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詹妮仿佛并没有发现柳木木异样,目光死死地盯着走在前面的男人。

    那个声音她记得很清楚,是几天前来家里公布她爸遗嘱的律师。

    前面两个人的对话仍然继续着。

    “真是可惜了,詹宏业的资产可不少,要是改了遗嘱,即便没有公司股份,能分到那女孩手上遗产也值上亿了吧?”

    律师含糊地笑了声,只道:“詹回天对他妹妹还不错,倒也没什么可惜。”

    那天詹宏业咨询的时候问得比较模糊,也没有最终确定下来,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因为雇主去世了,自己和詹家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

    有人额外拿钱让他随便对别人说说,他又没有说谎,何乐而不为呢。说到底都是詹家内部的事,他一个外人,只管赚钱就是了。

    旁边的人笑着摇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现在她才能花几个钱,等詹回天将来结婚生子了,哪里还可能把手里的钱给妹妹花。”

    那律师不再说话,显然也赞同对方的说法。

    两人渐渐走远,詹妮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上亿是什么概念呢,对于还没开始赚钱的小姑娘来说,那可能是她一辈子都花不光的钱。

    原本她应该分到那么多钱的,可是现在,她爸的钱一分都不属于她。

    大哥说会照顾她,也只是给她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真想照顾她,为什么不把钱分给她?

    各种纷杂的念头在詹妮脑子里嗡嗡炸响,她甚至没有理会旁边的柳木木,一个人突然跑走了。

    柳木木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她,而是等着董正豪来找。

    刚才的话她也听见了,在她来看,钱财这个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必因为命里无财就不去争取,也不必因为浮财的失去而念念不忘。

    爷爷教过她,他们可以算到命数,但也不能全然的相信命数。

    然而不是所有人从小就受到这样的理念教育,和上亿的遗产擦肩而过,詹妮的失态也情有可原,这只能证明,她们确实是两种人。

    “詹家那个小姑娘呢?”董正豪走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柳木木一个人,他随口问了一句。

    “她刚才先走了。”

    董正豪有些不满地四处看了看:“把你留在这儿自己就走了?”

    柳木木耸耸肩:“大概心情不好吧,姜阿姨呢?”

    董正豪是一个人过来找她的,姜丽并没有跟在他身边。

    “和她家人在说话,不知道在吵什么。”董正豪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平时可很少看见他这个表情。

    她这个亲爹在外面的时候,表情管理的程度可不熟明星。

    董正豪烦躁也是有原因的,今天的葬礼,除了姜丽和姜佳姐妹俩在场,她们的父母也来了。

    即便詹家现任的当家人,刚刚继承了詹宏业的家产就不顾情谊地把姜佳这个继母赶出家门,她也是詹宏业明媒正娶的妻子。

    女婿没了,做岳父岳母的当然要出面。

    董正豪对于姜丽的家人态度向来冷淡,逢年过节只送礼过去,人从来不去,他不耐烦应付这家人。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才提起姜家人,姜丽和她父母还有姜佳就一起走过来了。

    姜丽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脚步很重,步子也很快,像是在生气。

    走在后面一些的姜佳挽着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但身体还算健康的老太太的胳膊,那应该就是这姐妹俩的母亲,另外一边是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头。

    两名老人看见董正豪,脸上顿时挤出笑来:“听说小董今天也在,我们特地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董正豪很冷淡地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那两人竟然也没介意他这种态度。

    然后就听老太太说起来:“哎呀,我们佳佳啊运气真不好,小詹也是倒霉,还这么年轻人就没了。留下佳佳一个人,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才好。”

    老太太一边说,眼睛一边斜向大女儿。

    姜丽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她手上几套房子,随便卖一套,日子都比别人过得好。”

    老太太不高兴地拍了姜丽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说你妹妹呢,你住别墅,让佳佳挤那几十平的小公寓,靠卖房子过日子像话吗?”

    哇哦,柳木木大开眼界。

    在见识过董家之后,她还以为再没什么家庭能让她震惊的了,今天又长了见识。

    董正豪沉着一张脸,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也不出声,就听他们说。

    姜丽的父母就好像根本不会看人脸色,即便他不说话,也自顾自说的热闹。

    老太太见董正豪没反应,又把目光放到了柳木木身上,打量她的眼神着实算不上友好。

    她继续对董正豪说:“这就是小董刚找回来的孩子吧,听说这孩子性格不太好?可别委屈了咱们家小奇,小奇可是你们董家唯一的儿子。”

    董正豪仍然沉默,儿子他当然是看重的,但是柳木木在场的时候,他不敢表现出太过明显的偏袒。

    儿子当然很好,但是女儿嘛……他不敢得罪啊!

    “行了妈,能不能别说了。”姜丽恶狠狠地瞪了姜佳一眼,出声打断了母亲的话。

    她就算讨厌柳木木,也从来不当董正豪的面说她的坏话,她妈被姜佳唬住了,根本不管自己这个大女儿的处境。

    老太太并没有理解大女儿的心情,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还听佳佳说,你听了这小姑娘的撺掇,把佳佳从你们家里赶出去了,有没有这回事?”

    说完,用眼角瞥了柳木木一眼:“年纪轻轻的,心倒是挺毒。”

    董正豪有点诧异地看向姜丽,他前几天回家的时候确实看见姜佳了,当时在车里没跟她打招呼,可不知道她是被赶走的。

    再继续说下去就不好收场了,姜丽不能指责父母,只能将矛头对准姜佳。

    “姜佳,你一天到晚都跟爸妈乱说什么呢!”

    姜佳双手环胸,乐得看姜丽被爸妈教训:“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姐夫,我也不是抱怨什么的,从外面领回来的孩子,还是要好好教的,连点基本礼数都不懂,你跟我姐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小姨。”

    董正豪犹豫地看向柳木木。

    但凡站在他身边的人变成董悦,他也能压着孩子给姜佳道歉。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孩子再任性,也不能对自家亲戚没礼貌。

    然而柳木木的主,他真不敢随便做。

    谁知这一次柳木木竟然变懂事了,面对姜佳的指责,她站了出来,低着头对姜佳说:“对不起,那天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希望小姨……别怪我。”

    董正豪和姜丽,都一脸震惊地看向柳木木。

    姜佳很满意她这个态度,自觉宽容地挥挥手:“行了,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

    在爸妈和姐夫面前告了姜丽一状,还顺带教训了一下这个小崽子,她心情也好了点。

    “行了爸妈,咱们回家吧。”姜佳说。

    老太太应了声,临走前还不忘记拉着姜丽嘱咐:“你妹妹也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事你帮衬一把,知不知道?”

    姜丽冷着脸,没吭声。

    见姜丽不说话,老太太又去看董正豪:“小董啊,我们家可就靠你了。”

    她说的竟然不是他们家姜丽,而是他们家。

    董正豪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种话,偏偏不好对老人发脾气,他心里晦气,打算离他们远点。

    姜佳带着爸妈走了,董正豪正要走,却见柳木木站在原地没动。

    他心想,这孩子今天还算懂事,知道成全他这个父亲的面子,息事宁人。

    还没等他欣慰完,姜佳他们一家三口走出几十米远,她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坑,身子一歪,高跟鞋飞了起来,脚踝处咔嚓响了一声。

    姜佳尖叫一声,脸朝下扑进了土里。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董正豪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

    柳木木抬头看他,露出一个天天的微笑:“爸爸要去帮忙吗?”

    董正豪的喉咙滚了滚:“她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刚才,我真心实意地认了个亲戚而已。”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董正豪,对她的命格免疫,当她有意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其他人该倒霉还是会倒霉的,尤其是和她牵扯比较深的,比如说弟弟或者小姨之类。

    董正豪半晌无语。

    这命可真够凶的,连听她一句道歉都要崴脚。

    果然还是小看了大女儿的报复心,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过几天要不要给这孩子买两套房放在她名下,消除一下之前的误会。

    毕竟作为老父亲的他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伤不起啊。

    “走吧。”他当做没看见小姨子的狼狈,换了个方向。

    姜丽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她老公已经带着柳木木快步离开了。

    她犹豫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董正豪一家人走了,姜丽的爸妈正急着把脸着地的姜佳拉起来。

    闹剧结束,不远处看热闹的宁先生笑了笑,对身边的詹回天说:“你这个继母啊,除了一张脸,实在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

    詹回天没出声,她现在落魄了,任人都能看到她身上的缺点了。以前她还是詹太太的时候,可从来没人会说她一个不好。

    明明是个心思歹毒,只靠男人上位的小三罢了。

    如果不是姜佳一直没能生出孩子,自己在詹家的地位,恐怕早就被取代了。

    “行了,我该走了。詹家以后,还是要靠你。”宁先生拍了拍詹回天的肩膀。

    詹回天恭敬地说:“小子能有今天,都是宁先生的提携,您以后有事,尽可以吩咐。”

    说完,双手递上一张卡。

    宁先生收了卡,感叹道:“哎呀,转眼都五年了,五年前你因为不想让你继母生孩子找上我时候,还是个冲动的小子,做事都不经脑子,现在已经能掌控一个公司了,你比你当年爸爸强多了。”

    詹回天沉默了一下,咬牙道:“他就是个疯子。”

    从宁先生那里得知了詹宏业做过的事后,他再也不能直视自己一度尊敬过的父亲。

    宁先生笑了笑:“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会将大家一起拖进深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您放心。”詹回天保证。

    他不会像疯狂的詹宏业一样,为了扩张生意版图,疯狂的害人,害了别人还不够,连自己家人都不放过。

    还有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自己的生母。

    同样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詹宏业能够毫不犹豫的献祭了他母亲,却放过就在自己身边的姜佳。

    这就是他恨那个女人的原因,也是那个女人的原罪。

    回过神后,詹回天将车开过来,将宁先生送回住处。

    宁先生下了车正要走,詹回天突然叫住了他。

    他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灰色的花瓶。

    看到花瓶,宁先生显露出几分诧异:“怎么把这东西拿过来了?”

