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6 章
◎萌芽计划的选拔◎
楚寒坐在花坛边, 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在高台之上熠熠生辉的林满慧,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聪明、调皮、倔强的小姑娘。
只希望,她这一份赤诚之心、兄妹之情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不被岁月磨灭。
想到这里, 楚寒眼中寒光一闪, 蓦地站起身,穿过解散之后回各自教室的学生流,一直走上高台,在林景严肩上重重一拍:“检讨得不错。”
楚寒长腿宽肩、体型魁梧, 行走间带着丝匪气, 眉眼间带着股肃杀之意。林景严一缩脖子,苦笑道:“你满意就好。”
楚寒将脸转向台下, 准确找到站在人群中呆若木鸡的林嘉明,眼睛一眯:“是学生,就给我好好读书, 不要想那些歪心思。再有人胡乱举报, 老子先把他家连锅端了!”
林嘉明一颗心如堕冰窖,双手开始颤抖,眼睛里露出恐惧之色:楚寒这是什么意思?将林景严、林满慧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么?
如果林满慧他们有楚寒撑腰,那自己岂不是永远也追赶不上了?不行,不能这样。林嘉明茫然四望,却觉得自己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这一刹那,林嘉明胆怯了。
林满慧并不知道林嘉明内心的千思万想,她在那本书里并没有见到楚寒这个名字,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人物。
眼见这人不再为难自己, 还肯帮自己说话, 她微微一笑, 卷起衣袖,任由阳光洒在肌肤之上。
楚寒转头看到,一挑眉:“怎么,要打架?”
林满慧摇摇头:“不!我撸起袖子响应你的号召,好好学习。”
不知道为什么,林满慧这个小豆芽菜说话行事总能成功地戳中楚寒的笑点,他原本就喜怒由心,哈哈一笑,一扫眉眼间的冷峭。
他搂过林景严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勿容置疑的强势:“看你小子机灵,跟我混吧。”
林景严不敢吭声,只低头望着脚背。
楚寒声音一冷:“怎么?看不起我?”
林景严慌忙摇头:“不不不,楚哥您可是农场的大人物,我哪里敢看不起您。”
楚寒哼了一声:“拍马屁,就省了。”
林景严有些犹豫。当楚寒的小弟?林景严怕自己会被三哥一拳头捶死。
林满慧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插了句嘴:“你刚不是说要我们好好学习?现在收我哥当小弟,怎么学习?”
楚寒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当小弟,就不能好好学习?”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什么威胁的话语都没有说,但林满慧在末世历练出来的求生欲望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杀气,那是来自大佬的威压。
不管他是哪路大神,既然递过来橄榄枝,那就收下呗。林满慧扯了扯林景严的胳膊,歪了歪嘴,使了个眼色。
林景严秒懂,道:“楚……哥,我以后就跟你混。”
楚寒看到这兄妹俩的互动,长年压抑阴郁的心似乎有一抹浅浅的阳光投射进来,温暖而柔和。这世间,也有纯真的情感、浓郁的亲情,不是那么灰暗,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走吧。”率先走下升旗台。
林景严和林满慧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刚才他坐着的花坛边。楚寒伸长胳膊,从花坛深处拎出一个布袋子。
林景严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被工宣队没收的袋子吗?正疑惑间,楚寒将布袋子递到他手中:“既然是我小弟,那这些东西就还给你吧。”
说完,他缓缓伸出大手掌,在林景严肩头一拍:“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说罢,迈开长腿,径直朝向校门而去。
看着他那嚣张跋扈、极有存在感的背影,林满慧眼眸中有亮光一闪:这样的人,书中怎么会没有记载呢?
林景严打开布袋,探头一看,欢呼道:“小妹,鸡蛋!还有肉骨头!”
林满慧凑近一看,真是惊喜——除了之前绸花换来的鸡蛋之外,还多了两根肉骨头。正宗的筒子骨,上面有不少肉,这可是好东西。
林景严有些忐忑:“楚哥不会让我干坏事吧?”
林满慧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坏事,你不会拒绝吗?”
林景严挺直了腰,表情严肃地说:“小妹你放心,我已经在爸妈的遗像前发过誓,绝对不会违规犯法的事。哪怕是肉骨头,也不能收买我。”
林满慧扑哧一笑,连连点头。
楚寒送来的猪大骨新鲜多肉,炖汤味道极美,连吃了两天骨头汤,林满慧一嘴的肉香,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日子,林景严一直惴惴不安,以为楚寒会让他做什么不好的事。结果等了大半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寒仿佛是那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孤雁,一道残影之后,瞬间便消失不见。
转眼到了五月,农场中学每年最盛大的一次选拔赛马上就要开始,所有的初一同学都兴奋地摩拳擦掌,等待着农科所技术小组的出题。
军山农场农、林、渔、牧皆有,对科研技术人员的需求量极大。建农场之时,就制订了一个“萌芽计划”,从内部子弟中挑选、培养农业科学人才。
农科所每年会从初一年级挑选优秀学生,节假日跟着技术人员一起深入田间地头,用六年时光培养农业小能手,将来高中毕业可直接进入农科所工作。
表现特别突出的学生,将由农场直接推荐进入工农兵大学继续进修。
高考取消的这些年里,这是一条通往大学的康庄大道。因此,每年五月中旬,初一年级都会迎来一场激烈的竞争。
林满慧听到这个“萌芽计划”,有些蠢蠢欲动。
想她一个在末世为苟活而不断修炼的成年人,一直待在教室里和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起上课,虽说和平温馨,但真的很无聊。
现在机会来了。
如果被选中,她就可以走出教室,和农科所的技术人员一起研究如何改良种子、培育新品种、对抗病虫害,比光看书有意思多了。
五月的阳光,开始有些灼热。
农科所“萌芽计划”的选拔细则终于公示,一张红底黑字的大海报贴在布告栏。听到这个消息,初一年级的同学一下课纷纷从教室里跑出来,布告栏前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看到了,看到了,选拔条件出来了。”
“什么条件?别挤呀,我还没看清楚呢。”
“啊,要组队?”
有人看不见布告,站在后排急得直跳却,扯开嗓子喊:“前面的同学,念一下嘛,我们都看不到。”
林满慧没有凑这个热闹,她靠在小花坛边沿,远远看着那拥挤的人群,竖起耳朵倾听着那边的对话。
农场建设于五十年代,那时识字、读书的人少,初中已经算是高学历。再加上普遍读书晚,大多七、八岁才上小学,小学毕业上完初一,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萌芽计划的初衷,便是从这拔既有文化基础、又正值年少思维最活跃的孩子中挑选出热爱农业、喜欢科学的优秀人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培养出真正扎根农场、懂技术的实用型人才。
历经近二十年时间的发展,计划初具成效。农科所里目前最精干的科研人才,大都是从小抓起的萌芽计划成员。他们深入田野,与农场职工同吃同住,能吃苦、懂技术、有热情,为农场丰产丰收做出了很大贡献。
一分场的军山3号水稻,三分场的军山4号甜橙、军山5号、6号辣椒全国闻名,都有他们参与的身影。
林满慧心想,虽说现在的木系异能还没有达到中级,只能蕴养身体,但未来只要努力修炼,总能达到中级,滋养万物。到时候懂点农业技术,异能在手,万事不愁。
这么一想,当个农科所的技术人员真的很适合自己的咸鱼梦想。
林满慧活动了一下手脚,正要挤进人群看一眼布告,吴媛媛和胡大志已经满脸是汗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脸兴奋地跑到她面前,大声道:“林满慧,我们组队吧。”
“组队?”
“对呀、对呀,这一次萌芽计划的题目和往日不同,要求三人一组,用两个月的时间培育出一株植物。”
林满慧一听,眼睛一亮:“这么简单?”
吴媛媛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根本不简单好不好?首先,三人一组,要求初一期末考试结束后平均成绩80分以上……”
胡大志惨叫一声:“80分?救命!我,我马上好好学习,不能拖小组的后腿,你们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吴媛媛白了他一眼,继续说:“两个月时间培育一棵植物,并没有规定是什么品种、类别,可以是种子,也可以移栽、扦插、嫁接。”
林满慧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那怎么选拔?”
吴媛媛一边说一边思考:“要求提交两个月的培育记录,还得交一盆培育好的植物。我想,应该是考察我们是不是细心、勤奋吧?”
林满慧点了点头:“应该是。农科所的人有些就是从萌芽计划中选□□的,肯定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他们需要的。既然要求组队,那团队合作的精神也会成为考察的一个重要环节。”
“对!”
听到这三个孩子的讨论,赵志红私直走过来,没好气地一拍胡大志的脑袋:“就你,还想参加萌芽计划?”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闭嘴不言。
等赵老师走开,胡大志摸了摸脑袋,不服气地说:“怎么我就不能参加?老师这是歧视!”
林满慧也没办法改变赵老师这种“唯成绩论”思想。成绩好,就什么都好。所有的班干部都是排名前十的学生,成绩好的坐前排,成绩差的坐后排,就是这么现实。
吴媛媛气呼呼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们一定要加油,争取语、数、外平均分上80分。”
农场中学从1964年教育部制订《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开始,便开设了英语课,并一直坚持下来,即使外面一派批资反修的口号,农场中学依然不为所动。
农科所所长当时拍着桌子骂:不学外语,谁来翻译外文文献?从哪里了解外国先进农业技术?怎么超越外国?如何解决大国粮食生产问题?
所以,农场中学现在的主课是语文、数学、英语。
语文、数学、英语三门合计,均分超过80分。对于成绩一贯优秀的学生而言并不难,但对胡大志、吴媛媛而言,却很困难。
吴媛媛语文好,数学差。胡大志数学好,语文差。另外,这两个人的英语都不好。
林满慧皱眉想了想:“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月,那就抓紧时间补课吧。”
三个人头碰头,坐在教室后排开了个小会,吴媛媛负责语文,胡大志负责数学,林满慧负责英语,分工合作,共同进步。
这个小组的名字,决定以“春兰”为名,因为大家商量着周末去大小军山转悠,挖兜兰花回来培育,争取一展芳华。
不仅是林满慧这个小组,初一3班早就分了十几个小组,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热闹地讨论着,上课铃声响起都没有听到。
当赵志红老师站在讲台上时,看到底下同学们个个扎着堆,头碰头,叽叽喳喳,不由得莞尔。她用手轻轻拍了拍讲台,咳嗽一声:“咳,同学们,上课——”
听到老师的声音,林嘉明忙站起来大声道:“起立!”
这一声迅速让同学们回过神来,乌拉拉全站了起来,兴奋劲儿还没散,全都扯开嗓子吼:“老师——好!”
声音太响,恨不得把天花板震得掉灰。赵志红笑了笑,抬手示意:“同学们好,请坐。”
看到底下一个个小脸通红的孩子们,赵老师说:“这节课,就让同学们自由讨论萌芽计划选拔赛。课后提交小组参赛名单,统一交给班长。”
“好哇~”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
奉老师之命讨论,孩子们更开心了,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说话。
林嘉明斜了一眼后排林满慧几个,内心哼了一声,满满都是不屑。光是平均成绩的要求,他们就达不到,还想报名参加萌芽计划?真是想得美。
梦中的自己懒散而娇气,并没有机会成为萌芽计划的一员。现在的她,因为举报一事威信大减,班上一半的同学对她很排斥,她想努力试一试,一雪前耻。
萌芽计划的成员,每人获得一枚定制的绿芽徽章,在孩子们心目中比奖状、鲜花、奖品都来得有意义。
只要拿到这枚绿芽徽章,林嘉明相信自己将重整旗鼓,重新获得同学们的拥护、老师们的喜爱。
想到这里,林嘉明对坐在身边的副班长康华、学习委员季问松展颜一笑:“成绩,我们肯定没问题,现在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培育什么品种的植物呢?”
季问松的舅舅在农科所上班,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农业知识相对比较丰富,他想了想,说:“我们只是初中生,按理要求也不会那么高,非要搞什么新品种。我们要不就从一颗种子开始,认真把发芽、生根、长叶的过程记录下来吧?”
康华觉得很有道理,说:“同意。那我们选什么种子呢?”
季问松看了一眼林嘉明,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其实并不想与她组队。但他与康华是发小,两家关系亲近。康华非要拉着林嘉明,他抹不开面子。
林嘉明很敏感,季问松这一眼令她又羞又恼。
她脸颊微红,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笑容:“我也同意季问松的提议,咱们这个小组,就由季问松当组长,好不好?”
季问松的父母都在总场机关上班,他是独生子,家境好、教养严格。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那行,我来当组长。明天是周日,我去找舅舅要点花卉种子或者球茎,能够两个月就能生根开花的那种最好。”
康华眼睛一亮:“百合球茎应该就能两个月开花,好养。”
林嘉明听了,在一旁说:“那我来做记录吧,我会画表格。”
季问松道:“行,林嘉明字写得好看,笔迹工整,记录培育过程应该没有问题。”
康华看着林嘉明,笑得十分开心,显然发小对林嘉明的赞美肯定让他与有荣焉。
林嘉明没理睬康华,认真地看着季问松,问道:“那我们小组,取个什么名字呢?”
三个人想了十几个名字,都觉得不太满意,最后还是季问松一锤定音:“就叫绽放吧,我们组一定要培育出一株最漂亮的花。”
下课之前,林嘉明将小组的报名情况统计上来,看着林满慧小组的“春兰”之名,抿着嘴笑:“你们要培育兰花吗?那可是很娇气难养的哦。”
胡大志横了她一眼:“你管得着吗?我们乐意。”
吴媛媛歪着脑袋看一眼林嘉明手上的名单,道:“绽放?名字倒是取得很有意境,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成功。”
康华站起来,撇了撇嘴:“至少……我们组不用担心平均成绩。”
“你!”吴媛媛和胡大志气得直跳脚,偏偏自己成绩不争气,硬气不起来。
林满慧懒洋洋地说:“比赛还没开始,就要斗嘴皮子吗?”
季问松看着像没骨头一样趴在课桌上的林满慧,她的皮肤依然显得很苍白,脸颊薄薄的肌肤下隐隐能看到血丝,她的头发有些自然卷,随意梳了两条小辫子,总算服帖了一些。
这么一个看着瘦弱纤细的小女孩,竟然能够将高出半个头的林嘉明压在地上痛揍,真是神奇。
季问松对她印象很好,微笑着说:“林满慧同学,很期待你们培育出来的植物。”
林满慧瞄了他一眼,学习委员季问松模样清秀,一举一动颇有君子之风,平时在班级的存在感并不强,很少公开支持或反对什么。今天瞅他这模样,是主动向自己示好?
绽放、春兰,不是对手么?
林满慧依然趴在桌上,歪着头,眼皮微动,眼睫毛扑闪着,一双眸子清清亮亮,整个人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哦。”
季问松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背过手,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林嘉明悄悄看了季问松一眼,在心里暗暗吐槽:期待什么期待,这个时候哪能当什么谦谦君子!我们必须打败所有竞争对手,脱颖而出,才能拿到那枚珍贵的绿芽徽章——
周日,是个艳阳天。
林满慧和吴媛媛、胡大志约好,早上碰头之后,直接往三分场最北面的小军山,寻找一株野生兰花。
林满慧住的连脊房本就在三分场居住区的最北面,从她家出发再往北,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菜地,一眼望不到头。
顺着田间垄头向前走,阳光照耀下菜地翠绿,各色各样的蔬菜一垄一垄地种植着,有白菜、萝卜、苋菜、竹叶菜、落葵、油麦菜、菠菜、毛豆、豇豆、扁豆、黄瓜、苦瓜……
农场职工正在菜地里忙碌,见到有学生伢们走过来,都直起腰笑嘻嘻地打招呼:“出来玩啊?”
胡大志蹦蹦跳跳地走着,欢快得很,他向来贪玩,在教室里坐不住,今天有同学一起上山,有一种“寻宝”的感觉,特别兴奋。
山上有路还好,如果遇到没路的地方,得用工具开路。吴媛媛这次带了把砍柴刀、一条粗绳子,都放在背包里,准备得挺周到。
林满慧背了个军用水壶,穿了双胶鞋,长衣长裤,利索整洁。她看了眼吴媛媛的装备,笑着说:“也不用这么夸张,找得到就找,没找到的话,我们挖一兜杜鹃花回来也是可以的。”
想到康华那看不起差生的模样,吴媛媛一脸倔强:“不,必须得找一株珍稀的兰花,狠狠打绽放小组的脸。”
林满慧微微一笑。
走了快一个小时,翠绿的菜地消失,眼前出现一个个温室大棚。林满慧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种植的是什么。
再往前走,一股浓烈的花香味袭来,林满慧张大了嘴,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所震撼——
全是花。
月季、玫瑰、芍药、紫罗兰、金盏花、三色堇……
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
花香四溢,红、白、蓝、绿、黄,各种各样的颜色汇聚在一起,美得如同灿烂锦缎一般。
林满慧展开双臂,空气中有无数绿色小光点争先恐后地融入她的身体,冲刷着她的经脉。
木系异能渐渐在她丹田之内聚拢,经络间流动的绿色丝线越来越粗壮,强行打开堵塞的经脉……
轻微的疼痛感传来,林满慧咬着唇,忍住痛,站定不动。
吴媛媛和胡大志也被眼前盛景所震撼,没有留意到林满慧的异状。胡大志更是冲进花田,在田埂上跳跃,快活得像只小猴子。
“哦哦哦——”
吴媛媛捂着嘴闷笑,蹲下来在田边摘了枝小小的粉红野蓼花,插在辫子上,美滋滋地说:“花卉基地真漂亮,就是离家太远,不然我天天来玩。”
林满慧正在突破的边缘。
陡然而来的满眼花海让她进入“顿悟”状态,蓬勃的木系异能在她体内流转,反复不断地修复着因为胎源不足、早产而虚弱无力的身体。
鲜血,在体内欢快地奔流。
异能,梳理着堵塞的经络。
这一刻,林满慧无比清醒。经络处传过来的疼痛告诉她,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只要忍过今日,便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次、两次、三次……
连绵不断的浪花缓慢冲刷着海滩,酝酿着、积攒着能量。
轰!
