出一小坛泡菜，小雪豹在右边矮柜上拍拍，狼泽就翻出一块牛肉，简简单单煮上一锅泡菜牛肉锅，再切几片奶豆腐，小雪豹捧着碗吃得头也不抬。
吃饱喝足，祁白变成人形，有些颓废地坐在矮柜上打了一个牛肉味的嗝。
狼泽一手伸过去给他揉肚子，一手打开车厢上的窗户，对板车旁的虎猛说道：“苍邪和苍羲认识吗？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吼~”
苍邪和苍羲过来的时候，车厢内已经收拾妥当。
两人睡觉的床褥装进了矮柜，只留下地面上厚厚的兽皮地毯，墙边的小桌子也重新回到了车厢正中间。
“坐吧。”
让两人在矮柜上坐下，祁白拿出杯子，为两人倒上热乎的葙稞奶茶。
“浑戎和北荒有许多关于你们来历的传说，但听着都做不得真，你们一族到底生活在哪里？”
苍羲眼眸微垂：“伊狄的更北面，先祖们一直称那里为外域，那是一片阳光无法照耀到的土地。”
祁白听着苍羲对那片苍凉土地的形容，估摸着她所说的外域，应该就是类似于蓝星上极地的地方，只不过外域的极夜时间更长。
“外域中，只有你们一个部族？”
苍羲顿了顿说道：“是只有我们苍犬一个族群，但外域的野兽和植物很少，我们的先祖将部族分成了三个，我们生活在不同的领地，只有每两年的求偶日，三个部落才会聚集在一起。”
外域的生活虽然不容易，但苍犬族有与野兽沟通的能力，只要跟着牧草生长的方向迁徙就能养活自己。
“五年前，外域的冰雪突然变得比以往每一年都强盛，我们带着野兽不停地迁徙，可冰雪总比我们提前一步，它们盖住了所有野草，再也没有植物从土地里生长出来。”
“我们的兽群死了，紧接着便是我们的族人，”苍羲的声音有些艰涩，“整个苍犬族，如今只剩下了我们这些人。”
一片冰雪之中，野兽饿死，族人冻死，那样的场景，是苍羲永远都不想回忆的噩梦。
如果不是外域真的没有办法生存下去，他们又怎么会违背祖神的神训，冒险来到南面的大陆。
狼泽问道：“外域不是富饶的土地，你们的祖神为什么要让你们留在那里？你们在躲避什么？”
苍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祁白道：“是因为你们身上的神之血脉吗？”
苍邪挣扎片刻，他没有否认，而是抬头望向祁白和狼泽：“我们忠于黑耀，但更要忠于祖神，我们不能向没有神血的部落说出这些。”
狼泽与祁白对视一眼，随后伸出手，问道：“这能不能证明神血的存在。”
第332章
见到狼泽突然变成狼爪的手掌, 苍羲神情变了变，她仔细看了看狼泽和祁白，片刻后, 苍羲闭上眼睛, 微微低头握紧胸前的骨链。
“叮铃”。
苍羲的脸色瞬间苍白，紧接着她手中的骨坠，便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那铃声转瞬即逝, 却让祁白心神有些震颤,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似从很久以前传来, 又像是来自遥远的未来。
狼泽握了握拳头, 他感觉到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力量, 车厢几人的存在感似乎都变得格外强烈。
苍羲睁开眼睛, 剧烈呼吸起来，一直观察着苍羲变化的苍邪, 立刻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苍羲。
狼泽皱了皱眉头：“刚刚那是什么？”
看出了苍邪的警惕, 祁白打开车窗, 对虎猛说道：“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板车。”
虎猛点头, 随即绕着板车转了一个圈, 将行驶中的板车与周围人隔开距离。
祁白道：“放心吧，这里十分安全。”
苍羲有些虚弱地说道：“这是苍犬萨满的咒术, 它可以感应到神血后裔之间的血脉联系，我们便是依靠这样的咒术感受族人们的存在，即便行走在外域也不会迷失。”
她顿了顿, 有些不确定：“我在这附近, 似乎感受到了不止一股神血的力量, 他们与苍犬都不相同。”
祁白和狼泽对视一眼, 城池中知道貂兰与狐宵身份的人并不多，苍羲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存在，看来苍羲说的感应是真的。
“既然已经有了确定，那么也就算不上违背你们的祖神，”祁白敲了敲杯沿，“两百多年前执掌神殿的先灵一族被灭，神血在兽人大陆上已经成为了传说，你们是哪一支部族的后裔？”
“先灵一族，竟然也已经消亡了吗”
苍羲眼中满是对世间沧桑变化的愕然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没想到他们苍犬一族再次离开外域，整个世界都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苍邪的声音低哑：“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外域历经了多长时间，部落的萨满和族长会将先祖们的故事一字一句地讲述给我们，并且叮嘱我们一定要将这些话，告知部落未来的族长和萨满。”
那是一个还没有神殿与城池的兽人大陆，五支神血部族是兽人大陆上共同的统治者。
这五族，分别是拥有“神目”可以预知未来的先灵族，拥有“神音”能够操控万物的言灵族，拥有“神躯”身体巨大足以匹敌山河的巨灵族，拥有“神思”可以与神灵对话祈求神灵降世的祈灵族，以及
苍邪看向狼泽：“拥有‘神力’，可以随意变幻兽形的将灵族。”
苍邪口中的将灵族，不仅能随意支配自身的兽形，甚至可以短暂地变成其他兽形的样子。狼泽的力量接近苍邪口中所说的“神力”，但与狐宵和貂兰一样，并没有继承神血种族的所有能力。
同样情况的还有苍犬族，作为言灵族的旁支，他们不能如言灵兽人一样沟通万物，仅仅继承了言灵族驱使野兽的能力。
祁白道：“除了先灵族，其他四族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苍邪点头：“这四族在我们进入外域的时候，应该就已经不存在了。”
随着兽人部落的不断增多，五族手中的势力也慢慢扩大，彼此之间从小的摩擦逐渐升级为战争。
“拥有神血的部族，天生便有兽神赐予的感知，他们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除了最终的胜利者，没人能逃离这场震动天地的战争。”
五族之间的感应，让他们能够彼此依靠，也让他们成为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五族之中，巨灵族最不喜战斗，也是最早被灭的部族，将灵与祈灵同样有野心有实力，可终究敌不过可以预知战局的先灵。
“我们的言灵先祖在与草木野兽的对话中，得知了其他几族战事的结果，他们知道自己无法躲开战争，便在祖神的指引下，为当时仅剩的一支旁支族裔，寻找到了一处，不会被先灵兽人预知到的庇护之地。”
所谓的旁支族裔，其实就是神血兽人与普通兽人之间生下的，激发了部分神血的后代，他们之间也有些许感应，但这感应太过微弱，如果不是同族兽人，即便借助外力也无法探查到很远的距离。
苍邪与苍羲讲述的，比狐宵看到的碎片似的画面更加详尽，不过这毕竟是苍犬人自己的过往，不免会有许多遗漏甚至美化改动过的地方。
除非在大陆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个同样从那个年代便藏匿起来的神血后裔，否则由苍犬族口口相传下来的，或许就是他们能够探查到的，最接近那段尘封过往的故事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只不过，这争斗从五支神血部族变为了其他兽人势力，讽刺的是，曾经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神血部族，如今却成为了被争抢的物资。
狼泽道：“如今有一些人正在试图寻找并控制神血，你们的出现或许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你们要告诫族人，不要在其他兽人面前轻易使用能力。”
苍羲有些担忧：“我们虽然没有对外人提起神血，可也从未掩饰过能操控野兽的能力，这”
在外域待了那么久，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苍邪和苍羲已经做好了会被先灵发现的准备，所以比起隐匿行踪，发展壮大自己的部落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操纵野兽的能力，在黑耀倒也算不上稀奇。”祁白摆摆手，想到城里的巨风族，露出了债多不压身的摆烂笑容，“你们到了黑耀就会知道了。”
黑耀城里究竟有什么，苍邪和苍羲现在自然没办法知道，可有一点他们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就是自苍犬兽人入队之后，队伍行进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兽人们赶路途中编织的藤筐和鞍具全部被装载了起来，队伍从原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变成了兽人们轮流休息轮流拉车的三班倒。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额连部落的领地。
祁白准备好了作为感谢的物资，亲自送到了牛延的手中。
哪知接到了物资，牛延却迟迟没有离开。
祁白想了想，对牛延道：“黑耀的商队明年还会来到北荒，你们有什么想要的货物，可以告诉我，我让他们给额连带过来。”
在狼泽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往这边看时，牛延才终于鼓起勇气，涨红了脸对祁白说道：“大祭司，您的商队对我们说过，黑耀会收留逃难的兽人，你们连勒力部落都能接受，能不能接纳我们额连部落。”
祁白愣了愣，没想到牛延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牛延肩膀耷拉了下去：“果然不行吗”
“当然可以。”
牛延猛地抬头望向祁白。
“不过，”祁白问道，“这事你做得了主吗？”
牛延虽然是额连部落中年轻兽人的佼佼者，不过他到底不是额连的族长，这么大的事情，哪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牛延激动地抱住分得的物资：“我一定会说服族长的！”
祁白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勒力的食物撑过整个冬天并不算充足，但只是支撑队伍回到北洲却绰绰有余。
额连部落不过是一个三四百人的小部落，带上他们对整支队伍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对于这些被抢了所有食物的兽人来说，却可以逃脱被活活饿死的可能。
祁白道：“你们若是想来，我同样可以给予你们一天两顿食物，不过前进的队伍并不会停下来等你们。”
牛延猛猛点头，转头便往部落的方向跑去：“大祭司，我们一定能追上队伍！”
额连部落是一个建立在山坳处的部落，两侧山上的树木已经凋零，显得中间的帐篷突兀又萧瑟。
牛延跑回部落的时候，整个部落中正愁云密布。
外出狩猎的队伍已经回来了，可他们这一次只带回来了很少的猎物，不够整个部落吃十天不说，还要提防勒力部落再一次来抢夺。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盐了，如果不能换到盐，角兽人们根本没有力气完成下一次狩猎。
“族长！族长！黑耀打败了勒力！黑耀打败了勒力！”
听到牛延的喊叫声，所有人都跑出了帐篷，老兽人牛去第一个迎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牛延手中的东西：“这是黑耀分你的物资吗？黑耀有没有给你盐？”
牛延来不及说话，直接将物资一股脑塞到了牛去怀里，他直直跑向站在帐篷前的中年角兽人，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族长，黑耀之城愿意接纳我们，您快点召集族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中年角兽人怒目：“说什么胡话，我们怎么能放弃额连的领地！”
牛延跳过了他跟在黑耀队伍中见识到的各种新奇工具，直截了当地喊道：“有食物！黑耀每天都会发两顿食物给我们！”
中年角兽人怒瞪周围木讷的族人：“还在等什么，快拆帐篷！”
很快，黑耀队伍的后面，便多出了一队背着行囊，拿着破口石碗，眼巴巴看着黑耀战士的兽人。
食物在哪里领啊？
不知道跟在黑耀身后可以获得食物这个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接下来的几天，队伍后面的尾巴越来越长。
这些部落的兽人，本就被勒力抢得没剩下什么了，随便背个兽皮包袱就能上路，再加上黑耀战士的帮衬，磕磕绊绊的倒是一直没有掉队。
第333章
“祭仪！军队回来了！”
一兽人火急火燎地冲进牲畜棚, 找到了正在检查草料的钟驴祭仪。
“真的！”钟驴祭仪连忙走了出来，“姜他们回来了？”
“没有，人太多了, ”那兽人着急摇头, “哎，我也说不清楚，祭仪您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走走走！”
两人顺着正门的楼梯, 爬到了瞭望台的最高处。
瞭望台里此时还有几个人, 这几人穿着气度都与钟驴村人不同，是城里派来的巡检队。
巡检队的兽人平日生活在村头的办公区域, 村民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都能帮把手, 倒是没有什么架子。