    詹回天避开宁先生的目光,低声说:“我想过了,这个东西放在家里不安全,我也不打算再用它了,宁先生收回去吧。”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我会支撑起公司,不会像他一样,用那些肮脏的手段。”

    这个决定不是詹回天突然做出的,他是眼睁睁看着他爸从人变成怪物的,继续留着这个瓶子,他怕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宁先生接过盒子:“也好,当初给你父亲这东西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事端,你不用也好。”

    见宁先生并没有生他的气,詹回天总算松了口气。

    他驱车离开后,宁先生掂了掂手里的花瓶,自言自语道:“啧,这詹家人啊,真让人不省心。”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詹回天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这个时间他都在公司工作。

    詹妮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拿出一本书翻了翻,看得没滋没味的,正想回房间,却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响起。

    她走出去开门,见到的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站在大门外。这个人的相貌她并不陌生,昨天在葬礼上这个人来过,大哥对他十分恭敬。

    见到詹妮,宁先生温和地对她说:“你是詹妮吧,我是你父亲生前的朋友,我来送还一件东西。”

    詹妮依旧很警惕地盯着他,犹豫了一下才开门让宁先生进来了。

    宁先生也不继续往里走,似乎只打算在院子里和她说几句话。

    他将手里的盒子交给詹妮,对她说:“这是你哥哥昨天落下的东西,我正好顺路,就把东西还回来了,麻烦替我交给他。”

    詹妮接过盒子,感觉有些沉手,低头好奇地看了几眼,才说:“我知道了。”

    宁先生朝她笑了笑:“那我就告辞了。”

    宁先生离开之后,詹妮捧着盒子回到屋子里。

    她将盒子放到茶几上,把盒盖打开,赫然看见里面的灰色花瓶。

    除了花瓶之外,里面还有两个空掉的采血管,就和那天晚上她爸用掉的一模一样,采血管里面装的是她的血。

    她拿出花瓶,往瓶口里看,里面还有一张没有烧干净的纸,上面写着生辰八字。

    她想起了柳木木对她说的话,让她保管好自己的生辰八字,因为有人可以通过生辰八字害她。

    是什么样的方法,柳木木没说。

    是不是就像是这样,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然后烧掉?

    她爸是不是就是这么死的?

    这几天,这个花瓶一直被大哥随身带着。如果不是这位宁先生恰好在大哥不在的时候把它送回来,她可能连触碰它的机会都没有。

    詹妮的手指轻轻落在花瓶上,下一刻又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来。

    她又拿起了旁边空掉的采血管,心里逐渐涌起了一股愤怒。

    她爸已经死了,这个花瓶又一直是大哥在保管,采血管里面的血是谁用掉的,不言而喻。

    果然,大哥根本没想放过她。

    她该怎么办?让柳木木帮她吗?

    不,她不行,她根本不会帮自己。詹妮瞬间打消掉了这个念头。

    或许可以和大哥摊牌?不,不,如果大哥翻脸,那样自己的处境才真的危险。

    这个时候,昨天在墓地听到的,律师的那番话忍不住在她脑中回响。

    一个月前,爸爸就想要修改遗嘱……原本,爸爸打算给她留下一份很丰厚的遗产的。

    如果不是大哥,如果不是他,抢走了爸爸所有的遗产……

    对,就是大哥!

    詹妮如遭雷击,就是大哥害死了爸爸!

    她突然想起来了,大哥问过她爸爸真正的生日时辰,是她亲口告诉他的,那之后不久爸爸就死了。

    他的死并不是正常死亡,她只知道死亡现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警方那边至今都没有一点动静,肯定是查不到凶手了。

    但是她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害死了,他真的会饶过自己吗?

    詹妮抓着空掉的采血管,像是抓到了让她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不知道宁先生今天来还花瓶的事有没有提前告诉大哥,即便没有,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

    詹妮抱着盒子回到自己房间,小心地将房门上锁。

    她先将花瓶藏在床下,又觉得不放心,把盒子拖出来放到书桌底下,放在她的腿能碰到的地方。

    她坐在书桌旁,找出一本从没用过的笔记本,从上撕下来一张纸,拿起钢笔。

    握着钢笔几分钟,她终于下定决心,写下了第一个数字。

    一行简单的数字她足足写了五分钟,写完后她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写下来的只是出生年月日和时间,并不是生辰八字。

    于是她又打开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起换算生辰八字的方法。

    好容易找到一个网站,点进去还需要充会员才给换算,她毫不犹豫地充了钱,将写下来的数字输入进去。

    折腾了十几分钟,终于得到了她大哥詹回天的生辰八字。

    重新换了一张纸将生辰八字写好,这一次她一气呵成。将瓶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又去楼下茶几上找到了詹回天的打火机,准备步骤完成后,她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拿着写好生辰八字的纸,将它点燃。

    在火苗舔舐上她的手指之前,詹妮才好似才终于感觉到了灼烧的痛,连忙松手将即将烧尽的纸片扔进了花瓶里。

    看着花瓶中的火光一点点消失,她脸上的表情也从忐忑变成了平静。

    这一整天,詹妮都没有走出自己的房间,连饭都没有做。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等待着。

    晚上九点钟,她从自己的窗户看到,有车开进了院子。

    詹妮心头一挑,打开门冲了下去。

    詹回天刚停稳车,就看见詹妮冲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外:“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见詹回天靠近自己,詹妮表情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跑的太快,忘记了。”

    “回去把鞋穿上。”詹回天没有把她的异样放在心上,只和她说了一句话就径自进了屋子,他在公司忙了一天,浑身疲惫,没心思搭理詹妮。

    失败了。

    詹妮站在门口,双手紧握,回过头死死地盯着詹回天。

    还是说,她之前的想法是错的?是不是有什么步骤出了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詹回天会不会发现她做的事,他会不会知道了花瓶在自己手里?

    詹妮不停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詹回天应该不知道自己认识这个花瓶,甚至还知道它的作用,就算她朝自己要回花瓶,也没有关系。

    这一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机会。

    结果一直到晚上睡觉,詹回天都没有提过花瓶的事。

    这让詹妮悬了一晚上的心又落了回去,他没有提起,是忘了吗?还是那位宁先生忘记告诉他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

    不过……她需要尽快弄清楚花瓶到底是怎么使用的。

    第22章

    詹妮早上起来,詹回天已经离开家了。

    她昨天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实在没力气做饭,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在离家不算太远的街上找了一家拉面店,刚走进去,却看见靠窗的位置上,昨天才见过的宁先生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面条。

    店老板的一声欢迎光临,让宁先生将目光投向她。

    詹妮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

    宁先生却朝她招了招手,詹妮只好走了过去。

    “坐。”宁先生指着她对面的位置说。

    詹妮才坐下,立即有服务员端了一碗牛肉面放到她面前。

    她有些局促地说:“这不是我的……”

    “是我提前给你点好的,尝尝,味道还不错。”

    “您知道我要来这里?”詹妮很惊讶。

    宁先生放下筷子,他面前的碗里还有大半面条没有动,他看着詹妮的眼睛,对她说:“这并不难,我是个算命先生。”

    他也会算命?詹妮想,不知道他和柳木木谁比较厉害?

    柳木木的本事她可是亲眼见过的,这位宁先生看着不像是骗子,却也不好说。

    看见她脸上的迟疑之色,宁先生笑笑:“你母亲曾经去相亲,你不高兴,就把对方的车胎扎破了,你母亲知道后,第一次打了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不用了。”她赶忙制止对方,这些足够证明他的本事了。

    或许,这位宁先生的能耐比柳木木更大。

    “您知道我会来这里吃饭,还出现在这里……是有事和我说吗?”詹妮试探着问。

    宁先生摇头:“我没有事找你,是你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詹妮心头一颤,她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她知道花瓶的秘密这件事,除了柳木木只有她自己清楚。

    而很多事,连柳木木也并不知道。

    宁先生依旧高深莫测:“如果我想害你,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是你,而是你哥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詹妮毫不犹豫地否认,她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她不确定,宁先生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你懂。”他微微倾身,低声对詹妮说,“先是你母亲奇怪的死因,现在你的身体也出现了异常,对吧?还有你父亲,莫名其妙的死在外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一直有所怀疑吧?”

    詹妮暗暗松了口气,神经却也紧绷了起来。

    宁先生不知道她的秘密,可他却正在说花瓶的秘密。

    “我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就相信了我,很显然,你原本就相信这世上有不同寻常的力量。”他凝视着詹妮,“你的感觉,很敏锐。”

    詹妮稍稍放松了些,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又在宁先生的安抚中坐下。

    她小声说:“我以前在老家也遇到过很厉害的算命先生。”

    那人就是柳木木的爷爷,从学校老师,到同学的家长,去找柳爷爷算命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

    有人觉得他是骗子,但是詹妮觉得,一个人如果能骗百十个人都没人出来揭发,他一定是有真本事。

    况且,她觉得柳爷爷并不是骗子,她亲眼见过柳爷爷一句话阻止一场意外发生,他是真的很厉害。

    “难怪。”宁先生对她口中的算命先生并不感兴趣,将话题转引了回来,“说回花瓶,那原本是你父亲的遗物,想知道它的作用吗?”

    詹妮的身体一颤,心里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去,扎得她心慌难耐,坐立难安。

    她当然想知道,柳木木不肯直接告诉她,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她对花瓶的用途至今也都是猜测。

    “你父亲是个有些疯狂的人,如果我所料不错,不久之前,他应该让你抽了一些血?”

    在宁先生询问的目光下,詹妮点了点头,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问对方:“他让我去做检查,有什么不对吗?”

    “那些血,其实是用来涂在花瓶上的。有了你的血,花瓶就有了非同寻常的力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嘶哑,“你只要把别人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在花瓶里烧掉,那个人就会随你的心意,消失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非要我的血?”

    见詹妮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宁先生往后靠了靠,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孩。

    是个有野心,也足够心狠的孩子,詹家这一家人,大概原本就有疯狂的基因。

    从詹宏业到詹回天,再到詹妮,没有一个让他失望。

    “因为你父亲曾经用你的血来当成祭品,祭祀没有完成,他就死了。是花瓶的上一个主人用你血液残留的力量,杀死了他。”

    “你说的上一个主人,是我大哥吗?”

    宁先生笑而不语。

    这个聪明的姑娘,看到了那么多让人恐惧的细节后,联系到今天的对话,必然会有所猜测,发现自己大哥的真面目,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无声的微笑已经给了詹妮答案,她果然没有猜错。

    她原来是爸爸的祭品,现在大哥也把她当成祭品。

    宁先生关于祭祀的说法和柳木木说的一样,他在这方面,并没有欺骗她。

    “你不是认识我大哥吗,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

    宁先生微微笑着,他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因为你更值得我投资,你大哥为人过于贪婪,不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身为他的妹妹,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

    他直戳詹妮的痛点。

    之前,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偏偏她知道了自己错失了那么一大笔金钱。大哥在外面,过得那么好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妹妹。

    一直到现在,他嘴上说会对自己好,可继承了那么多钱,也没想过要分她一点点,他才是真的虚伪。

    愤怒被轻易挑起,她冷静地问:“只要涂上我的血就行了吗,这样难道不会伤害到我?”

