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赶人了。


    本来,就这么离开也无不可。但灵兽已经快要孵化,安瑶要是现在走了,万一等灵兽突然破壳,贺家必然来不及收服认主,灵兽化身魔兽,可就真把喜宴搅得翻天了。


    人非草木,自己这么卑微来贺,还是有人咄咄逼人。安瑶并不认识眼前之人,不过听他对自己的叫法,应该是月华山的弟子。于是冷笑一声:“师兄若是想赶我走,何必绕这么大一圈。你可知道我来这里坐着,并非是稀罕贺府这桌饭。”


    朱合顺被她这么一噎,想起平时她的跋扈,不禁有些犯怵,但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低声说:“小师妹,这里不欢迎你,你看不出来吗?还是知趣点,别在这里丢月华山的脸了。”


    阴咏看这个男子凶巴巴地紧追不舍,也不禁开口:“你是谁?你怎知这里不欢迎施安瑶?她又没有闹事!”


    朱合顺瞟她一眼:“我们月华山的事,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阴咏咬咬牙,转头去看宴羽,希望她能帮她们解围。


    只见一向高洁的宴羽仙子,此时非但没有过来劝解,反倒盯着这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好像她本来就知道会有人为难施安瑶似的。


    阴咏如遭雷击,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她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眼前都变得模糊。


    这时候,外面突然喧哗起来。


    众人皆起身去看,外面的天空中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烈火般的颜色,接着就听到一声空灵地长啸,人群中有一团簇金的物事,一飞冲天。


    园中前来贺喜的人皆惊道:“是九天朱雀!”


    朱雀一出,乃是极为祥瑞之兆。又是从贺府出去的,今日过后,天下人都会称贺府喜得良缘,这才召来朱雀贺喜。而礼物丛中,施安瑶送的那颗巨大的蛋不知何时,开了壳,碎成了一地的渣。


    安瑶款款起身:“师兄不必苦苦相劝,我的礼物送到了,告辞!”


    朱合顺目瞪口呆,施安瑶的灵兽这么多年没有动静,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孵化。


    书中设定是,不管什么灵兽,都有寓意。比如天鹅,只要一出现,则该地必有天作之合。再比如金蟾,要是出现在商铺,那这家必然财源滚滚。其中有四种灵兽,朱雀,白虎,玄武,青龙的价值最高,效果最明显。


    安瑶前几日在马车上,就发现灵兽蛋跟自己互动很多,进城前,发现蛋壳已有裂缝。


    所以她知道,十有八九,这颗蛋就是在今日孵化。


    众人这才了然,原来施安瑶坐在这儿等,是知道朱雀会在今日今刻孵化。所有灵兽,必得主人在身旁,才有所约束。要是施安瑶离开,朱雀就会成为魔兽,若有万一,别说是喜宴,就连宾客也绝无幸免的道理。


    只是这朱雀飞天之后,竟没有再飞回蛋壳前。


    在座的都是仙门里的小门派,也不懂这么高级的灵兽会如何行动,幸好此时饭菜已经上来,只好悻悻坐回座位,坐下吃酒。


    这位贺倾大小姐,心思极为机敏,在门外作壁上观了半天,此时立刻飞奔过来陪笑:“各位来了就是客,又是同门师兄弟,不要吵架伤了和气,快各自落座吧。”


    只是这话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微妙,要是真想解围,早干嘛去了。


    安瑶面上还是没有变化,只笑了笑说:“我还是不叨扰了。”


    说完起身缓缓走出贺府,司晨司夜也跟着起身。临走前,司夜突然对朱合顺说:“朱师侄,我竟不知你师承何门,又是谁家的家仆?”


    司夜论资历比他高出一辈,这句话说出来,并不算是越矩。


    朱合顺站在大厅中央,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众人觥筹交错的声音恍惚间变成了对他的耻笑,朱合顺气血上涌,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筵席顿时大乱。


    安瑶走出门,突然发现,阴咏不见了。


    绕着贺府走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阴咏的人。


    刚才场面混乱,厅里的宾客很多都跑出去看朱雀,安瑶竟然没有发现,阴咏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一个人,无亲无故,能去哪里?