但即便如此, 大家往常见到他们, 也是要热情打声招呼的，不过今天钟驴祭仪是真顾不上这些。
一上楼, 气都没喘匀, 钟驴祭仪就趴瞭望塔上往外瞅。
从城池正南门出来, 是一条被修整压实了的宽阔土路, 当初钟驴村抽签的时候, 抽到了大路西面第一个村落的位置，再往里就是须狐村, 钟驴祭仪对他们这位置很是满意，不论城里有什么事，别的不说, 至少他们要比须狐村的人知道得更早。
这不, 从瞭望台往外面一瞅, 那浩浩荡荡望不见尽头的队伍就尽收眼底了。
“兽神在上, 这还是城池的队伍吗？他们走的时候，队伍有这么长吗？”
牛辛扶着他的官帽，刚刚往出探得太急，差点把他的兽皮小官帽撞掉：“当然是咱们的队伍了，您往中间看，整个大陆上，除了咱们黑耀的队伍，谁能有那么多辆板车，还有那板车上飘着的旗子，这些旗子之前不都教您认识过吗。”
黑耀军团回城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城，他们这些在各村值守的巡检队，前几天已经接到了通知，不然领地内乍一下出现这么多兽人，他们第一个就得赶回城池报信。
不过别看牛辛几人面上尚且还稳得住，但心里的震惊一点都不比钟驴村人少。
好家伙，过来传信的兽人只说祁白和狼泽带回来很多兽人，但这也太多了吧？牛辛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人，看得他眼睛都要花了。
嗯，一定是他眼睛花了，不然他怎么看到好几个黑不溜秋的兽人。
眼看着队伍越过几个村子所在的位置，没有停歇地往城池的方向前进，钟驴祭仪又有些急了：“他们怎么不停，都到家门口了，战士们怎么不回家？”
这牛辛就不知道了，他有些羡慕地看着队伍中的战士：“城主和大祭司一定有他们的安排，你们安心等着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钟驴祭仪怎么能安心，他白天的时候都看着了，那些板车上有不少缠着夹板的兽人。
他们钟驴村一半角兽人战士都参了军，战士们要是有点闪失，他们钟驴村可要怎么办啊。
就这么辗转了大半夜，第二天天还不亮，钟驴祭仪就爬了起来。
“小二子，小二子”
睡在炕头的驴二，迷迷瞪瞪听见有人在门外叫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这声音锲而不舍，驴二才反应过来，门外是真的有人在喊他。
下炕开门，驴二看看外面昏沉的天，赶紧将人拉进屋：“祭仪，出什么事了？”不然祭仪怎么这么早就来找他。
“没出事，这不是你们村长他们回来了吗。我就是觉得心里实在是着急，你快出去套上板车，咱们今天到城里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还能顺路把你父亲和大哥他们捎回来。”
“哎！我这就去！”
钟驴祭仪这么说，驴二一下就没了睡意。
驴二从正门口停车的地方把自家的板车拉了出来，钟驴祭仪带着干粮和挡风的兽皮毯子爬上了车。
正在门口值守的兽人哪能放心这一老一少两个人黑灯瞎火地出门，马田跟牛辛几个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两人一起出发了，他跟着过去能有个照应不说，这一路上至少也能帮驴二拉拉车。
三人出发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三四点，他们到城池时不过早上八点多，城门都还没有打开。
马田到城门边打听了几句，回来说道：“我问过了，城门一会儿就开，我们在外面先等等。”
冬天天亮得晚，兽人们又不用外出劳作，黑耀城门开得便比较晚，要到早上九点才有专门的城门官来开门，如钟驴祭仪他们这些村里过来的兽人，更是要在出入记录上登了记才能进城。
两人闻言都表示理解：“要等的，要等的。”
自从秋日祭典之后，五村的兽人便被允许出入城池，这对五村兽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荣耀，不过是简单核对一下身份便能随意进入城池，这跟回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北洲的二月初，正是最冷的时候。
钟驴祭仪包着厚兽皮，眉毛和眼睫毛都结了霜，说话时寒气都少了不少，一看就是被冻透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兽皮袋，里面装着几块酥油奶豆腐还有一些肉干：“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进了城，我带你们去面馆吃面条。”
马田没跟钟驴祭仪客气，他啃了一口酥油：“面条就不用吃了，我正好回趟家，你们去打听消息要注意听城里的鼓声，下午敲鼓五下城门就要关闭，到时候我在城门口等着你们，晚了你们今天就回不去了。”
“好好好，我都记下了，我们会按时出城的。”
看着两人有些蔫蔫的神情，马田又提醒一嘴：“实在不行就去制陶坊和制铁坊那边问问，他们那离军营近，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三人正说着话，身后又传来车轱辘的声音，众人转头，就看到了两辆板车。
其中一辆板车拉车的是一只赤狐。
另一辆车拉车的是一匹灰色的大马，但车上却坐了七八个人，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这些都是熟面孔，这是祝马潭犬和宿羊三村结伴来了。
看来大家收到了军团回城的消息，都没能坐得住。
这时候就能看出五村之间的差距了，其他四村的兽人都造得不轻，而须狐村长祭仪和村长的儿子狐宾三个人却神清气爽，看起来好不精神。
没办法，谁让须狐村的板车，是五村中唯一一个有车厢的，这车厢虽然不大，但也足够遮风挡雨。
“哎呀，你们瞅瞅，”须狐祭仪拍着车厢，“我们狐火是城里工司的司长，他教我们做的板车，就是比别人教得要好。”
有须狐祭仪这大嘴巴在，城外五个村子的兽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狐火曾经是须狐部落的人。
五村建成之后，城中便派了工司的兽人教村人们制作工具，其实工司对于过来学习木工的兽人从来都不拒绝，只要肯认真学，日常生活中需要的工具，大家慢慢都能学得到。
但或许是狐族兽人天生就要更为手巧，同样一起学习，他们学得总要比其他学生快一些，再加上须狐祭仪成天狐火长狐火短的，渐渐还真有人觉得他们受了照顾。
狐宾撇撇嘴，事情根本就不是祭仪说得那样，别说照顾了，狐火当他们不存在都是态度好的，也不知道祭仪的脸皮怎么那么厚。
而且这板车有什么好炫耀的，要是他们的族人在战场上立了功，那才是大喜事呢。
不过还真有人信了须狐祭仪的鬼话，宿羊村长从板车下来，笑呵呵地说道：“可不是嘛，我们可做不出这样的车厢，城里车行卖得我们又买不起，再冷的天也只能生挨着。”
其他两村村长对视一眼，没有搭须狐祭仪的话，转过身跟早早过来的钟驴祭仪聊了起来。
就在须狐祭仪暗自咬牙时，黑耀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不管几人之前想着什么，这个时候也都只剩下了一个心思，众人齐齐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今天在城门口值守的是象榆，瞅见门口等着的人，象榆便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来得巧，”象榆回头喊道，“去告诉狼锦他们不用套车，五村的兽人都过来了，让他们直接过来吧。”
几人相互看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快，狼锦几个十八九岁的角兽人小子跑了过来。
昨天晚上，狼锦几个便得到了通知，让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出发，到五村中宣读告示。
见到五村的人，狼锦几个小子还有些不乐意呢，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兽人来说，这些外出跑腿的任务，不仅不辛苦反而分外有面子，而且他们都盼着去石楼那边玩呢，这下好了，乐趣“啪”地一下全没了。
不过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职责，狼锦拿出口袋中的纸条，尽职尽责地对众人宣布了城池的安排。
公告的意思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说，军队打了大胜仗，城池对大家都有奖赏，让他们在家安心等着，战士们几天之后便会回家。除此之外，在这些日子里，多做一些木槽和石槽，过几天就能用得上。
虽然不明白城池让他们做木槽和石槽是要干什么，可众人都听明白了，村里的战士还要好多天才能回去。
象榆道：“都听见了吧，你们别瞎着急，军队打了大胜仗，进城置办点货物，就赶紧回去吧。”
祝马族长指指外面的板车，赔着笑说道：“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见见我们村子里出去的战士，能送点东西给他们也行。”
狼锦摆摆手：“别说你们村里的战士，就是城里的兽人也没回家呢，所有战士现在都在军营里。”
“你们都看见军队带回来的兽人了吧，那么多人要处理，兵司和户司那边已经忙了一宿，且还有得忙呢，你们现在过来也没人有空管你们。”
大冬天跑一趟都不容易，见几人失落，象榆道：“别胡乱猜想了，这么跟你们说吧，战士们留在军营是好事，你们那些东西也不用往里送，他们什么都有，吃的喝的都是好的。”
象榆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人也不好再问，与象榆和狼锦几人告了别，各自分开进了城。
驴二背着藤筐，有些无措地说道：“祭仪，咱们现在怎么办？”
钟驴祭仪想了想：“走，答应让你吃面条，咱们先去面铺。”
“还还吃什么面啊”
“别啰嗦。”
今天的交易街很是热闹，城中老少齐齐出动，大大小小的铺子中都挤满了人。
钟驴祭仪带着驴二进入面铺，转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空位置。
他们坐的这个是长桌，旁边已经坐了四个兽人，正一边吸面条，一边眉飞色舞地讨论着。
“昨天你有没有到街上来，看见咱们的战士们了吗，可真是太威风了！”
“来了来了，当然来了，总感觉他们这一趟回来，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就连从前总是耷拉着脑袋的刺芠，昨天都仰着头，还跟我招手了呢！”
军队进城之前，城中的百姓便等候在了街道两侧，为凯旋的英雄们欢呼，那盛况几人现在想想还激动万分。
“对了，听说城主和大祭司这一趟带回来的，都是伊狄和北荒的兽人，你们原本不就是北荒的部落吗，队伍里面有没有你们认识的人？”
“我没见着认识的。”
一人懊恼道：“我也是北荒的人，但我家那牭牛偏偏昨天下崽，等我出门的时候，街上哪里还有军队的影子。”
“哈哈，这是好事啊，你们家牭牛下了几个崽子？”
“生了三个呢”
钟驴祭仪见这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跑了题，虽然他也对牭牛生小崽子很感兴趣，他们村里的牲畜圈里也有牭牛揣了崽，可现在这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嘛。
钟驴祭仪将刚刚顺手买的小腌菜往旁边推了推，打听道：“你们昨天在队伍里看见兽形是驴的角兽人战士了吗？”
这兽人没动钟驴祭仪的小菜，举着筷子想了想：“有吧，好像是见着了。”
“有，”他一旁的兽人倒是不客气，夹了一小筷子说道，“我在板车队里看见了。”
钟驴祭仪之所以上来就打听兽形，是因为驴形兽人并不算多，至少整座城池现在也就只有他们一个村子的兽形是驴。
那兽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打量了一下两人，说道：“你们是钟驴村的人吧？”
驴二抱着面碗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是钟驴人，我的父亲和大哥也跟着军队外出了，我大哥耳朵上有一撮白色的毛毛，你见到他了吗？”
那兽人捏了捏鼻头上的汗，这辣果真带劲，他只加了一点点就辣得浑身出汗：“那哪能看得清，不过我看那些兽人都挺好的，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钟驴祭仪又拉着几人问了许多昨天的情形，一碟小菜被吃完，几人的面也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出了面馆，两人又按照马田的提醒，去了一趟制陶坊和制铁坊，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消息。
管事的鹿果和牛溪都不在坊里，剩下干活的伙计知道的并不比面馆中的兽人多。
两人不死心地又往军营的方向走了走，结果连军营的屋檐都没看到，就被值守的战士给喝退了。
钟驴祭仪叹了一口气，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驴二挠挠脑袋：“那咱们就这么回去吗？”
钟驴祭仪看了看驴二身上背的藤筐，来都来了，不能空手回去。
皮毛铺子里换一些兽皮，奶铺子里换一些酥油和奶豆腐，豆腐坊里换一些豆腐豆干。
豆腐和豆干换了很多，这东西耐放，尤其是鲜豆腐放外面冻上，就能变成软弹的冻豆腐。
这些东西都是外出的战士没吃过的，买回去留着给战士们尝鲜。
路过糖铺子，钟驴祭仪一跺脚，用剩下的所有物资，换了一小罐麦芽糖。