    宁先生笑了:“祭祀需要至少四次,你父亲取走你的血只是第一次,你还有两次的机会,只要在第四次之前停下,它就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伤害,想好了吗。”

    詹妮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

    只要涂抹上她的血,她就拥有了能够操纵人性命的力量。只要她控制住自己,她完全可以用这两次机会,给自己换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詹妮的梦想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好学习,考上更好的大学。

    她一直只是想更出色,让爸爸看到她,将她接回家。

    她本来就应该和那些有钱人的孩子过一样的生活,虽然前面十几年都错过了,但她从没有放弃过。

    她不想像妈妈一样,拿着爸爸给她的高额赡养费,却还不顾脸面去学校食堂打工,让同学们都知道她妈妈只是食堂打饭的阿姨。

    她会成为有钱人,不需要为工作和生活操心,不需要花钱都斤斤计较,她会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就像她爸一样。

    对未来的幻想太美好,詹妮几乎要沉浸在其中。

    但是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不,不行。

    她和宁先生只见了第二面而已,又怎么能保证他的话一定是真的?宁先生的话,确实让她心里开始动摇。只要一点血而已,说不定真的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需要两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但是很快,詹妮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柳木木说过,不要再让自己的血碰到花瓶,她没有说后果,但是她一再警告过自己。

    柳木木的本事,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用自己来做祭品还是太冒险了,她还需要好好想一想。

    詹妮的目光有些飘忽,脸上出现了挣扎之色,半晌后她才说:“……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没关系,年轻人总想要更多的选择。”宁先生语气平静,垂眼的时候,目光却变得阴鸷。

    他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一下,摸出了手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一阵纯音乐悠扬地响起,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这段音乐里,似乎夹杂着一些杂音,像是谁在咳嗽,在嘶哑地叫。

    这段声音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将詹妮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直到音乐声消失十分钟之后,詹妮才清醒过来。

    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面前的一碗红烧牛肉面已经坨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晃了晃头,只是听了一段音乐而已。

    她机械地将面前的一碗面吃光,走出面馆,心里却很着急,她得立刻回家,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一路走到家门口,即将进门的时候,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烦躁。

    她想,自己应该给柳木木打个电话。

    电话号已经拨通,要说什么,却不知道。

    “詹妮,有事吗?”柳木木的声音响起。

    一阵沉默后,詹妮说:“没事,打错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柳木木看着手机,心里疑惑。

    詹妮看着黑掉的屏幕,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怪,自己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回到家里,她在自己房间里找到了瓶子,又写了一张詹回天的生辰八字,将纸条打火机和一把小刀一起揣进兜里,然后用帆布包将瓶子装起来,匆匆地离开家。

    家不行,她要找个高一点的地方。

    ……

    上午十点,公司主管正在开会,詹回天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父亲的位置上。

    会议室里的空调似乎温度太低了,他觉得有点冷。

    他扯了下领带,正想说话,却发现所有的主管都惊恐地看向他。

    他低头看向自己,血液透过他的西装,流了出来。

    脖子上的那道血痕最深,让他说不出话来。

    詹回天捂住脖子,睁大眼睛,仿佛还没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有人尖叫着开门往外跑,有人冲过来似乎想帮忙,还有人在打救护车。

    詹回天眼前发黑,只能听到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过,很响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有另外一群人冲进了办公室,为首的男人朝詹回天周围的人大吼一声:“警察办案,都出去。”

    其他人迟疑着退开,还有想留下来的,却被后面赶来的警员拦了出去。会议室里闲杂人员都离开了,方川已经冲了过去,检查了一下詹回天的状态,回头沉声对身后的燕修道:“他也被人诅咒了,怎么回事?”

    他们才把詹回天列为杀害詹宏业的嫌疑人,这人就差点死于同样的诅咒。

    幸好来得及时,要是晚了一步,人就没了。

    燕修半蹲在詹回天身旁,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钢笔,用藏在笔中的剑尖在食指上轻轻一划,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食指点在詹回天额心,随后以极快的速度画出了一道血符,复杂的纹路几乎将对方整张脸遮住。

    最后一笔,伴随着低沉的一个“凝”字,詹回天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凝滞了。

    伤口没有愈合,却不扩大,也不再流血。

    燕修收回手,方川赶忙双手奉上兔子图案的创可贴一个。

    是他从小侄女那里顺来的,十分赏心悦目。

    燕修皱眉看了一会儿,还是撕开贴了上去。

    “这小子到底什么情况,难道我们找错凶手了?不应该啊,总部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身上确实背了弑亲的罪。”

    普通的证据无法证明詹回天和詹宏业的死有关,方川就往上打了报告,请求总部支援。

    因为只有出生日期没有时辰,想要更加精准的推算,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些,这些天他们就是在等总部的回信。

    结果确实如他们猜测的一样,可是为什么现在詹回天也中招了?

    燕修突然问:“詹回天的妹妹在哪里?”

    方川一凛,立即吩咐下属:“通知下去,搜捕詹妮,抓到人立即带回警局。”

    “是。”两名警员接到命令后立刻离开。

    “这詹家是不是风水有问题,怎么一家人都这么疯?”方川忍不住说道。

    燕修并没有评价。

    詹妮抱着花瓶,来到了几条街道外,一个很老旧的小区。

    小区的楼房只有七层,最顶层有天台,天台上不知道谁晾了一排湿衣服,她走上天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阻止。

    她在这里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将血涂在瓶子上,然后将写了詹回天生辰八字的那张纸点燃,扔进了瓶子里。

    瓶子里的火焰从黄色瞬间变成了黑色,燃烧了好一会儿,火焰才消失。

    手上的伤还在流血,但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举起花瓶,从楼上扔了下去。

    楼下传来花瓶炸裂的声音,以及一连串高昂的叫骂声,但詹妮并不在意。

    再然后,她站在了楼的边缘,凝视着楼下,只要往前迈一步,就能掉下去。脑子里有一个声音,急切地催促着她往前走。

    可是这一步,她始终没能迈出去。

    跳下去之前,她想要打个电话,打给谁呢?

    柳木木第二次接到了詹妮的电话,等了好久,电话里都没有声音。

    她只能先开口:“詹妮,有什么事吗?”

    之前的电话来的莫名其妙,这一次也很怪。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詹妮突然说。

    柳木木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你为什么不帮我,不就是要钱吗,我现在有的是钱。”

    柳木木已经听出不对劲了,她将手中的硬币随意一扔,手按在硬币上,闭上眼,黑暗中闪过一个画面。

    她拿着手机冲出门,四下看了一圈,见董悦在客厅,一路狂奔下楼,指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让她解锁。

    董悦不明所以地将解锁后的手机递给柳木木。

    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柳木木还在继续和电话另一端的詹妮说话。

    她说:“我不帮你是有原因的,不只是为了钱。”

    詹妮仿佛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不用你帮忙了。我爸死了,我哥也死了,他们留下的一切都属于我了,我知道你嫉妒我。”

    “是的,我当然嫉妒你。”

    时间跳过了一分钟,柳木木反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一直比你优秀。”詹妮的声音刺耳。

    “是的,你很优秀。我之前给你算命,其实还算了一些别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你。”

    时间过得太慢,柳木木有点烦躁,恨不能现在把手机时间调到四分钟之后。

    “你算了什么?”詹妮似乎被引出了一些兴趣,这一刻,好奇心压过了想要跳下楼的冲动。

    “我算到你命中财运特别旺,所以我不想告诉你,还有……”

    两人东拉西扯了整整五分钟,詹妮一直站在那里,她的注意力都被柳木木的话吸引,听她讲自己的未来多么辉煌,而她又是多么渺小,完全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上了楼顶。

    “三、二、一!”

    随着柳木木在心里倒数,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了“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然后手机挂断了。

    其他的事暂时不能确定,不过詹妮现在应该被人救下了。

    这个时候,她或许应该替对方报个警?

    打报警电话的时候,她还顺手给自己摇了一卦,卦象大凶。她刚刚明明做了好人好事,柳木木不忿。

    方川在十点二十分收到了詹妮的消息,人不在詹家,而是在医院里。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詹妮还在抢救室里。抢救室外,一个中年大妈正站在外面不停骂人,吐沫星子满天飞,仿佛正试图淹死里面的詹妮。

    她骂人的话实在难听了点,方川不得已上前打断了对方。

    “你好,我是警察,是你报的警吗?”

    大妈终于住嘴,拿过方川的证件仔细看了看,依旧将信将疑:“你真是警察?”

    “是的,能不能跟我们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这个问题大妈立即来了兴趣,话匣子再度打开:“警官你说气不气人,我们好好的在楼下搓麻将,那小姑娘突然从楼顶扔了个花瓶下来,差点吓死我们。幸好没人经过,不然岂不是要砸死人。”

    大妈一脸后怕。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她就站在楼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跑上去的,简直要吓死个人。”大妈拍拍胸口,“我赶紧报了警,又担心警察还没来她就跳下去了。

    现在房子不好出租啊,死了人我这整栋楼就变凶宅了,到时候租房的价钱肯定要跌的啊,所以我就跑上去,趁着她不注意用勾衣杆把她勾了下来。”

    说完,她又强调:“警官,我当时真的只是想救她,谁知道她倒下来的时候正好后脑勺着地。”

    方川半天没说话,大妈救人确实很值得表扬,但是这个理由实在一言难尽,为了拯救房价?

    这世道,连拥有一栋楼的大妈都这么拼了。

    大妈偷偷地看他脸色,问:“警官,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吧?”

    “放心吧,你这算是好人好事。”

    方川安慰了一句,迎向走出来的医生。

    他简单的询问了一下詹妮的情况,医生表示并不严重,只是普通脑震荡。

    但是检查后发现她脑电波存在异常,至今还没找到原因,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苏醒过来。

    然后医生又交给他一袋东西,都是詹妮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被一起收起来的随身物品,里面还有她的手机。

    方川把东西拎起来交给身后的警员,让他们带回去检查。然后又留了两名警员守在病房外,等她醒过来随时录口供。

    上午十一点,庆城市高铁站人来人往,候车室内,一排排座椅都被人坐满。

    在一个角落里,宁先生脚下放了一个行李袋,他用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巫器已毁,詹家已清除,可以着手收网。

    十几秒后,一条信息跳了出来:做的不错,可以回来了,一路顺风。

    看到信息后,宁先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将手机卡取出,掰断扔到了旁边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里。

    一阵水声响起,没人能找到一丁点痕迹。

    任务结束,而离开庆城的车将会在十二点零五分到站。

    第23章

    打完报警电话之后,柳木木想着自己摇出的凶卦,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平时摇卦摇出上上卦,五成可能是今天没摇准。摇出下下卦,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成真。

    一个小时之后,不详的预感成真。

    她被警车,从家里运去了警局。

    虽然几名警员看起来并不凶恶,也没有上手,但是人高马大,还把她夹在中间往外走,搞得好像她随时要逃跑一样。

    就算真的跑,她也跑不过啊。

    柳木木十分不解,什么人会倒霉到和她一样,在一个星期之内遭遇两次牢狱之灾?

    上一次是正好碰见詹宏业死亡现场,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人被运到警局,直接塞进审讯室,这一次审问的人依旧是方川。

    方队长像是完全不记得他们之前算过命的交情,那张严肃的脸像是过年时候贴在门上的门神,又方又凶。

    “据我们所知,你和詹妮的关系很好。”方川看了她一眼,询问道。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一般。”柳木木回答的比较谨慎,事实上,她从今往后肯定会对詹妮敬而远之。

    “是吗,你们的聊天内容,可不是这么说的。”方川翻了翻面前的档案,“我们从詹妮的手机里,找到了你们曾经的聊天记录。里面涉及了一些金钱往来,还有祭祀,仪式这样的话题,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柳木木皱皱眉:“如果你把我们的对话看完就应该知道,她说她遇到了一些麻烦,身体出现异样,来找我帮忙,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当然会帮她。我给她算了一卦,收了她一万块钱,就这样。”

    方川却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他冷声道:“你不只给她算了一命吧,你还教会了她,该怎么用那个能害人的花瓶?”