    安瑶仔细想了想,书中阴咏消失的时机也很奇怪,正是安瑶大闹喜宴的时候。按她的设定,本该费尽心机阻止施安瑶的。


    她只是个工具人,书里也没有说她之后到底去了哪里。


    是什么地方来着……


    安瑶捶捶头,想了半天,才想起阴咏再次出现,是在金陵城里的花街,当时宴羽被抓,她还舍身挡剑,赚了一波眼泪。


    司晨见她焦躁不安,问道:“大小姐,你找阴咏么?”


    “我……”安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问:“花街在哪儿?”


    司晨司夜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在东边。”


    “走,去花街。”安瑶急道。


    司晨驱动马车,神驹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花街人流涌动,马车被人流裹挟寸步难行,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小倌的叫卖声:“苗疆的少女,今晚新货,还是雏儿,请各位老爷品鉴!”


    安瑶慌忙揭开马车的侧帘,果然是阴咏。她目光呆滞地站在台上,浑身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台下肥头大耳的老爷们都快把口水流到台上去了。


    “嘿嘿,这真是少见,我愿意出五十两!”


    “我要了,我出七十两!”


    “都别抢,我志在必得,好久没纳新人了,爷爷我今日非得好好开开荤,我出……”


    这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安瑶就高声喊道:“一千两!”


    喧闹声小了下来,众人皆回头去看,只见喊话的居然是位绝色女子,她正手搭在马车的小窗上,一脸桀骜地盯着台上的小倌。


    小倌嘿嘿笑道:“一千两,还有人出更高的吗?”


    没人说话。


    司晨上台交了钱,给阴咏披了一件大麾,抱着人回到了马车上。


    “大小姐,何不将那拐子杀了了事?”司夜问。


    “我自有打算。”安瑶高深莫测。


    也是走到此处,安瑶才想起一件事,在这花街里,有个很厉害的大人物,这里面一半的人牙子都是他统一管理,后期和黑化的施安瑶颇有几分交情。


    所谓蛇鼠一窝,要是没有她,普通的拐子根本没能力拐卖阴咏,所以暂时,还不能与她为敌。


    几人找了家干净的客房停宿,又给阴咏喂了水,但她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问话也不回,安瑶端了一盏油灯看了看她的瞳孔,已经是半放大的,连忙问司晨:“她到底怎么了?”


    司晨说:“应该是被下了药,那些家伙用量极重,要的就是女孩一夜都不会反抗。”


    民间精通奇技淫巧的人颇多,是以就连司晨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哪种媚药。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流口水的阴咏,安瑶不由得后怕起来:如果自己迟来一步,她一定落入那些男人的手中。


    正踯躅间,刚被安置在床上的阴咏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安瑶连忙跑过去,想问问她怎么样。


    可是阴咏在看到她的瞬间,眼波流转,竟是无比想要亲近她似的,努力地支起身向她靠过来。


    她身体像是酥软无骨,此时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仿佛带着无尽的风情。


    安瑶一时不察,竟然被她双手勾住脖颈,接着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安瑶拉到自己身边,一股清凉的香气立即把安瑶包围起来,安瑶还没说话,就听到她断断续续带着喘息的沙哑嗓音:“帮……帮帮我……”


    安瑶的脑中瞬间炸开了烟花。


    但是不行,她不想趁人之危。


    安瑶奋力从她的怀里挣脱,捂着鼻子跑出了房门。


    见安瑶捂着鼻子飞快地跑下楼去,司夜刚要问她怎么了,司晨就从袖子里取出几瓣大蒜往司夜耳朵里一塞:“非礼勿听。”


    司夜一脸懵懂地看了看自家姐姐,突然脸色爆红。


    安瑶在井边照了照自己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来:“我真是没出息。”


    安瑶在现实里,是个二十多岁的普通社畜,也有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但她并没有胆量去开始一段感情。究其原因,是现实里条条框框太多了,如果最终没有结果,那何必自寻烦恼?


    可是这里不一样。


    这是个不管是什么性别,只要互相喜欢,就可以结伴云游的世界。结丹修真,御剑飞行,斩妖除魔,行侠仗义,没有人会曝光你,没有人会指责你,就算你喜欢同性,也没人会跳出来让你必须传宗接代。


    直到此刻,安瑶才真正觉得,开始融入了这个世界,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世界。


    她站在客栈的园中,抬头仰望清澈如洗的夜空,星星明亮得可怕,这是另一个宇宙的星空,是安瑶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那个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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