钟驴祭仪听在城中上学的幼崽们说过，这麦芽糖据说是用葙稞糯根和稃苞做成的新吃食，即便在城池中都是稀罕的东西。
孩子们一提起来就直流口水，可要是问他们那是什么味，一个个却又都不知道，只说那个家里开豆腐坊的同学带到班里过，他们闻着十分香甜。
钟驴祭仪小心收好罐子，心想，都尝尝，下一次再问，幼崽们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
才这么想着，哪知一出城门，两人就看见二十几个幼崽，正蹲在城门下的车棚里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在这？”钟驴祭仪快走几步，呵斥道，“怎么不老实上学！”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幼崽站起来，吸着鼻涕说道：“我们老师听说您来啦，给我们放了假，让我们回家等着父亲阿媪他们回家呢。”
“祭仪爷爷，我们放了二十天假呢！”
钟驴祭仪面上才算缓和一些：“好，回家，都回家。”
不一会儿马田也背着一个小包袱过来了，到底是黑山人，马田打听到的消息比钟驴祭仪更详细，他笑呵呵地说道：“我听说仓库已经向外搬了一天物资，城池这是在给战士发放奖励呢，以驴姜村长的能耐，一定能挣得很多奖赏。”
钟驴祭仪心里嘀咕，要那些奖励干什么，他就想让所有战士都安全回来，不过还是十分感谢马田的好心，他给马田递了一大块豆皮表示谢意，马田今天跟着他们跑这一趟，着实是辛苦了。
马田只收了一半：“这块留作路上的食物，剩下的就不用了。”
他们这些驻扎在五村的巡检队，一年虽然只轮班一次，但一次却要在村子里待上一整个月，能抽空回一趟城池看看伴侣和幼崽马田就挺满足，至于路上的这点辛苦倒是算不上什么。
通过城门，板车咕噜咕噜地驶离城池。
一行人回到钟驴村时已至半夜，石楼中一片静悄悄，而同一时间，军营中的办公室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战士们在这次战役中的战绩，祁白和狼泽在回城的路上就已经统计完毕了，每人该得的物资奖励也都确定了下来。
不过单是有物资奖励可不够，将士们军衔的升降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并且需要更仔细斟酌。
这本是兵司内部的事，不过因着这一次涉及到的将士太多，议事会的长老们也列席讨论。
关于其他人的职位变动，大家都没有意见，唯独到了苍邪这里，众人纷纷表达了不满。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猴岩，都提出了反对意见：“苍邪才加入城池，怎么能让他在军中担任这样重要的职位。”
羊罗点头说道：“城里也没有那么多兽人供他调遣啊。”
这一次自愿跟随黑耀迁徙的北荒部落，大多都是北面靠近伊狄的小部落，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个部落加入进来，总人数八千多，再加上伊狄各部的近三万人，祁白和狼泽这一趟远征带回来近四万人口。
此外，昨天回来之后，祁白和狼泽还得知到，在他们离开城池的这段时间内，又有三个小部落找了过来。
羊罗和马菱见过这三个小部落的人，他们应该是听到了骆束散出去的消息才来到了北洲。
这些人被暂时安排在黑山下的宿舍区内，只等祁白和狼泽回来在做安排。
加上这三支部落，黑耀之城目前的总人口将近六万。
不过有这么多人，并不代表黑耀就需要六位万夫长，毕竟这些人口里，还有许多老兽人和幼崽，除非万不得已他们根本不用上战场，兵司统计的战士名单，满打满算不到四万人。
在这之前，五军大将中的熊寒、云景、狼战和牛朔四人已经被提为了万夫长，狼季虽然没有升为万夫长，但他手底下掌管着机弩队，他需要的是技术精兵，在人数上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如此一来，这第五名万夫长就显得十分多余，因为兵司已经没有可供分配的战士了。
祁白给了几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苍邪直接统领城中的兽人。”
作为一个能在五年内统一伊狄荒原的男人，苍邪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可败将的身份注定让他无法服众。
别说是黑耀的战士，就算是勒力的兽人，那也是黑耀打下来的百姓，分给苍邪同样会有人不服。
所以祁白给苍邪的这一个万夫长，其实是一个虚封。
给苍邪一个万夫长的上限，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就要凭苍邪自己的本事了。也就是说，苍邪若是能收服百人，就拥有百夫长实职，能收服千人，就是千夫长实职，能收服万人才能真正成为黑耀的万夫长。
凭借自己实力打下来的军功，自然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会议室有一瞬间沉默，鹿言有些不忍地说道：“这这他能同意吗？”
鹿言想说的是，你这也太坑了，这什么破万夫长，还不如人家有十个兵的十夫长呢。
哦不对，苍犬族还是有三百多角兽人的，苍邪少说有个百夫长保底。
祁白笑了笑：“怎么不行，苍邪本人已经同意，大家若是没有异议，以后他就是黑耀的万夫长了。”
事实上，苍邪不仅没有觉得被骗，在听到祁白的解释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有意思，你若是真让我直接做个万夫长，我倒觉得你们小瞧我，不过就是带战士打仗，这有什么难，不用一年，我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万夫长！”
要知道，苍邪这职位虽然是虚封的，但他的权力却不是虚的。
在内，苍邪可以以万夫长的身份参加兵司的重大会议，在外，他可以随意调兵进退自由，但凡出征，城池还会给他们提供军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虽然不是黑耀的将军，但也相差无几了。
第334章
“战士们回来啦！战士们回来啦！”
正是晚饭时间, 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气，幼崽们欢快的喊声在石楼中回荡，兽人们连忙放下锅铲, 急忙跑出家门。
一百个背着大包小包, 肩上扛着羊腿牛肋排的角兽人站在石楼门洞下，精神抖擞地冲族人们挥手。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站在最前头的驴姜，他一个人就拖了整整一头羊, 那羊看着少说也有五六百斤。
“父亲母亲快看, 这是城池给我们的奖励，有这么多肉和粮食呢！”
“这是我挣得的奖励, 呵呵。”
“好, 好”
战士们秋末跟着城池的军队出发, 转眼过去了六个月, 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许多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钟驴祭仪住在石楼的最里面, 这时才跑到众人面前, 他仔细看着每一个角兽人战士, 最后抓住钟驴村长驴姜的手：“都回来了吗？”
驴姜露出两排牙：“放心吧, 咱们的战士都好好的, 一个也没落下。”
事实上，作为最后加入军队的战士, 五村派出去的两百多名角兽人，大部分都被编入了后勤队伍中，连上正面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当初听到城池这样的安排, 好多兽人心里还暗暗窃喜, 然而不过短短几个月, 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站在钟驴祭仪和驴姜身旁的角兽人, 此时便高声说道：“可惜我们没有机会上场杀敌，不然一定能跟村长一样分得更多奖励。”
大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他们早就发现驴姜的奖励跟旁人不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下队伍中的年轻兽人就更来劲了，几人你一句我一嘴，叽叽喳喳地把驴姜的过人表现说了一遍。
原来当初斡迩族长带着两个勒力首领夜袭黑耀营地，驴姜一个人便生擒了一个勒力首领。
有了这一次表现，再加上狐乔和犀昼两人的推荐，驴姜被破格提拔到了后军的队伍中，在与勒力决战之时，不论杀敌还是退敌，驴姜都始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可以说，驴姜这一次的表现确实亮眼，就算放在黑耀的一众战士中比较，都能算是佼佼者。
钟驴祭仪瞪了一眼那不是好嘚瑟的年轻兽人：“你懂什么，光会打架能有什么用。”
驴二的父亲驴腰笑呵呵地道：“祭仪，这还真有用，姜就是因为立了功，才被城主认命做我们这些村子的额的什么长来着？”
驴腰说到一半，突然忘了词，还是他的大儿子驴大补充道：“里长。”
“里长？”钟驴祭仪从未听过这名字，“那是什么？”
“这事我正要跟你仔细说。”
驴姜转头，对大家说道：“都堵这儿干什么，不冷啊，都回屋暖和去。”
一个战士掂了掂肩上的兽皮袋，问道：“祭仪，这些物资我们要送到哪里去？”
“这都是你们挣得的，不用上交，都带回自己家去吧，”钟驴祭仪笑道，“荚，你去把我前两天买回来的豆皮和豆腐拿出来，给大家都分一些。”
“哦哦哦，回家吃肉咯！”
“吃豆腐咯！”
一旁的楼梯上，牛辛推了推身边的两个兽人：“今天我们几个值守就行了，你们快回去跟家人聚聚吧。”
两个兽人笑着对牛辛道了谢，村子每天的值守都是巡检队和村人一同进行的，牛辛是巡检队的队长，他这么说，就是给他们俩放了假。
众人簇拥着战士们往石楼里面走，牛辛几个站在楼梯上干瞪眼，看着有点可怜兮兮的。
不知道是谁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下一次就能轮到我们出战了。”
马田好笑地拍拍几人的肩膀：“别瞅了，干活去吧。”
驴姜的房子在石楼大门的左侧，这里与巡检队的办公室和宿舍紧挨着，旁边就是登上瞭望台的楼梯，不论石楼内外发生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房门打开，长时间没有住人的房间冒着冷气，比屋外还要冷上一些。
驴二站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看见了灶台旁堆着的干柴，转身颠颠跑去隔壁借火，得先帮驴姜把锅灶生起来，至少先让屋子暖和一些。
驴姜将分得的物资直接扔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带着钟驴祭仪进了里屋。
火炕上积了一层尘土，两人都不讲究这个，就这么坐在炕沿上说话。
“这两天，迁徙来的兽人就要搬出来，在咱们五个村子旁边落户了。”
“那么多人，都要到咱们这？”
驴姜摇头。
这次搬出来的部落，加上宿舍区那边住着的三个，共有二十五个部落，都是主动归顺黑耀的部落。
等这些村庄建成，黑耀城外一共就有三十个村庄了，为此，城池出了一个新规定，以后每五村为一里，设一个里长。
按理说，每里的里长都应该由村中的兽人担任，不过现在各村都还没有稳定下来，这些职位便暂时由过来监督建设的城中兽人担任，唯一一个特殊的便是驴姜。
“噗。”
听到驴姜的解释，钟驴祭仪直接笑出了声，最后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黑耀关于里的划分，是根据各村的地理位置来的。
新落户的村子，要以黑耀为圆心，顺着已有的村子，向东西两侧延伸。
这么一来，驴姜作为里长，负责的便是包括钟驴和须狐在内的五个村子，那须狐祭仪听到这消息，还不得被气死。
以前钟驴祭仪十分嫌弃跟须狐村做邻居，现在他可是一点都不后悔当年抽的签了，真想看看须狐祭仪现在的表情。
驴姜正色道：“城主让我做里长是信任我们，您要是为了从前的事情为难须狐村，那我还不如不做这个里长了。”
“咳，”钟驴祭仪轻咳一声，“瞎说什么，我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把这个位置给我坐稳了！”
开玩笑，驴姜当里长他不过是笑话笑话须狐人而已，万一要是让须狐人当了里长，那些人不定闹什么幺蛾子呢。
“不对啊，”钟驴祭仪后知后觉道，“城主和大祭司带回来那么多兽人，怎么就这么点人出城。”
二十五个村子不算少了，可钟驴祭仪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跟他当初看到的人数还是差得老远。
“剩下的兽人原本都是勒力人，那些人都被留在了城里。”
钟驴祭仪吃惊道：“他们是被打败的兽人，怎么反而能留在城里？”
“不是这么算的。”
驴姜早就猜到了钟驴祭仪的反应，因为一开始他也不理解，还是跟狐乔和犀昼两人打听了一番，才算明白过来。
“城池有严格的加入规矩，并不是留在城池里的兽人，就算是城里人了。”
恰恰相反，与钟驴这些自愿加入的部族，能分到土地建房耕种不同，原本的勒力兽人要先在城池内工作，黑耀会提供他们吃住，但在这期间，他们建造的房屋属于黑耀，他们耕种土地的产出也归城池。
按照现代的理解，就是黑耀公司从伊狄招来了一大批实习生，他们得通过严格的录用条件，才能在黑耀转正。
这一方面是考验，另一方面，黑耀公司为了招这些伊狄兽人可是花了不少物资的，总要回回血才行。
外面驴二已经将火生了起来，半年没烧的火炕湿气有些重，房间逐渐暖和，却跑出不少烟来。
钟驴祭仪在鼻子前扇了扇，这么看来，留在城里，是好是坏还真是难说。
那些人虽然被留在了城中，可是他们钟驴兽人也不差，到时候到底谁能成为城里兽人还不一定呢。
