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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要回学校的时候,时慕突然接到川城医院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有些焦急,时慕也跟着提了一口气。
护士告诉她,苏蘅轻因为压力太大晕倒被送进医院了,问她要不要过来看看。
时慕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心里提起的那口气就像是被卡在喉咙里松不下去。
她无助地顿在小巷子口。
她来学校的时间还算挺早,此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从她身边穿过。
忽而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球鞋,球鞋的鞋带被系得花里胡哨,会这种鞋带系法的人时慕只知道一个,就是苏迟宴。
男孩替她挡住了太阳直射下来的光,她被罩在那片阴影里,后知后觉地红了眼眶。
苏迟宴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递在她面前,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好看的手,时慕愣了愣。
她抬头朝他望了过去,男孩逆着光站着,阳光洒在他细软蓬松的头发上,往四处散发出光圈,他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
时慕将视线移回到那只手上,忽地他张开了手指,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奶糖。
是她之前一直随身携带的大白兔奶糖。
“吃糖不?”他歪头看着她,“听说这糖有神奇的功效,可以让爱哭的小孩瞬间不哭。”
听完他的话后,时慕的身子僵住了。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糖,心里贪得有厌地想要拥有它,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慕接过后竟有些爱不释手。
她动了动唇轻声说:“谢谢。”
苏迟宴许是没有听清,他弯下身靠近她:“你说什么?”
时慕将大白兔递到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谢谢你的大白兔。”
也谢谢你安慰我,替我挡住别人的视线。
他小幅度地点头:“哦,知道了。”
他懒散地直起身子,往前走开了几步忽而又重新回头看向她:“不走吗?”
她摇头:“我还有事,你待会碰到李向笛或者我同桌孟霜的话,能不能帮我带句话。”
他正要迈开的步子在空中顿住,而后重新走回她的面前:“你有什么事?”
时慕本也不想隐瞒,正准备脱口而出,突然想起川城这个城市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她紧紧地抿起了嘴含糊地说:“我要去看我妈……”
“什么东西?”
时慕见躲不过他:“我妈生病了,我想让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然后跟老师请个假。”
苏迟宴偏头轻笑出声:“就这点事,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
时慕脱口而出:“这不是怕你不帮我嘛。”
平时和孟霜撒娇惯了,她现在不管在谁面前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苏迟宴顿了片刻,随即勾唇笑了:“时慕,你刚刚在跟我撒娇?”
时慕还沉浸在怎么会川城的烦恼中,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脑子空了一秒而后仔细回想。
!!!
救命!!!
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时慕将有些发烫的脑袋垂得更低。
苏迟宴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见她将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也不打趣她:“行,我知道了。”
“路上注意安全。”
只是他走之前同时慕说得最后一句话,却让时慕浑浑噩噩了一整个早上,就连最后坐到火车上后她的脑海里还在无限回荡着。
暗恋大概就是,如果你看向我,我会温柔地回视你,像秋风里的落叶,无声落地。
时慕赶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
苏蘅轻斜靠在床头小憩,时慕开门走进去帮她拉好了被角。半个月没见,女人又消瘦了很多,她脸颊有些向内凹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轻轻一碰也会轻易破碎的感觉。
时慕将书包放在一边的躺椅上,拉着凳子在她面前乖乖地坐好。
就像小时候她生病那样,在苏蘅轻眉毛蹙起时紧紧地握起她的手安抚着她。
苏蘅轻醒来的时候,反倒是时慕枕着胳膊睡着了,她睡得很静,抓着她手心的那只手似乎有些不舒服,不安分地动了动。
苏蘅轻摇醒了时慕。
时慕搓了搓有些迷糊的眼睛看向她。
女人脸色已经不想她刚开始那般苍白,此刻有了些血色。
“小四,你怎么跑回来了?”
时慕握着她的手五指收紧:“你自己晕倒在家里,医院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
“你奶奶知不知道这件事?”
时慕摇了摇头。
苏蘅轻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为难:“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奶奶和你弟弟好不好?”