终于,巨浪滔天。
漫天的巨浪卷积着所有积攒的能量,尽数向岸边冲来。
无数次的异能流转,终于迎来质变。
“哦——”
林满慧展开双臂,闭着双目,迎着那温暖的阳光,发出一声清啸。啸声清越,传出去很远。
终于晋升为初级木系异能者,拥有一个“完美体魄”。
虽然五官没有变化,林满慧依然是个苍白瘦小的豆芽菜,但现在的她五脏六腑健康无比,血气旺盛。虽然年纪尚幼,但肌肤莹润、脸颊微晕、眼眸间星光闪耀,不再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林满慧睁开眼,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到这个身体隐藏的力量感,心中十分欢畅。如果让她现在打架,恐怕十个林嘉明都不是对手。
吴媛媛被她这一声长啸吸引,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咦?林满慧,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吴媛媛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面容、身材和以前没有变化,分明还是那个瘦小的林满慧。可是气质、体态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和以前那个从不上体育课的林满慧判若两人。
林满慧现在晋级为初阶异能者,微一凝神就能看到四周充盈的木系异能。她右手食指微抬,一个绿色小光点停留在指尖。
指尖处传来一种奇特的联系,让林满慧内心充满欢喜,她弹了弹手指,绿色光点没入脚边的红蓼。
野草舒展着枝叶,微微摆动,更显生机,似乎在感激着她的馈赠。
林满慧此刻还没办法完成木系异能的“提纯”——植物生成的绿色小光点融入体内,经异能者丹田蕴养之后外放,就是提纯。只有经过提纯的异能才能催生、改良动植物的生长。
不过,将绿色小光点取之于此、还之于彼,对植物生长也有是利的。
有了这个能力,林满慧对于萌芽计划要求的:培育一株植物,有了十足的把握与信心。虽然没办法改变花的颜色、加快植物的生长,但是把它养活、长好,绝对没有问题。
林满慧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直指向就在眼前的小军山,挺起胸膛道:“出发!”
吴媛媛与胡大志哈哈一笑,也学着她右手一挥:“走,上山,寻宝!”
三人整理好行装,意气风发便要绕过花圃,踏上那条上山的土路。
“春兰小组的同学们,你们这是准备去挖兰花吗?哈哈哈哈……”一阵嚣张的笑声从十米远的温室大棚那边传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康华。
康华的蓝色细纹长袖衬衫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蓝色背心,他脸颊有汗,头发贴在额前,显然大棚里的温度比较高。
吴媛媛横竖看不惯副班长康华,翻了个白眼:“大路朝天,你管我们去哪里!”
“都是同学,干嘛说话这么不客气呀?”林嘉明也从大棚里钻出来,站在康华身边,柔声细气地说了一句。
胡大志立马护在吴媛媛身边:“谁说话不客气了?”
说完,他模仿着康华的语气,说:“绽放小组的同学们,你们这是准备在温室大棚里挖一株农科所培育出来的幼苗参加选拔吗?哈哈哈哈……”
为了气对方,胡大志的笑声更加嚣张,配合以夸张的肢体动作,成功地激怒了康华。
这里没有教室、没有老师,孩子们争强好胜的天性充分展开,两个小组的火.药味顿时就显露出来。
康华故作轻松地整理头发,语带嘲讽:“几个后排的差生,也敢报名参加萌芽计划选拔?知道为什么要限制平时成绩?就是为了设置些门槛,把那些自不量力的家伙淘汰掉。”
胡大志气得跳了起来,像只愤怒的公牛冲了过来,抡着拳头就要打架。
季问松和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从大棚出来,看到眼前场景,那斯文男子跨上一步,抓住胡大志的胳膊,大声道:“哪家的孩子,到农科所花卉基地闹事?”
身高、年龄、力气都存在差距,胡大志胳膊被抓住,挣扎了几下,竟然脱不了身。他大声叫嚷着:“谁闹事了?康华欺负人,我跟他理论理论。”
斯文男子温声道:“你别动手,好好说话,我就放开你。”
胡大志哼哼几声,不再挣扎,显然是服软了。
斯文男子微微一笑,松开手。胡大志甩了甩胳膊,抬头看向他,一眼便看到他左胸戴着一枚绿芽徽章,顿时眼睛一亮。
“啊……你有绿芽徽章!”胡大志羡慕至极,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枚徽章,却又有些不敢,似乎怕弄脏、摸坏。
那斯文男子大大方方地亮出胸前徽章,道:“是啊,你们也是问松的同学,准备参加萌芽计划选拔的?”
看到绿芽徽章,吴媛媛也激动地小跑上前,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枚小小的绿芽,恨不得把它摘下来戴在自己胸前,走到农场最热闹的百货商店秀一波。
林满慧留意到斯文男子胸前那一抹绿光,定睛细看,圆形的徽章,中央是一颗小小绿色幼苗,伸展着两片嫩叶,叶片两旁是“萌芽”两个大字。
图案简洁、大方,设计感十足,真是枚漂亮的徽章。戴在胸前,为这斯文的年青男子增色不少。
男子似乎也知道孩子们眼馋他的徽章,作为从农场中学毕业出来的师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他摘下徽章,交到胡大志手中,微笑道:“来,给你们看看。”
胡大志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捧着徽章,左右端详着。
林满慧现在视力极好,只一眼就将这徽章看了个仔细,懒得凑热闹,依然站在田埂旁,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吴媛媛凑过来,趴在胡大志的肩膀上,伸长着脑袋里查看,一边看一边赞美:“呀,真漂亮,要是我也能……”
“得到一枚绿芽徽章”几个字还没说完,康华在一旁嗤笑一声:“想得美!”
吴媛媛听到康华的话,银牙一咬,转过头瞪着他:“你这个人真讨厌!我们报名参加选拔,连老师都喊加油,怎么你这个副班长一天到晚讽刺挖苦?我们想得美怎么了?想都不能想了?”
胡大志谨慎地将徽章递过去,还给斯文男子。待手上轻松了,他才冲康华吼道:“你算老几?仗着成绩好一天到晚显摆,有本事你也得一枚绿芽徽章,我才服了你。”
林嘉明拉住康华,温柔一笑:“不服气?那我们比一比呀。”
胡大志头一歪,眼睛一斜:“比什么?”
林嘉明道:“比一比,哪个小组能够进萌芽计划呀。”
“好!比就比!”胡大志、吴媛媛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组长是林满慧,忙转头望向一直站在五米开外,置身事外的林满慧。
林满慧迈着慵懒的步伐,慢腾腾地向大家走来,一边走一边说:“比呗。”
得到组长的支持,胡大志和吴媛媛顿时有了信心,挺直了胸膛:“对,放马过来,两个月之后见分晓!”
季问松亦被激发出了好胜心,眼睛间透出志在必得的光芒,大声道:“好,绽放小组与春兰小组,公平竞争。”
林嘉明冲康华使了个眼色,康华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说:“哪个小组输了,就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对胜利者说一声:我服了。怎么样?”
吴媛媛“切”了一声,“幼稚!”
胡大志成功地中了对方的激将法,双手叉腰大声道:“好!一言为定。”
季问松无奈,只得点头:“好,那就比一场吧。”
斯文男子在一旁看了,哈哈一笑,拍了拍季问松的肩膀:“问松,难得见你参与竞赛,加油哦~”
季问松转头望着他,叹了一口气:“舅舅……”
胡大志张大了嘴,抬手指着斯文男子:“他,他是你舅舅?那我们的竞争还能公平吗?”
斯文男子微笑道:“当然公平,萌芽计划的选拔由农科所顶尖专家负责。干扰比赛?我还不够格呢。”
林满慧瞟了他一眼:“你是谁?”
康华在一旁插嘴:“他是任斯年,我们农场中学的优秀毕业生,京都农业大学的高材生,萌芽计划的成员。”
任斯年,这个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在那本书里,任斯年是军山农场农科所的接班人,也将是林嘉明成长路上的引领者。林嘉明能够在八十年代带领家人致富,任斯年居功甚伟。
当初看到书中描写,林满慧唏嘘不已:“任斯年比林嘉明大了十三岁,处处谦让,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可惜造化弄人,这样的深情依然抵不过岁月鸿沟,十八岁的林嘉明受尽宠爱,哪里会把这个老男人看在眼里、放进心里?”
现在见到真人,再看看只及任斯年胸前的十三岁少女林嘉明,林满慧在心里啐了一口,她才这么点大你就动了心思么?
林满慧还真是冤枉了此时的任斯年,他对现在的林嘉明还真没有动什么心思,只当是个小妹妹罢了。
任斯年看着眼前这些正青春年少的孩子们,那天真的眼神、蓬勃的生命力让他宛如重回旧时光,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微笑道:“同学们好,这次萌芽计划选拔,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林嘉明从口袋里掏出个粉色的笔记本,对照着头一天整理出来的问题,声音清脆:“任师兄……”
季问松皱眉道:“他是我舅舅。”
林嘉明嘻嘻一笑,笑容天真可爱:“唉呀,难道我们跟着你喊?你喊你的舅舅,我们喊他师兄好了。”
任斯年被她那一抹灿烂的笑容耀花了眼,温和一笑,拍了拍小外甥的脑袋,安慰道:“要不,你也喊我师兄好了,反正我也只比你大十二岁嘛。”
季问松跳了起来,脸胀得通红:“胡闹!”
任斯年被外甥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你这板起脸的样子,和你爸真像。”
任斯年和林嘉明他们互动愉快,刚刚又一起从温室大棚里走出来,显然是他们的专属技术指导,吴媛媛撅起嘴,有些不开心。
林嘉明见到,心中暗喜,故意缠着任斯年问东问西,一副用心求教的好学生模样,胡大志原本想问问到哪里找兰花,却发现根本插不上嘴,只得悻悻然作罢。
林满慧见状,摇了摇头,冲着任斯年他们挥了挥手:“走了。”
不等他们回话,林满慧懒洋洋转身离开,背影间透出股疏离感。仿佛在她身后有一道屏障,将她、吴媛媛、胡大志圈了起来。
任斯年问季问松:“这个小女生也是你们班同学?”
不等季问松回答,康华撇了撇嘴:“任师兄,这人是林嘉明的堂妹,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林嘉明对她关照爱护,可是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林嘉明低下头,小脸有些发白,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个,就按照任师兄的提议,我们一起用心培育大丽花吧。”
任斯年看林嘉明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着安慰:“好,等下选两颗球茎,你们种着试试看。”
季问松并没有多给林嘉明眼神,他的目光随着林满慧的身影移动。
从花圃出发再往北走半小时,林满慧三人终于来到小军山的山脚下。
小军山不算高,最高峰距平地约六百米,山上多的是栾树、火棘、黄槐、黄杨,树丛之间杂着野生杜鹃、山菊、栀子。
偶尔还能透过灌木丛看到榛子、板栗、桃树的身影,胡大志是个嘴馋的,一看到这些树就眼睛放光,爬上去搜寻着可以装进嘴里的果子。季节未到,一无所获的胡大志叹了一口气,拍着树干说:“这里有棵榛子树,咱们得记着,等秋天过来采啊。”
五月间,刺莓开始挂果,颗颗红似珊瑚,如小手指头大小,挂在满是尖刺的枝条之上,摘的时候得特别小心,不然稍不注意就会扎到手,一阵疼痛。
刺莓清甜,只是果实太小。刚结果的时候是白色的,渐渐转为金黄、粉红、深红。熟透之后小米粒大小的浆果攒在一起,稍微一用力就能挤破流出汁.液,只能现摘现吃。
胡大志不怕疼,钻进荆棘堆里摘了一把熟透的果子递给林满慧。林满慧尝了一颗之后,顿时眼睛睁得溜圆:太好吃了!二话不说,也钻进刺莓丛开始采摘。
这个年代的家庭哪有什么多余的钱买零食、水果?能够上山摘点野果子吃就是最好的零嘴。
三个人一边摘一边吃,嘴里还不停地发出赞叹之声,笑声、说话声在灌木丛中响起,惊动几只玩耍的鸟儿,扑啦啦地低飞而起。
“布布布——谷!”
布谷鸟儿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吴媛媛看了看日头,提醒了一句:“好了,吃够了没?我们还得做正事呢。”
山间有人踩出一条路,顺着这条路慢慢向上走,两旁的树木越来越高大,遮住阳光,藤蔓与苔藓四处可见,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悠深静谧。
爬了一阵山,林满慧有些口渴,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水。吴媛媛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好像没看到有兰花啊?”
胡大志在爬山的时候一直在向路两旁张望,希望能够发现一两兜兰花,但走了个把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现。
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泄气。
胡大志和林满慧意见一致:“我们挖两兜杜鹃,或者山菊回去吧?养两个月差不多就开花,一样好看。”
杜鹃、山菊,小军山上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稀罕物。
吴媛媛坚决摇头,咬着牙说:“不!要想打败季问松那一组,必须得培育出一株稀罕的植物。杜鹃和山菊不值钱,花圃都没人种,肯定不行。”
她看着林满慧,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肯服输的光芒:“季问松的舅舅、任斯年是农科所的,他肯定能拿到最珍贵的花种、花苗,到时候……我们成绩比不过,培育出来的花也比不上,肯定会输的。”
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精神所感染,难得林满慧有了劲头:“好,那我们继续往上走吧。”
三个人越爬越高,山路越来越窄,苔藓密布。一旁是陡坡,一旁杂木、荆棘枝条横生,渐渐难行。到后来,三个人脚底沾了湿土,双手被枝条划上细密的血痕,喘着粗气面面相觑。
“怎么办?”
林满慧回忆着曾经学过的一些花卉知识,沉吟道:“兰花一般生长在有阳光又有自然庇阴的自然环境中,孤木旁、树林边缘、林中透光、岩壁有散光处……”
胡大志四处搜寻,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大叫道:“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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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按】
【恭喜恭喜】
【基本上每章都有女主张开双手感受到吸收的能量,这和水字数有什么区别】
【撒花!】
【为什么每次吸收能量就一定要张开双臂… 一看到我就脑补女主在末世也张开双臂吸收能量 怪怪的】
【任舅舅好像有点一言难尽】
【男主吗?是就追了】
【
【看得好气呀,我放弃了】
【其实这个题材我还挺感兴趣的,可是作者描写的女主过于装逼,她和其他人真的格格不入,能不能换个描写方式,】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哦?好奇怪哟】
【撒花】
【打卡】
【
【<img src="?var=20140327">埋个地雷,将作者炸出来!】-
完-
◇ 第 17 章
◎野生变异兰花◎
胡大志指着前方大叫, 却听得“啪嗒——”一声响。
兴奋过度的胡大志脚底一滑,一个踉跄摔倒,整个人顺着山路向下滚落。吴媛媛尖叫一声, 慌忙扑去, 一把拽住胡大志的手。
胡大志去势太急, 吴媛媛力气小,哪里拉得住他?两人身体在湿滑的林地刮擦出一道痕迹,眼看就要一起滚落山坡。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小手探出, 一把抓住两人胡乱挥舞的手, 猛地向上一拉!
借着这一股大力,胡大志、吴媛媛这才控制住下滑之势, 爬回山路之中。两人倒在路上,胳膊、腰、腿都沾着落叶和泥巴。
掉落的树叶腐烂堆积在林地之间,两个人滑过林地, 衬衣的胳膊肘、裤子的膝盖处满是乌黑的腐土, 看上去脏兮兮的。
吴媛媛吓得不轻,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吓死我了。”
胡大志半张脸都沾上腐泥,黑漆漆的。他人在地上,抬头望向林满慧,看到她一只脚勾住一根藤蔓,整个人呈“大”字状趴在地上,两只手正死死抓住他俩的胳膊。
想到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道,胡大志扯了扯嘴角:“林满慧,你的力气真大。”
两人惊魂未定, 林满慧松开手安慰道:“没事。”
三个人就这样趴在地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忽然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吴媛媛捡起掉落的书包,指着胡大志的脸,笑得最响:“你看你的脸,像只花猫。”
胡大志抬手一抹,脸颊旁又多了一条黑印,衣服反正已经弄脏了,索性无所畏惧,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望着头顶那一片蓝天笑了起来。
笑声穿过树木,传出去老远。
山路那头奔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个子高大,短发微卷,面容憨厚,穿着护林员的黄色工作服、一双深筒雨鞋,远远看到趴在地上的林满慧,满面惊恐地冲过来。
“满慧?你怎么了!”