    “我没有!”柳木木瞪大眼睛,这种指控太过分了!

    方川不为所动,继续说:“一个小时前,你报警说你一个叫詹妮的朋友想要跳楼。她在准备自杀之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要给你打电话?”

    柳木木不是很想回答他,但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忍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她说她很讨厌我,还怪我不肯再给她算命,说她会继承父兄的遗产,变得非常有钱。我觉得她不太对劲,可能是出事了,就顺着她的话聊了些她未来的命数之类的话题,想要拖延时间,等别人来帮忙。”

    “就这些?”方川似乎并不相信。

    “就这些,还有我知道詹妮被救了,你不相信我可以去问她。”

    柳木木没想到自己的麻烦竟然会来源于两人曾经发过的信息,那些内容明明很正常。

    她很好奇,他们到底要查什么?

    方川合上文件夹,对她说:“詹妮被救的时候摔到了后脑,至今人还昏迷不醒。”

    柳木木试图举例,证明自己真的很无辜:“我挂断她的电话后还报了警,我要是坏人怎么可能报警。”

    “哦,这可能是你洗脱嫌疑的方法。”方川面无表情。

    “我才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洗脱嫌疑!”这是瞧不起谁呢!

    “那谁知道呢?”方川在某些时候,确实能变得非常让人讨厌。

    “总之,这件事和我毫无关系。”柳木木拍了下桌,然后缩回手,有点点疼。

    “希望如此,不过在詹妮苏醒之前,你恐怕需要留在这里配合调查。”

    “你简直不讲理!”柳木木要被他的无理取闹气炸,“我要见你们顾问,不想跟你这个愚蠢的方脸人类说话。”

    方脸人类是指自己吗?

    方川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脸的轮廓十分有男子气概,真不会欣赏。

    他耸耸肩,收起资料起身走了出去。

    他确实没有刻意针对柳木木,这只是正常的调查流程,不过这姑娘大概不会这么想。

    詹妮的自杀疑点重重,不管杀人理由是什么,兄妹之间的残杀已经足够骇人听闻,她动手之后为什么又要选择自杀?

    詹回天没死的消息至今还在封锁中,她选择自杀的时间,和咒杀亲哥的时间前后不差几分钟。

    詹妮并不知道他们特殊部门的存在,如果兄妹俩有大仇,她用这种隐蔽的手段杀人后,完全不用担心被查到自己身上,根本没必要自杀。

    从她的手机通讯记录上来看,和她联系最频繁的人是柳木木,也不能怪他们盯上对方。

    方川走出审讯室,对站在外面的燕修说:“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幕后操纵这件事的人,詹家这个案子,水越来越深了。

    可惜那兄妹俩现在都不清醒,短时间内恐怕问不出什么线索。柳木木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清楚的细节,不如你帮着试探一下?”

    燕修偏头看了眼审讯室里缩在椅子里的柳木木:“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告诉我?”

    方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毕竟你是人家姑娘认定的未来男朋友,相信自己。”

    燕修淡淡地看向方川,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

    方川咧嘴一笑,丝毫没有出卖同僚美色的内疚感:“等你好消息。”

    柳木木等了一会儿,审讯室门打开,换了燕修进来。

    今天他穿的深蓝色西装,没有系领带,领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还是解开的,可惜柳木木并没有心情去欣赏。

    审讯室内的监控被关闭,燕修姿态优雅地坐到柳木木对面,感觉小姑娘像个河豚,好像马上要气的鼓起来了。

    酝酿了一下,柳木木特别委屈地说:“不是我做的。”

    燕修点头:“我相信你,但是要按规矩办事,从现有的证据来看,你很可疑。”

    “我哪里可疑了?”她不满。

    燕修打量了她一番,评价:“哪里都可疑。”

    所以他刚才的那句相信她,根本就是在欺骗她的感情,渣男!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人?”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柳木木还是主动开口了。

    “给詹宏业提供巫器的人,或者是帮助詹回天杀害詹宏业的人,也可能是引诱詹妮杀害詹回天的人,我们并不确定到底有几个人。”

    柳木木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震惊哪一个消息。

    “所以刚刚詹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真的杀了她哥?用那个花瓶?”

    “是的。”

    “不是我教她的,我绝对没有告诉她怎么用花瓶。不过……”柳木木迟疑了一下,“我只是告诉过她,不能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随便告诉别人,难不成是她猜出了的花瓶的用法?”

    “或许。”

    “可她为什么又要自杀?”平时柳木木算卦很少有那么准的时候,刚才感觉到詹妮不对劲,她大概是潜力被激发了一下,第一眼就看见詹妮站在楼顶。

    那样子,明显是打算跳下去。

    “可能有人控制了她?”柳木木没用燕修回答,自顾自猜测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被操纵杀了人,受不了刺激要自杀?这不太对劲。”

    柳木木下一刻否认了这个猜测:“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情绪还比较稳定,不像是后悔杀人的样子,那时候她就准备自杀了。”

    “你觉得有人操控了她?”燕修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这个猜测他们还没想过。

    但是柳木木提起之后,他很快联想到詹宏业的死亡,他死前自己走进滨江大厦,也是疑似被操纵。

    “应该是吧……”柳木木迟疑的说,“虽然我不太想说她的坏话,但是从我给她算命,到她自己亲眼看见她爸想要把她当成祭品之后,我明确的告诉她解决的办法了,把花瓶摔碎,一劳永逸。”

    “好主意,谁教你的?”燕修很感兴趣插言问了一句。

    这姑娘知道的东西还不少,要知道巫器并不十分常见,近些年基本没人再用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

    柳木木翻了个白眼:“不告诉你。”

    燕修笑笑,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没有答应毁掉花瓶?”

    “对,那之后詹宏业突然死了,威胁她的人也不在了,我就没有再管这件事。不过我觉得,她心里应该不是很想让詹宏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尽管对方想害她。”

    “她贪图詹宏业给她的生活,所以不顾自身安全,也想要留在詹家。一个贪图富贵到这个地步的人,恐怕没那么脆弱。”燕修一针见血。

    “或许,后来就是詹宏业葬礼那天,我们听到律师和别人说,詹宏业咨询过改遗嘱的事。

    你知道他的遗产都给了他儿子吧?詹妮什么都没分到,她听到之后大概受了很大的打击。”

    “遗产……”

    燕修点点头:“错失的巨额遗产,是个很好的杀人动机。剩下的问题是,詹回天用花瓶咒杀了詹宏业,那么花瓶是怎么落到詹妮手里的,她和你说过吗?”

    柳木木摇头:“没有,或许是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花瓶在詹回天手上的时候,他可能也想用詹妮当成祭品,詹妮发现了,所以决定反过来杀了她哥?”

    柳木木并不愿意把詹妮想得这么疯狂,但加上遗产的引诱,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而且,詹回天杀了自己父亲的话,说不定不会放过詹妮。

    “事实是,詹回天没有献祭她,反而是詹妮献祭了自己。”燕修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手上还有伤口,身上也有献祭后的痕迹,她对巫器进行了第二次献祭。

    先献祭,然后杀人,这一整套步骤,她一步都没错。如果不是你告诉她的,那么是谁说的?”

    燕修说完,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都发现了,詹妮的行为出现了一些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面加上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了詹妮一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或者还对她做了些什么手脚,她在咒杀詹回天后选择自杀,似乎就合乎常理了。

    而她在自杀的时候联系柳木木,可能只是本能选择的自救方式。

    警方怀疑那个人是柳木木,但是柳木木很确定自己不是。

    不是她,就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你们就没有怀疑对象吗?”她问。

    燕修看向她。

    “除了我之外的。”

    “有,几十个,还在一一排除中。”说到这个,燕修也有些无奈。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就怀疑詹宏业背后有一个不小的组织,一开始可能是与他合作,最近他们选择了新的合作对象詹回天,所以将詹宏业抛弃了。

    可是詹回天遭遇诅咒,以及詹妮的自杀让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复杂起来。

    显然,背后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想要结束合作,并且除掉整个詹家。

    詹宏业的社会关系过于庞大,排除掉普通人,还剩下几十个,都是他曾经交好过的大师。

    除去骗子,也还剩下二十几位。

    整整二十几个,还有近期与他有金钱往来的,前些天他亲自登门拜访过的,哪一个都很可疑。

    而最可能隐藏秘密的手机,詹宏业的手机至今没找到,詹回天的手机里面没有异常,詹妮的手机里联系人里偏偏有柳木木,两人的聊天内容还涉及到了案子。

    柳木木圆圆的杏眼闪了闪,突然问燕修:“是不是只要找到了幕后真凶,你们就放了我?”

    “当然。”

    “配合警方办案,给你们提供重要线索,没有奖金吗?”

    燕修扬眉:“可以有。”

    “还得让那个方脸给我道歉,一整天。”她伸出一根手指。

    “没问题。”燕修的唇角挑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反正只要破了案,方川不会介意说一整天对不起。

    最后柳木木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他:“还要加个好友。”

    燕修沉默了一下,还真是锲而不舍。

    “好。”他回答的有些无奈。

    “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五分钟之后再进来。”

    燕修没有拒绝,起身出去了。

    五分钟后,门打开,柳木木对外面的两个人说:“宁远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现在正在高铁站,打算十二点离开庆城。”

    方川挤进一个脑袋:“宁远这个人我们调查过,他只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疑似骗子,还有过案底。曾经给人算命出了事,被抓进拘留所十几天,还是詹宏业把他弄出来的。”

    他们会关注到宁远,是因为他最近在庆城,和董正豪吃过一顿饭,帮助詹宏业骗出了对方的生辰八字。

    但是这样的算命生意他经常接,并不只是一两次。他来庆城的这些天,这样的饭局至少参加过五次,他也可能只是被詹宏业利用,无法因此断定这件事和他有关。

    不过柳木木言之凿凿,他决定相信对方。毕竟是连他游戏姻缘破裂都能算对的人,还是很值得敬畏的。

    宁远人在高铁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他赶忙先去安排人手。不管案子和他有没有关系,抓回来就知道了。

    宁大师今天并没有穿中山装,他穿着普通的黑色运动套装,带着鸭舌帽,嘴上的胡子剃掉,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不止。

    在一群旅客当中,十分的不起眼。

    他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一边低头玩手机,不时抬头看一眼检票口上方的显示屏。

    车站巨大的显示屏上,不停有高铁到站的信息刷过。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几名铁路公安正在来回巡视。

    两名公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反应。这时候,他乘坐的那辆车显示了检票,等在附近的旅客一拥而上冲向检票口,他也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跟在人群后面。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宁远身上的肌肉瞬间紧绷,他转过头,看见是一刚才走过去的两名铁路警察。

    “这位旅客,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

    宁远略微犹豫了一下,从衣兜里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他问:“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例行检查。”那名铁路警察低头看了眼身份证上的照片,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宁远?”

