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心道怪了,这么明显的火带,不像是树木自燃起火,再说最近也没雷雨。


    如果是有人故意纵火,那么发展起来必然很快,光靠喻家的子弟是肯定不够的。此时已是子时,后半夜一旦刮起南风,这个小镇也绝难幸免。


    必须快点救火!


    安瑶以前在公司组织过消防演习,知道大概的流程,走到人群中高声道:“谁是里长?”


    人群中走出一个穿长衫的男子:“我是。”


    “快把所有人都叫醒!这几日刮南风,控制不住火势,后半夜风起这里也会烧光!女人孩子聚在一处避难,男人跟我们一起去救火!”安瑶心里很急,但所幸脑子还算清醒。


    经她这么一说,所有人才如梦初醒,纷纷动员起来,去挨家挨户敲门通知。镇上虽有几处富商盖的瓦房,但大部分百姓住的还是茅草屋和木屋,一旦火势顺风而下,火苗会跳着烧到镇里,到时可就迟了。


    安瑶吩咐里长:“人分出三组,一组疏散妇女儿童,一组跟我们上山扑火,再一组,拿斧子把山脚下的树砍了!”


    “我们先回去。”安瑶道。


    司晨司夜把瘫软在地上的喻悦扶起,五人匆匆赶回夏阳崖。


    入目的仙府已经烧了小半,所幸并没有人员伤亡。起火的时候喻夫人还未睡着,及时把弟子和家仆们都叫了起来。此时所有人员都聚在上风向的南院中乱成一团,喻夫人头发披散,眉头紧蹙。


    喻悦慌忙走过去,开口声音已是哭腔:“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欢儿呢?”


    “你弟弟带人去后山的废井边取水了。”喻夫人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了下,一脸歉意对安瑶道。“你们……”


    “我们没事,只是,用井水太慢了。”安瑶说。


    “是啊,但是府里也没有其他源头了。”喻夫人思索道。


    刚才她们一路赶来,其实安瑶心中已有计较。正院中虽有一个大池塘,但此时火势早已包围那里。


    倒是她们所住的内院外有一方小池塘,或还可用,喻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小池塘边,里面空空如也,显然是刚才已经把水用完。


    “我有办法把山下的溪水引上来,能帮上忙吗?”阴咏突然从自己的百宝囊里取出两只看起来就笨笨的水坛。“两只水坛是相通的,只要把其中一只水坛放进河里,再用灵力催发,另一只就能冒出水来。”


    安瑶把阴咏手上的坛子抱过来,说:“姨母把他们都叫回来吧,就从这儿的池塘取水。我手里的法器可以把山下的溪水引上来。对了,等会村民们也会上来,到时姨母记得派人接应。后半夜会有大风,我们必须尽快了。”


    这些天安瑶一直在落九天练剑,对那儿颇为熟稔,并未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河流。


    这边的山崖完全没有受到火势的影响,明亮的月色倒映在河中,反而显得一片宁静。


    安瑶把坛子浸入河中,装满水之后,用灵力催化,坛中水果然像阴咏所说,急速消退,形成了一个漩涡。


    另一边的阴咏捧着水坛,口朝着已经干涸的池塘,不一会儿,坛中之水源源不断地流进池塘,仿佛无底一般。


    喻夫人从未见过这种法器,此时也顾不得问,吩咐照水去把人都唤回,这儿离正院不远,比去后院的废井便宜多了。


    司晨司夜也拿起木桶,提了去打水扑火。


    喻悦看着她们井然有序地开始帮忙,也不好意思再在娘亲怀里呆着,咬咬牙也过去拿桶,学着她们的样子,来回跑动起来。


    喻夫人欣慰地笑了一笑,看样子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总算稍微放下心来,前去接应门外吵嚷的村民。


    过了一会儿,安瑶也御剑回到池边,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几百人就这么协同起来,府中弟子有根基的,就左右各提一桶,其他村民和家仆,就两人抬一桶,喻夫人穿插其中,负责疏导路线。


    看着月亮过了西边,三更夜半的大风也如期而至。


    被烧得满目疮痍的喻府,总算赶在风起前掐灭了最后一簇火苗。


    这一晚,夏阳村和夏阳崖的众人,一夜无眠。


    喻夫人把众人请到后院的棚屋中,吩咐厨房烧一大锅茶水和干粮,不管怎么说,总算把火势稳住了。


    安瑶也拿了一个馒头,掰了半个给阴咏。


    阴咏耗费的灵力最多,此时面色煞白,僵硬地从她手里接过馒头。


    “谢谢你,瑶瑶,如果没有你,我们喻家就要被烧完了……”喻悦脸上擦了几道黑灰,眼神里一片茫然,看样子还没有从惊吓中平复过来。


    安瑶刚要说话,就见喻夫人提着一壶茶过来:“是啊,也谢谢这位阴咏小友,如果没有你的法器……唉,后果不堪设想。”