林满慧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低头望去,正对上一双与四哥一模一样的眼睛。
男子眼中满是惶急,右手抱住她,左手快速摸过她的胳膊、腿的关节,嘴里不停地问着:“怎么样?摔着了吗?哪里痛?”
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林满慧心中升起一股怜惜,喃喃道:“二哥。”
这个高大、憨厚的年青男子,便是林满慧的二哥,林景信。1950年出生,父母去世之后,原本高中成绩优秀的他辍学在林场当了名护林工,兢兢业业工作十年,为人老实不争,做事多、拿钱少,总被领导欺负。
在以前的林满慧心目中,二哥是个老实可怜、让她心疼的弱者。
二哥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跟别人说,只会抱着林满慧掉眼泪。林满慧受了委屈,也只会跟二哥诉苦。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总能互相理解,哭过怨过之后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都是自卑内向的人,总爱为别人找理由。即使受了委屈,也只会觉得是自己没用、是自己的错误。
林景信、林满慧,这两个不敢与坏人坏事做斗争的人,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伙伴。与林家其他四个性格直率、脾气暴躁的兄弟相比,林景信可以说是家中最温柔、和善,但也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一个。
若不是因为末世艰难,逼出了林满慧的生存潜力,推着她不断变强,恐怕到现在她还是个小怂包。
林景信摸过小妹的胳膊、腿,看她脸上没有痛苦之色、只身上滚了不少湿泥,估摸着没有摔到骨头,这才放下心来,关切地问:“小妹,你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林满慧很瘦小,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哥哥们平时也不避嫌,只当她是个小孩子,经常抱着她、背着她四处走动、玩耍。
林满慧嘴角轻轻一勾,放柔了声音:“二哥,放我下来吧。”
林景信依言将小妹放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左右看看,摸了摸她的头:“你们上山做什么?二哥帮你们。”
林景信的参与,顿时让这个“寻宝”队伍壮大起来。
他是林场工人,常年在大、小军山上巡山护林,防止有人偷盗木竹,做好防火工作。每天走完一圈就是大半天,回到林场工作站做好记录,晚上也要日常巡山、睡在林场宿舍,如果遇上秋燥季节更是一天走几趟,根本没有休息时间。
按理说,林场工作站应该有人轮班,也要排休,但林场领导欺负人,脏活累活都让林景信做,其他几个人整日里喝酒闲逛。
林景仁曾经要去找领导理论,却被林景信死命按住,哀求道:“景仁你莫闹,我转正就花了五年时间,哪里还敢闹腾?万一被领导开除,我到哪里去赚这一个月三十二块钱?小妹要做手术,咱家缺钱呀。”
一个“钱”字,让林家兄弟收了手。
林景信说:“我在这里不用买衣服,林场发工作服,住宿舍省了洗理费、饭钱,一个月可以存下二十块呢。有这钱,给小妹看病、吃药、买新衣裳多好,所以……不要闹,吃亏是福。”
于是,林景信一直在林场当他的劳动模范,林满慧穿到世界之后,今天是她第二回见到二哥。上一回,是林景严去报喜,说自己身体恢复不用手术,林景信匆匆赶回来庆贺。
想到书中所言:“林景信就是个没担当的怂货,自从被贺知青骗了钱与心,信心尽失,打了一辈子光棍,碌碌无为。”林满慧眼中有冷光闪过——
这本书的作者怕不是与林满慧家有仇?贺知青是哪个?
林景信拿出一个水壶,从腰间摘了条毛巾,打湿之后帮满慧清理干净手上、脸上的泥污,又示意胡大志和吴媛媛擦洗。
一群人整理好头发、衣服,吴媛媛对胡大志说:“你刚才鬼叫什么?害我们差点都滚下山,吓死人的。”
胡大志经人一提醒,陡然清醒过来,一脸的兴奋,指着前方山崖:“你们看,那块大石头下边,是不是株兰花?”
林满慧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照耀而下,山峰西面有一方山崖,巨石嶙峋,依着石壁而下,绿草如茵,西南角幽深暗处,隐约有一丛细长叶片的植物,的确很像兰花。
林景信瞟了一眼,点头道:“那是悠兰峰,山壁下的确生长着一大片春兰……”
胡大志与吴媛媛一听,欢喜地跳了起来,拍着手掌笑道:“好啊!我们找到春兰了!”
林景信问:“你们要找春兰做什么?”
吴媛媛礼貌地回答:“我们要参加学校的萌芽计划选拔,这次的题目是培育一株植物。”
哦!林景信恍然大悟,他目光悠远,想到自己初一时的梦想,满是怀念:“萌芽计划呀,那是要加油,争取将来进农科所、上大学。就是有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以前吧,花卉研究小组的人想挖两兜回实验室繁殖栽培,只是那里山峰陡峭没有路,很难攀爬,后来……”
“后来怎样?”慢性子的林景信讲话大喘气,胡大志急得要命,连忙追问。
林景信细心地收好水壶和毛巾,道:“后来,他们找来人绑着结实的绳索爬下去,这才挖了几兜。只是……”
胡大志跺着脚对林满慧说:“你二哥说话怎么这样啊?急死我了。”
林满慧知道他的性格,微微一笑,没有催促。
林景信道:“只是,野生兰花对生长环境十分挑剔,离开山崖下这一方泥土无法存活。花卉研究小组的人想尽办法都没能繁殖成功,十分懊恼,最后将枯萎的兰花扔下山崖,再没打扰这里,任由它们自由生长。”
说到这里,看着表情同样懊恼的胡大志、吴媛媛,林景信问:“所以,你们确定要培育悠兰峰的春兰?”
胡大志抬手搔了搔脑袋,吴媛媛拉着书包背带,两人都将目光投注在林满慧身上,似乎在说:“组长你说了算。”
林满慧站在林景信身旁,望着远方那座山峰出神。
晋升为初阶异能者之后,最幸福的地方在于不必进入冥想状态,木系异能便能自动汇聚到身体之内。等到丹田中的绿色丝线凝聚成一颗颗水滴,就能成为中阶异能者,到时候植物、动物的生长任由她掌控。
山间木系异能充沛,尤其是山崖那边隐隐有绿色雾气飘散,显然春兰已经异化,初具灵性。
感觉到悠兰峰那边喷薄的木系异能,林满慧抬手在空中一挥:“挖!”
胡大志与吴媛媛对林满慧有无上的信心,当时便兴高采烈地朝前走:“好,那我们就按原计划,挖春兰喽~”
林景信一把拦住他俩的去路:“急什么,先做点准备工作。”
林景信是护林员,工具不少,绳索、手套、花铲、花盆、袋子……全部准备停当之后,林景信负责安全防护,胡大志是小孩子,身子轻、手脚灵活,负责攀爬石壁,吴媛媛和林满慧则负责整理吊篮、接送物品。
折腾了一下午,山风顿起,空气中的木系异能浓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林满慧站在山石之上,任这异能汇入体内,全身上下舒爽之极,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五脏六腑、每一个毛孔都熨帖。
为了便于养护,林景信特地从林场里面的小苗圃挑选了两个较大的花盆。胡大志正准备挖兰花,忽然惊叫起来:“唉哟,这株兰花叶子好漂亮,有金边!”
什么?林满慧内心一阵急跳,大声道:“就要那一株,挖那兜叶子有金边的!”
胡大志挖兰花的时候,林满慧指引着绿色小光点汇聚到兰花根部,护住春兰球茎,指挥道:“轻一点,带泥土一起装好盆。”
胡大志小心翼翼地将兰花装盆,用吊篮送上山石。
这株兰花叶长三十厘米,叶片宽不足一厘米,细小的锯齿状边缘泛着金光,斜立弓垂、气势开张雄强,颇有惠草之风。
林满慧捧着这一株金边春兰,眼中满是兴奋——变异品种,这可是万中选一的品相!
这样的春兰,如果开出花朵,一定惊艳世人。
林满慧围着这一株春兰左右端详,爱不释手。引导着木系异能聚拢在兰花枝叶、根部,春兰经过一番折腾原本有些蔫蔫的,到了林满慧手中慢慢有了生气。
吴媛媛蹲在一旁喜笑颜开,一张嘴都合不拢,不停地说:“如果给康华看到这株兰花,肯定惊掉下巴,哈哈!”
想象着啪啪打脸绽放小组,康华、林嘉明、季问松排着队站在讲台上,冲自己鞠躬,大声说:林满慧、吴媛媛、胡大志,我们服了!
吴媛媛欢喜得小脸微红,捂着嘴得意洋洋地说:“这回我们可真是长了脸!这春兰是变异植株,农科所的专家当时都没有养活呢,如果我们能培育成功……”
林景信将绳索拴在巨石一旁粗大的松树之上,一直专心地盯着山崖下的胡大志,听到吴媛媛的话,眼睛余光瞟到那一抹金光,道:“这兰花叶片带金边,变异植株尤其珍稀。你们如果能够养活,绝对能选进萌芽计划。”
林满慧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爱抚着叶片,细心的锯齿略有些毛刺感,手指头麻麻痒痒的。
山风拂来,兰花微微摆动,仿佛一个初离故土的异乡游子,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着新环境,努力适应新生活。
林景信将头探出山石,叮嘱着还在崖底的胡大志:“山崖狭窄,你莫慌,动作不要太大,腰上的安全绳千万不要松开。”
胡大志挖了一兜金边春兰送上去之后,满头满脸都是汗,他抹了把汗,为了保险他又挖了一兜兰花,连根带土、连同铲子等工具一起放进吊篮。
林景信正要拉吊篮,忽然看到一样东西,后背一阵寒气,他大叫一声,丢开吊篮,一把拽住绑在胡大志腰间的粗绳。
胡大志感觉到腰间有一股向上的力道传来,站起身拍拍手,一边说:“急什么。”
头上传来林景信紧张得变形的声音:“小心,不要动!”
“什么?”有山风刮起,胡大志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变故陡生!
“啊——”脚踝处传来尖锐的疼痛,胡大志惨叫一声。
“不要!”吴媛媛尖叫起来。
“蛇!”林满慧反应最快,操起一块石头,猛地砸了下去。
扑呲——
胡大志脚边一条大拇指粗细的长蛇脑袋被砸扁。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石头砸了下来,胡大志回身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四、五条黄绿相间的长蛇扭曲着身体向他爬来,嘴里红信吞吐,发出“嘶——嘶——”的声响。
“妈呀!”
陡然见到这么多三米多长的蛇,胡大志一张脸吓得惨白,顾不得脚踝的疼痛,咬着牙一把抓着麻绳就往石壁上爬。
林景信死命拉拽,林满慧和吴媛媛扑到他身边,三人一起使劲,用最快的速度把胡大志拉扯上来。
刚爬到山石之上,胡大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踝就开始惨叫:“痛!痛!痛!”
林景信弯腰扣住他脚踝,仔细察看伤口,见到咬痕边缘光滑没有黑气,只是脚踝因为攀爬时太过慌乱扭伤,肿得跟馒头一样。
他探头向山崖下看了一眼,仔细辨认着:“还好、还好,是菜花蛇,没有毒。”
林满慧惊出一身冷汗。女孩子哪个不怕蛇?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扭动弯曲的体型、忽长忽短的红信子,光是一条就能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一下子冒出四、五条。
这兰花旁边恐怕有个蛇窝吧?
林满慧大着胆子探出头向下望去,崖底还有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全都愤怒地冲上发出嘶吼,仿佛在朝她讨要那株兰花。
这……
林满慧缩回脑袋,再不敢多看一眼,捧着花盆说:“哥,那个吊篮怎么办?”吊篮还在崖底,里边有一兜兰花、一把花铲,只是……还有十几条蛇盘踞在旁虎视眈眈。
林景信背起胡大志,对林满慧说:“吊篮先不管它,我送胡大志去林场医务室,你们两个……”
看着山石之上散乱一地的绳索、花盆、泥土,再看着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林景信道:“你们只把兰花抱上,其余的都先放在这儿,我明天来收拾。走,我们一起下山。”
到下午四、五点,四个人来到林场医务室,医生给胡大志包扎伤口、敷药,叮嘱道:“现在上山要小心,危险多。前一阵子有知青上山被毒蛇咬了,差点丢了条小命。你这幸好是条菜花蛇,不然……”
林满慧无比希望自己可以迅速晋级。如果木系异能到了中阶,动物都能听她指挥,哪里会害怕蛇?
想到这里,林满慧抓紧时间吸收手中这颗金边春兰叶片之间散发出来的木系能量,壮大经脉之间的绿色丝线。同时也不忘记引导空气中游离的绿色小光点在春兰根部聚集,呵护着这颗因为离开熟悉环境而有些不开心的兰花。
一吞一吐之间,春兰渐渐与林满慧心意相通,叶片挺直了许多。
林景信在一旁看到,啧啧稀奇:“没想到小妹竟然有种花的本事,这株春兰离土也有两个多小时了,竟然一点不适的状态都没有,看着还挺精神。”
等治疗完毕,稍做休息的林景信恢复了体力,示意林满慧把花盆放下:“累了吧?你先把东西放下,晚一点我给你送回家去。”
春兰叶片抖动了一下,似乎有点害怕被林满慧丢下。
林满慧伸出手轻轻抚摸带着金边的叶片,摇头道:“不,我还是继续抱着吧。”
林场医务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医生,他和林景信很熟,开着玩笑:“这是你妹妹?不是说身体不太好?我看她人虽瘦,力气却不小。你们都气喘吁吁,只有她抱着个大花盆一点事儿也没有。”
林景信有些不放心地将手搭在小妹肩上,关切地问:“真不累?心脏感觉还好吗?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让景严来接你吧?”
林满慧仰头看着二哥,道:“我没事。”
得到小妹肯定的回答,林景信观察到她面颊红润、眼神清明,的确是健康无恙,这才弯腰从病床上背起胡大志,道:“走!我送你回家。”
一行四人刚走出林场工作站的大门,迎面走来一个娇怯怯的年青女子。她体型苗条,穿一件碎花衬衫,一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搭在胸前,面容文秀,嘴角带笑。
“林景信,你今天怎么没有去知青点呀?你答应我的事呢?”
林景信见到她,整张脸都泛着喜悦的光芒:“贺玲,今天巡山遇到我小妹同学,还没来得及去找你。放心,晚上一定去。”
知青点?贺玲?
想到书中说贺知青骗钱骗心,害得林景信孤苦一生,林满慧的脑中顿时响起警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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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是双系异能的吗?木系跟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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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知道原书作者和女主一家有多大仇】
【盯】
【好】
【撒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完-
◇ 第 18 章(两章合一)
◎巴掌大小的绿色存折◎
贺玲站住, 双手拈着辫梢,略低着头,一副羞涩模样。
她那微微颔首的一抹娇羞, 让林景信挪不动脚, 红着脸讷讷道:“你, 你莫急,我总会帮你想办法的。”
贺玲轻轻“嗯”了一声,略微放下心来,这才抬眼看着林景信背上的人。
因为摔倒、攀爬, 胡大志的衣服上下都是泥污, 身上一股消毒水、腐烂泥土混杂的气息。这股味道传到贺玲鼻端,她微微一皱眉, 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悄悄遮住鼻子,道:“这是怎么了?”
林景信没有觉察到她的嫌弃, 咧嘴一笑:“小妹和同学在山上挖兰花, 他被蛇咬了,我送他回家。”
贺玲吓了一跳:“蛇?”面色瞬间就变得苍白。
林景信连忙安慰她:“是条菜花蛇,没有毒。只是胡大志脚踝受了伤,动不得,我送他回家。”
贺玲嘴角扯了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景信,你心肠真好。”
林满慧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这个女知青。
六十年代军山农场缺劳动力,城市知识青年响应号召, 来到农场支持建设。他们吃苦耐劳, 有文化、知识, 有青春、热血,很快就投入到农场的艰苦劳动之中。
林满慧见过的知青,大多晒得很黑,一双手满是厚茧,衣着朴素,行事风风火火。眼前这个女知青皮肤白嫩、穿着打扮精致、说话娇柔秀气,有些异类,不知道在知青堆里会不会被批评教育。
不过,林景信显然很喜欢这种类型。面向贺玲时,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与喜爱,仰慕之意毫不掩饰。
林满慧在一旁问:“哥,你答应了贺知青什么事?”
只要一想到书中所说的“被贺知青骗了钱与心”,她就浑身上下难受。林景信能有什么钱?不就是全家省吃俭用攒下来计划给自己做手术的钱吗?如果这钱被贺玲骗了去,害得年少的自己无法及时手术,那就难怪林景信会内疚、一蹶不振。
“这……”林景信瞄了贺玲一眼,见她白着脸、抿着嘴、双手无意识地绕着辫梢,一副紧张模样,心中一软,勉强笑道:“没什么事,你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林满慧还要问,贺玲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圈,轻声道:“林景信,我先回去了,今天的劳动我还没完成呢。”
林景信看她身娇体弱,心疼地说:“你先休息,晚一点我过来帮你。”
贺玲点了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转身就走。吴媛媛嘟囔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干嘛让别人帮?”