    “对。”

    “有人举报你传播封建迷信,并以此实施诈骗,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名警察说完后,宁远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柳木木。

    远在警局的柳木木:她是无辜的。

    宁远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原本四散在附近的警察都走了过来,逃跑并不现实。

    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只是诈骗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尽管心里这么想,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而是不停地喊冤:“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绝对没有诈骗。”

    警察根本不给他多余的说话机会,几人押着他迅速离开。

    候车室外,方川已经带人等在了那里。

    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去抓人,而是通知了铁路警察配合。

    毕竟乘坐高铁没办法随身携带危险品和管制刀具,即便宁远选择激烈反抗,也很容易被制服。这对铁路警察而言,并没有难度,他们也很愿意帮忙。

    在看到方川拿出的特制手铐后,宁远的脸色终于变了。可惜他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直接被上了手铐和头套,押了出去。

    原本方川打算把人带回来之后突击审问的,就算宁远什么都不肯说,四十八小时之内,也足够詹回天醒过来了。

    相信差点死过一次的他,会很愿意配合警方指认幕后之人。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施,方川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被他留下来专门看着柳木木的两名下属叫住了。

    临出发之前,因为柳木木提供了一个可能会很有用的线索,方川特地吩咐把人从审讯室里带出来,送进了燕顾问的专门办公室休,说是休息,其实就是变相看管。

    但是这至少能表现出他的态度,有本事的卦师,还是不要得罪的太狠。

    门外还专门派了两名警员守着她。

    回来之后,两名下属告诉方川,柳木木并没有试图逃跑之类的举动,连卫生间都没有去过,但是……从她进入办公室之后,里面就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燕顾问被叫去了局长那里,一直没有回来,他们每次听到声音出声询问,柳木木都回应了,并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方川扭了扭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他贴着门叫了一声:“柳木木?”

    里面并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给燕修发了个信息,把他叫回来开门。

    方川有点后悔,之前不应该图方便把人塞到燕修的办公室里,这哥们办公室里的摆件据说价值不菲,别是那姑娘被他抓过来,心里不高兴,在里面疯狂砸东西吧?

    几分钟后燕修回来,看见一群人站在自己办公室外,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方川硬着头皮站出来:“咳,我之前不是让柳木木呆在你办公室里嘛。”

    “嗯。”燕修点头,他答应的。

    “刚才他们说,里面有奇怪的声音。”

    燕修拿了钥匙将门打开,才推开一条缝,上面有什么东西直接砸在他脚边,是一个地球仪,仿佛中了四分五裂的魔法。

    当办公室大门被完全打开,里面的景象让人以为刚刚这间办公室单独过境了一场台风。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门口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排满了问号。

    燕顾问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摆件们,全都缺胳膊少腿地躺在地上,还有头顶的灯,为什么会炸开?柳木木是跳上去用头撞了一下吗?

    “柳木木?”燕修脸上还维持着冷静,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在这里。”原木桌下,柳木木伸出一条白生生的胳膊。

    胳膊上有两道擦痕,已经渗了血,十分显眼。

    “你这是玩什么呢?”方川试探着问。

    柳木木的脑袋也钻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藏身的那个桌子,一条腿突然咔嚓一声折了,桌面倾倒,要不是这姑娘动作快爬了出来,差点砸到她。

    方川转头问燕修:“我记得你这张办公桌挺贵的,不会被人骗了吧?

    燕修:……

    燕顾问被问住了,他也开始怀疑了。

    第24章

    躲过瘸腿桌的泰山压顶,柳木木好容易站起身,往门口才走出两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向地面,被急步上前的燕修扶住肩膀。

    柳木木抬头,朝他灿烂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谢谢。”

    把人摆直,燕修环视着自己不知是毁于天灾还是人祸的办公室,半晌无语。

    方川小心翼翼地探进一个身子,问柳木木:“你这是什么情况?”

    柳木木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算命的后遗症。”

    “嚯……这个后遗症厉害了。”方川一脸敬畏,“我还以为是上次燕顾问拒绝了你,这次你打算和他的办公室同归于尽呢。”

    柳木木呵呵一声,心想你刚才要是把我放在外面的办公室里,现在你的办公室也没了。

    “你的后遗症什么时候结束,接下来该怎么办?”方川问她。

    “接下来麻烦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叫他来接我。”现在能拯救她的人只剩下她家老董了。

    “嗯?你的手机呢?”方川不解,干嘛让他打?

    柳木木指着在角落里碎成两半的手机,和它同归于尽的是燕顾问收藏的一件奇石摆件。

    方川倒吸了口气,我的娘啊,据说这块石头要十几万!

    他觉得这个烂摊子他注定收拾不了,还是去打电话通知一下柳木木的爸爸吧。

    说不定看在她爸爸有钱赔偿的份上,燕顾问能不迁怒自己。

    电话很快打通,董正豪还以为自己再一次“东窗事发”,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他急忙道:“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最近特别遵纪守法,绝对再没有和那些人来往了。”

    方川嘴角抖了抖,说:“和案子无关,柳木木是你女儿吧?”

    董正豪都不用他继续问,立即斩钉截铁道:“我女儿她也是良民!”

    方川对董正豪实在有点一言难尽,总觉得这位董先生的幽默点在了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位置上。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案子需要她配合调查,不久之前将她请来了警局,现在她希望你能来警局接她离开。”

    “可是我不在庆城啊……”董正豪担心对方误会,赶忙解释,“我就是去隔壁市出个差,明天下午就回来,绝对没有畏罪潜逃。”

    虽然那天被放出来之后,警察只是口头对他说暂时不要出省,他还是小心地解释了一下。

    “我们并没有怀疑你……所以你现在不能来接她?”

    “是是,不然我让她阿姨带着她妹妹去接她?”董正豪以为大女儿可能是被带去配合调查,心情不愉快,要爸爸安慰一下。

    爸爸不在,小女儿去安慰应该也可以,不过小女儿一个人不行,让她妈带着去正好。

    虽然董正豪沉迷于重男轻女不可自拔,但是他心里门清,他的宝贝儿子在大女儿的眼里,地位绝对和小女儿差了一个阶级。

    没看她每天都主动给小女儿算命的嘛,他这个当爹的,想要抢个免费算命名额都还要多说几句好话把人哄开心了才行,唉,好难。

    以前都是别人拍马屁哄他的,从木木回家之后,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等一下,我问问她。”

    方川放下手机,走回去问柳木木:“你爸在隔壁市出差,明天才能回来,你看要不要换个人来接?”

    柳木木绝望捂脸,老董误我!

    “不用了。”

    “好吧……”方川突然感觉一阵恶寒,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方川回绝了董正豪,并保证会将柳木木安全送回家之后挂断了电话。

    “要不然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家?”方川回来后,试探着问。

    燕修并没有阻止他,应该是暂时没打算让柳木木赔他一个办公室。

    “我觉得不太行。”柳木木遗憾地拒绝。

    她那天算命之后还能平安回家,全赖选的早餐店离家近。

    市局距离她家还是有段距离的,这要是坐车回去,天知道会不会引起连环车祸之类的恐怖事件。

    “怎么不行?不开警车,开我的车送你回去。”他以为柳木木是担心开警车送她回去被人围观。

    方队长上个月贷款买的新车,还没载过别人呢。

    “我怕……”

    柳木木的话还没说完,有警员跑进来,因为跑的太急,进来的时候带了下门口的办公椅。

    那办公椅下面还有滚轮,他们眼睁睁看着办公椅绕过前方一切障碍,直接朝着柳木木撞来。

    方川眼疾手快,一脚踩住。椅子一歪,一个滚轮飞上天,砸在方川头顶,弹了一下又飞走了。

    方川捂着脑袋转头问柳木木:“你这个后遗症怎么连见义勇为的无辜路人都不放过?”

    柳木木摊摊手:“未来两天,这样的意外会随时发生。你一定要送我回家的话,我担心半路上你的车就没了。”

    “车祸?”方川有点慌,这种情况属实没遇到过。

    “也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点什么东西,比如人或者陨石。”

    在她最初拥有这种能力的时候,她爷爷确实在她身边捡到过陨石,别说,还挺值钱。

    方川已经开始后悔把柳木木请来了,这叫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

    想他也是见过那么多大师的人了,只有眼前这位大师最刁钻,还危险。

    “燕顾问,不如你帮她想想办法?”方川试探着请燕修帮忙,“你们玄师没有什么幸运符之类的,抵消一下吗?”

    柳木木也期待地看向燕修。

    燕修沉默了一下,从自己办公室的废墟里翻出了朱砂和黄纸,拿出去找了个平整的地方画符。

    符纸叠好后放到柳木木手上的瞬间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几秒钟之后就成了灰。

    旁边围观的警员们一致咽了咽口水,往后退,好凶!

    他们上次办尸骨罐的案子,那罐子谁碰谁倒霉,燕顾问一张符下去就解决问题了。

    眼前的柳木木,威力也就约等于一百个尸骨罐吧。

    接下来,燕修挤出了一滴指尖血混了朱砂,笔走龙蛇,又画了一张符。

    这一次符纸虽然也在变黑,但速度减慢了很多,看样子至少也能坚持一两个小时。

    符纸放到柳木木手上后,她感觉一阵暖意包裹住全身,再没有那种四面八方都是恶意的寒冷感觉了。

    “好像有效果?”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她满脸期待地来到燕修面前:“能不能帮我画二十张,不,十五张也行?”

    这个后遗症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减弱,到最后一天,就没有这么危险了,她觉得自己省着点用,十五张符也能让她平安度过两天。

    看燕修画符的速度,这个请求也不算难为他。

    “不行。”

    就这么被拒绝了,柳木木一脸失望。

    燕修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难得多解释了一句:“血符有保质期,两个小时后会失去效用。”

    也就是说,囤符是没戏了。

    柳木木抓着他的衣袖:“再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觉得算卦的后遗症,加上早上摇出的大凶一卦,没点办法,自己可能今天就要下去陪爷爷了。

    “嗨,想什么别的办法啊,让他两小时给你画一次呗。”方川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

    旁边的警员捅了捅他的腰,小声问:“那晚上怎么办?”

    方川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燕修,还有眼睛突然一亮的柳木木,默默闭上了嘴。

    最后燕修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但也没把柳木木送走。

    现在虽然是中午,但是他们刚刚抓了宁远,方川和燕修都要去审讯室,柳木木被留在了外面的办公室,有警员还专门去食堂给她打了饭菜回来。

    走出办公室之后,方川凑到燕修身边,小声说:“人家姑娘也是为了帮我们抓凶手才变成这样的,你看她那个后遗症多吓人,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燕修瞥他一眼:“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乐于助人?”