见祭仪想开了，驴姜才问道：“前几天城中不是通知了大家准备木槽和石槽吗，族人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几天大家一有空便在村里做槽子，我按照那天听到的，大大小小做了好多呢，”钟驴祭仪问道，“咱们做这么多槽子干什么啊？”
祁白让大家准备木槽和石槽，当然是为了让大家能在冬天吃上更多新鲜的食物。
从来得越来越迟的春天推算，今年的春耕估计得到四月末五月初，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时候种上一些菜，开春之前大家或许都能吃上两三茬了。
这几年，祁白一直没有放弃他的温室种植计划，每年冬天他都会在房间里种不同的蔬菜。
虽然有了火墙和火炕，室内温度对植物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但祁白的种菜之路却依旧不太顺利。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家现在居住的房间太暗，没有足够的光照，植物就免不了要干枯打蔫。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让祁白找到了几种耐阴的植物。
其中最适宜种植的便是一种类似于韭菜的蔬菜，跟蓝星上的韭菜差不多，这蔬菜没有阳光依旧能长，只不过见了光和不见光的韭菜长得颜色不一样。
另一个则是一种长得有些像生菜的蔬菜，族人们都喊它为大叶菜，这大叶菜不像韭菜可以在黑暗下生长，它生长还是需要光照的，只不过一天内能照上两个多小时阳光，剩下的时间内只要放在有光亮的房间内，它就能嘭嘭长起来。
而且这两种植物打理起来也并不麻烦，只要能养活几盆，就能收获不少蔬菜。
祁白道：“ 需要注意的就这么多，最重要的就是让它们多晒晒太阳。”
教室内，大家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他们原本以为需要施肥浇水的植物就够复杂了，没想到它们竟然还需要照太阳，按照大祭司说的，那些植物几天不照日头就会要死要活。
众人啧啧嘴，怎么就能这么金贵呢。
“要是没问题，大家就领上一些种子，回去带着族人们先试着种上一些，头一茬咱们不要求数量，能弄清楚步骤就行。”
一兽人举手：“大祭司，那我们要是有问题了怎么办？”
“有问题也没关系，”祁白笑了笑，指指门口的兔芽，“城北有一个种植园，大家要是有问题，就去那边找兔芽司长。”
至于祁白自己，最近在城里的时间怕是都不会太多。
城中的族人们已经种了几年地，对于种菜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把握，城外的五村兽人却是去年才刚刚接触种植，他们那里面临的问题会更多，他得亲自去看着。
再加上刚分下去的二十五个村子也要开始动工了，他和狼泽得去巡查各村的建设进度。
这些都凑在一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有的忙。
就在祁白大力推广温室种植的时候，两支队伍正在逐渐向黑耀靠近。
第335章
“须狐祭仪, 您过来啦。”
正在荒地上干活的兽人，看见过来的几人，停下动作打招呼道。
兽人们已经干了一个多月的活, 石楼的地基和建筑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只等开春后便能开始动工。
最近大家正在村子前面的荒地上开荒，除草砍树清理石块，将土地翻整完还要挖水渠。
当初为村子选址的时候, 祁白和狼泽便专门挑选了有河流经过的地方, 但想要更方便灌溉耕地，还是得修水渠引水。
须狐祭仪在地头停下脚步：“哎哟, 你们都知道吧, 城主和大祭司现在正住在我们村子里教导我们耕种呢。”
几个兽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须狐祭仪很满意, 指着狐宾手里的木桶说道：“这不快到晌午了, 我来给城主和大祭司送点肉汤暖和暖和，你知道城主和大祭司在哪里吗？”
几人相互看看, 最后一个中年兽人给两人指了一个方向：“好像在那边, 你们过去看看吧。”
顺着中年兽人指的方向, 须狐祭仪和狐宾很快找到了祁白和狼泽的身影, 倒不是他们眼尖, 而是祁白和狼泽的不远处，一个近百辆板车组成的车队正缓缓驶过。
须狐祭仪仰着下巴往车斗里看, 看清板车上拉得货物后，好奇地冲祁白打听道：“大祭司，这些石头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想问这个好久了, 城池的采石场上明明有许多石头, 黑耀的兽人却还要隔三差五地到很远的地方拉石头回来, 而且他也从未在城中见到红色的房子, 真不知道这些石头有什么用。
祁白挑了挑眉头，这小老头眼神挺好使，刚刚过去的，是从赤红山脉回来的采石队，车上装着的自然是赤红石块，至于赤红石块的用途祁白倒没有多说，现在还不到普及铁器的时候。
狼泽道：“你有什么事？”
须狐祭仪立刻不去纠结石头的事情，而是讨好地举起木桶：“这是村里刚刚做出来的肉汤”
他才开了个头，身后便传来一阵呼喊声。
“城主！”“大祭司！”
驴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有靠近便变成了人形。
见祁白和狼泽两人看向驴二，须狐祭仪眉头竖起，这些钟驴人怎么那么烦人，都隔了这么远了，他们还能坏他的好事。
不过抱怨是不敢抱怨的，因为驴二身后，还跟着钟驴村的巡检队队长牛辛。
牛辛气喘吁吁地说道：“村外刚刚经过了一个车队，我们过去拦了但没能拦住，那些人不讲理，说自己不与黑耀城主之外的人说话，他们现在已经朝着城池的方向去了，马田几个正跟在那些人身后。”
狼泽与祁白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对工地负责人熊风简单交代了几句，狼泽便变成兽形，两人连存放在须狐村的板车都没有带走，径直回了城池。
狼泽奔跑的速度自然不是车队可以比的，两人虽然出发得最晚，但到达城池的时间却比所有人都快。
一直到傍晚时分，一支六七百人的队伍才姗姗出现。
说是车队，但这队伍中不过只有三辆板车。
队伍中间，一个裹着厚厚兽皮袍的兽人正坐在一辆板车上，天色有些暗，祁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往队伍的最后面看去，依稀能见到虎兽形和羚羊兽形的角兽人。
“看来是崧芜和圣羚的人。”
现在能拥有的车队的，无非就是骆束以及崧芜和圣羚两拨人，只是他们与黑耀的关系向来不错，没道理会不与牛辛他们交谈。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狼泽看了马菱一眼，马菱点头，向下大喊：“外面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到我黑耀来？”
“我们是契城来的使者，快打开城门，让使者大人和使团进城！”
至于崧芜和圣羚人，则被他们下意识忽略了，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两个部族的兽人根本算不上什么。
狼泽道：“告诉他们，每族只能有三个兽人进城。”
马菱将狼泽的话喊了出去，城墙下的队伍明显有些骚动，那坐在板车上的兽人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看样子很是生气，不知道他身边的兽人对他说了什么，最终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城门打开，九个兽人轻装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雍神司的孙子二级战士豹谈。
马菱一眼就看出他们根本没有按照要求来，说好的每族进城三个人，但实际上崧芜和圣羚各只有两人，都是老朋友了，虎燎隼和羚娉羚塔。剩下的五个人则都是契城的使者。
马菱没有点破，而是笑脸迎上前：“各位使者，我们城主和大祭司听闻几位到来，在城主府准备了晚宴，各位是要先到客舍中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到城主府赴宴？”
才一走进城门，豹谈和四个护卫便感觉头顶的城墙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他们警惕地望向城内，就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街道，道路两侧是整齐的房屋，此时许多房屋内都有柔和的光亮照出。
纵然已经听骆束讲了一遍，纵然已经见识过兽神之城的繁华，五人依旧被面前的场景震住，甚至有种不太真实的眩晕感。
“使者？”
豹谈被马菱的声音唤回，心里的那点儿震惊瞬间消散，紧接着便是一阵激动，还好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黑耀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虽然有点不满黑耀的城主和大祭司竟然不到城门口来迎接他们，但看在他们为自己准备了宴会的份上，豹谈点了点下巴：“不用休息，你带路，我直接去见你们城主。”
“这边请。”
豹谈第一个迈出步子，紧接着便是他的四个护卫。
跟在几人身后的隼，听到“晚宴”两个字后，眉头不自觉地跳了跳，总感觉参加晚宴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方名义上毕竟是上城来的使团，又是光明正大地出使，祁白和狼泽还是很给他们面子的。
使团一共来了九个人，祁白也安排了羊罗九人作陪。
双方会面之初，除了豹谈盯着祁白白发的时间有些长，被狼泽警告地瞪了几眼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尤其是黑耀准备的食物，让所有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然而就在隼以为今天大家就这样相安无事，可以回去安心睡觉的时候，吃饱喝足的豹谈却终于想起了“正事”。
“本使者这一次过来，是来给黑耀送人来了。”
“送人？”祁白笑了笑，“我们自己的族人都要养活不过来了，哪里还需要更多人。”
“本使者带来的，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兽人，这些都是你们黑耀正在寻找的族人。”
猴岩与羊罗对视一眼，黑耀正在寻找的兽人看来豹谈已经见过了骆束，如果豹谈真的带来了他们的族人，这倒真是个惊喜。
“不过，为了找你们的这些族人，我的人可是费了不少工夫，这样吧，”豹谈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兽人一袋盐。”
“还有，你们与那清池城的小城主做交易有什么意思，从今以后你们与我合作就行了，我能把你们的所有货物都交换出去。”
豹谈扬了扬下巴，自傲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我能让你们成为上城附庸，让你们进入兽神之城，仰望神殿的光芒。”
在兽人大陆上找人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所以从一开始，祁白对骆束应允的物资便很是丰厚，但再怎么丰厚，也绝对不会这么离谱。
要知道当初他们与墟山进行的奴隶交换，两千多人才换得四万斤兽肉，折算成盐还不到三百斤。
而这上城来的豹谈使者，竟然一个兽人就要黑耀用五十斤盐来交换，也就是说豹谈带来的六个人，就能抵得上两千兽人。
关键是他们连人都没有见到，对方带来的，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族人都不一定。
都说生意成功需要有来有回的谈判，可豹谈这漫天要价的态度，只让祁白觉得好笑，根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趣。
羚娉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对豹谈提出来的要求一点也不意外。
当然不会意外了，因为就在他们出发之前，上城使团就用几乎算得上是明抢的价格，换走了圣羚从黑耀带回去的三辆板车，而他们还不敢有一句怨言。
如果不是为了来归还祁白借给圣羚的物资，羚娉羚塔真是不想跟上城的使者一起跑这一趟。
祁白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隼。
明明身处在温暖的城主府，隼却觉得自己的后背阵阵发凉。
早在出发之前，隼就知道上城来的使者十分倨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到了黑耀的地盘，上城使者的傲慢竟然更甚，只希望这一切不要连累到崧芜之城。
隼斟酌了好半天，最后才提醒道：“豹谈使者这一次，只为黑耀找到了四十个奴隶。”
祁白挑了挑眉，隼的意思祁白明白了，就是让黑耀出两千斤盐破财消灾。
好家伙，这可是足足两千斤盐啊，都够一个部落富裕地用上一整年了，而豹谈就这样轻飘飘地提了出来。
不过从隼的态度，祁白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从上城下来的人，已经习惯了对下面的城池进行盘剥，只不过他们黑耀看起来格外有钱，被宰得分外严重而已。
两千斤盐对于别的城池或许是一大笔物资，但对于黑耀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可有了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更不用说，豹谈还盯上了黑耀的货物，想要做独家生意。
“黑耀城主，黑耀大祭司，见你们还未加入神殿，使者才容忍了你们在城外的无礼。”