贺玲的身形顿了顿,转过头看了眼吴媛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们,不也是他在帮忙吗?”
吴媛媛被她气得跳脚:“我们是学生,你是知青,是大人。”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贺玲的脸在霞光中泛着润色,林景信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呆了。贺玲对上林景信的目光,扑哧一笑:“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满慧双手抱着花盆站在一旁,六十厘米直径的大花盆正放在胸前,兰花细长,遮住半边脸。
将花盆略向右边挪了挪,林满慧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是他亲妹妹,你是他的谁?”
一语刺中贺玲的心,她心虚地移开目光。
这个年代的人羞于表达情感,林景信脸一红,有些期待地看着贺玲,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鼓励。
贺玲哪里敢与他目光对视,咬着唇瞟了眼林满慧。眼前这个豆芽菜一样瘦小的姑娘给人很大的压力,她看着懒散,那双眸子却似乎能看透一切。
林景信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落,轻轻叹了一口气。
贺玲脸色一白,跺脚对林景信说:“你,你别来了!”说罢,转身跑开。碎花小衬衫在风中扬起衣角,苗条的身影如同慌乱的小鹿。
“贺玲——”林景信喊了她一声,她跑得更快,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
林景信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他看着林满慧,脸色有些发白:“小妹,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小妹善解人意、隐忍大度、事事为别人着想,绝对不会这样锋芒毕露。
林满慧浅浅一笑:“哥,我现在身体好了,自然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景信认真地看着小妹泛着红润的脸蛋,想到她曾经的病弱与悲伤,心中一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早产、先天性心脏病,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足足把家底都掏空了才保住林满慧一条命。连袁野老医生都说过,只能到京城大医院、找最顶尖的西医做手术,才能痊愈。
怎么突然之间就好了呢?
一点预兆都没有,景严过来报喜讯,说小妹全好了,袁医生说她体内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再也需要做手术。
小妹还是那个小妹,但她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瘦弱、胆小、内向、自卑的小可怜,她变得健康、勇敢,虽然懒散,却充满力量。
别的哥哥心粗,光顾着高兴,没有疑惑,但林景信不一样。他与林满慧交流最多,她的心里话只对他说过,他是全家最懂她的那个人。
原来那个小妹呢?是藏起来了?消失了?还是和现在这个合二为一了呢?
大手放在林满慧头顶,林景信内心涌上来一股悲伤,他将背上的胡大志放在路边的一堆土砖之上,蹲下来望着林满慧的眼睛。
“你是谁?”
有一种微妙的紧张感在他们之间流淌,胡大志和吴媛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对兄妹,不敢吭声。
林满慧心下了然。
没想到,真正看出自己发生变化的,是最老实的二哥林景信。
“二哥,是我。我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长大了。”林满慧眼波盈盈,与林景信目光相对。灵魂飘荡在末世,比旁人多活了一辈子,说出去谁会相信?
林景信抬手,手掌轻轻拉了一下她扎好的辫子,眼中满满都是眷恋。
“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吗?”
林满慧看着他,态度坚定:“是。我以前不懂事,不知道家里难,总是哥哥们护着我,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们。”
林景信怔怔地发着呆,嘴唇哆嗦着,眼眶有些发红,半天方才说出一句话:“满慧真的长大了。”
夕阳下,他的头顶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半晌,林景信似乎接受了眼前这个与以前不一样的林满慧:“再长大,也还是我的小妹。”说罢,他站起身,背上胡大志,顺着小路往南而行。
曾经那个病弱、自卑、容易受伤、只有见到他才会哭诉委屈的小妹变了,变得健康、勇敢、坚强,多了丝灵秀、慧黠,知道体谅哥哥们的不容易。
这是好事,对不对?
胡大志趴在林景信背上,摸头不知脑,问:“林二哥,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林景信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他想问问林满慧,你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一个梦就长大了?怎么忽然就变得如此健康?
可是他不敢问,就怕一问,一切打回原形。她竟然不是小妹,只是个寄居在小妹身体里的孤魂野鬼。
遥远的西方,有一片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终于回到家,已经是暮色渐起。
抱着这盆得来不易的春兰,林满慧内心欢喜无限,抱着花盆不肯撒手,从檐廊走到正屋,再到自己的小卧室,觉得哪个地方都不满意——
檐廊虽然通风良好,但怕鸡、狗破坏,更怕人偷;
正屋阳光虽好,但通风差了些。
小卧室悠静、安全,但没办法晒到阳光。
感受到林满慧的纠结,春兰亲近地用长长的细叶贴着她的脸,仿佛在说:你在哪,我就在哪。
一家人准备吃饭,林景勇在厨房忙碌,林景严帮忙端菜盛饭,林景仁正站在檐廊之下阻止林景信离开。
“好歹吃了饭再走吧,慌什么。皇帝都不派饿兵呢,林场少了你就没办法开展工作了?”说到后来,林景仁说话的语气渐渐生硬起来。
林场位于在农场最北,巡山再加上背着胡大志从北走到南,林景信今天走了没一百也有几十里路,疲惫不堪。
坐在廊下感觉腿脚酸痛,动都不想动,但想到答应了贺玲要帮她做农活,林景信只得咬咬牙站起身,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晚上还有事。”
林景仁的声音陡然变大:“有事,什么事?你有多久没回家了?连吃口热乎饭的时间也没有吗?”
林景信虽然是哥哥,但向来怕老三,被他这一吼,眼神变得游离,看了一眼天色,嗫嚅着:“那……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林景仁瞪了他一眼:“好好说不听,非要人吼!”
林景信和林景仁掀帘进来,一眼就看到柜子上、镜框旁多了一盆兰花。林景仁不懂花,瞟过一眼就没在意,只觉得绿意盎然挺好看。
林景信打小喜欢花花草草,细细叮嘱林满慧:“这金边春兰是珍品,如果能够移栽成功千金难求。只是兰花冷不得、热不得、干不得、湿不得,娇气得很。”
林景勇一身油烟气从厨房走出来,左手端一盆辣椒炒肉、右手一盆小葱煎鸡蛋,听到二哥的话,不由得咋舌:“这么麻烦?那能养得活吗?”
林满慧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当然能。”有木系异能在手,什么花草养不活?
一家人围坐饭桌,热气腾腾的米饭,肉、蛋、青菜皆有,丰盛而美味。林景信吃得很舒坦,看着五屉柜上镜框中父母的遗像,感叹道:“现在咱们家日子越来越好过,如果爸妈还在世,那得多开心啊。”
其余三兄弟都点头附和:“是啊,小妹身体好了,爸妈知道肯定也开心。”
吃完饭,林景信放下筷子就要走。林景仁一把抓住他胳膊,沉声道:“二哥,你先等一等,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林景信犹豫了一下,坐回椅子,问:“什么事?”
林景仁对林景勇呶呶嘴:“你把存折取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林景勇应了一声“好嘞!”擦干净手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绿色存折出来。
林景仁接过存折,打开来看一眼之后放在桌上,道:“这几年每个月大哥寄十块,二哥给二十块,我给二十三块,除开给小妹看病吃药、日常开销,现在家里存的钱都在这里,有九百六十七块。”
林景信张大了嘴:“这么多钱?”
林景勇脸上闪着兴奋的光:“平时我很节省。我们几个上班的有工作服,就给小妹和景严扯布做衣服、买鞋子。本来想着小妹十二岁之后去京城手术的,现在不用了,可不就省下一大笔钱下来?”
仿佛被幸福砸中,林景信感觉有点头晕。
林景信真的有点头晕。
自转正之后,他的工资收入每个月上交家里二十块,剩下的自己日常开销。辛苦攒了这些年,也只有几十块钱。没想到家里这么苦、开销这么大,景勇竟然有本事抠搜出九百多块钱。
林景信看着老四,叹了一口气:“你真会当家。”
林景勇得到二哥夸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还好,这不是为,为了小妹嘛。”
林景仁说:“这一大笔钱原本是给小妹去京城做手术准备的,现在既然不用手术,那就得大家讨论一下,应该怎么用。这么多年,大家省吃俭用,家当什么都没有添置。”
林景信沉默着,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林景严最积极:“买!买收音机、自行车、手表。农场职工恨不得家家都有这三样,就我们家没有。你看隔壁吴婶家,三个人上班,买了收音机、缝纫机、两辆自行车呢。”
一听到要买这么多东西,向来节省惯了的林景勇脸部抽搐了一下,感觉十分肉痛:“一台红灯牌收音机147块,一辆凤凰牌自行车165块,一块梅花牌手表125块,这都没算上搞工业票的钱。如果都买的话,钱一下子就用完了。”
听到这么多钱,一家人都有些舍不得。家里一开始只有老大、老二赚钱,张嘴吃饭、上学的有三个人,后来老三、老四上班了家里才稍微好一点。节省了这么多年,才存了这些钱,哪里舍得一口气都花掉。
那不成了败家子么?
林景仁想了想:“这样吧,我们先买台收音机,给二哥买块手表,其余的就算了。将来二哥如果成家,还得花钱呢。”
听到成家二字,林景信脸一红,犹豫再三,说道:“手表我真不要,不过……有个知青家里遇到难事,急需两百块钱,能不能从家里拿钱出来借给她?”
林满慧警觉地问:“是贺玲吗?”
林景信有点心虚,点了点头。
林满慧继续追问:“她有什么急事,需要这么多钱?”
“对啊,借这么多钱,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吧。”其余几个哥哥也皱眉看着林景信。
林景信叹息一声:“她说母亲生病,急得直掉眼泪呢。”
林景严最爱钱,一听借钱就肉痛,忙说:“二哥,我们和她非亲非故的,她母亲生病为什么要找你借钱?”
林景勇与林景仁也不同意。
林景信一脸的颓废,垮着双肩:“你们不是说要给我买手表吗?那就把买手表的钱先借给我吧。”
林景仁一时语结,大声道:“给你买手表是我们的心意,我们心疼你!你是我二哥,辍学当工人赚钱养活了我们几个,我们不想让你看个时间都要问别人,你知道不知道?”
林景信抱着头,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以前小妹生病我们到处借钱,看了多少脸色、费了多少神?贺知青母亲病重在知青点到处借钱,我感同身受,替她难过咧。以前我们家没有钱,帮不上忙,现在有钱了,伸手帮一下,真的不行吗?”
他抬起头看着弟弟妹妹,眼中满是恳求,眼中隐有水光闪动。
这样悲伤而善良的二哥,让林家兄妹全都沉默下来。
第二天,林景勇将取出来的两百块钱郑重地交给林景信,叮嘱道:“借钱可以,但这钱是我们家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好歹让她写个条儿,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林景信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等到第二周回家一问,气得林景勇直跺脚:贺玲没提,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她打借条!
林景信一张脸胀得通红:“她高中毕业来到农场支持建设,有文化懂道理,哪里会骗我这两百块钱?”
林景仁要去找贺玲,却被林景信拦住:“不要,不要找她,她答应过我,等发了补贴就慢慢还,我信她。”
家中兄弟再要说什么,林景信便抱着脑袋一声不吭,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谁说也没有用。林满慧看到二哥这个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老实人都很轴,一般情况下他容易被人左右,似乎没什么决断力,可一旦做出决定,就会一意孤行。
有的时候,只有自己真正吃亏上当了才会清醒,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若能用两百块钱看清楚一个人,让林景信远离贺玲这个书中害他痛悔一生的女人,林满慧觉得值。
林满慧耐心很好,不急不躁,将贺玲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一心扑在这盆新挖回来的春兰上。一人一兰相得益彰,相互增益,渐渐建立起某种奇特的联系。
春兰溢出的绿色小光点精纯而充沛,不断壮大林满慧体内的木系异能。只要木系异能可以成功晋级,到时候养花、种菜、喂鸡,顺手拈来。
春兰在林满慧的呵护之下也茁壮成长,叶片泛金,植株粗壮,体型优美,就连最不懂欣赏花之美的林景仁都点头:这花长得好!
期中考试结束后一周的星期天,萌芽计划选拔,开始。
炽热的阳光将地面晒得发烫,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咖啡色长裤的林满慧梳着两条整齐的小辫子,背着书包、抱着兰花往农场中学匆匆而去。
虽说放了暑假,但今天农场中学却很热闹。因为是周末休息日,不仅有学生、家长,还有些放假的职工,都赶往这里来看萌芽计划的选拔赛。
这可是农场持续时间最长、最有影响力的一场选拔赛,不仅关系到孩子的成长,也关系到农场科研人才的培养。
军山农场种植的作物很多,有水稻、甘蔗、油菜、大豆、棉花、花卉、蔬菜与果木,除此之外,还有奶牛场、养猪场、养鱼场。
与农、牧、渔业相配套的第二产业有糖厂、酱油厂、奶粉厂、油厂、纸厂、棉纺厂、香精香料厂……
这么大规模的农场,经历二十几年发展,已渐渐形成自给自足的小世界。
农场管理者很重视科研人才的引进与培养,农业科学研究所在军山农场的地位非常高。
今天,农科所五位教授亲自过来挑选萌芽计划成员,这在缺少娱乐活动的七十年代,真是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林满慧抱着兰花刚走近校园,就听到门口看热闹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声。
“啊,厉教授!他是国内花卉栽培的顶尖专家。”
“搞水稻种植的金教授也来了,军山1号是他带团队搞出来的呢。”
“看到了看到了,汪丽霞教授!巾帼不让须眉。”
……
林满慧没想到萌芽计划会这么受重视,她抱着花差点挤不进人群。
有人留意到她抱着盆兰花,马上大声道:“有参赛选手过来了,大家都让一让,让一让!”
立马让出一条路,沿途对林满慧行注目礼,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个学生怎么带了盆野草过来啊?”
“不是野草,应该是兰花吧。”
“兰花?看着瘦长,像营养不良一样,也没开花,啧啧啧,不怎么嘀。”
林满慧抱着花快步而行,穿过人群。大门紧闭着,只能从旁边的小门走进去,刚迈上走廊,胡大志和吴媛媛跑出教室迎过来。胡大志要接花,却被林满慧让开:“我抱着,不换手。”
吴媛媛一脸的欢喜:“我刚刚看了成绩单,我们的成绩都进步了。”
胡大志搔了搔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的英语、语文都只有七十,不过……我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
吴媛媛在一旁笑着说:“没事,没事,这两门课我们俩都挺高,平均成绩82分,够了!”
她的笑声很响亮,走廊上的康华听到,嗤笑一声:“才82分就这么高兴,我们绽放小组平均成绩92,都没你笑得响。”
吴媛媛转过身啐了一口:“要你管!”
胡大志咧嘴一笑:“萌芽计划只要求平均成绩过80分,你们考多了,浪费。”
一句“浪费”让康华气结,吴媛媛和林满慧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校园外围了一圈人,走廊浊气重,木系异能少,兰花有些不适应,叶片耷拉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林嘉明走出教室,看了一眼林满慧手中的兰花,撇了撇嘴:“就这么一盆草,有什么稀奇?还当宝贝一样不肯撒手。”
林满慧微微一笑,抚了抚兰花叶片,没有理睬他们的挑衅,心想:不懂这盆花的难得,那是你们没见识。正好,免得祸害了我的宝贝。
林满慧没有进教室,抱着春兰站在走廊,努力凝聚稀薄的绿色光点,抚慰着受惊吓的兰花。
康华看一眼她手中兰花,不屑地说了一句:“看这盆草要死不活的,丑死了,肯定选不上。”
胡大志哼了一声:“胡吹大气!你们的东西呢?我怎么没看到。”
正说着话呢,校门口又传过来一阵欢呼:“唉呀,这花儿漂亮,学生伢会养啊。”
众人转头望去,季问松抱着一盆大丽花走了过来。
大丽花足有两尺高,花茎粗壮,两朵并蒂而开,重重叠叠的紫红色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这展示度,简直太高了!
康华与林嘉明喜笑颜开地迎上去,簇拥着季问松走进教室,中途还不忘丢给林满慧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到没?这就是我们绽放小组的实力!
林满慧抬起头,正看到季问松带着丝同情的目光,不由得莞尔。
胡大志不明就里,心中有些忐忑,问:“他们组那盆花开得真漂亮,两个月就能培育出一盆开得这么好的花,实力恐怕是比我们强吧?怎么办?”
吴媛媛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这盆兰花可是在悠兰峰费尽千辛万苦才挖来的,满慧二哥说过农科所的人都无法养活,现在满慧把它养得这么好,怎么不比那盆俗艳的花强?笨蛋!”
胡大志被她这一打,顿时有了信心,转了转脚踝,道:“也对,当时我脚都被那蛇咬了一口,吓死人。”
说到这里,吴媛媛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林满慧:“那个吊篮,你哥后来拿回来了没?”