“嗯,我知道。”
窗外的天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
待夕阳完全落下海平线,铺满半边天的红霞皆散尽后,天空骤然漆黑一片。
苏蘅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给时慕买票:“妈妈先给你买好大巴车的票,你待会儿就回去吧。”
时慕拦着了她的动作:“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再在这里陪你几天,等你身子好完全了,我在回去也不迟。”
苏蘅轻拧眉看了她一眼,停顿了片刻后摇头:“不行,你现在高三,不能浪费时间。”
“我带了书,自己也可以在这里看。”
苏蘅轻握着手机的手指狠狠地颤了颤,手机从指缝里滑下重重地砸在床铺上。
“不要任性,时慕。”
时慕顿了顿,要强地摇头:“不是我任性,要是在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但是我还年轻,我熬个夜再努努力,或许就可以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了。”
“先不说我会不会心疼,至少奶奶她可能会因为你睡不着觉,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时慕的话将苏蘅轻听愣。
苏蘅轻住得是三人间,隔壁两个床位的人刚上午搬走,此刻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们的呼吸被无限放大,久久不能消散。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这要看你的身体争不争气,快的话明天我就能回去了,慢的话估计十天半个月吧。”
苏蘅轻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十天半个月?你这落下的课程怎么办?”
时慕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所以说看你的身体争不争气了。”
妈妈轻叹了口气:“妈妈为你争口气。”
时慕这才笑了,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进她的手里,同时用空着的手抽过她的手机:“养好身体第一步,少看电子产品减少辐射,我带了几本课外读物,刚好你可以看,”
苏蘅轻盯着被塞进苹果的手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妈妈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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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轻这几天在时慕的严格管理下,已经将本混乱不堪的作息时间调节回来了。
她的身体也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出院后,苏蘅轻就帮时慕订好回平城的车票。
时慕重新回到学校已经是四天后。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孟霜神色厌厌地趴在桌子上吹着刘海。
孟霜一抬眼就看到了时慕。
女孩的眼睛亮了亮,立马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我的慕慕被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回来了。”
她挽着时慕的手臂,另只手将她的脑袋硬生生地掰过来:“快让我看看,还好没瘦。”
时慕对着她笑了笑,回到位置上坐下。
她向孟霜借了这几天的笔记在书本的相应面誊抄了一遍,而后在问她要了数学卷子。
孟霜见她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继续枕在胳膊上无聊地玩着头发。
李向笛发现她回来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慰问她:“时慕,这么多天你都干嘛去了?”
时慕碍于孟霜确实是看李向笛不舒服,将他拉到门外去说话。
她有些疑惑:“苏迟宴没有和你说过吗?”
李向笛摸了摸脑门:“他知道这事吗?他根本没有和我说过欸,这几天也没见过他。”
思考了片刻,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时慕:“敢情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我没有想到他们都没跟你说。”
李向笛听完后直接捏紧了拳头:“苏迟宴这孙子,你们完全不把我当自己人。”
时慕举手做投降状:“我没有,我不是。”
时慕回到教室后,一直在思考刚刚李向笛说苏迟宴没有同他说过自己去干嘛这事。
她有些不确定地拍了拍孟霜的肩膀:“苏迟宴有跟你说过我去干嘛了吗?”
孟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请假了?”
孟霜见她有些反常,如实回答:“老郑看到你不在,打电话问你了奶奶,你奶奶不知道就先给你请了假,好像是这样一个情况。”
时慕顿住了。
心里就像瞬间被撕成碎片,原来她的说过的话在苏迟宴那里就是过耳云烟,听过了就立马会忘掉的存在,可是他那天明明答应过的。
原来只有她傻傻以为。
只有要真心付出,就都会有回报。
他随口一说糊弄她的话,她信了好几天。
那天她没有在甜品店里看到他。
从此,他就像是失联般,隐退出了她本就贫瘠的世界,只有“苏迟宴”那三个字宛如劲草在她心里扎根,足矣震撼了她很久很久。
时慕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盯着橙黄色的本子的封面发着呆,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慢慢地翻开。
原来他们已经创造了这么多于她而言足矣称得上幸福的回忆,对他来说可能是一文不值,即使是这样她也想用心保存。
时慕翻开新一页,提笔写上她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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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3号
喜欢苏迟宴,喜欢苏迟宴,喜欢苏迟宴。
原来有一天我也会无聊得像那些天真纯情的小女生一样,在日记本里写满你的名字。
空谈未来,我想我就是沉静深海里一轮孤寂的帆船,跋山涉水只为窥见天日。
暗恋是踏破铁鞋觅得一片良地,翻山越岭借来一点月光。明知你不会来,却心甘情愿为你沉溺,无可救药地拼命爱你。
苏迟宴,我贪得有厌。
今天的愿望是,
想让你来看我一眼,
也可以是我去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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