见祁白和狼泽迟迟没有表态，豹谈的一个护卫上前一步：“我劝你们赶紧感谢使者为你们带来了族人！”
“我们的族人自然要回到黑耀。”
狼泽抬了抬幽深的眸子，开口道：“很晚了，带客人们回客舍。”
第336章
一直到豹谈一行人离开, 鼠由才松开苍邪的胳膊，刚刚要不是他借着倒水的机会把苍邪压在座位上，这家伙差点要上去跟人干架。
苍邪对祁白和狼泽和善的态度很是不满, 他眼神阴沉：“为什么要拦着我, 他们应该得到教训。”
向来只有他苍邪抢别人的份，还从来没人敢抢到他的头上。
鼠由瞪他一眼，那可是上城来的使者, 怎么可以轻易得罪。
羊罗皱着眉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困境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与他们交恶，”云章祭司摇了摇头, “难道我们要放弃进入兽神之城, 进入神殿的机会吗？”
云章祭司的话, 让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露迟疑与不舍。
他们这些兽人, 从小就是听着兽神之城的传说长大的，那是所有人心中最圣洁美好的地方, 无数兽人冒险远行, 只为了能亲眼见上一眼兽神之城的模样。
能够见到从兽神之城而来的兽人, 能够听到让他们进入兽神之城的承诺,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心神澎湃的事情。
错过这次, 他们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苍邪皱眉：“什么兽神之城，什么上城, 他们用得不照样是黑耀的板车，穿得不照样是黑耀的衣服，我看他们也不怎么样, 你们老想着那个什么破兽神之城做什么？”
“这”
别说, 这没什么见识的外域人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兽神之城要是真有那么厉害, 他们怎么没有自己的板车, 怎么还要穿黑耀的毛衣和兽皮衣？
而且就算是黑耀的衣服，也只有豹谈使者一个人能穿，他的那四个护卫身上的兽皮衣，看着还不如城中的百姓呢。
“让他去。”
会客厅中的众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主座上的狼泽。
云昙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去干什么？”
狼泽看向苍邪：“那些人都是上城人，你真的敢与他们为敌？”
苍邪眼中带上了兴奋：“有何不敢。”
羊罗伸手：“等等，你想要做什么？”
狼泽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身撑着桌子：“黑耀不是伸长脖子的羊羔，北洲更不是铺满珍宝的无主之地。他们想要打黑耀的主意，就要承担惹怒黑耀的后果。”
第二天清晨，苍邪便带着一队人，来到了使团在城池外建立的临时营地。
“你说什么！！”
“没有听清楚？”苍邪扯了扯嘴角，“那我再说一遍。”
“你们使团的豹谈使者被我们扣下了，想要赎回你们的使者，就交出你们带来的四十个奴隶。”
使团护卫的声音差点劈叉：“你们知不知道豹谈大人是谁？你们竟敢扣押豹谈大人！”
嗯这个豹谈是谁，苍邪还真不清楚，他无所谓地掀了掀眼皮：“他的身份重不重要，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你们带来的奴隶倒是挺值钱，只四十个就能值四十袋盐。”
“这么来看，你们不愿意交换，也不是不能理解，”苍邪笑了笑，“不过我得不到想要的，你们也别想要回自己的使者。”
在听到四十袋盐的时候，豹凿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走到那质问兽人的面前：“四十袋盐？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们寻找这些奴隶花费的时间虽然长了一些，但要说困难还真是不至于，将消息传给中城，中城的人自然会帮他们在下城和大一些的部落中寻找，这四十个奴隶便是由一个契图城所属的下城送来的。
豹凿一开始其实是想将这些奴隶直接送给黑耀，黑耀的城主只要不傻，自然会隆重招待，他们再以兽神之城为诱饵，提出其他要求，料想黑耀之城一定会万分感激地同意下来，到时候他们能够得到的利益一定会更多。
可作为神司孙子的豹谈，认为平白将奴隶送给黑耀是在讨好黑耀，不能彰显他们的地位，他想要让黑耀与其他城池一样，用远高于奴隶本身价值的价格进行交换。
豹凿虽然是神使，但作为雍神司的贴身神使，他的一切都是雍神司赐予的，他比任何人都会揣测雍神司的心思。
这一趟差事，说到底，不过是雍神司为豹谈提前铺的路，让他在黑耀的事情上占上先机，只等以后收服黑耀，再顺理成章地将黑耀记在豹谈名下，这便是豹谈将来成为神司的资本。
豹谈显然没能理解他爷爷的用心，可这说到底都是他们的家事，所以即便豹凿觉得豹谈的眼光实在短浅，也并没有说太多，而是同意了豹谈的提议。
只是，豹谈进城之前他们对奴隶的价格，明明商量好了是一袋盐，就这价格也绝不算便宜，怎么才一夜的工夫，竟变成四十袋了。
“误会？豹谈使者亲口说的，我亲耳听到的，能有什么误会，”苍邪不耐烦地说道，“你们究竟换还是不换？”
“换！”
听到豹凿要进行交换，之前出声的护卫又站了出来。
豹谈可是雍神司的孙子，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敢伤害他！这豹凿还是神使呢，怎么才跟这黑耀兽人说了几句话，就被吓破了胆。
“神使”
豹凿脸色冷了下来，他看着这豹谈带来的护卫沉声道：“使者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有几条命够拿来抵？”
那护卫被豹凿的眼神盯得有些慌乱，但身体却固执地没有动弹。
豹凿根本没指望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去，将那些奴隶带过来。”
不一会儿，豹凿的仆从便带来了一队奴隶，豹凿做了一个让苍邪查验的手势。
苍邪对身后的兽人歪歪头，让他们把人带走。
他又不是黑山兽人，他哪里知道这些人到底对还是不对，反正人已经到手了，带回去让他们自己看去。
见苍邪领了人就要走，豹凿又跟着上前走了几步。
苍邪这才像是想起自己还忘了点什么：“你们的使者，今天就会还给你们。”
豹凿哪敢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要是关上城门不认账，他要怎么跟雍神司交代：“我能否跟着你，亲自去将我们的使者接回来。”
“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
苍邪看了豹凿一眼，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有骨气的。
“走吧。”
豹凿进入客舍的时候，豹谈还躺在豪华客房中呼呼大睡。
被豹凿喊醒，豹谈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豹凿见到豹谈住着的房间，心里总算有了一点底，黑耀人能将豹谈安置在这样好的房子中，没有把豹谈关押起来，就说明他们还不想与凌豹族彻底撕破脸。
“豹谈大人，您真的让黑耀用四十袋盐来交换那四十个奴隶？”
说到这个，豹谈立刻跳下了炕，他双眼放光地抚摸着房间内的装饰：“看到没有，陶器就这样随意摆放在房子里，还有这些带着颜色的毯子，骆束那个家伙之前只带回去一些小的，黑耀中竟然有这么大的，还将它们铺在地上。”
豹谈张开胳膊深吸一口气：“黑耀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富有，四十袋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现在觉得我还是要少了！”
豹凿扭过头眉头深深皱起。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雍神司老了，他的眼光也远不如年轻的时候。
雍神司一共有两个幼崽，这两个幼崽都是那一代凌豹族中的佼佼者，可出色的大儿子怎么能比得上可以被称为天才的小儿子，尤其那小儿子还死在了一切都有可能的二十多岁。
这是雍神司一辈子的遗憾，他总念叨，如果他的小儿子不死，自己神殿神司的位置一定属于他，他说不定可以成为下一任大神司，而不是像他的哥哥一样，止步于上城神司的位置。
雍神司的这一份偏爱，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那人留在世间唯一的幼崽身上，在豹谈年纪轻轻便超越他的哥哥豹奚成为二级战士，这一份偏爱更是已经快要满溢出来。
可豹凿看得清楚，豹谈终究不是那一位，雍神司的期望注定要落空。
“大人啊大人，您只想着他们富有，您怎么忘了，他们还是一群没有规矩的野蛮兽人！”
豹谈察觉到了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他们出城告诉我们，您被黑耀扣下了，不将那些奴隶交出去，他们就不会放您离开！”
“他们敢！我可是神殿神司和上城共同派来的使者！”
“他们怎么不敢，别忘了，黑耀连仓神司都敢杀，要知道仓神司可是带了近万人的队伍过来的啊，您还不是神司，我们也只带了几百人，黑耀有什么可怕的。”
豹谈呆愣半晌，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抓住豹凿的胳膊，呼吸急促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你我奴隶”
豹凿反扣住豹谈：“我已经将奴隶交给了黑耀，他们已经答应了放人，我就是来接您出城的。”
豹谈慌乱点头：“走，现在就走。”
两人出城的过程很是顺利，只是豹谈像是被吓坏了，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
才到了临时营地，豹谈便下令收拾行囊。
等崧芜和圣羚的兽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抛在了原地。
留在城外的兽人还在傻眼，隼和羚娉四人却兴高采烈地出了城：“走，我在客舍里给大伙订好了房子，我们去城里住！”
纯白鸟骨建造的宫殿之中。
一身穿白色长袍的兽人站在镂空雕刻的窗边。
他身形颀长，一头黑色长发如瀑，此时正微微抬眸，打量着从墙外探进来的花团。
“黑耀真的将雍神司的人赶了出来？”
侍从低着头，恭敬答是。
不一会儿，侍从听到花枝轻颤的扑簌声。
一阵花香传来，那人声音轻柔。
“请他来神殿一趟。”
第337章
晴空万里, 日头暖和。
祁白蹲在幼儿园的院子里头，拿着一根刚刚在路边顺手捡到的狗尾巴草逗小崽子们。
各种小“猫”和小“狗”崽子们的精力旺盛，撅着屁股脑袋不停地跟着狗尾巴草来来回回地转动。
其他小崽子就要懒怠许多, 尤其是小大熊猫, 迈着八字步，向前伸出爪子象征意义挥了几下，随后便四肢张开往地上一趴, 吐着红红的小舌头, 把自己摊成一张熊饼。
把祁白稀罕得，伸手使劲呼噜了几把, 才走出学院。
街上的兽人见到祁白, 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热情地向祁白打招呼。
这几天黑耀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春耕之后, 苍邪便带着一千名战士，背着粮砖和奶豆腐离开了北洲。
这一千名战士, 除了苍犬角兽人外, 还有一支主动要求追随苍邪的部族。
这部族名为拔都, 族长别巴就是一直跟在苍邪身边的刀疤首领。
此外, 牛辛他们也终于如愿以偿组成了一支小队加入了军队, 他们主要负责侦查与测绘，这些文字和图形工作可指望不上苍邪。
苍邪要带领队伍穿过东夷和北洲的边境, 去往更东的蓬野荒原。
这个出征的地点，是议事会与兵司共同讨论出来的。
说是出征，其实也不太准确, 苍邪这一次的主要任务, 还是去收拢愿意迁徙以及从东夷逃难出去的兽人。
或许是由于距离兽神之城更远的缘故, 蓬野与伊狄同样被称为荒原, 兽人们对那片土地的了解并不多，那里的兽人也被认为与伊狄一样更加野蛮和贫穷。
当然这些传言是否属实，就需要苍邪亲自去探查了，即便苍邪这一次无法收服所有百姓，能够摸清蓬野的部落分布情况也足够了。
如此一来，与北洲接壤的伊狄、北荒、蓬野和东夷，除了灾情比较严重尚且还没有恢复元气的东夷之外，其他领土便基本上都在黑耀的掌控之下了。
不知不觉，黑耀已经成为了隐藏在北方的庞大存在。
除了苍邪出征，这几天在城池中热议的另一件事情，便是圣羚部落的交易队了。
在虎燎和隼带领的崧芜交易队离开北洲近三个月后，圣羚的交易队终于动身告别了黑耀。
让圣羚队伍滞留这么久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黑耀的石楼。
自从进入了崧芜，见识到了城池的样子之后，圣羚部落便一直想要修建自己的领地。
建造房屋可不是看到房子就能弄明白的，圣羚想要修建房屋少不了需要别人的帮助，他们首先想到的求助对象是邻居崧芜。
寂不是不想答应圣羚的请求，只是在这件事上他也有心无力。
炽虎族的城池是从万骨手中夺下来的，他们本身对于建造并没有太多经验。
而询问了城池中那些参与了城池建设的兽人才知道，当年万骨的兽人和奴隶只能干出苦力的工作，真正建造房屋的方法，一直都掌握在神殿派下来的工匠手中，就连之前在战斗中被摧毁的大巫殿，崧芜人自己都无法修好，只能依靠兽神之城的扶神司派人下来帮忙重建。
或许万骨大巫和城主知道如何建造房屋，但他们现在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哪能指望他们来教导圣羚。