    “那不是你未来的小女朋友么。”方川还没忘记这茬,毕竟是算命大师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那可太高了。

    平时冷漠到连情绪都难有起伏的燕修,配上又刁钻又能惹麻烦的小姑娘,绝配!

    他太期待两人在一起的那天了。

    “我也说过,是她算错了,而且当时那层楼还有别人,包括你。”

    方川摆摆手:“嗨,我俩审美不同,绝对没戏。小姑娘竟然觉得我脸有点方,我这是方吗?我这是男子气概。”

    燕修捏了捏鼻梁,每天精神上被方川来回折磨不算,现在又多了一个。

    方川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你把她带回家可能不太好,不然在附近酒店开两间房,每两个小时给她送一张符,熬过今天晚上算了。

    明天没什么大事,除了审讯宁远,再就是等詹家兄妹醒过来,可以休息半天再来局里,你看怎么样?”

    事有轻重缓急,柳木木眼下这个状况看起来确实更严重点,方川没跟他客气。

    两人走到了审讯室门口,方川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一下午,他们对宁远的审讯并不顺利。

    他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可惜没有一个答案是方川他们想要的。没有掌握关键性的证据,根本撬不开他的嘴。

    “两位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要说我是骗子,这个我认了,到时候上了法院该怎么判怎么判。至于詹宏业先生,我跟他就是普通的算命先生和客人之间的关系,他死了我也很遗憾,但这件事真和我无关。”

    “詹宏业有一子一女,你认识他们吗?”同样的话方川已经听他翻来覆去说了好几次,并不为之所动。

    “认识,他儿子以前我们吃饭的时候就见过,女儿是在詹宏业先生的葬礼上见到的。”

    进来之后,宁远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不过他也很自信,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事。

    他的收尾相当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即便是这些专门插手玄学圈子的警察,没有物证没有人证也不能治他的罪。

    “你和詹家兄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就是在葬礼上见过一面。”

    “是么?”方川抬头看向宁远,“詹妮可不是这么说的。”

    宁远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眼睛微微睁大,只是短暂的变化,却被一直盯着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宁远扯了扯唇:“警官,我和詹家的小姑娘无冤无仇的,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方川并不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道:“刚才我提到詹妮的时候,你很紧张。”

    他微微倾身:“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她已经死了?”

    宁远这一次没有再说话,他闭上了嘴,似乎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方川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不再给任何反馈。

    收拾东西走出审讯室,方川对外面的燕修说:“柳木木果然厉害,这小子八成就是幕后黑手了。”

    宁远一开始的信心满满,以及被告知詹妮没死后的应对方式,都在告诉他们真正的答案。

    “可惜他的背景扫得太干净了,他到底受雇于谁,根本查不到一点线索。”

    “没关系。”燕修双手插兜,他看着审讯室的方向,侧脸冷峻,“詹家兄妹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被封锁,如果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迟早会有人来接手詹家的一切。”

    “希望吧。”

    “刚才医院传来消息,四点多的时候詹回天醒了。”燕修对方川说。

    方川一喜:“走,去医院看看他。”

    走出几步,方川又退了回来:“要不要把柳木木一起带上,如果晚上没什么事的话,你们直接去酒店?”

    燕修没反对,方川就当他答应了。

    柳木木被困在办公室里一下午,燕修每隔两个小时给她换一次符,其余时间根本见不到人。

    又没有手机,还没人陪她聊天,她只能趴在办公桌上,拿着纸和笔不停画小鸟。

    方川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你在画什么,这么圆?”

    柳木木转头,幽怨地看着出现在办公室里的两人:“这是愤怒的小鸟,代表我现在的心情。”

    方川赶忙后退两步,并不想被愤怒的小鸟迁怒。

    “我们要去医院看看詹回天,你要不要跟着一起,顺便看看被你救下的同学?”

    “走!”柳木木立即跳起来往外冲。

    方川拎着车钥匙往外走,走到停车场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跟燕修商量:“不然我们开你的车去?”

    他的“老婆”才娶回家一个月,他还不想发生意外半路变单身狗。

    燕修掏出车钥匙扔给他,方川笑嘻嘻地接过钥匙,然后把自己的钥匙扔给后面跟着的两名下属。

    三人走近后,柳木木凑近看了看车标,是一个挥着翅膀的小天使,虽然不认识,但是:“这车看着就好贵。”

    方川坐上驾驶位后介绍:“我们燕顾问的座驾之一。”

    柳木木坐上车,问方川:“你这么贫穷,是怎么雇得起他的?”

    方川的面相,跟钱是沾不上什么关系了,不过事业线还挺优秀的,希望她没看错。

    方川叹息:“我哪儿雇得起啊,我们局里也养不起他,他的开销都是总部报销,连工资都是上面直接发,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

    他们部门刚设立不久,每个地区都派下来一位顾问,据说后续还会有进修过的警员调过来,眼下人手不足,各地区怨声载道。

    不过方川觉得燕修比其他顾问都厉害一点,他们侦办的几个案子还挺顺利,也没有哪个兄弟折进去。

    这些案子看着不难,实际上里面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赔进去一条命。

    “哇哦,有多少工资啊?”柳木木好奇问。

    “反正比我们多好多。”

    这俩人把燕修当空气,光明正大的探讨起他的薪资问题。

    “真有钱啊……”柳木木摸摸昂贵的皮质座椅,由衷地羡慕。

    方川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柳木木,问她:“你们卦师难道没钱吗?随便给富商算一卦收个几十万也很正常吧?”

    “你看我这种,敢随便给给人算嘛。”

    “也是。”方川无比赞同,他之前查过柳木木,知道她是最近才被董正豪找回去的,他觉得柳木木这种情况,找个有钱的爸爸养着,绝对比自己在外面拼搏要好得多,至少能活得长。

    “那教你算卦的师父……还是?”方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爷爷,他不出名,还不如我们家隔壁街的刘瞎子生意好呢。”柳木木不是很在意方川的试探,也不介意告诉他自己的本事是谁教的。

    “教出你这么厉害的孙女还不厉害呢。”方川不怎么信。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路,方川还意犹未尽,医院已经到了。

    三人下车后有一名医生引路,低调地带着他们上了住院楼五楼的一个拐角,进入了一间单人病房。

    病房里詹回天仰躺在病床上,双眼睁着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发呆。

    余光扫方川他们走进来,他才转了转头,还有走在最后面的柳木木,他的眼珠子才转了转,有了些许光芒。

    “感觉怎么样?”方川问。

    “挺好。”詹回天声音嘶哑,“活着的感觉真好。”

    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谁要害他?宁先生吗?詹回天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去。

    “介绍一下,我是特殊案件调查科的队长方川,专门管理涉及玄学的案子,关于你利用巫器咒杀你父亲詹宏业一事我们已经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方川的话打断了詹宏业的沉思。

    他愣怔了片刻,摇摇头:“没有。”

    他当时虽然失血过多,却还记得这个人,包括站在后面的那个男人。

    那个人在自己脸上画了什么,然后他身上的血就止住了,那根本不是普通人拥有的力量。他以前一直觉得宁先生十分厉害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井底之蛙。

    他也,确实亲手杀了詹宏业。

    “你认识宁远吗?给我们讲讲和他有关的所有事。”

    方川和其他警员还在给詹回天做笔录,柳木木悄悄去了隔壁的病房。

    病房外有警察守着,因为知道她是方川带来的人,并没有阻止她趴在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

    詹妮躺在病床上,周围放着很多监控仪器,她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柳木木感觉有人靠近,回头看了眼,发现是燕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也在看里面。

    “詹妮只是摔了脑袋,为什么一直没有醒,刚才医生不是说脑震荡不严重吗?”柳木木问他,她没想过燕修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然而燕修竟然真的回答了,他说:“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宁远可能对她用了些对大脑有伤害的手段,仪器暂时只能检查出她脑电波异常。”

    “那你呢,你也没有办法吗?”

    燕修摇头,他并不专精这方面,只能通过她现在的状态确定,詹妮无法苏醒并非摔伤导致。

    “她有没有可能醒不过来了?”柳木木很难说清楚现在的心情,只是瞬间变得低落,詹妮算是恶有恶报吗?

    “或许,如果一直无法苏醒,我们将会送她去京市。”

    即便是无法苏醒的人,也是罪犯,她和她哥哥都会被送往特殊监狱。一个会被正常□□,另一个大概会被送往特殊监狱的治疗中心进行治疗。

    柳木木看完詹妮后,会到詹回天的病房,刚走进去就听他问:“警察先生,我妹妹知道我在医院吗,她现在哪儿?”

    方川回头看了眼燕修,又看向詹回天:“你妹妹……”

    “她在隔壁病房。”燕修冷淡地声音响起,“她在咒杀你之后,试图自杀未遂,被救了下来,但是摔伤了脑袋。”

    “咒、咒杀我?”詹回天似乎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把花瓶还给了宁先生,她怎么会……”

    詹回天情绪很激动,候在门外的医生赶忙进来帮忙,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

    “所以,要杀我的人其实是詹妮啊。”詹回天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喃喃道,“还真是报应。”

    第25章

    录完了口供,詹家和宁远的关系基本被捋清楚了。

    宁远在被詹宏业奉为上宾的时候,暗地里就在和詹回天接触,恐怕那时候,他已经设计好了今天的局面。

    可惜詹回天对于他父亲和宁远之间的私事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詹宏业花了大价钱从宁远手里求来了那个花瓶,以及花瓶的用法。

    至于宁远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并不清楚。

    詹回天的口供暂且用不上,他现在对外,还是正在抢救中的濒死之人。

    出了病房,方川拉着燕修到一旁,小声问:“詹回天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詹妮那边怎么样了?”

    燕修摇摇头:“恐怕很难醒过来。”

    之前燕修给他打过预防针,方川已经预料到了。

    “没有詹妮的证词,想要钉死宁远恐怕没那么容易,他也不算是个重要人物,那就只能用他来钓鱼了。”方川想了想,说,“我先把宁远送去看守所住几天,再放出詹妮昏迷不醒的消息,想到时候想必会有人来查詹回天的情况。”

    “让他看起来活不过第二天并不难。”燕修理解方川的意思。

    方川一笑:“那就好,能钓上多大的鱼,就看我们的饵到底香不香了。”

    把医院里的事安排妥当,方川还大方的请了柳木木吃了顿晚饭,又陪她去挑了新的手机,才开车把她和燕修送去市局附近的一家酒店。

    柳木木冲进酒店,拿出身份证拍在吧台上:“一间豪华套房。”

    话才说完,人就被拎到了后面,燕修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她的放在一起递给前台:“麻烦开两间豪华单人房。”

    前台小姐姐抿嘴朝后面张牙舞爪的柳木木笑了一下,低头给他们开房。

    房间开好后,燕修将柳木木的房卡和身份证一起递给她。

    柳木木双手扒在吧台上,眼巴巴看着最上面的豪华套间价格标牌,试图引起燕修注意。

    燕修经过她身边,顺手把她的脑袋扳过来:“走了。”

    毫不动摇。

    “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我就想住套房怎么了,大师难道不配住大一点的房间吗?”连花自己钱的机会都不肯给她,柳木木在电梯里小声嘟囔。

    方川笑嘻嘻插嘴:“你是想住套房,还是想和我们燕顾问一起住套房?”