林满慧点点头,眉毛皱了皱:“收是收回来了,但是奇怪的是,吊篮里胡大志挖出来的那兜兰花不见了。”
“不见了?”两人一起惊呼。
胡大志有点着急:“那崖底只有两株叶片带金边的,我都挖了。一兜被你养活了,另一兜当时连土带根一起放在吊篮里,没来得及拉上来。怎么就不见了呢?”
林满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他工具什么的都在,可能是有人拿走了吧。没关系,反正我们有一盆就够了。”异化后的兰花对木系能量要求极高,一般人根本无法养活,就算带回去也没用。
胡大志有些心疼地说:“我可是拼着被蛇咬才挖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捡了便宜,说都不说一声,太可恶了。”
林满慧轻轻一笑:“好了,不要管这些,我们再熟悉一下要交上去的记录吧。”
一楼端头最大的教室被清空,沿墙一圈摆放着课桌,两个小组共用一张课桌,摆放培育出来的植物、记录本。
教授们现在办公室休息,等孩子们全部提交完作品之后一起进教室品评,挑选出前五名之后进行答辩,通过面试环节之后再决定优胜者。
杨凤凰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冲林满慧招了招手:“赶紧进来,找到你们小组的名牌,把花盆和记录本摆好,别让教授们等呀。”
林满慧连忙应了,迈进东头最大的这间教室。
一进教室,神清气爽。这里空旷、干净,四周一圈课桌上全是各类植物,有花、有草、有苗、有盆景,绿意盎然。
绿色光点在室内飘散,春兰来了精神,枝叶不再那么蔫蔫的。
林满慧找到自己的名牌,发现“春兰”与“绽放”两个小组共同一张书桌。微微一皱眉,小心地将兰花放在桌上。
一盆枝叶瘦长的兰花、一盆并蒂盛开的大丽花,摆放在一起,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再看旁边桌上摆放的盆栽,有的只有稀稀拉拉几片叶子,有的只是普通的山菊、月季,还有的星星点点只有几颗嫩芽,不知道是不是失败了无数次的结果。
看到春兰有了精神,林满慧放心不少,抚了抚它的枝叶,悄声道:“我先离开,你别怕。”
春兰摇摆着叶片,康华在一旁看了捂着嘴笑:“你这是痴魔了吧?和春兰说话,它能听懂吗?”
林满慧瞟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丝威压。
康华感觉后背无端地有些寒意,不由得心中嘀咕:这个林满慧有点邪门,以前看她瘦小老实,没想到都是装的。
培育记录由林满慧口述、吴媛媛记录,每个周末三人还会一起商量,将关于兰花的培育过程详细记录下来。
日期、温度、湿度、日照时间……
什么时候松土、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长出新叶、什么时候冒出芽头……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胡大志会画画,他每周都会给兰花画一副速写,夹在记录本中。可以说,这份记录凝聚了春兰小组的集体智慧与心血。
林满慧将装帧好的记录本放在兰花旁边,退后两步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方才退出教室。
真想把那盆春兰推倒在地,看那花盆四分五裂啊——林嘉明努力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也跟着退出教室。
经过筛选,剔除平均成绩没有达到80的小组,这次参与萌芽计划选拔赛的小组共有二十个。
教室讲台方向摆了一长条桌椅,桌上铺了红布,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五个白瓷带盖茶杯——这是农科所五位教授的专座。
透过教室窗户的玻璃,看着这五个座位,林满慧的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豪情: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莫道年少不知事,重回方知年少好。
作者有话说:
周五要上千字收益榜,为了排名特地将周四的更新提前到周三,两章合一发个大肥章,评论区掉落红包~
周五萌芽计划将决出胜负,晚上11点万字更新奉上,让大家看个痛快。
收拾贺玲,帮助二哥需要一个契机,莫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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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女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二哥】
【二哥已经知道女主做梦了,女主为什么不把原书的内容直接告诉二哥】
【討厭賀白蓮花,一定要給她個教訓阿】
【看到贺玲感觉真的挺恶毒的,快快解决她吧】
【加油!】
【撒花】
【这个知青太气人了!!!】
【二哥这有点憋屈】
【希望能把钱追回来】
【
【加油】
【按爪撒花一条龙】
【加油!】
【二哥这后面怎么办?看着好气啊】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完-
◇ 第 19 章
◎这就是收获的喜悦◎
二楼的校长办公室, 一阵欢声笑语。
穿着蓝背心、长袖白衬衣的厉浩教授一脸的汗,取下头顶的草帽给自己扇风,环顾一周, 开着玩笑:“老宋, 你这办公室规格不够高啊, 连台电风扇都没有。”
宋校长爽朗一笑,端起搪瓷大茶缸喝了口凉茶,道:“电扇没有,凉茶管够。你们这些大专家, 如果不是萌芽计划, 见都见不到你们哟~”
厉浩是花卉研究组的组长,专攻花卉种苗, 对花卉的选苗、育苗、新品种培育极有经验。他平时不在花圃、就是温室大棚,要不就是山间田野,哪里会有时间到学校来晃悠。
听到宋校长的话, 厉浩笑了笑, 端起手中茶杯咕咚咚喝了一大杯凉茶,畅快地叹了一口气:“舒坦!”
“厉教授整日与花为伍,身上自带悠香。”汪丽霞四、五十岁年纪,留齐耳短发,穿一双黑色布鞋,看着十分朴素。她是油料研究组的组长,平时都在一分场盯着油菜实验田。这一次受邀前来,见到老友十分高兴。
安静坐在一旁的陈淑仪白衣黑裤,微微一笑:“他管育种, 身上只有一股子泥土气, 哪来的悠香?”
汪丽霞笑着瞟了陈淑仪一眼:“淑仪, 你也莫说你家老厉,今天来的这五个,哪一个不是一身的泥土气息?”
陈淑仪是厉浩的夫人,蔬菜研究组副组长,专攻茄科蔬菜研究。她培育出的军山辣椒3号、4号产量高、辣味浓,全国有名。
蔬菜研究组的组长是罗瑞冬,研究的是叶菜类蔬菜,他平时总在田间地头,难得出席一次正式场合,打扮得比较正式:白衬衫、军绿色长裤、黑皮鞋,精神得很。
罗瑞冬喝了口凉茶,态度有些矜持:“今天我们选的是小萌芽,大家有些什么章程?”
水稻研究专家金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圆框眼镜,手指瘦长,指尖处有细密的纹路,这是常年在田野劳作研究留下的痕迹。
金岭看一眼罗瑞冬,沉声道:“你来当组长,什么章程你说了算。”众人全都道了一声好。
罗瑞冬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看一眼宋校长,道:“有多少个小组报名,情况怎样,老宋介绍一下?”
罗瑞冬一开口,气氛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宋校长说:“先前报名的有三十个小组,三人一组,共九十位同学。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因为平时成绩要求,淘汰掉了十个小组,现在还剩下二十个小组。”
罗瑞冬点点头:“那现在选拔教室里有二十盆植物、二十份记录。”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一共五人,大家商量一下萌芽计划最终选多少个小组?”
金岭道:“往年只选三人,这次按小组选拔,自然也是一组。”
“对,只选一组。”
“二十选一,难度大啊。”
“希望这次能够看到出色的作品,选择出真正不错的孩子。”
罗瑞冬继续问:“如果大家意见不一致,怎么办?”
汪丽霞道:“自然是举手表决。”
罗瑞冬指了指一直站在厉浩身旁的任斯年:“小任,那就辛苦你来当秘书,统计投票情况吧。”
任斯年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笑容斯文有礼:“好的,罗教授。”
“笃笃笃!”有人敲门,负责这次选拔赛安排的杨凤凰老师走进办公室,微笑道:“各位教授,学生作品都已经准备好。”
众人在宋校长的带领之下走出办公室。
看到这五位大教授的身影出现在教学楼的走廊,廊下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教授们好——”
“专家们好——”
孩子们清脆的问好声如清泉流过寒石,清冽而甘甜。五位教授看到这么多朝气蓬勃的小脸,眼中都露出慈祥的光芒,纷纷点头和同学们打招呼。
“孩子们好。”
“大家好。”
任斯年一直沉默地跟在教授们身后,看到人群中的季问松、林嘉明时,悄悄眨了眨眼,似乎在说:加油,看好你们哟~
看到任斯年,康华的得意劲再也掩藏不住,拉了拉林嘉明的衣角,悄悄说:“任师兄过来,肯定是为我们助阵的。”
林嘉明瞟了一眼林满慧,道:“有任师兄在,我就放心了。”
胡大志一见到任斯年,立马哀号起来:“完了完了,季问松的舅舅跟着教授们过来,肯定会帮绽放小组说话,那大丽花说不定就是他帮忙养的。”
吴媛媛脸色也有些发白:“这不公平……”
林满慧浅浅一笑,脸颊旁忽然多出一个隐约的小梨涡。吴媛媛立马注意力转移,盯着她的脸颊:“咦,你的左边脸怎么忽然多出个酒涡?”
林满慧很少照镜子,摸了摸脸:“我长胖了?”
吴媛媛笑了起来:“还真是,这两个月你长胖了,脸上有肉,酒涡就出来了。”
林满慧展颜一笑,莹润的鹅蛋脸,一个浅浅梨涡若隐若现,原本的瘦小病弱小可怜竟有点小美人模样。
胡大志是个傻大个子,从来不关注女生的容貌、胖瘦、打扮,浑然不觉林满慧的变化,道:“林满慧,你不着急吗?”
林满慧淡定地说:“急什么,萌芽选拔又不是任斯年说了算。”
五个大教授走在前面,任斯年像个乖学生一般跟随其后,最多也就是个负责记录、打杂的秘书,哪里轮得到他说话?林满慧一点也不着急。
宋校长、五位教授、任斯年、杨凤凰老师一行八人走进摆放学生作品的大教室,等候选拔的学生们则焦急地等候在走廊、廊下地坪。
胡大志挤进人群,隔着窗户玻璃看着评委们细心察看每个小组的作品,听着同学们在一旁窃窃私语,心里似乎有猫爪子在抓挠。
“啊,金教授看的是我们小组的记录。”
“厉教授停留在那盆野草旁边的时间最久!”
“我好喜欢陈教授,她看起来像我的妈妈一样温柔。”
“唉!我觉得我们组没希望了,教授们都围着那盆大丽花在说话。”
胡大志看了半天,又从教室窗户边上挤了出来,凑近林满慧、吴媛媛汇报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我们组很有希望,厉教授仔细看完那盆春兰之后对任斯年说了几句话,任斯年点头做记录在。你们说,教授是不是在夸我们呢?”
一旁的康华听到,嘲笑道:“嘁!你想多了,说不定厉教授是在批评呢。”
说罢,康华将手背在身后,模仿着教授的动作,咳嗽一声,道,“这盆野草是从哪个地方挖来的?这也叫培育?”
季问松、林嘉明都被康华唯妙唯肖的模仿逗得哈哈大笑,林满慧这一组的人却没有笑。
吴媛媛送上一枚白眼:“不要脸!”
胡大志捏着拳头,感觉有点手痒,如果不是怕惊扰了农科所的教授,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真想给这个康华两拳。
学教授的样子说话,他也配?
林满慧瞟了一眼绽放小组三个人,嘴角微微一勾,那个浅浅的梨涡又浮现在右边脸颊之上,为她的慵懒增添了一分俏丽。
等了半天,没等到林满慧的反应,林嘉明忍不住了,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吴媛媛明知故问:“准备什么?”
林嘉明笑了:“谁输了,就得走上升旗台,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说一声我服了。你们不会忘记和我们订下的赌约吗?”
胡大志哼了一声:“你们准备好了吗?”
康华哈哈一笑:“我早就准备好了,准备站在台上接受你们的臣服。”
林满慧听完,没有说话,转过头迎向七月的炽热阳光。
刺眼的光芒被遮挡在走廊之外,落在地坪上,将地面烤得火辣辣的,花坛里的月季耷拉着枝叶,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只说一句我服了,有些轻描淡写。不如……”林满慧的目光在康华身上转了一圈,“站在升旗台上晒十分钟的太阳吧。”
康华对上林满慧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必胜的把握?
林嘉明对季问松有无尚的信心。在她的梦里,这一届萌芽选拔就是季问松抱着这一盆大丽花摘得桂冠,只是康华和自己都没有加入罢了。
梦里,或许就是她的前世。今生重来,林嘉明有信心获胜。
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浮现在脸上,林嘉明看着林满慧:“你的身体,晒十分钟太阳抗得住吗?”
林满慧道:“你别一天到晚诅咒我,我身体好得很。”
吴媛媛也在一旁说:“就是!林嘉明我发现你这个嘴巴真是狠毒,林满慧明明身体健康,你却到处乱说她有心脏病,是什么居心?”
林嘉明气得脸蛋微红:“我哪里乱说了?她明明就是……”说到这里,林嘉明忽然顿住。
林满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明什么?”
林嘉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林满慧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林家兄妹一直没有对外说,只用一句早产体弱搪塞过去。直到后来林满慧评为院士,接受记者采访时,她才说出实情。
梦中的林满慧现在应该休学在京城做手术,根本没有机会参加萌芽选拔。可是为什么此刻她却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身体健康、脸色红润,和普通孩子没有区别?
林嘉明忽然有些迷糊:是梦、非梦?
林满慧问:“我明明只是早产体弱,多锻炼自然就好了,你却到处造谣生事,还阻止我上体育课,良心真是坏呀~”
说坏话,谁不会?以前只是懒得说罢了。
季问松拉着康华退了一步,看着林嘉明的目光变得陌生而谨慎。
林嘉明心中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描补,只得硬着头皮说:“什么都是你说的,现在却反过来倒打一耙。既然你没事,那我同意你的提议,输了的人罚站十分钟。”
林满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嘉明,点了点头。
胡大志在一旁挥舞着拳头:“谁输了不认,谁就是孙子!老子揍得他满地爬!”
同学们正在一旁看热闹,忽然听到评审教室的门打开,一个声音传来:“以下几个小组的同学请做好答辩准备——”
轰!所有的同学都涌到了教室门口。
杨凤凰老师手中拿着一张白纸,扫视一眼兴奋等待的同学,微笑道:“念到名字的小组成员请进教室,其余没有入围的小组也不要气馁啊。”
“牡丹。”
“到!”随着一声清脆的应答声,三个小姑娘跳了起来,“是我们,我们入围了,耶!”
“力量。”
“到!”这一次,是三个男孩子。
“绽放。”
“来了,来了。”康华兴奋地拉着林嘉明,和季问松一起挤进人群。
“甜果。”
“到!”又有一组同学开心地跳跃着。
已经有四组了,迟迟没有听到宣布“春兰”两个字,胡大志有点着急,踮着脚伸长着脖子叫嚷:“还有呢?还有呢?”
“春兰。”
最后一组的名单宣布,听到这两个字,胡大志一蹦三尺高:“好耶!有我们。”
没有入围的同学有些焉焉的,垂头丧气地站在走廊发呆,有几个女生蹲在砖柱下抹眼泪。
杨凤凰收好名单,朗声道:“今天能够将培育作品放在教室进行展示的小组都很棒,学校暑假将举行园艺兴趣小组,欢迎大家报名参加。”
同学们一听就兴奋起来,纷纷举手报名,刚才还低落的气氛顿时又高涨起来。
五个小组、十五位同学进入评审教室,乖巧地站在各自展位之前,安静地等待着评委们的问话。
看到孩子们忐忑不安,五位教授交换了一下眼神,汪丽霞微笑道:“不用怕,点到小组名字的,简单地介绍一下培育过程。中间我们可能会问几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牡丹小组的同学培育的是一株牡丹幼苗,长势还不错,记录过程非常认真详细,听得老师们连连点头。
力量小组很有创意,也许是想体会“种子的力量”,他们尝试着不同植物的种子,记录过程,对种子的力量进行评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种子的力量与种子的大小没有关系。
听得其他几位同学都在下面闷笑。厉浩扫了一眼台下,严肃地说:“所有的研究,都是一个不断尝试的过程,力量小组的科研精神很不错。”
力量小组的三位男生感激地看了一眼厉浩教授,刚才还在闷笑的同学低下头不敢再笑。
甜果小组试着培育苹果、柑桔幼苗,但因为不懂得不同种苗对土壤、日照、灌溉的要求,最后只得到一株相对强壮的金桔树苗。
当他们讲述失败的过程时,底下再没有人嘲笑,都认真倾听着。
科研,本就是一个不断试错、不断创新的过程。
林满慧若有所思,抬头看向评委席上的五位教授。
三男两女,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眸中带着一份执着与天真,衣着朴素、态度和蔼——这是真正扎根农场的科学家,难怪能够得到这么多人尊敬。
原本只是为了实现咸鱼梦想、掩盖木系异能存在而报名参加萌芽计划,可是现在林满慧的内心开始有了真正的期待。
听到绽放的名字,季问松镇静自若走出来,介绍着自己小组的培育过程。
——将带芽头的块茎埋进花盆泥土之中,露出一点嫩芽,多晒太阳,但又不能暴晒。大丽花最怕水涝烂根,所以浇花之前会准备一根竹签插入盆中进行判断。
听外甥在底下侃侃而谈,任斯年含笑而立,微微颔首。
待季问松汇报完,底下几个同学悄悄叹了一口气,绽放小组的培育过程科学、细致、一丝不苟,难怪能让花朵绽放得如此美丽。
看来,优胜者会是绽放小组。刚汇报完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达成了这个共识。
胡大志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季问松,又扫了眼任斯年,在心里暗暗吐槽:你有这么强大的外援,我们可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听完季问松的汇报,厉浩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欢喜之色,他冷着脸问:“你这块茎是从哪里拿到的?”