更不用说阻挠他们的不止技术问题，还有更棘手的，就是建造房屋的资格。
在兽人大陆上，所有房屋的建造方法，都是神殿的智慧，没有神殿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教授。
就像在华国古代，人们居住的房屋大小和楼层层数，都需要与他们的身份相匹配一样，在兽人大陆上，修建房屋以及修建多大的房屋，都需要得到神殿的允许。
可圣羚不过是一个人口两三千的部落，想要获得建造房屋的资格，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羚娉和羚塔这一趟来黑耀，就想着私下问问祁白和狼泽，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这里学习到建造房屋的方法。
尤其当两人看到了黑耀城外的石楼后，想要学习的想法更是脑心挠肺。
这集防御和住宅为一体，可以连成片的房屋，简直太适合圣羚了，见了石楼还想什么神殿啊，这可比崧芜的房屋好多了！他们要将圣泉圈在最中间，绕着圣泉建造属于自己的领地。
羚娉和羚塔本以为，黑耀会同神殿一样提出很多要求，哪知道祁白很痛快就答应了。
“当然可以教你们，开春之后，城外要新建二十多栋石楼，你们要是愿意留下，可以跟大家伙一起干活，”祁白笑了笑，“不过你们这算是学徒，我不会给你们发报酬的。”
羚娉和羚塔自然不会在乎学徒的那点报酬，他们什么都不懂，没有什么是比亲自跟着干活学得更快的了。
当然更让圣羚人吃惊的是，黑耀的石楼竟然只用一个多月就建了起来。
要知道，崧芜的大巫殿可是已经修了两年，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完呢。
这不，等这一批的二十五栋石楼全部修好，羚娉和羚塔便带着族人马不停蹄地往莽荒赶，他们赶紧回领地，说不定今年冬天圣羚也能睡上热乎火炕。
对于这笔交易，祁白也是很满意，因为祁白终于换得了他心心念念的圣泉水。
圣泉水的作用毋庸置疑，它不仅可以增强兽人的身体，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还可以作为续命的良药。
至于圣羚会不会用假的圣水来糊弄黑耀，祁白完全不需要担心。
圣泉水不论在多寒冷的室外都永远不会凝结，几滴便能枯萎的花草重现生机，只说这些神奇的效果，普通的水就不可能冒充得了。
如果是其他部落提出用圣泉水交易，羚娉和羚塔或许还做不了主，不过如果对方是黑耀的话，两人倒是敢大胆这么一回，毕竟祁白和狼泽两人见过圣泉甚至获得了圣泉的赐福，圣羚的圣泉对黑耀完全没有遮掩的必要。
只是祁白没有想到的是，这才走了一个交易队，另一个交易队便紧接着上了门。
不过跟年初遇到的队伍不同，这回来的队伍可没有在城外营造紧张气氛。
老熟人骆束坐在板车边上，晃着腿到了城墙根。
他跳下车熟门熟路地跑到城门下：“哟，老爷子，还是您在这里呢，这次我们一共来了一百五十二个人，您都给好好记上。”
象榆靠在椅背上，抄着手笑骂道：“你这小子，明知道我不认识文字，在这里就是看门的，还让我给你登记，去，到旁边排队去。”
骆束让手下的兽人过去排队：“我这不是有大半年没过来了吗，我还以为您把文字都学会了呢！”
“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是不是想挨打了？”
骆束大笑几声，随后才说道：“哎，得跟您打听个正事，城主和大祭司如今在不在城中啊？”
骆束上一回来黑耀进货的时候，祁白和狼泽带队去了北荒，骆束没能见到两人，这一次可不就得提前问清楚。
象榆眼神在骆束身上看了看，又扫了几眼队伍最后面的几个人，坐直了身体问道：“你找城主和大祭司做什么？”
听象榆这么问，骆束笑眯了眼睛，看来今天这中间人他是当定了。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还请老人家让人通告一声，”骆束指了指远处那高大冷漠的角兽人，说道，“就说兽神之城的使者豹奚司侍来到黑耀，希望与城主和大祭司见上一面。 ”
听到豹奚这个名字，祁白和狼泽的第一反应，就是豹谈在黑耀受挫，凌豹族派人讨说法来了。
不过仔细听了传信兽人的描述，祁白又觉得有些不太像。
对方的行事作风与豹谈完全不同。
虽然双方都找了曾经来过黑耀的部族引路，可豹谈显然是将崧芜和圣羚人当成奴仆，他自己的人才是队伍的主力军。
而豹奚则不同，他只带了五个护卫，低调得都有些不像是来办公差的。
如果是来寻仇的，只有他们六个人够干什么的。
狼泽道：“先让他们进城，他们要干什么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黑耀之城的首次入城检查依旧十分全面，除了兽人的身高体型瞳色等等，还要记录下兽形和兽形的特征。
骆束虽然在路上就已经将这些规矩告诉了豹奚，但临到时间了，还是害怕他会发怒，好在对方虽然脸色不善，但却很配合。
一行人很快便做完了记录，才一进城门，便看见了主动迎上前的狐宵。
“豹奚司侍，骆束小城主，大祭司派我在这里等候两位。”
骆束面色古怪地瞅了狐宵几眼。
他来黑耀这么多次，每次见到狐宵都没得好脸色，感情这家伙是懂规矩的。
豹奚点头：“劳烦。”
狐宵看向骆束。
骆束停止了狐宵是不是故意针对他的胡思乱想，转头对骆刃交代了几句。
他带来的兽人都是跟着他跑了好几趟货的老手，货物和住宿的安排都很熟悉了，不过这里面毕竟还有豹奚的东西，他得让骆刃注意着些。
一切交代好，骆束冲豹奚和狐宵笑道：“请祭仪带路吧。”
第338章
祭祀殿正厅。
祁白笑着邀请豹奚与骆束入座。
骆束介绍道：“这位豹奚司侍, 是兽神之城雍神司的孙子，契城涅神司的幼崽，豹奚司侍代表兽神之城与上城出使黑耀, 我正巧要来黑耀进行交易, 便与豹奚司侍结伴同行。”
“冬天的时候，已经有一位自称上城与兽神之城的使者来过了黑耀，如今怎么又有一位使者过来？”
祁白适时露出惊讶, 语气中满是疑惑, 对豹谈与黑耀之间的不愉快绝口不提。
豹奚拿出一个骨牌：“这是中央神殿的信物，它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狼泽伸手, 狐宵便将豹奚手中的骨牌递了上去, 狼泽入手只看了一眼, 便将东西递给了祁白。
东西应该是真的, 这骨牌入手微凉，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质感, 是用一种特殊鸟骨制成的, 普通城池和部落不可能将鸟骨制成这种样式。
祁白将骨牌拿在手里, 倒是仔细地翻看了一遍。
骨牌整体为长方形, 两头为弧形, 看着有些像华国古代的玉圭，上面雕刻着对称工整的纹路, 应该是一种用来识别的符号。
中央神殿果然不同，之前他们可从未听说过哪个城池的使者手里还有特殊信物。
不过，要是这么说, 之前的豹谈岂不是个假使者, 那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祁白正纳闷呢, 狼泽便将他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不是假使者, 只是我们得到的命令不同。”
豹奚站起身，朝着西南方郑重行了一礼，才转头对祁白和狼泽说道：“本司侍奉大神司之命，邀请黑耀前往圣城山，参加十年一次的祈神大朝会。”
豹奚口中的圣城山就是兽神之城所在的山脉，传说那里是兽神在兽人大陆上的降临之地，是最神圣的土地。
中央神殿每年都会举行朝会，但只有十年一次的祈神大朝会是由大神司亲自主持的，也是神殿中最为重要的祭典。
至于为什么是十年一次，据说是因为兽神陷入沉睡，祂每十年会呼吸一次，这时在圣城山最顶端中央神殿进行的祭祀，最能传达到兽神的耳畔。
祁白望了望西南方向，那里正是他在圣泉中感应到的地方，祁白对于兽神之城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关于兽神的传说，祁白持保留意见。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各个城池虽然被允许朝拜观礼，但去可不是白去，所有城池的城主和祭司都需要带上充足的祭品，祭品越多越能得到兽神的赐福，反之则无法被兽神庇佑，没能应召前往的城池甚至可能有祸事降临。
咱就是说，你们都说兽神已经睡着了，祂老人家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去一一分辨祭品的多少，还根据贡品的多少准确赐福降罪。
祁白眨眨眼，总感觉中央神殿的神话故事编得不太用心。
见祁白和狼泽都在思索，并没有立刻答复，骆束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大祭司，你们可要准备好充足的货物了。”
“怎么说？”
“冬天的时候，我沿路在许多部落收集药草，费了许多时间不说，药草却没能收上多少。”骆束看向豹奚，“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豹奚司侍听说黑耀需要药草，联络了好几座城池与大部落，这不，这一趟单是药草，我们便带来了整整两车。此外，我们还带来了二十多名兽人，希望他们会是黑耀正在寻找的族人。”
豹奚一个人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权力，骆束这时候提起这事，便是在告诉祁白和狼泽，神殿这一次邀请是十分有诚意的。
祁白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如此，我们黑耀定会准备充足的物资感谢司侍。”
豹奚眼眸微垂：“一切都是大神司的神旨，本司侍不过是照办而已。”
祁白顿了顿，豹奚短短几句话，这已经是第二次提到大神司这三个字了。
狼泽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大神司的邀请是黑耀的荣幸，”狼泽似是迟疑一下，才说道，“但司侍也应该知晓，我们为了自保与红豺族有些过节，我与大祭司前往圣城山，红豺族怕是不会同意。”
“不必担心，”豹奚道，“在兽神之城，大神司的神旨高于一切，黑耀受大神司邀请，便会受到大神司的庇护。”
祁白回味了一下豹奚的话，这句话是不是同样可以理解为，他们只有到了兽神之城，才能得到大神司的保护呢。
不过不论怎样，神殿大神司对他们的态度都有些暧昧。
豹奚完成了任务，并没有在祭祀殿多待。
他跟在作为向导的马菱身后，走出祭祀殿的正厅，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祭祀殿门口的大广场。
这时，远处传来闷闷的声响，豹奚身体紧绷了一瞬，然而不论是他身边的马菱，又或者是街上的兽人，所有人都没有慌乱，就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突然出现的响声。
豹奚冷静下来，也发现了这声音十分有节奏，不像是随意发出来的。
一下，两下，三下豹奚在心中默默数着，那沉闷的声音一共响了十二下。
马菱道：“这是我们黑耀的钟鼓，用来告知城中兽人一天的时间，现在正好是正午，司侍大人您需不需要吃一点东西？”
豹奚摇头，他看向人来人往的街道，问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马菱顺着豹奚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那是我们的交易街，族人们正在那里进行交易，骆束小城主每次来黑耀也是从那里挑选货物的。”
着装怪异的兽人，奇异的食物香味，随处可见的板车推车
豹奚站在交易街上，望着高耸的城墙，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而祭祀殿中的骆束，在豹奚离开之后，便嬉皮笑脸地冲狐宵招招手：“你们这儿又有什么新鲜吃食？快给我拿一些过来，我都大半年没有好好吃饭了。”
狐宵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挥挥手就让他这个祭仪给准备吃的。
最后还是祁白好笑地跟狐宵商量一番，狐宵才不情不愿地到食堂去取食物。
狐宵离开后，骆束的神情立刻严肃了不少：“你们让我打探屿神使，我已经有了一些消息。”
清池城主和瑕夫人被骆束说服，不再管他与黑耀之间的事情，但他们也没打算参与进来，所以骆束现在得到的消息，都是他自己一点点打听出来的。
“屿神使是凌豹族的人，不过他的身份却有些特殊。”
兽人的兽形通常为父母兽形的一种，然而凌豹族的后代中总会有兽形与人形天生都为白色的兽人。
这样的“异类”即便在人数并不算多的部落中都会被排挤，更不用说在强调神权的神殿之中，这些“被兽神抛弃”的凌豹幼崽，甚至不会被允许活到成年。
“屿神使便是这样一个纯白毛色的凌豹兽人，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长大的，他出现在神殿的时候，已经是一名三级战士，”骆束钦佩道，“他凭借自己的实力越过了凌豹族，直接成为了一名神使，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
想要成为神殿神职，有两种办法。
一是继承在族群中罔替的职位，这些兽人的能力没有硬性要求，只要能通过神殿的认可，便能上任。
第二种方法，则是通过自身的实力。
这一种方法对亚兽人来说，界定起来有些麻烦，如治疗神使木神使凭借的是自己的治疗术，仓神司身边的猫服神使凭借的则是自己的指挥能力。
可对角兽人来说却很是容易判断，因为神殿有一条硬性规定，但凡成为三级战士的角兽人，均可以成为神殿神使。