    “房间大当然要两个人一起住,不然不就浪费了吗?”柳木木理直气壮。

    电梯将他们送到十二楼,走出电梯前,燕修来了一句:“所以我选单人房,免得你浪费。”

    柳木木要被气的晕过去。

    方川朝她摊摊手,他们燕顾问就是这么铁石心肠,且刻薄。

    三人先去了燕修的房间,他给柳木木补了一张符,然后对她说:“自己定好时间,每两个小时过来换一次符。”

    柳木木坐在柔软的床上,期待地看向他:“反正大家晚上都不用睡了,不如……”

    “不行。”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燕修拒绝。

    “我还没说完呢,我就是想斗个地主而已。”

    “没人陪你斗地主。”

    “方川肯定愿意。”

    “是的,他肯定愿意,但是他一会儿要回去加班。而我,也有工作要忙。”燕修竟然还给她解释了一番。

    “行叭……”柳木木蔫兮兮,搞得好像只有她不务正业一样。

    方川呆了一会儿就要走,柳木木也没借口留下,不过在出去之前,她还没忘记抓着燕修先和他加一下好友。

    看着两人互相添加完好友,柳木木拿着手机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方川总觉得柳木木热心帮忙的最终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和燕修加好友。

    这就是男人的参差吗?有点羡慕。

    回到自己的房间,柳木木打开手机,里面一排未接来电,来自于隔壁市的董正豪。

    刚巧,最新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柳木木接了起来。

    “木木啊,你在哪儿呢,怎么一天没接电话?你姜阿姨说你还没回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总算等她接电话了,董正豪一连串的发问都不带喘气的。

    “没事,我今天住酒店,明天再回去。”

    “好好的怎么突然住酒店了,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让悦悦去陪你?”

    “不是不用再见!”

    “唉你这孩子……”

    挂断电话,热闹的饭局上,坐在旁边的人和董正豪说笑:“董老板这是在查女儿的岗?”

    “可不是,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说什么都不肯听,今年就要上大学了,我也管不住她。”董正豪似真似假地抱怨。

    “是啊是啊,现在的女孩子啊,娇气的很,不能说重了,不然要跟爸爸生气。”说话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旁边这位是某位领导,不好走关系,能请来吃顿饭都是天大的面子,谁知道董正豪这一通电话,就入了人家的眼。

    两人热络地聊起了养女儿经,老董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把柳木木拉扯大有多难。

    同桌人一脸羡慕地看向董正豪,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位董老板果然有手段。

    柳木木还不知道她成了老董的工具人女儿,她用新手机定好了闹钟,然后下了几个小游戏开始玩。

    时间过得很快,窝在床上玩玩游戏刷刷剧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对柳木木来说,这个时间段,是她最精神的时候。

    可惜正在追的剧已经放完了,翻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没意思,于是就点开了燕修的头像。

    燕修的头像是系统赠送的,像是个假号。

    她发了表情包过去。

    柳木木:兔兔伸jiojio.jpg

    燕修:有事?

    柳木木:你睡了吗?

    燕修:你以为谁在和你说话。

    柳木木:我只是礼貌性的问一下,你可以回答没睡。

    燕修:哦,我睡了。

    柳木木:……

    和这个人聊天好难。

    柳木木:兔兔滚来滚去.jpg

    燕修:说。

    柳木木:我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吧。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她,柳木木瘪瘪嘴,翻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下一刻,语音通话响了起来,她赶忙接通。

    燕修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慵懒:“有什么话,快说。”

    “你这样的语气一点聊天的气氛都没有。”柳木木抱怨。

    “那挂了。”

    “好嘛。”柳木木妥协,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出口,“我突然有点难过,你安慰安慰我吧。”

    “因为詹妮?”

    “嗯……”柳木木的声音闷闷的,“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我给她算命的时候,算的是她命中的转机。”

    燕修一顿,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了。

    她给詹妮算的时候,结局应该是好的,可是最终结果与她算到的截然相反。

    “你爷爷没告诉过你,一个人命运的好坏,最终只看他自己,卦师无法左右吗?”

    “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插手了,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柳木木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命数这么糟糕,给别人算命,真的不会让那个人更倒霉吗?

    她爷爷说不会,可是詹妮的结局让她无法确定了。

    “连你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你指望谁会相信你?”燕修的话相当的冷酷,“算命只是一场交易,一个人付出代价,想要窥探自己的命,结局如何都要由她自己承担,你只需要收钱办事。”

    “真没有人情味。”柳木木小小声地说。

    可惜再小的声音燕修也听到了:“如果你不在半夜伤春悲秋,我就不会这么没有人情味。”

    “好吧。”

    “还有,从第一次献祭开始之后,詹妮就注定会被巫器影响,巫器沾的人命越多,她受到的影响就越大,那不是你的错。”燕修沉声道。

    “我知道了。”柳木木看了眼时间,跳下床,“还有十分钟,我去找你啦。”

    她磨蹭到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才来到燕修门前,他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正在等她来。

    走进去之后,燕修只穿着白衬衫,姿态闲适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手机在右手旁放着。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和白天那样冰冷又疏离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她进来了,燕修起身去另外一边给她画符。

    柳木木找了张椅子坐下,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画。

    “你们玄师都会画符吗?”

    “不是,看个人喜好。”

    “你学了多久?”

    燕修将画好的符递给她,语气自然地回答:“两年。”

    对比一下自己学了这么多年仍然稀烂的排盘推卦水平,柳木木默默地嫉妒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燕修露一手,以表现一下自己其实也是技术流人才。

    她拿出自己的硬币放到桌子上,往燕修那里推了推:“你有没有什么想算的,我给你摇一卦呀。”

    燕修似乎觉得好笑,不知道她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你算不出来。”

    “不可能!”这么说柳木木就不高兴了,她大部分时候也是很准的!

    其实随着年纪增长,她摇卦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感觉,那种感觉能帮助她判断自己算的准不准。

    爷爷以前让她每天摇卦,还说熟能生巧,她还以为只是在安慰自己,后来才发现是真的,作为一个卦师她觉得很离谱。

    并且偶尔情绪有波动的时候,她还会被动看见一些画面,最近一年能看到的东西的次数也增加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勉强也能当一当大师了。

    燕修也不和她争,拿起桌上的硬币:“那就给我算算我明天的财运。”

    他随手一扔,柳木木盯着硬币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次一定是失误,再来。”

    于是燕修又摇了一卦。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五局三胜,再摇三次。”柳木木觉得自己身为卦师的尊严被玷污了。

    燕修无奈,搁他这比赛呢。

    他又摇三卦,把小姑娘摇自闭了。

    真就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算出来的根本不是财运,整个卦象都是错乱的。

    燕修将硬币一个一个叠在一起,手指轻轻拨到柳木木面前:“没人告诉你,玄师命数不显,轻易算不出来吗?”

    “那我之前还算到你了呢。”柳木木不服。

    “你就没怀疑过是自己算错了对象,比如……”

    在柳木木愤怒的眼神下,燕修把方川的名字默默咽下,算了。

    “我不,就是你!”柳木木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燕修失笑,坐回椅子上,他第一次知道,算姻缘这种事,竟然也可以强买强卖。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柳木木神清气爽地去楼下自助餐厅吃早饭。

    虽然晚上每隔两小时要醒一次不是很友好,但是她还是睡足了至少七个小时。

    吃完饭,刚回到十二楼就看见方川带着一个人在她门外敲门。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人不是她爸么。

    董正豪昨晚上生意谈的不错,打电话回家听说柳木木没和家里联系,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提前回来,自己开了车来警局问问情况。

    正好遇到了方川,就被他带了过来。

    一开始听说柳木木和方川的同事住在隔壁,董正豪还不怎么高兴,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见到柳木木的时候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和一个男人来住酒店呢。”

    “我们又没住一起。”虽然她有点想。

    “那也不行,万一他仗着你们认识,占你便宜怎么办?”

    董正豪还在说,对面房间的门打开,燕修走了出来,男人淡漠的目光看过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清隽俊美,优雅矜贵。

    这小子竟然比我当年还帅。

    看见燕修后,董正豪有点酸酸地想。

    燕修目光扫过聚在走廊里的几人,最后朝董正豪微微颔首示意。

    董正豪赶忙笑道:“都是我家木木不懂事,麻烦你照顾了。”

    “您客气了。”

    既然董正豪回来了,柳木木也就不需要再用血符,和燕修说明了之后,他并没有追问,只是把新画好的符给了她以防万一,然后和方川一起下楼退房。

    父女俩走在后面,柳木木看着前面的男人,嫌弃对董正豪说:“你刚才还怕他占我便宜。”

    “我那不是没看到脸嘛,小伙子长得不错,你没占人家便宜吧?”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打眼一看就知道对方身价不菲,气质好长得还好。以他家木木这种未婚夫都想家里分配的性格来说,难保不会一时冲动做点啥。

    “我是那样的人吗?”柳木木不高兴。

    董正豪惊奇地看向女儿,满眼都透露着,你难道不是吗?

    父女二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

    所以说血缘关系真是讨厌,老董竟然这么了解她!

    父女俩一起回家,姜丽什么都没问,倒是董奇看见柳木木才回来,嘴一歪,正想说点什么,被他妈一巴掌捂住嘴。

    一个温馨的五口之家。

    站在门口的董正豪忽略掉小儿子,内心感慨。

    从那天之后,柳木木就没再关注詹家的事。

    后来的一切,还是董正豪某天回家的时候在饭桌上说的。

    由于大女儿表示并不喜欢他酒气冲天,每天半夜回家扰人清梦,董正豪不得不努力改正习惯,争取每天下班准点回家,偶尔有应酬,也在九点前到家。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喝醉了酒回家,不管几点都是全家总动员,可惜自从他妈没了之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了,连姜丽都敢搬出柳木木来威胁他了。

    晚上七点多,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吃饭,气氛和谐。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董奇学乖了一件事,他大姐在的时候,闭嘴不说话就对了,因为两人一旦有矛盾,就算是他爸也不敢偏向他。这是董奇哭过闹过之后总结出的经验,血泪教训。

    话题是姜丽提起来的,她今天回家去探望了一下父母,顺便知道了一些和姜佳有关的消息。

    她对董正豪说:“听说詹家那两个孩子都出了事,姜佳正得意呢,说是可能有机会把老詹的遗产都拿回来。”

    说着她还看了眼柳木木。

    之前可是柳木木说的,姜佳霉运罩顶,现在看起来,似乎要翻身了?