任斯年在一旁笑道:“老师,是我给他们的。”
季问松也老老实实地汇报:“是从我舅舅那里拿到的,听说是实验室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我们想种种试试看。”
厉浩点了点头:“是今年新培育出来的并蒂1号,没想到你们不仅种植成功,还能两个月开花,难得。”
陈淑仪笑道:“莫小看了孩子们,他们心灵手巧,天生与植物亲近。”
金岭抬手扶了下镜框,专注地看了眼季问松,道:“这孩子是个科研人才,种花可惜了,不如跟我一起研究水稻吧。”
罗瑞冬严肃地横了他一眼:“还没定呢,你就开始抢人了?”
金岭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不是见猎心喜么。”
林嘉明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欢喜,梦中季问松的确是去了水稻研究所,原来是金教授看中了他。
这一次,绽放小组赢定了!
汪丽霞温柔地问季问松:“你是组长?组员们的分工合作是怎样安排的呢?”
季问松显然没有想到教授们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回身看一眼林嘉明和康华,示意他们上前。
虽说在梦里过了一生,但那平淡如水的一生并没有让林嘉明的见识、品性、能力提升太多,最多只是懂得读书的重要性,有了更高的人生目标。同时面对五位传说中的农业科学家,林嘉明有点紧张,大力吞咽了一口口水。
季问松介绍着团队成员:“这位是林嘉明同学、康华同学。”
林嘉明说:“教授们好,我是林嘉明,我的主要工作是记录和整理。”
季问松在一旁补充道,“林嘉明同学字迹工整、做事细心,记录本里的时间表格由我提供数据,她绘制而成。”
康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花主要是季问松种的,我的工作是给季问松打下手。”
汪丽霞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终于轮到春兰小组了。
组长是林满慧,但口才最好的却是吴媛媛,所以汇报培育过程的便是她。
吴媛媛声音清脆响亮,从确定小组名、上山寻花、发现悠兰峰上的野生春兰、遇险……一直讲到每周一次的碰头会,小组如何分工合作,看到春兰存活、生出芽头的喜悦,简直是跌宕起伏,有惊险、有收获、有汗水、有担忧。
场上的五位教授笑容满面,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陈淑仪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扎着羊角辫、身量较高的小姑娘,在厉浩耳边悄悄说:“这姑娘和娇娇小时候真像。”
厉浩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眼睑下方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夫妻俩只有一个女儿厉椒,小名娇娇,由奶奶抚养长大,已经出嫁生子,与他俩关系并不亲近。
任斯年听到悠兰峰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扯了扯衣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康华转过身看一眼端正摆在桌上的春兰,悄悄啐了一口,嘟囔着:“会讲故事了不起啊?这又不是讲故事比赛。”
林嘉明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心里,不由自主地康华态度好了起来,笑着在他耳边说:“就是。”
听到耳畔传来的轻柔笑声,康华受宠若惊,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吴媛媛一口气汇报完,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五位评委教授。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问:“我讲得好不好?”
陈淑仪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们这盆春兰来之不易。”
罗瑞冬平时话很少,这次也难得主动开口:“嗯,小组很团结。”
吴媛媛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冲胡大志、林满慧捏着拳头轻轻挥了挥,灿然一笑。
林满慧和胡大志翘起大拇指,比了个大大的赞。
孩子们可爱的笑脸、天真的行动令人心情愉悦,站在讲台前的五位教授、宋校长、杨凤凰老师都笑了起来,只有任斯年没有笑。
厉浩站起身,走到那盆春兰面前,察看了半天,问道:“我们花卉组的同事曾经尝试移栽悠兰峰的春兰,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野生的兰花无法适应人工环境,最后只能放弃。你们小组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春兰存活?”
吴媛媛指着林满慧说:“春兰一直都是林满慧在照顾,我们平时就是一周碰一次头。日照、温度、温度、土壤条件这些都在记录本上写着呢。”
林满慧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她能引导木系异能养护春兰。
她想了想,回答道:“根系的养护最为关键,带着原土第一时间移栽,之后就不要再挪动,你们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金岭虽是水稻专家,但也是识货的,他看着这盆兰花赞叹道:“真没想到,初中生能够移栽变异兰花成功,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一定有这个能力啊。”
厉浩一边欣赏眼前这盆春兰一边点头:“根肥叶壮,叶带金边,这盆花价值千金啊。如果能够开出花朵,参加明年的兰花展览会都是够格的。”
“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什么?三个初中生能培育出一株国家级的兰花出来?
林嘉明又羡又妒,咬唇不语,双手交握在身前,十指绞得跟麻花一样。梦里林满慧就是一个全国闻名的花卉专家,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依然是这样一个发展方向。
甚至,现在的林满慧比梦中更加优秀。
宋校长喜得直搓手:“厉教授,此话当真?”
厉浩转头看向林满慧,这个个子瘦小、气度从容的孩子给他的印象极好,长期与花卉打交道的他在林满慧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草木气息。
似乎她就是一株生于山野的春兰,吸收日月精华,披染山岚雾气。
厉浩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欣赏,道:“能开花吗?”
林满慧走到春兰身旁,轻抚叶片,绿色光点随着她的手指纷纷涌入春兰根部。春兰抖擞精神,无风摇曳。
林满慧微微一笑:“能,明年三月。”
厉浩与她目光相对,哈哈一笑,“林满慧同学,明年三月春兰含苞,我将这盆花送去参加全国首届兰花展览会,如何?”
林满慧点头道:“好!”
厉浩平伸手掌,举至空中。林满慧亦轻笑着抬起手掌,一大一小两个手掌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一言为定!”一老、一小,一高、一矮,击掌立盟。
难得见到厉浩如此欢畅,其他几位教授都将目光投注到这两人身上。
任斯年猛地抬头:“老师——”
厉浩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任斯年还想说什么,但面对老师颇具威严的目光,不得不闭上嘴。
所有小组的答辩完成,同学们都退出评选教室。
刚一走出来,林满慧面前便站着双目含怒的林嘉明与康华,胡大志与吴媛媛一把将两人推开:“干什么!”
林嘉明一肚子的火气,偏偏面对目光沉静的林满慧时,半点都发作不出来。
康华没那么多顾忌,嚷嚷道:“林满慧,藏得挺深呐……厉教授是不是你的熟人?一盆山上挖来的破兰花有什么好稀罕的?还兰花展览会!”
季问松将康华一拖,沉声道:“你慌什么!结果还没出来呢,先自乱阵脚。”
林嘉明与康华目光相对,同时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教室里正在进行激烈的讨论。
罗瑞冬皱眉道:“孩子们都非常优秀,但只能选出一组,大家的意见如何?”
厉浩毫不犹豫地说:“明显是春兰组胜出,这有什么可讨论的?”
他扫了各位一眼,补充一句,“各位不是花卉研究专家,不知道这金边变异春兰的珍贵。几个初一的学生成功移栽野生兰花,这可是要载入兰花研究史册的事情!这样的小组,若不选入萌芽计划,我厉浩第一个不答应!”
陈淑仪与丈夫站在同一阵线,说:“我支持春兰小组,团队协助精神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吴媛媛引发她的慈母之心,林满慧灵秀有天赋,胡大志憨厚纯朴不怕苦,这个小组的孩子她都喜欢。
金岭却有不同的意见:“但我很看好绽放小组的季问松同学,能够将新品花苗培育开花,需要耐心、细心、爱心,他很有做科研的潜质。”
汪丽霞附和了一句:“的确,绽放小组的作品展示度非常高,两个月就能让植物开花,一般人做不到。”
厉浩摆了摆手,连连摇头:“我们选的是小组,这个组明显是一枝独秀。”
这话一说,其他几位教授瞬间沉默。
任斯年忍不住插了句嘴:“季问松每周都会来找我,他为了养好这盆花查找了很多资料,还自制促生长营养液,非常努力。”
厉浩是任斯年的导师,听到学生发言很不高兴:“斯年,你只是秘书!”
见任斯年脸色有些发白,陈淑仪冲厉浩使了个眼色,努力打圆场:“也让他说两句话嘛,怕什么。”
任斯年勉强笑了笑,道一句歉之后,垂下眼帘不敢再说话。
四位教授的目光,都集中在罗瑞冬的身上。其余四个已经表态,胜负的关键取决于罗瑞冬的意见。
厉浩盯着罗瑞冬:“老罗,这个林满慧很有植物研究的灵气,赶紧把她收进来,免得将来跑了。”
金岭也试图说服罗瑞冬:“老罗,季问松是个好苗子,不收进萌芽计划可惜啊。”
罗瑞冬咳嗽一声,伸出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凉茶。
天气真热,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虽说大家都是田间地头跑惯、能吃苦耐劳的人,但窝在这个教室里还是燥热不安。
罗瑞冬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各有各的理,但规则已定,必须遵守。只能选一组,投票决定吧。”
教室里进入最后的投票阶段,教室外的同学也在焦急地等待着。
“吱呀——”
紧闭的教室门打开,杨凤凰老师拿着名单走出来。
走廊上等候多时的同学们同时发出一阵低语:“嘘——别吵,杨老师出来了,肯定是宣布结果。”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自己,这让杨凤凰有点压力,清了清嗓子。
一帮少年急得直跳脚,嚷嚷道:“杨老师,别逗我们了,快点说结果吧。”
杨凤凰看了一眼手上名单,道:“这一次萌芽计划只选一组,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吧?”
“知道——”
“最终胜出的小组是——”
林嘉明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目光炯炯紧盯着杨老师。
“春兰。”
听到杨老师说出这个小组的名字,胡大志与吴媛媛欢呼着跳了起来:“耶!”
康华与季问松的肩膀同时垮了下去。
林嘉明眼中含着泪水,心里难受得要命,怎么和梦中不一样呢?明明应该是季问松带领团队进入萌芽计划的呀,林满慧干嘛要来凑这个热闹。
季问松将脑门贴在冰冷的砖柱上,一声不吭。康华有点着急,扶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别难过。”
杨凤凰大声道:“季问松、林满慧,你们进来一下,教授们有话对你说。”
太阳那么大,季问松却感觉整个人有些发冷,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一刹那的晃神。木然地跟在林满慧身后进入教室,听到金岭教授温声鼓励,他才清醒过来。
“季问松,你很优秀,培育植物也很用心,但因为这次萌芽计划选拔的是团队,综合评分绽放小组低于春兰,请你不要气馁。高一还有幼苗计划选拔,我等你。”
季问松猛地抬头,看着态度温和、眼带欣赏的金岭教授,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一扫刚才的颓废,挺起胸膛,双眸放光,大声道:“好!”
厉浩看着淡定自若的林满慧,道:“既然进了萌芽计划,明天你们三个人到花圃报到,我亲自带你们。”
林满慧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梨涡再现:“好。”
罗瑞冬郑重取出一个牛皮信封,从里面取出三枚泛着绿色亮光的徽章。他拿着一枚徽章站起身,别在林满慧左胸衬衫之上,声音低沉:“欢迎加入我们农科所科研团队。”
厉浩眉开眼笑,在罗瑞冬肩头捶了一记:“老罗,你今天投了这一票,未来一定不会后悔。”
他又对金岭、汪丽霞挑了挑眉,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两位承让、承让,这个林满慧我亲自来带,就不劳烦你们。”
陈淑仪的眼睛余光留意到任斯年拿笔做记录的手指节泛白,忙拉了一把厉浩,嗔怪道:“老厉,低调、低调。”
厉浩收住笑,但越想越开心,看看林满慧,再看看那盆春兰,眉眼间的欢喜压都压不住。
林满慧拿着另外两枚萌芽徽章走出教室,脚步沉稳、面色平静,内心却在欢呼雀跃。将萌芽徽章别在吴媛媛、胡大志胸前,听到小伙伴的惊呼与感叹,收到一大波羡慕炽热的眼神,林满慧觉得有些飘飘然。
“哇!这就是萌芽徽章,真漂亮!”
“林满慧好厉害,养出来的兰花连教授都夸奖呢。”
“好羡慕他们三个啊,能拿到萌芽徽章,好光荣!”
“九月份一开学,他们就能站上升旗台,等着校长给他们戴大红花,真的……好羡慕。”
吴媛媛低着头仔细端详着胸前的这一枚徽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徽章光滑的表面,笑得合不拢嘴。胡大志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在一旁手舞足蹈:“哦哦哦!我有萌芽徽章了!”
荣誉感油然而生,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真想高歌一曲。
暖暖的、软软的情绪将整个人包裹,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懒洋洋靠在温泉池壁,四肢飘荡在水面,身体变得很轻、很柔……
原来,这就是收获的喜悦。
和末世的随波逐流不同,穿书后的这个世界给了林满慧太多惊喜:亲情、友情、长者的关爱、栽培……
这一刻林满慧觉得,就这样加入萌芽计划,利用木系异能辅助教授们种花、种菜,也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自己来到这个和平年代的使命?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林满慧面前的阳光,打断了她的思维。抬头一看,季问松表情严肃地对她说:“林满慧,恭喜你。你赢了,我认赌服输。”
胡大志一听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窜过来:“怎么样,服不服?”
季问松点点头,大踏步往外走去。同学们一时之间不晓得他在做些什么,都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
从初中部的三层砖混小楼的走廊走出去,是一块空地,两边布置着水泥栏板砌成的布告栏。布告栏夹着小花坛,花坛正对着学校大门,门口聚集着一群等待萌芽计划的农场职工,其中有一大半是报名参赛的学生家长。
看到有学生伢走过来,门口的家长纷纷问:“结果公布了吗?是谁呀?”
季问松走过花坛,走上升旗台,站在旗杆之下,转身看向走廊下站着的同学。
时近正午,七月的阳光炽热,径直晒向季问松的头顶,地面的热气蒸腾而起,上下夹击,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热浪之中。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不一会儿季问松已经是汗流浃背。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大声喊道:
“林满慧,吴媛媛,胡大志,我,季问松,服了——”???
听到这一声喊,所有人都震惊了。
认得季问松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话少、温文、家教良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不与人争执、打斗。
突然演了这么一出,自虐式暴晒,大声认输,这是怎么了?
林满慧、吴媛媛、胡大志交换了一个眼神,胡大志竖起大拇指、一脸的赞赏:“这才是英雄好汉!”
康华与林嘉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真要跟着季问松一起晒太阳、像个傻子一样喊“我服了”?
林嘉明泪水盈然,一直在眼圈里打转转,忽然间夺眶而出,掩面奔出走廊,挤过校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边哭边跑。
康华大叫一声:“林嘉明——”他狠狠地瞪了林满慧一眼,“现在你们满意了?”跟着跑了出去。
升旗台上的季问松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见这两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像落败的逃兵一样跑掉,胡大志一把薅住康华:“哪里跑?”
捂着脸边哭边跑的林嘉明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吴媛媛半点也不同情,上前将她拎起,大声道:“哭个屁啊,认赌服输知道不知道?”
康华与林嘉明被健壮的胡大声押送上高台,看着台下指指点点的同学,羞愧难挡。季问松冷着脸看向他们:“输了萌芽计划不要紧,丢了信义二字……那才丢脸!”
春兰小组三人在教室走廊上抱臂而立,盯着台上绽放小组三个人。
当阳光炽热撒下,热浪从脚底蒸腾而上,林嘉明脸颊汗珠和着泪水滚滚而下。她看着躲在阴影下的林满慧,带着哭腔道:“我,我服了。”
康华在季问松严厉的目光之下,不得不低下头看着脚背,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服了。”
胡大志与吴媛媛咧嘴而乐,心中痛快不已,终于通过自己的实力与努力让这三个优等生服气,真爽!
林满慧眯着眼睛看向站在毒辣日头下的林嘉明,听着身边同学的议论,展颜一笑。
六月炎天似有凉风吹过,令人愉悦。
作者有话说:
万字大章奉上,明天开始固定早上6点更新,鞠躬感谢大家对正版的支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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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第 20 章
◎继奶奶葛翠萍◎
胸前佩戴一枚萌芽徽章, 走在农场的农耕大道上,接受着众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这感觉——还别说, 爽!
林满慧抱着兰花走回家, 刚到连脊房就听到一阵喧闹, 自家屋前围了一群人。
吴婶那胖胖的身影显得尤其活跃,一看到林满慧立马叫起来:“唉哟,林家奶奶,你要找的正主来了, 有什么事你找她呀。”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挤出人群, “嗷——”地一声叫就向林满慧扑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叫骂着:“你个没良心的, 我们家养了你三年,嘉明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抢她的指标!”