成为了神殿神使，不仅可以受到神殿的供养，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获得了一块“免死金牌”，这也可以解释一直隐姓埋名的屿神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凌豹族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平白得来的神使，据说屿神使与凌豹族也并没有芥蒂，屿神使回归神殿之后，一直都居住在凌豹族中。
骆束道：“不过，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屿神使的出现与他的消失一样突然，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说清屿神使的下落。”
屿神使消失，应该就是参与了神血复苏的计划，只可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在任务途中被其他几个神使杀害了。
严格来说屿神使并不是祁白的父亲，猫白的记忆中也从未出现过屿神使的身影，可听到这些，祁白的心里依旧觉得堵得慌。
祁白总觉得，屿神使的死，与寂的养父冶神使不同，他的死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所以说”骆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祁白头顶飘，“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打听屿神使的事情啊？”
这位人物虽然颇具传奇，可是他在兽神之城的出现仿佛昙花一现，上城的许多老兽人都不知道有屿神使这么一号人物，祁白和狼泽是从哪里得知的？
狼泽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要胡乱猜测，也不要到处声张，小心惹来不必要的祸事。”
“放心吧，我挣那么多物资，还没来得及享受完，不会自己找死的。”骆束闭上眼睛拍了拍嘴巴，“不过你们跟凌豹族又是怎么回事？”
骆束心里吐槽：亏他还想着让凌豹族帮黑耀牵制红豺呢，怎么才这么几天，黑耀又招惹上凌豹族了。
祁白问道：“你从上城过来，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骆束摇头：“没有，我特意留意了稷城那边，不论是稷城还是契城，都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三个人都明白，风平浪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仓神司已死的消息早就传回了稷城，可中央神殿除了派遣新的神司代替仓神司，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他们此时不动，怕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波，如今凌豹族又横插一脚，局势便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在契城，还听到了一个消息，”骆束迟疑片刻，“大神司最近几年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一个中央神殿的神使跟我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过，从去年秋末一直到今年春天，大神司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中央神殿。”
“我又问了好几个神使，”骆束憋着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没有一个人见过大神司的面。”
骆束又小心看了看门口，用气声说道：“我猜测，大神司的身体怕是不太好”
狐宵提着食盒迈过门槛，看到的便是祁白和骆束头凑头，狼泽撑着下巴沉思的样子。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祁白和骆束齐齐回头，狼泽也抬了抬眼皮。
被三人注视着，狐宵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
总感觉，这三个人像是在“密谋”什么坏事而且他要是听到了，很有可能会被做掉
不过狐宵显然是想多了，看到狐宵手里的食盒，骆束直接蹦了起来：“快快快！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至于大神司的事情，哎，该说的他都说过了，剩下的，就该祁白和狼泽两个苦恼了。
食盒被一层层打开，盐焗鸡、酱猪肘子、萝根炖牛腩、凉拌豆腐皮，最后一层则是满满一大盆凉面。
骆束一手掐着大鸡腿，一手用筷子往嘴里扒拉凉面，还能抽空说上几句话：“我就知道你们会吃，天这么热，就得吃凉的才爽口！唔，再来一碗！”
正叼着另一只鸡腿的祁白，闻言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
才忙完春耕没多久，外面的日头就已经毒得不行。
说实话，祁白已经被这反常的天气折腾习惯了，就连他们这偏远的北方都几乎感受不到春秋，大陆南面怕是只剩下冬夏两季了。
祁白提醒道：“你们在外行走，尽量避开日头，我们有许多族人都被晒伤了，这伤也得治，弄不好也会要人命的。”
好在北洲已经熬过了干旱，不然这样的暴晒，田里的庄稼也要遭不住，不过即便有雨水的滋润，族人们也免不了要更频繁地灌溉，要么说种地苦呢，赶上老天爷闹脾气，谁也别想闲着。
骆束刚接到手里的面碗啪一下放在了桌子上：“这这怎么晒太阳还能受伤啊，我就说队伍里的兽人怎么会没有缘由就受了伤，原来是因为太阳”
骆束略一琢磨，想明白了。
怪不得他刚刚进城后，看到的板车上都撑着一个大家伙，感情那是用来遮日头的，就说黑耀人不会做没用的东西。
买！待会儿就去车行买！
第339章
因着有豹谈的事情在先, 马菱虽然对豹奚保持了应有的恭敬，但一开始心里还是存着一些戒备，不过这份戒备很快便消除大半。
马菱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豹奚司侍跟之前的豹谈使者完全不是一路人, 那豹谈使者来黑耀逞威风，可面前这位确是正儿八经地来进货的。
从他们进入交易街，豹奚除了短暂地愣了一下, 紧接着便开始了大采购。
什么锅碗瓢盆, 什么衣帽鞋袜，各色果脯果干, 豹奚走进每一个店铺, 都不会空手出门。
跟在他身后的五个护卫, 已经往返交易街和客舍好几趟了, 这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几人身上又挂满了大包小包。
马菱也跟着长了见识, 别看豹奚身边的护卫少带的行李也不多, 可到底是底蕴深厚部族出来的, 人家身上带的全是值钱的东西, 随手拿出来的都是珍贵的鸟骨, 花起来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一两个小时，就已经换出去了四块巴掌大的鸟骨。
此时, 豹奚正在一家专卖木质小玩意的店铺里，饶有兴致地听店里的兽人介绍牙刷的用法。
“用这牙刷，沾上我们制作的牙膏, 在牙齿上上下刷动, 最后再用清水漱口, ”那店主自信一笑, 露出两排白亮的牙齿，“保证你们的嘴里一点臭味都没有，牙齿还特别漂亮。”
跟在豹奚身后的三个护卫抬眼去看，别说，这牙看着确实比他们的要干净。
“不错。”
豹奚一点头，护卫便立刻提着装满豆子的兽皮袋上前，这些豆子是他们刚刚才用鸟骨换来的：“这些都给我们。”
店主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买我的牙刷就对了，整个黑耀之城，就属我做的牙刷最好用，不但十分柔软不会伤到牙齿，还很少掉毛，一根牙刷能用几十天呢。”
豹奚顿了顿：“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店主指指店铺内半封闭的小工作台：“那可不是，这些刷子的每一根毛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豹奚转了转手中的牙刷：“这木头可以更换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要换木头？”
店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现在用的是梗树树枝，梗树在黑耀周围有很多，正适合用来做需要频繁更换的牙刷。
“你有没有枥木？”
“枥木？”店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想了半晌突然拍手说道，“我能找到枥木，你不会是想要用枥木做牙刷吧？是不是太过贵重了？”
枥木漆黑木质更细更沉，即便是刚刚砍下来的树干，都比黑耀烧制出来的木炭更耐烧，不过单是耐烧倒没什么，重要的是它还是一味药木，他正是从巨鹿族的兽人那里听到了枥木的名字。
不过豹奚并不在乎价格：“我要一套用枥木做的，多少天能做好？”
“一套？”
他店里的一套牙具是六个牙刷配两个牙膏盒和一个收纳盒，这一套要是用枥木做下来可不便宜呢。
“嗯。”
“三天，最快三天能做出来。”
豹奚算了算时间，道：“那你现在就开始做吧。”
店主接过装满豆子的斗，只犹豫了一秒，就立刻喜笑颜开地答应了下来，管他用什么材料呢，只要能赚钱就行。
“好嘞，好嘞，您看看，咱们这还有专门用来给兽形刷毛的梳子，”店主殷勤地拿起旁边的大小梳子，冲几人挤挤眼睛，“我跟你们说啊，我们大祭司每天都会用这个给城主大人梳毛呢。”
“咳咳。”
狐宵轻咳两声，几人回头一看，正走进门的，不是祁白和狼泽又是谁。
祁白真是哭笑不得，怪不得就连村里的兽人都知道他给狼泽梳毛的事，原来就是从这儿传出去的。
“城主，大祭司，”对上狐宵警告的眼神，店主缩着脖子干笑两声，“狐宵祭仪。”
他是当初跟着狐宵来到黑耀的桑火奴隶，关于城主和大祭司的许多事情都是听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不知道。但他可以对兽神起誓，城主和大祭司一定是黑耀最亲密的伴侣，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造谣，最多最多就是稍微夸张了一点。
毕竟做买卖嘛，有这么一个噱头在，才能吸引更多顾客。
见到祁白几人，豹奚暂停了他的购物，冲三人点点头：“你们的交易谈妥了？”
骆束把八卦的视线从祁白和狼泽两人身上移开：“说好了。”
骆束自然不能跟豹奚说他单独留下来，是要与祁白和狼泽分享情报，他找的理由便是双方要确定这一次的交易数额，此时当然也是这样回答的。
祁白道：“束小城主现在要带我们过去见那些奴隶，司侍您是否一同过去？”
他们路过交易街，知道豹奚在这里，才顺路进来问上一嘴，毕竟骆束能带来这些奴隶，豹奚功不可没。
豹奚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过多询问的意思，只是在出门之前看了看店主手中的梳子。
店主立刻心领神会猛猛点头，枥木枥木，这个也要枥木的，我知道了。
祁白扯扯嘴角，别管在什么年代，定制业务都是没有上限的啊，他对有钱的定义还是有些保守了。
客舍门口，提前收到通知的二十几个黑山兽人已经聚集在了门口，直到祁白他们过来才跟着一起走进客舍。
虎猛边走边探头：“不知道清池带来的，会不会是我的族人。”
鼠林不以为意：“ 别抱那么大希望，你忘了上一次那使者送来的，他当时拍着胸脯说那些是我们的族人，结果一个都不是。”
那简直就是一堆麻烦，黑耀不能留下历不明的兽人，最后只能由外出行商的鼠由和云景带上，沿路寻找愿意交换他们的部落。
虎雪笑着摇摇头。
大家都挂念曾经部落的族人，不过挂念的心情却各不相同。
如虎猛牛勇这些不小心与部落走失的兽人，他们都十分盼望着能跟家人重聚，尤其是猪牙这小子，早早便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恨不得现在就告诉所有獠猪部落的兽人，他猪牙现在可出息了。
然而还有许多人，对曾经的部落感情十分复杂，就比如鼠林和兔芽。
从前的他们懵懵懂懂，即便在部落中被边缘化，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感触，不过随着他们在黑耀中一天天成长，他们明白了很多曾经注意不到的事情，对于曾经的部族虽说不上憎恨，但也绝不是期盼。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后院，仔细看清楚清池城带来的兽人之后，鼠林兔芽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没有他们的族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他们这心情可真是够五味杂陈的。
这时，站在他们身侧的牛溪却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小心喊道：“耳，果，是你们吗？”
两个瘦骨嶙峋的亚兽人如受惊的小兽，一边摇头一边向彼此的方向瑟缩。
他们的动作却让牛溪更加确定了她的判断。
她快走两步蹲在两人面前，撩开两人凌乱的头发，与他们四目相对：“是我啊，耳，果，我是溪啊。”
其中一个亚兽人终于听到了牛溪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神晃了几晃。
“别怕，我会保护你们，没有人会伤害你们。”
“溪”亚兽人猛地扑进牛溪的怀中，“溪，你还好好的，呜呜”