    阴咏睁大眼睛,脸上红晕浮起:“没……没什么……能帮上忙就好了。”


    众人修整了一会,村民就说要回家,喻夫人放下茶壶亲自出门去送。


    喻欢也领着弟子去各处查看还有没有漏看的火星,一时间棚子里只剩下她们五人。


    “有人纵火。”安瑶和喻悦同时说。


    “你也这么想?”喻悦惊道。


    “是啊,我从山下看的时候,火势是呈条状的,不太像是自然起火。”安瑶答。


    “我娘说,她刚睡下就听到外面有声音,当时她以为只是屋后的火,让侍女去通知人救火,结果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好多地方都同时响起示警声,这么大的地方,好几个地方同时着火,绝对是有人纵火。”


    “会不会是……”阴咏犹豫道。


    喻悦点点头:“他不见了,应该是趁乱逃走了。”“


    其实,从一开始,喻悦就想到了那个人。


    喻青。


    “这人生性贪婪暴戾又胆小如鼠,被关起来之后,他怕父亲回来责问,才狗急跳墙。临走时,还纵火把这里烧掉。”喻悦顿了顿,突然苦笑道。“可是他不知道,其实父亲并没有回信。母亲只是想震慑他一下。”


    安瑶几人目瞪口呆,原来一切都是喻青的误会。


    “也是,父亲怎么会因为自己儿子贪财这一点小事就回来呢?”喻悦悠悠地说。


    喻悦以前,只是有点埋怨父亲不常回来。到了现在,她才惊觉,看似平静的喻府其实有很多岌岌可危的危险,母亲这些年虽然勉力支撑。


    但一个私生子,居然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大肆敛财,母亲难道真的不知道?


    而仅仅是正常的家法处置,就能让喻青如此怨恨,可见,门中弟子也一定有诸多不服。


    而弟弟作为未来的家主,又一直把自己关在院里,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对他丝毫不了解。


    就在几天前,她还因为绸带的事情大闹,想必,母亲也一定很辛苦吧。


    喻悦本不是笨人,她的修炼速度在世家里也是排的上号的,以前一直活在母亲的羽翼下,什么都看不清楚。此时静下心来,瞬间就把家中的利害分了个清楚。


    看清楚之后,她心中一阵悲凉。


    第二天,喻曲海才匆匆赶回。


    看着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府邸,他先是暴怒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然后又柔声安慰妻儿不要害怕。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早已对他总是迟来的保护不抱任何希望。


    “就算你不在,我们也会把喻府建回原来的样子的。”喻夫人冷语道。


    喻曲海干笑几声:“是我不好,我来迟了。”


    喻夫人没有再回他,转身去指挥清理事宜。


    但是没有人理他,喻府烧塌了不少房子,现在喻欢领着派中弟子各司其职,打扫的打扫,修缮的修缮,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人过来跟他上演父子情深。


    安瑶看着孤零零站在内院门口的喻曲海,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喻叔叔,我不便打扰,就告辞了。临走之前,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喻曲海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颓然道:“你说吧。”


    “你的儿女,早就不是几年前的小孩子了,他们会逐渐成长。总有一天,会站在父辈的肩上俯视这个世界,到时候,可要请你做好他们坚实的后盾啊。”


    喻曲海张了张口,突然苦笑道:“说的也是啊,我怎么把好些事都忘了呢……”


    安瑶拱了拱手,往山下走去。


    喻悦牵着马车站在山门下,见安瑶一行四人过来,笑了笑说:“这次不能留你,下次来一定住个一年半载啊!”


    安瑶点点头:“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喻悦上来抱了抱她:“半个月后,我们在清石岛汇合。”


    安瑶看着一瞬间变得成熟起来的喻悦,不知该说什么好。


    书中的喻青虽然没有放火,但是他最终偷学邪门歪道,被赶下山去之后,一味怨怼,最后半疯半傻,到处跟人说自己是喻家主的儿子。


    可书中的喻悦也因此没有发现自己家中危机四伏,直到母亲自杀,她才被迫支起这个家。


    这场火,虽然烧掉了喻府,但也提前让喻悦成长了。也许,从这个角度上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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