末世历练出的敏捷身手让林满慧迅速向右一闪, 但随之而来从内心升起的恐惧感让她整个人都顿在当地, 无法动弹。
老妇人没提防到林满慧会躲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抽在林满慧胳膊上。
“啪嗒!”林满慧连人带花,滚落在地。
花盆抱在怀中,没有摔碎。林满慧强忍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勉强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的老妇人。
微胖, 身穿宽松蓝布大褂, 头发整齐盘在脑后。三角眼、八字眉, 眼白浑浊,脸颊深陷,透着刻薄相。
——这人,是谁?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林满慧有点喘不上气。即使这个灵魂经历末世锤炼已经强大无畏,但此刻身体里的潜意识却让她浑身颤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看到林满慧面色惨白坐在地上发愣,住连脊房西头的年青小伙子范志杰看不过眼,走过来弯下腰扶起她,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老妇人叉着腰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娼妇,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尽会勾搭男人……”刺耳的话喷得林满慧的脑子简直要炸开。
范志杰转头吼道:“你神经病啊,跑这里来欺负人家小姑娘!”
吴婶扯了他一把,小声说:“小范你莫管闲事,这人是林满慧的奶奶,家务事咧。”
范志杰被吴婶拉开,失去依靠的林满慧差点跌倒。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拖着虚浮的脚步,慢慢跨上檐廊,将兰花摆在门口,在那把破竹椅上坐下。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林满慧的内心翻涌,卡住她的喉咙,闷住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悲伤、憋屈、难过、自我厌憎……
这个老妇人,是林嘉明的奶奶葛翠萍,也是林满慧名义上的奶奶、继奶奶。
林满慧的父亲林正则与林嘉明的父亲林正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眼前这个老妇人是林正刚的亲生母亲。
林正刚八岁时母亲去世,林春雨再婚,葛翠萍与林春雨生下一儿一女,林正刚、林碧兰。
葛翠萍见林满慧连奶奶都不叫,径直坐在椅子上不理睬她,气得七窍生烟,冲到檐廊扬起右手,就要抽这个没良心的林满慧一巴掌。
“你干什么!”一声少年清叱传来,林景严像头小豹子一样从外面匆匆跑来,一把推开葛翠萍的手。
葛翠萍一击不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趁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孙子打奶奶~没良心、没天理啊~”
天气热,太阳把地面烤得发烫,葛翠萍这一屁股坐下顿时烫得受不了,她嚎了两句之后马上爬起来,继续假哭:“大家都来看啊,孙子打奶奶,把老人家推倒在地上,还有没有家教、有没有良心?”
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在一旁帮腔:“欺负老人要不得啊,现在的小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真不晓得学校是怎么教育的!”
正是中午,左邻右舍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多,但也围拢了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林景严你要尊敬长辈,莫动手啊。”
“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生气?好好解释、道个歉吧。”
“这么热的天,林家奶奶跑过来骂人也不怕晒,看来是动了真火,林满慧这孩子,唉!”
……
议论声阵阵,大都偏向葛翠萍。
林景严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辩解:“你根本就不是我奶奶!谁动手了?明明是你要动手打小妹。”
葛翠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道:“我嫁你亲爷爷四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你爸,你爸以前见我恭恭敬敬喊一声妈,现在你竟然不认我这个奶奶?只怪正则死得早,不然他得抽死你!”
听到对方说出父亲的名字,林景严羞愤交加,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林满慧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喷涌而来的记忆碎片塞满了大脑,撕裂般的剧烈疼痛袭来,让她苦不堪言。
自己刚一出生便死了娘,瘦得跟猴子一样,啼哭都显得有气无力。
那一年五哥四岁、四哥八岁、三哥十一岁、二哥十六岁、大哥二十岁。大哥在省城读大学马上就要毕业,无暇顾及家中。为了养大弟妹,二哥放弃高中学业上班挣钱。
农场有人愿意抱养林满慧,葛翠萍说这孩子克父克母恐怕是个不详之人,也劝几兄弟把满慧送人,但他们舍不得。这是母亲拼了性命才下的妹妹,再苦再难也要养大。
叔叔林正刚当时正在农场竞争糖厂副厂长职位,为营造和善人设主动提出抚养满慧,和嘉明一起长大。
为了不委屈妹妹,为了让叔叔婶婶安心带孩子,林家兄弟将父母留下的纱厂平房给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他们则搬到三分场新建的连脊房居住。
在林场当临时工的林景信每个月交给他们八块钱,想着林满慧与林嘉明同一天出生,放在叔叔那边也算有个伴,婶婶刚生孩子,喂一个是喂,喂两个也是喂。
却不料林满慧并没有被善待。叔叔婶婶好歹还讲个面子功夫,葛翠萍却刻薄自私,对林满慧百般挑剔、非打即骂。
自林满慧有记忆起,见到葛翠萍就两股战战,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她寄人篱下、早慧敏感,整日里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算命先生说了,辰时生是福星,未时生是灾星。你们把这个克死父母的小东西放在家里,是嫌家里人命长吗?”
“小东西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这个家哪有你待的地方?”
“病了?一天到晚生病,别管她,死了最好,省得浪费粮食。”
“今天她哥哥要来探望,给她洗把脸换件新衣裳,莫让旁人说我们虐待了她,好歹她家每天还给了八块钱的嘛。”
“死丫头,如果你敢对旁人乱说话,我就把你丢河里去,看哪个还要你。”
直到后来,三哥发现林满慧捧着个破饭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三岁了连话都说不好,这才知道自己信错了人。
都只有十几岁的三哥、四哥愤怒地冲进叔叔家大闹一场,将林满慧抱回来自己养,这才结束她悲惨的童年生活。
可以说,十二岁之前林满慧懦弱、内向的个性,与这段童年往事是分不开的。
林正刚在外面会装,话里话外都是说侄儿太暴躁,稍微有一点不如意就怪老人没带好孩子。林满慧本就早产体弱,两个孩子一起吃一起养,也没人苛待了她,她自己长不好怪谁呢?自家不嫌弃她背着个灾星名头,辛辛苦苦抚养了三年,却没落到半点好,真是好心没好报。
林家兄弟当时唯一成家的大哥在县城工作,二哥老实嘴笨,其余几个年纪小,在农场根基浅,性子又急,不擅争辩,就这样被叔叔一家打压到底。
原书中兄妹六人就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为了衬托林嘉明的福气满满——父母在农场是领导、有地位;哥哥们在县城农业局上班,事业有成;爷爷奶奶身体健康、慈爱有加,一家人趁着八十年代的改革春风,齐心协力奔小康。
终于……捡回曾经失去的记忆,林满慧有了一个结论:林嘉明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林家兄妹被欺负、被拉踩,却不知道如何正确反抗。暴躁、愤怒、对立有什么用?只会让负能量越积越多、日子越过越差。
对这样的无耻之人,最好的反抗是——
积蓄力量,奋勇一搏!
想到这里,林满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身形虽然依然瘦小,但这两个月个子明显长高了些,裤腿有些短,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
无数绿色光点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似乎要助她一臂之力。林满慧体内木系异能迅速壮大,一遍又一遍地在丹田流转。
绿色气雾渐渐浓到极致,开始化为水滴,一滴、两滴、三滴……
终于,晋级了。
重回到这个世界,今天是林满慧最清醒的时刻。她缓缓坐回靠背竹椅,闭上眼睛引导异能慢慢凝聚归位。
葛翠萍被她这懒散的态度气得四仰八叉,伸出手指指向林满慧:“你生下来没奶吃,是我和你婶一口米汤一口奶地把你喂养大,现在翅膀硬了,半点情面都不讲了是不是?”
林满慧没有理睬对方颠倒黑白的话语,她正努力将丹田的异能引导至指尖。
葛翠萍继续责骂:“你和嘉明同一天出生,我可怜你没爸妈,就算嘉明饿着也要先喂饱你,你怎么能和同学们一起欺负她?林嘉明今天一回家就躲在屋里哭,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闭着眼睛睡觉!”
林满慧感觉到指尖传来浓浓暖意,嘴角渐渐上扬。
葛翠萍见自己一通骂竟然没有半点效果,气得浑身哆嗦:“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奶奶连句话都不回!你看看你那是个什么懒样子,你这个痨病鬼!”
一句痨病鬼,彻底激怒了林景严。他拳头捏得紧紧,牙槽紧咬,声音从齿缝里挤了出来:“死老婆子,跑到我家来充长辈,真不要脸!”
葛翠萍看林景严气得面色铁青却不敢动手,骂得更起劲。却没留意到,脚下有一株马齿苋的茎叶正慢慢向她脚边蔓延。
马齿苋是农场田野路边四处常见的草本植物,生于向阳处,黄褐色的茎干呈圆柱形,一般也就长到三十厘米左右,此刻却在林满慧的异能滋养之下,快速生长。
茎叶沿着地面向前,悄无声息。
感受到异能外放的掌控感,梨涡在林满慧的脸颊边若隐若现。晋升中级之后,催生植物这是最基本的技能。
在一旁看热闹的邻居们悄悄议论:“林满慧这是怎么了?被她奶奶骂得这么难听,竟然笑得出来。是不是受刺激太大,头脑不清醒了?唉!这林家兄妹也不容易,她奶奶也太过分了一点。”
“什么奶奶,根本就不是亲的。这老太婆莫名其妙地跑到我们这骂大街,也亏得他们兄妹脾气好……”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啊——”地一声喊,葛翠萍感觉到脚踝处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一股大力传来,她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轰!微胖的老妇人重重砸在地上。
幸好她平时劳动多,反应还算迅速,双手在空中划拉了半天,勉强稳住,没摔到脑壳,半边屁股坐在地上。
“嘶——”
旁边看的人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屁股。这一摔,怕是摔得很惨。
一秒之后,葛翠萍高亢的惨叫声如约而至,震得檐廊上的椽子向下掉灰。
明明没人推,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摔倒,吴婶想要上前却被范志杰一把拉住。他挤了挤眼睛,道:“人家那是家务事,你别多管闲事。”
吴婶被范志杰这一说,想到自己刚才还劝他不要管人家的家务事,便有些讪讪的,没有上前。
葛翠萍哀哀呼痛,半天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脚踝,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丛茁壮的马齿苋趴伏在脚底。
刚才那冰冷的触感、突如其来的力道,似乎是自己的幻觉。这一下可把葛翠萍吓得不轻,面色煞白、嘴唇哆嗦:“有……有鬼!”
林满慧端坐不动,面色一敛,带着一股凛冽寒气,让葛翠萍心里有些打鼓。
葛翠萍刚想抬手,却牵动臀部尾椎骨,痛得嗷嗷地叫,她哼哼唧唧地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吃嘉明她妈的奶长大,却半点不知道感恩,真是个白眼儿狼!”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知道真相是什么?
林满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依然没有说话。
看到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林满慧,想到刚才脚踝处冰冷的触感,迷信的葛翠萍心一突,低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刚才那一丛马齿苋还踩在脚底。
阳光下,林满慧胸前徽章反射出一抹绿色亮光,葛翠萍一眼看到,想到林嘉明在家里哭哭啼啼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跑过来的目的。
她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一把,道:“你抢了嘉明的萌芽徽章,真不要脸,赶紧跟老师道歉,把它还给嘉明。嘉明对你那么好,不嫌弃你是灾星,不嫌弃你病怏怏,天天喊你上学、陪你做作业,你竟然好意思抢她的东西?”
林满慧目光肃然,语速不紧不慢:“灾星,你听谁说我是灾星?”
葛翠萍张了张嘴:“算……”一个字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敢再说。
林满慧瞟了她一眼:“算命先生?”
葛翠萍想起儿子的嘱咐,慌忙改口:“没没没,没人说你是灾星,都是我胡乱说的。”
林满慧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你骂我是灾星,这里邻居们都听到了,等下我就实名举报你搞封建迷信。”
看热闹的人群笑着起哄:“好,赶紧举报!举报这死老太婆搞封建。”
她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林嘉明匿名举报藏首缩尾,我实名举报堂堂正正。你和林厂长就在家等着吧!”
葛翠萍的气焰顿时熄了,眼神游离,吓得不敢再说话。她此刻悔得要死,为什么非要跑这一趟?如果给儿子惹来祸事,可怎么收场?
林景严的眼睛被林满慧胸前那抹绿光闪了一下,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小妹,你拿到萌芽徽章了?”
林满慧点了点头。
萌芽徽章?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枚小小的绿色圆形徽章之上,眼中露出钦佩、羡慕、崇拜的光芒——这可是农场人都知道、含金量极高的荣誉!
可为什么老太太说是林满慧抢了林嘉明的?大家一头雾水,悄悄议论着。
“这徽章一年只发三枚,难得呀。”
“萌芽计划年年都有人入选,从没听说过有人对结果不满。这次林满慧到底做了什么?”
“林满慧和林嘉明不是形影不离吗?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听到众人的议论,葛翠萍又活了过来,咳嗽一声之后指着林满慧道:“你抢了我们家嘉明的徽章,害她在家里哭,你这个没良心的……”
只不过,这一次她学乖了,再不敢骂灾星二字。
林满慧从胸前摘下萌芽徽章,高高举起,面色凝重,眼神清亮。
“这是农科所的大教授亲自给我戴上,可不是从谁手里抢来的。林嘉明技不如人输了比赛关起门来哭,怎么就赖到我头上?若当真是我抢的,让林嘉明来找我要!派个老太婆当打手,倚老卖老还要不要脸?”
林满慧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葛翠萍一下子有些懵。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明明以前和老二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人冤枉只会哭,好欺负得很。想到林嘉明说她指挥老五拿刀砍人,葛翠萍忽然后背发凉,大太阳底下感觉阴风阵阵。
一旁的左邻右舍也反应过来,道:“对啊,萌芽计划可是一年一次,农场广播站都要广播的大事,怎么可能出现抢人家指标的事?这老太婆肯定是欺负人。”
葛翠萍硬撑着说:“怎么不是抢?你就是欺负我家嘉明老实。明明她们组养的花开得那么漂亮,还有农科所的研究员指导,你们随便到山上挖一兜花就能赢?我呸!”
林满慧脸上浮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质疑农科所教授们的公正,那到学校去闹、去吵,为什么到这里来?”
一语中的,旁观者顿时就明白过来。是啊,觉得这枚徽章林满慧没有资格获得,骂林满慧有什么用?按理应该是找学校的嘛。
明显就是柿子专捡软的捏、欺负人。
察觉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从同情转为鄙视,葛翠萍有点慌,尾椎骨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再也站不住,哼哼道:“我老了,摔坏了,你嘴巴厉害,没良心啊…”
她慢慢挪到屋旁,伸手扶住砖墙,喘着气思索对策。
林满慧声音里似乎带着冰碴子,冷硬、肃然:“欺负人,总得付出点代价,不然……当我们林家兄妹是泥捏的菩萨!”
说罢,她走出檐廊,屋旁苦楝树上缠绕着无数金银花藤。她手一挥,扯下一把花藤,众人眼前一花,那把柔韧的藤蔓已经缠住葛翠萍的胳膊、腿,还有几根调皮的花藤揪住她的头发。
葛翠萍想说话,林满慧右手一挥一绕,藤蔓已经爬上她肩头,将她的嘴紧紧捆住。
“唔唔唔——”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金银花藤的纠缠。
看到这一切,看热闹的人群都愣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几根金银花藤就把林家奶奶给捆住了?我的天!”
“林满慧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真解气!我看这老太婆还怎么骂人!”
从来都是她欺负人,还不曾被人如此压制过。葛翠萍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弹,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一双眼睛里闪着恐惧与惊慌。
终于让这个坏透顶的继奶奶闭上她的臭嘴,收敛住她的脾气,世界安静下来,异能在丹田流转,这一刻林满慧仿佛与屋外的植物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好渴。”
“太阳真毒,谁来帮我遮一遮?”
“知呀、知呀……这蝉儿叫得烦死人,能不能让它们闭嘴?”
“底下是哪个埋了东西,挡住我生根的路?”
林满慧瞟一眼远处那棵高大健旺的银杏树,没想到这棵老树竟然开了灵智。木系异能的晋级让林满慧重新找回末世的掌控感,瞬间心就定了下来。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晒得众人汗流浃背,看热闹看了半天,突然安静下来,都有点不适应。
葛翠萍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这金银花藤,汗水打湿了头发、后背,她有心想一翻白眼晕过去,偏偏草木清香阵阵传来,让她神智十分清醒,装晕都没办法装。
这一刻,她才开始后悔。
看到自己的宝贝福星孙女林嘉明受委屈,她恨不得立马冲到林满慧面前,狠狠抽她几巴掌,命令她把萌芽计划让给林嘉明。
平日里明明林满慧是个老实巴交没用的怂货,哪知道这次变得如此厉害。明明一句重话没有,却怼得自己哑口无言。
怎么就低估了这个死丫头呢?看来以前她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翅膀硬了,就现了原形。
太阳越来越晒,喉咙似乎在冒烟,葛翠萍喘不上气,又渴又热,整个人面色变得煞白,眼中也露出惊恐之意。
偏偏林满慧的话像刀子一样凌厉:“你养我有恩?我二哥在林场当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十九块,给你们八块钱照顾我。一个奶娃娃能够吃你们家多少粮食?你们怎么就天天骂我是灾星,给个破碗让我蹲在厨房吃剩饭,这样的虐待你们亏心不亏心?