另一边，犬烈和牛勇也找到了自己的族人，几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见到眼前的场景，骆束是最高兴的：“怎么样，我可是一直把你们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这些兽人还有同族，我会到那些城池和部落，把剩下的兽人全部都交换过来。”
不同于豹谈只带了一个部族的兽人，骆束只在每个族群中挑选了两个亚兽人，这一趟他们一共带来了十二族兽人，如今看来黑耀至少会留下三族。
三个族群啊，哪怕他们都成为了奴隶，一族中至少也能剩下一两百人，下一趟他光是运人就能赚上一大笔，而且这些人在路上还能帮他干活。
祁白高兴地看向狼泽，没想到豹奚和骆束真的帮他们找到了族人。
他们早晚都要走一趟兽神之城，现在看来，答应大神司的邀请至少不会是最差的选择。
狼泽对祁白微微点头，随后转头对豹奚说道：“司侍带来的骨牌黑耀收下了，今年冬天，我们黑耀定会前往圣城山。”
豹奚严肃的面庞终于放松下来：“到时我一定会亲自迎接两位。”
就在几人准备进一步商讨其他兽人的转移事宜时，他们身后的一个角落，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猫白？”
祁白和狼泽的身形具是一顿。
自从祁白来到黑山，他一直使用的都是豹白这个名字，不可能有人叫他猫白，除非
祁白眯起眼睛，一边打量出声的兽人，一边在脑海搜寻关于风豹部落的碎片，可惜，回想起来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小猫白被几个幼崽推倒在地，他手里刚刚分得的肉条被抢走，周围的大人明明看到了却个个无动于衷。
面前兽人的脸，与其中一个推倒他的幼崽逐渐重合，豹荆，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人的名字是豹荆。
“猫白，猫白，救我，快救救我！”
骆束看了一眼大喊大叫的兽人，问骆刃：“他是什么部落的兽人？”
奴隶中经常会有这样神志不清的，哪怕骆束觉得自己对奴隶已经很仁慈了，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发疯，他都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骆刃道：“夜豹部落。”
听到夜豹部落，豹月的耳朵动了动，站出来说道：“我们夜豹部落没有这样的兽人。”
豹星点头附和：“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是，不是夜豹部落，我不是夜豹部落的兽人，”豹荆伸出手想要指向祁白，只是在狼泽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半天也没能抬起来，“我猫白我救救我”
狼泽确定，在寻找族人的名单中，根本就没有风豹部落的名字，只有豹月和豹星的夜豹部落，这人是怎么混入了骆束的队伍？
狐宵皱了皱眉头：“束小城主，黑耀可没有让奴隶在大人们面前发疯的规矩。”
骆束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是一个奴隶，祭仪按黑耀规矩处置就是。”
狼泽给马菱使了一个眼色，马菱立刻会意，上前将瘫软在地的豹荆架了起来。
狼泽看向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豹奚，会与神殿有关吗？
第340章
马菱连夜对豹荆进行了审问, 结果倒是有些出人预料。
马菱道：“不像是装出来的，豹荆能混入骆束的队伍，应该是他自己的主意。”
大洪水时, 风豹部落选择了向南方迁徙, 不过他们才逃出大洪水的区域，便对上了一个大部落，风豹部落中的成年角兽人全部被杀, 只剩下幼崽和亚兽人作为奴隶。
后来淮夷遭了旱灾和蝗灾, 这大部落没有充足的食物，便将他们这些奴隶交易了出去, 豹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被转了几次手, 在被骆束带走之前, 他正在一个山沟沟里背石头。
“最后买走他们的是一个食人部落, 豹荆说那里每天都有人被石头砸死压死，死了的兽人便会成为食人部落的食物, 他实在太害怕了, 才在骆束的人询问时, 假冒了夜豹族人的身份。”
反正只要能离开那里, 让他去哪儿都行。
豹荆的兽形是猎豹, 也是风豹部落中人数最多的兽形，与夜豹部落的花豹差距还是很大的。
不过清池的骆驼们, 能记住夜豹部落这个名字就不错了，他们哪能分清夜豹人到底是猎豹还是花豹，所以只是检查了一下豹荆的兽形, 确定他真的是一只豹子, 便将人带了过来, 反正就算弄错了, 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狼泽问道：“他知不知道其他风豹兽人的下落？”
马菱道：“买他们的食人部落似乎要在山中挖出一个不小的领地，那部落在周围买了许多奴隶，除了一些被单独挑走的亚兽人，大部分风豹人都还在那里，不过以豹荆说的来看，现在那里估计也剩不下多少活着的人了。”
祁白皱了皱眉头，风豹部落虽然是一个没有祭司的小部落，但在曾经的领地上过得也还算富足，谁能想到他们现在竟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不能只听豹荆一个人的话。”
狼泽看向马菱：“你应该已经知道，风豹部落是大祭司从前的部落了吧？”
马菱点头，在审问豹荆之前，他就隐约有了猜测，他虽然不知道风豹部落与大祭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小心办事，这次对豹荆的审问，马菱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其他人插手，直到现在，关押豹荆的房间还被他的哥哥马菽牢牢守着。
祁白虽然没有对狼泽过多谈起猫白的遭遇，不过只要一想到当初被抛弃的小小少年，狼泽就不想多管风豹部落的死活。
然而风豹部落中隐藏着屿神使的线索，他们不出来蹦跶就算了，一旦出现就会对祁白的安全产生威胁，狼泽决不允许这样的不确定存在。
“你过去一趟，想办法将风豹兽人带回北洲，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兽人，必要时，”狼泽眼神一冷，“你可以视情况行动。”
至于理由也是现成的，让马菱带上牛溪和犬烈几人，就说他们要亲自将自己的族人接回城池，只要报酬给足，骆束不会介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马菱点头：“放心吧，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马菱离开，祁白把下巴托在桌面上：“你说这件事豹奚真的毫不知情吗？”
说实话，祁白觉得豹奚这个人有些难捉摸。
他是凌豹族的人，可对于黑耀扣下豹谈交换奴隶的事情却漠不关心，他替中央神殿办事，却又像是只关心任务的结果。
狼泽揉揉祁白的头发：“不论他知不知情，也都会装作不知道，既然中央神殿花了这么大力气派豹奚过来，现在就不会与我们交恶。”
接下来的几天里，豹奚果然对豹荆的事情不闻不问，一心只扑在交易街，甚至在家具店里订购了一整套家具，约定好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取货。
这些操作看得骆束满头问号，也不知道豹奚将来准备怎么运走这些东西。
骆束很快就完成了与黑耀的交易，并且欣然接受了马菱的同行请求。
祁白和狼泽到城门口为几人送行。
豹奚道：“秋猎之后，我会派人到黑耀为你们引路。”
骆束紧紧绑着货物的草绳：“何必那么麻烦，反正我们清池城今年也要参加大朝会，到时我们结伴一起出发，司侍只要在神殿等候就行，我一定会将城主和大祭司顺利带过去。”
祁白欣然答应，比起豹奚他当然更愿意相信骆束。
豹奚迟疑片刻，才点头说道：“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到契城找我，大朝会之前我都会留在契城。”
马菱的清池之行，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在清池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牛溪犬烈和牛勇的族人。
凑巧的是，牛勇的族人恰巧就在豹荆提到的那个食人部落中。
队伍到达食人部落所在的山谷时，一群食人兽人正将一个兽人绑在木头上，一个脖子上戴着草圈的兽人，正跪在地上朝着天空不停磕头，他身后几个浑身脏污的兽人，在那祭司跪拜的同时，用手中不锋利的石斧对着木头哐哐劈砍。
马菱站在山谷外面，明明烈日当头，却感觉到一阵阵阴风迎面吹来。
一同过来的骆荣啧啧嘴，提醒道：“葛悍部落是草原上出了名的野蛮部落，没有人愿意与他们做邻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搬到了这里，他们只认物资，不要试图跟他们讲道理。”
“嗬！”
这时，山谷内已经有葛悍人发现了马菱和骆荣，朝着他们的方向凶狠地大喝一声。
葛悍人的身材比一般兽人高大，夸张的肌肉配上那如死水一样的眼神，不像兽人更像没有理智的野兽。
骆荣走上前，比划了好半天，才让对方明白过来，他们要来交换奴隶。
与他们交涉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马菱猜测这应该是葛悍的族长。
这兽人见到马菱和骆荣，先是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似乎发现无法直接将他们变成两脚羊，才哼哧哼哧道：“盐！”
马菱拍拍身上的兽皮袋：“有盐！但我要一个个挑选奴隶。”
奴隶被葛悍人像扔小鸡仔一样扔出山谷，他们已经被折磨得没什么人样，所有人一脸麻木地站在空地，被比他们身形大上一两倍的葛悍人团团困住。
牛勇眼圈发红，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否则不但无法救出族人，反而会让他们的队伍陷入危险。
马菱拍拍牛勇的肩膀：“走吧。”
葛悍部落的交易方式简单粗暴，马菱和牛勇将他们挑中的奴隶从队伍中带出来，双方一手交盐一手交人。
原本浑浑噩噩的队伍，在看到了马菱和牛勇的动作后，才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带我们走吧”“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吧”
一道道哀求声传出，周围看守的葛悍人并不精通兽人语言，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暴躁的神情。
马菱和牛勇没有理会那些葛悍人，而是让所有奴隶一个个上前，看似检查他们的身体，实际上是在核对他们的身份。
在马菱终于找到了风豹人，准备悄无声息地将人混入队伍中时，那葛悍族长却突然伸手，蛮横地拦住了马菱的动作。
马菱心中一紧：“怎么了？”
好在对方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指着他的兽皮袋：“盐，多盐！”
马菱懒得跟他纠缠，反正也没剩下多少奴隶，他便额外舀出一点盐。
哪知这葛悍族长得寸进尺，咧着嘴继续伸手，直到马菱又加了两次盐才放人。
马菱咬牙，这些葛悍人现在还动不得，不就是一点盐吗，他忍了。
马菱最终一共挑选出近两百个奴隶，这里面有六十多个牛勇的族人，三十多个风豹人，剩下的全是马菱为打掩护额外挑选出来的。
就这事，骆荣回到清池还跟骆束幸灾乐祸：“那些黑耀人真是太笨了，要是我就绝对不会在葛悍换那么多奴隶，想要奴隶，直接来我们清池多好，我们这里的奴隶比葛悍的更壮实还便宜呢。”
骆束这一趟回来并没有外出，他把到契城交易的活计交给了骆刃，自己则留在清池城盖房子，他要为自己的父亲母亲盖一座黑耀城主府那样的大房子作为礼物，为此他还高价从祁白那里换来了一份房屋图纸。
当然了，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总之小城主都鼓捣近一个月了，连房子的地基都没弄出来。
正苦恼的小城主从图纸中抬起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说道：“去兽神之城之前，你留在我的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
马菱带着奴隶们回到黑耀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正是黑耀秋收最忙碌的时候。
这些奴隶的到来在城池中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除了受到他们本族兽人的欢迎之外，城池对他们也没有做特殊的安排，而是把他们直接编入了工人们的队伍。
伊狄兽人进入城池后，工司便在黑耀五族住宅坊与城墙之间的空闲土地上，规划出了十五个新的住宅坊，每坊都能住下两千人左右。
豹荆和牛果牛耳几人，也被安置在了这里，此前他们便被安排跟随伊狄工人一起工作。
风豹族的奴隶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之前突然消失的豹荆，当然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
“你说谁？”一个年长亚兽人不可置信地喊出声，“猫白？猫白是这座城池的大祭司？”
这怎么可能！
一个与豹荆差不多年纪的角兽人使劲摇头：“你一定是看错了，猫白怎么可能成为大祭司，他根本不懂祭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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