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三岁了连话都不会说,你们全家欺负我一个娃娃,还有脸说对我有恩?把我养得身体这么弱,哥哥背着我到处看病,你们问都不问一声,我呸!
你们做了恶人,还想踩在我们兄妹头上,拿着不存在的恩情说事,真不要脸。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允许你这样的坏人继续做歹毒之事。”
众皆哗然。
林正刚厂长的人设做得太好,都以为他们全家对林满慧兄妹恩重如山,在大哥大嫂去世之后,不仅将早产的林满慧养大,还巴心巴肝地帮着几兄弟安排工作。虽说他家的确条件好些、老太太性格跋扈,但也不能要求太高是不是?
林家兄弟被父母教育得太好,不愿意在背后论长辈是非,以至于被误会成不知感恩、不思回报的坏东西。
现在听林满慧这一说,方才明白事情真相。
敢情他们养大林满慧是拿了钱的?林嘉明与林满慧同年同月同日生,一个健康一个病弱,原以为是身体底子问题,搞了半天原来是林满慧小时候受了虐待?
“太不要脸了!”
“这样的恶毒老太婆应该抓起来批.斗!”
“林厂长也有问题,难道母亲虐待小孩他一点也不知情?不配当干部!”
葛翠萍这一次吓得够呛。林满慧言辞似刀,和以前老实懦弱的模样判若两人,说出来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让她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恐惧感:林满慧这怕是鬼上身了吧?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葛翠萍有意要让林满慧离远点,无奈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得死死地盯着林满慧,面孔紫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吴婶看老太太这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挂掉,有点害怕,在一旁劝林满慧:“算了算了,和气生财,满慧你就把林家奶奶放了吧,莫闹出人命来脱不了干系。”
林满慧看了一眼林景严,林景严出了一口恶气,胸中戾气消散,脑袋也清醒了许多,道:“让她立下保证,不许再过来闹腾。如果再敢闹,就送去派出所,绝不留情。”
林满慧走到葛翠萍身旁,目光炯炯,盯着她那双透着极度恐惧的眼睛:“还闹吗?还骂吗?还欺负人吗?”
葛翠萍吓寒了胆,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唔唔”之声。
林满慧弯下腰随意一扯,刚刚还紧紧缠在她双腿之上的花藤瞬间散开。
葛翠萍双脚得到自由,顾不得双手还被捆绑着,快步如飞,一边跑一边哭喊:“你这个……”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脚下绊了一跤,“扑通!”一声,葛翠萍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林景严的笑声爽朗畅快,传出去老远。
葛翠萍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敢再骂一个字?此刻她只想远离这个地方,远离林满慧,这个鬼地方她再也不敢来了。
就连旁观的人群,都噤声不语。原本以为是林家兄妹缺少爸妈管教不成器,搞半天却是长辈不慈,让他们兄妹受尽委屈。
唉……这林正刚一家,真不是东西!
葛翠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早已经是魂不守舍,大热天的躺在床上裹着毛巾被动都不敢动。
第二天上午,林正刚冲到父母常居的纱厂老平房,一把将葛翠萍从床上拖了下来,大吼道:“妈,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惹到林满慧举报我们家搞封建迷信?”
葛翠萍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嘴唇干裂,形容憔悴,看着盛怒之下的儿子道:“我,我就是想为嘉明讨个公道,没想到林满慧这丫头半点情面都不讲。”
林正刚跺着脚,急得面红耳赤:“你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被动?总场机关的领导找我谈话,家里已经被那些小将们抄了个底朝天!你这,真是要害死我!”
葛翠萍没奈何,只得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哪里知道林满慧那个灾……死丫头会这么不顾亲戚情面?真是个白眼儿狼,白养了她三年!”
林正刚长叹一声:“虐待一事过去那么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咬死不认谁也没办法。至于封建迷信……你只需要说年纪大了思想僵化,说错了话就行。让革委会的人教育一下,我们赔礼道歉先把这事揭过再说。”
林嘉明举报林景严投机倒把,林满慧举报葛翠萍封建迷信,非常公平。林正刚吃了个哑巴亏,也只得认下。
林满慧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木系异能晋级,心情正好,趁着中午外面人少,冲林景严神秘一笑:“走!我们寻宝去。”
林景严乖乖地扛了把锄头出来,跟着林满慧往外走。日头很高,正在头顶,晒得头皮火辣辣地痛。
三分场连脊房的东侧有一棵百年老银杏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双人环抱方可。
人一走近,蝉鸣顿止。
林满慧绕着银杏树走了一圈,指着离根部一尺、野草最为稀疏的地方:“从这儿开始挖。”
正是中午,屋外、路上几乎看不到人。林景勇闲着也是闲着,卖力地挖着。
“叮——”锄头似乎触到了什么铁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林景严愈发兴奋起来,锄头上下挥舞,不过几下就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挖了出来。看到真的挖到东西,林景严激动得声音有些变形:“有宝贝!”
银杏树摇摆着枝桠,几片小扇子形状的绿叶掉落在林满慧的头顶,似乎在和她打招呼。林满慧伸出手,指尖分出一缕木系异能注入那粗糙的深棕色枝干。
异能入体,银杏树感觉遍体舒泰,幸福地颤抖着,努力伸展枝叶遮挡住林满慧、林景严的头顶,一大片阴影下,凉风习习。
林景严弯腰捡起埋在槐树地底的铁盒,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发现铁盖子已经锈蚀,和盒身紧紧贴合在一起,完全打不开。
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打开,林景严把盒子递给林满慧:“我们回家再想办法打开。”
林满慧浅浅一笑,接过铁盒子。这是一个方形的铁盒,很普通的饼干盒,表面的图案已经斑驳模糊,入手很沉。摇一摇,里面发出“哐哐”的声响。
不知道是谁埋在这里,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银杏树摇晃着枝叶,有更多树叶飘落而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满慧耳边响起:“一觉醒来,盒子就在土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的。”
林满慧将手贴在树干之上,悄悄对这棵开了灵智的槐树说:“以后发现土里有什么好东西,及时通知我,有好处给你。”
想到刚才林满慧给自己输入的木系异能,老银杏树兴奋地应了。
林景严快速将树下挖开的深洞填上土,再用劲踩了几脚,免得被人发现,嘴里道:“走走走,我们快点回家。”
兄妹俩带着一丝隐秘的欢乐,抱着散发土腥味的铁盒子回到家中。
林景严从床底拖出个工具箱,取出平口起子,找到铁盒的盖子边沿,插入撬开。铁盒子估计在地底下埋了很长时间,早已锈得厉害,一番折腾之后,缺口终于被打开。
当林景严将盒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兄妹俩同时张大了嘴。
叮叮铛铛……
全是银元。
虽然有些氧化,银元的表面有些发黑,但并不妨碍林景严、林满慧识别出,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袁大头”、银元。
林景严激动地跳了起来,赶紧把门关紧,压低了声音对林满慧说:“发财了!黑市上有人拿这个换工业票、粮票、布票,还能换手电筒、小零食。”
虽说现在银元不是流通货币,但未来这可是值钱的古董,林满慧开心地笑了笑,左边脸颊上的梨涡很深,看着多了一分少女的娇俏。
林景严拿了块干抹布,将银元一个一个拿起来擦拭干净。背面嘉禾结带围绕着“壹圆”字样,正面袁像左右有“中华民国九年造”。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有一百个。
林满慧坐回竹椅,愉悦、畅快的情绪萦绕全身,越来越多的绿色小光点吸引过来,融入体内,一点一点汇入丹田。
林景严专注清理银元,林满慧安静修炼,木系异能让小小的屋子多了一股草木清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接下来的日子,林满慧与吴媛媛、胡大志一起跟随厉教授在农科所、苗圃、温室花房里参观、学习、劳作。
悠哉哉过了半个月时间,林满慧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这一天,林满慧坐在花房角落的大明矾石头上修炼异能。花房里无人打扰、草木气息浓厚,淡黄色的明矾石色泽晶莹、触感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夕阳西下,晚霞将半边天空映得红通通的。
苗圃的人都下班了,胡大志气喘吁吁跑来,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水仙球茎,抓起她的胳膊:“你五哥在菜市场和人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
林满慧愣了一下,睁开眼,眼眸似星:“什么?”
胡大志被她的目光晃了一下神,道:“我刚刚回家,在三分场供销社旁边的菜市场那里围了一圈人,你五哥正在和人打架呢。”
打架?林满慧脑中的警铃再一次响起。
林景严最近不是很老实吗,干嘛又和人打架?这些日子过得太过舒适,光顾着修炼异能,根本没有时间关注五哥在做些什么。
难道……是那些银元惹的祸?
想到林景严蹲在地上细心地擦拭着那些银元,嘴里念叨着发财了,可以换工业票、油票、布票、手电筒,林满慧的喉咙里有股苦味泛了上来。
七十年代对市场交易管理太过严苛,偏偏林景严最喜欢的又是买卖、赚钱。这样矛盾的状态下,让他呆在屋子守着那一堆银元不做点什么,的确是一种为难。
林满慧霍地站起:“走!看看去。”
胡大志骑了自行车,他跨上横杠,左脚支在地上、右脚踩在踏板之上,示意林满慧坐在后座,向前一蹬,便飞奔起来。
汇入下班的人流,胡大志带着林满慧往三分场菜市场而去。
七十年代是计划经济,买菜、买肉、买豆腐都得到国营的菜市场,凭票购买。军山农场三分场的菜市场是个一层的棚子,体量不大,大约一百多个平方米的面积里,摆放着蔬菜、肉、蛋,品种并不算多。
下午五、六点左右,西晒的阳光十分刺眼,正投在菜市场外面的红砖围墙之上。墙面上爬满绿藤,给这个火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凉。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过来喧闹之声,胡大志骑着自行车径直而入,林满慧轻巧巧跳下后座,目光审慎地四下打量。
地面滚落些大白菜、菠菜、萝卜之类的蔬菜,还有十几颗打碎的鸡蛋,菜场里三个叼着烟的小混混正斜着眼睛叉着腰咒骂着。
“狗东西,给脸不要脸!”
当看清楚眼前一切时,林满慧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揪住,喘不上气来。
林景严垂头丧气,被人反剪双手,衣服扯破了几处,头发乱得像野草,两只眼睛肿得跟熊猫一样,额头、颧骨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
“五哥!”
听到这一声呼喊,林景严眯缝着眼,艰难抬头。
斜阳洒进走廊,正映照在林满慧脸上,在她头顶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影,飞散的小碎发仿佛光影中舞蹈的蝴蝶。
“小,小妹,你怎么来了?”
林景严嘴有点肿,说话含糊不清。
林满慧看向反剪住他双手的小混混,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菜场打人?”
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背心、披一件白衬衫的男子歪戴着顶帽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又是哪个地洞里钻出来的?”
林满慧观察着眼前这三个人举止轻浮、态度粗鄙,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没有穿制服,没有戴红袖章,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公安、不是革委会的人,就不是大事。
“我是林景严的妹妹,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她身形不高,体态清瘦,脸颊带着点婴儿肥,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几分当家人的模样,这让刚才的蓝背心哈哈笑了起来。
“就你这根豆芽菜,也敢胡吹大气,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情林景严如果不磕头道歉,老子绝不善罢甘休!”
旁边有人认得林满慧的,看她胸前萌芽徽章闪闪发光,都帮她说话。
“林满慧,这次真不是你五哥的错,是这个魏向红不讲理。”
“林景严就是买个菜,撞了他一下,不知道从谁的口袋里滚出个银元,结果两人就争执起来了。”
“是啊,那银元掉在地上叮铛作响,声音清脆得很。”
林满慧听着心头火起,左右看看,顺手从旁边水泥台上抄起一块板砖,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啪!”
她现在异能升级,力气大得很,挥舞起板砖来呼呼生风,魏向红狠狠一板砖砸过来,正砸中鼻梁。
“唉哟——”一声惨呼,魏向红捂住鼻梁,鲜血自指缝流出。
还没等另外两个小混混反应过来,林满慧手中板砖继续向前,砸中他们的胳膊,又是两声嚎叫,林满慧已经将林景严扯到自己身后。
“好啊——”菜场的人都欢呼起来。
“这小姑娘力气真大!打架是把好手。”
“可不是?原来还听说林满慧身体不好,原来都是瞎说!她就是看着瘦,其实身体健旺得很嘛。”
“林家这几兄妹,都是硬茬。”
林景严身体恢复自由,又有妹妹挡在身前,顿时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活动着僵硬的身体,骂道:“魏向红你个王八蛋,明明是老子……”
林满慧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银元的出处。她转头对魏向红道:“银元是你的,你拿去就是,打我哥做什么!”
她假意训斥林景严:“哥,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你捡来做什么?不是我们的东西,坚决不能要。”
旁观者有点糊涂,目光从几个人身上移动,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银元当真不是林景严的?
林景严嘴巴被捂住,正碰到被打破的伤口,痛得眼泪差点流下来,他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林满慧在他耳边轻声道:“财不露白,这一个银元咱不能要!”
林景严心头一阵急跳,小妹说得对啊。银元虽值钱,但现在查得严,这可是属于四旧的东西,不能拿出来。既然魏向红想要,那就拿去吧,反正家里还有99个呢。
想到这里,林景严拼命点头。
林满慧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这才松开手。
林景严咳嗽了一声,看着鼻血长流的魏向红,扯了扯嘴角:“魏向红,银元是你的,我就是想捡起来看个热闹,你急什么。”
旁边戴着蓝色袖章的菜场工作人员见战况已停,这才敢走过来,有点紧张地指着地上的蔬菜、鸡蛋说:“你,你们打架,损失国家财产,怎么办?”
林景严还没开口,林满慧已经大手一挥:“我们赔。”
魏向红斜了她一眼,鼻子被板砖砸中,真他妈疼!不过看这小妞胸前戴着绿色萌芽徽章,他不敢造次。
谁不知道,萌芽计划成员个个都是农场的宝贝,他欺负林景严讹下一个银元没问题,可是如果伤了林满慧,恐怕会被上头关照。看她豪气赔钱的份上,且放他们一马,哼!
想到这里,魏向红对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元,心里美滋滋的。这玩意值钱呐,等下就到黑市去换两包香烟去。
三人丢下一句狠话:“等着瞧!”扬长而去。
林景严乖乖地赔了两块五毛八分钱,跟着林满慧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满慧一直沉默不语,林景严心中有些忐忑,努力讨好:“小妹你打架水平不错呀,跟谁学的?我以前没教过你的嘛,是不是三哥教的?”
“幸好你来了,不然五哥这次是真惨。妈的,技不如人打输了,还得小妹来救,惭愧惭愧。”
林满慧忽然收住了脚,林景严差点撞到她身上。
林景严愣了一下,赶紧停下来,紧张地看着妹妹。
“五哥,以后你动手之前能不能先数三下?”
“数三下?”
“是的,数一、二、三。”
“为什么?”
“一,有没有道理;
二,打不打得过;
三,值不值得?”
林满慧看着林景严,眼中闪着慧黠的光芒。
“第一,今天你和魏向红争银元有没有道理?银元是你的,他想讹你,好,你打架有道理,打!
第二,你一个人,对方三个人,体力相当,都没有武器,打不过,不打。
第三,打赢了,银元抢回来,对方转头举报你私藏四旧老物件,全家遭殃。不值得,不打。”
听到最后一点,林景严额头有冷汗涔涔而下,暑热未散,他却觉得通体寒气逼人。
作者有话说:
本文兰花相关文字描写参考以下资料:
【1】中国兰花名品榜,中国花卉协会兰花分会、云南科技出版社;
【2】实用国兰赏培技艺,许东生编著,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
【3】养兰高手独家经验,刘清涌、陆明祥,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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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异能整治继奶奶没有暴露自己吗?既然要报复叔叔宜家额,为什么不彻底一点让他们痛彻心扉女主以后躲着走呢?知道老五看见钱就没有理智了,为什么把一盒子银元给他?不是诱人犯罪吗?】
【女主就是她自己,为什么说什么灵魂消散】
【不要通过虐哥哥彰显女主啊,这样搞女主真的很讨厌】
【唉,只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改的好】
【<img src="?var=20140327">瞄准!发射地雷!作者大大接住我对你深沉的爱!】
【女主现在和过去的差异太大了,除非能有合理的理由,不然会被怀疑的吧。身体的问题解决后也没让知情的保密,现在又恣意使用异能。】
【女主一直在眾人面前用異能,不怕被抓起來研究嗎?】
【异能用的这么明显真的好吗?一次是偶然,次次都是,别人不是傻子】
【哎呦喂,气死啦,大大,你要虐小五多少次呀?】
【大大今天还有吗】
【好气!都被举报过一次,所以为啥老五不怕】
【这明显就是陷害和屈打成招啊,五哥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肯定是那个叔叔下的黑手】
【什么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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