    她听到消息后心里还有点后悔,当时太冲动,不应该态度那么强硬把人赶走。

    董正豪不屑地哼了一声:“哪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大消息一样,故意压低声音说:“今天出了个大事,我听老詹那个副总说有几个人带着律师去了他们的公司,说要接手这家公司,那人手上有詹宏业生前留下的股份赠与协议,说是继承人如果都不在了,他的全部股份都归对方所有。”

    “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姜丽一脸惊讶。

    “应该是真的,就是让人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签这种协议?”

    桌上的三个孩子对这个话题都挺感兴趣,连饭都不吃了,等着董正豪继续说下去。

    “那后来呢?”姜丽也特别感兴趣地追问。

    “后来更有意思了,你想都想不到。”董正豪买了个关子,“外面都说詹家大儿子出了意外人已经没了,谁知道他突然出现在公司里,人家一点事都没有。”

    “那帮人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

    “可不是什么都没拿到,灰溜溜的走了么。”董正豪抿了口酒,“我要是詹回天,现在就把公司股份卖了换钱,免得以后麻烦。”

    “说的是,老詹留下的那个什么协议,怎么都感觉不怀好意。”

    董正豪点点头:“詹宏业当年起家起的快,都说背后有人投资,我猜他这个赠与协议应该跟投资他的那些人有点牵扯。”

    后来董正豪也打听过一些关于詹宏业留下的那家公司的事,如他预料的一样,詹回天将继承来的股份都卖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就没了消息。

    至于詹家的女儿,从头到尾都没再露过面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出了意外,还是跟她哥一起走了。

    至于那些来收公司的人,看热闹的都以为他们灰溜溜的走了,实际上他们都被请去了警局协助调查。

    警方对于他们是如何得知詹回天死亡这个消息感到很好奇,每个人都扣满了二十四小时才放走。

    在他们出去之前,他们的身份已经被查了个清清楚楚。

    人在心急的时候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即便再富有的人,转眼要入手几个亿,心情也是会有波动的。

    一个宁远或许查不出什么,但是多个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能牵出后面的线。

    方川办事速度很快,将这些人的背景,以及一些过往经历,查得清清楚楚。

    可是除了知道这几个人入职了一家海外投资公司在京市的分部外,再很难从他们的资料上看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把资料给了燕修,在燕修这里,这些信息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比如说他们带来的王律师,是京市一家比较出名的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平时会替一些家族处理业务。

    千里迢迢跑来替一个海外投资公司办事,也算是尽职尽责。

    燕修点了点何律师的资料,对方川说:“找到了。”

    方川凑过来看:“替卓永奇打过两次官司,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卓永奇的母亲是一名玄师,她嫁进卓家之后,勉强将卓家带入了玄学的圈子里。”

    方川面色一正,只有这个人涉及到了玄学圈子。

    “后来人过世了,卓家凭借着联姻,和花高价养供奉,勉强还留在这个圈子里。”

    “那詹家的事,就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燕修摇摇头:“他们还不够格,最多能当打手,背后应该还有人,无外乎就是那几家。”

    方川有些失望:“看来暂时动不了他们了。”

    这案子留下的证据太少了,对方扫尾也相当干净,那个宁远做尽了坏事,可因为证据的问题,最后也只被送进了特殊监狱,没有直接判处死刑。

    而后面操纵这一切的大家族,还享受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生活。

    “不急,抓住了尾巴,还怕他们跑了吗。”燕修看着窗外,冷漠道。

    这只是开始而已。

    第26章

    临近九月,庆城依旧热的让人暴躁,市内的中小学已经陆续开学了。

    比假期结束更令人感到难受的是什么?是距离开学还有一天,才发现暑假作业一个字没写。

    董奇试图以自己的腿摔断为由逃避上学,因为他就是那个没写作业的。

    为了说服爸妈,他从早饭之后就开始哼哼唧唧表示自己腿疼,在他妈表示关心的时候,趁机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想上学,让他妈去学校给他请一个月的假。

    姜丽有些犹豫,还没等她答应,董奇已经抱着腿在沙发上来回滚,一边滚一边嚎:“奶啊,奶啊,我想我奶了……”

    在柳木木到董家前的很多年,这样的场景经常会发生。

    每到这个时候,老太太就会跑过来,把家里除了她儿子和孙子之外的所有人骂一顿,然后答应董奇的各种要求。

    老太太没了之后,再看到儿子这样,姜丽还有点不习惯。

    虽然她很看重儿子,但是儿子又哭又闹的,她也觉得烦。

    “不然我去学校给小奇请一个月假?”为了让儿子安静下来,姜丽和还没去公司的董正豪商量。

    董正豪想了一下,正要答应,看见柳木木站在二楼居高临下:“你要是真那么想你奶,要不要我送你下去见她?”

    董正豪顿时一个激灵,他怎么就忘了,他大女儿和他妈的事基本不可调和,儿子还在这时候喊他奶,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他沉下脸朝董奇吼了一嗓子:“嚎什么嚎,明天就给我上学去,请假的事想都别想!”

    一家之主的气势全开。

    可惜董奇根本不放在眼里,他朝董正豪大喊:“我不!!!”

    “我看你是想挨揍了。”董正豪四处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小女儿在一旁默默地递给他一根擀面杖。

    本来只是想随便生个气的老董顿时骑虎难下,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一根擀面杖?

    擀面杖都拿到手里了,那就顺便把儿子揍一顿吧。

    于是董奇的屁股上就挨了他爸几下,董正豪摁着儿子一边打一边问:“说,上不上学了?”

    “不上!”董奇喊得嘶声裂肺,仿佛家里在杀猪。

    “不上学,我就把你那条腿也打断,我看你上不上学。”继续揍。

    最后打到董奇的屁股一片通红,他终于呜呜咽咽地服软了:“我去上学,你别打了,呜呜呜呜……”

    老公驯服儿子的场面过于惨烈,姜丽心疼地抹了抹还没掉下来就干了的眼泪,最后决定眼不见为净,上楼去了。

    董悦则深藏功与名,早早地回屋收拾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

    柳木木特地跑下楼,近距离看热闹。看完之后还递给她爸一杯橙汁,补充体力。

    老董揍完儿子,咕咚咕咚喝完女儿递来的橙汁,感觉身心舒畅。

    “木木是不是也快开学了?”父女俩无视了咬着抱枕正呜呜小声哭的董奇,一起往外走。

    “九月一号开学,三十一号去学校收拾一下。”也就是后天。

    “行,那到时候爸爸送你去学校。”

    “谢谢爸爸。”

    董正豪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负责任的好爸爸,不但能教育不懂事的儿子,还能送女儿上学,十分值得表扬。

    8月31日,父女俩各自顶着一个宜出行的吉卦buff出门了。

    董正豪开着车载着柳木木,去距离他家有一个小时车程的庆城理工大学报道。

    学校大门口人来人往,好容易找了个位置停车,刚下车就被迎面糊来的暑热闷到窒息。

    有那么一瞬间,柳木木也很想满地打滚说不去上学了,老董肯定不敢拒绝她。

    唉……谁让我是个愿意学习的好孩子呢。

    负责迎新的学长带着父女俩先去报道,然后拿着发下来的寝室钥匙,送他们去女生寝室。

    柳木木的寝室在四楼,413室。

    把她送进去之后,学长收到了董正豪的一连串感谢,不好意思地先走了。

    寝室里有两张床已经铺好了,人不在,应该是去买生活用品了。剩下两张空床,柳木木选了靠门边的那张,她从行李箱里翻出新买的被褥,打算上去铺床。

    “要不要爸爸帮忙?”董正豪在下面一边给她递枕头一边问。

    柳木木继续在不大的空间里和床单搏斗,随口回了一句:“别为难我的床。”

    “啧。”老董不是很高兴地敲了敲床边的护栏,“这床结实得很,你爸我也就一百五六七八斤吧……”

    “哦知道了,两百斤。”柳木木冷漠地下结论。

    “怎么就两百呢,明明只有一百七十七。”

    “四舍五入两百斤,没毛病。”

    柳木木正单方面欺负董正豪的时候,寝室的门再度被打开,一个个子足有一米八,长相帅气的男生牵着一个长发女生的手走了进来。

    两人年纪差不多,举止亲昵,显然是男女朋友关系。

    女生抬头看见正在铺床的柳木木,朝她挥挥手,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薛蓝。”

    “我叫柳木木,你好。”柳木木热情地扑到床头,从上面伸出手。

    薛蓝抿嘴笑,和她握了握手。薛蓝的手指很凉,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显得不太正常。

    从面相上看不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

    薛蓝的男朋友显得有些冷漠,并没有搭理柳木木。而是径自绕过董正豪,去旁边那张空床替女朋友收拾东西去了。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站在柳木木的床头小声说:“那是我男朋友徐安泽,他是计算机系的。”

    庆城理工的计算机系是王牌专业,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名次,不过听说计算机学的好会变秃。柳木木单方面拒绝了这个系,成绩下来后,她又被这个系单方面拒绝回去了。

    “你们一起考进来的?好厉害。”

    薛蓝腼腆地点点头,看向徐安泽的眼里满是依恋。

    人家都有男友送上学了,而她只有一个两百斤的爸爸,唉,好失望。

    董正豪仿佛感觉到了女儿的不满,瞥了眼旁边动作麻利的小子,把行李箱里其余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好。

    等柳木木差不多整理好了被褥,对她说:“木木,要不今晚先回家住吧,明天爸爸再送你来学校?”

    “不用,我们开学之后应该会军训,到时候没办法回家,记得周末来看我。”

    她不能一直住校,每隔五天回一次家,时间刚刚好。如果回不去,那就只能董正豪来看她了。

    关于这方面,父女二人早早达成一致。

    “好,那周六爸爸再过来,有什么事给爸爸打电话。”

    “拜拜。”柳木木毫不留恋地朝他挥挥手。

    董正豪也朝她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了。

    心里想着:总算把这小祖宗送进学校了,他自由了。

    薛蓝和男朋友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后就一起离开了,柳木木则一直呆在寝室里,一直到五点多,才看到自己的另外两名室友。

    两个人是一起回来的,各拎着一大包生活用品,明显是刚采购完毕。

    两人看见柳木木后都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短头发的女生住在柳木木对面床,叫钱晓萌。

    住在她斜对面那张床上的是卫雪,梳着娃娃头,圆圆的脸,有点像洋娃娃,很可爱。

    她们都还没见过薛蓝,听柳木木说她已经见过了,就打听了一下。

    “看起来脾气蛮好,刚才送她来的还是她男朋友。”

    钱晓萌和柳木木是同款羡慕脸:“啊,怎么会有人既能不耽误高三学习,又能解决掉单身问题呢?好羡慕!”

    “是啊是啊。”柳木木连连点头。

    曾经有一个未来男朋友出现在她面前,她珍惜了,可惜对方没有珍惜。想一想就好气,进入大学前竟然没能解决掉单身问题,她给学校扯后腿了!

    卫雪坐在一旁,看着脑电波恨不能对在一起的两个人,默然无语。总觉得她们两个像是要随时抽出一把水果刀,就地歃血为盟,让人很慌。

    晚上八点多,外面天色渐渐变暗,薛蓝终于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朝寝室里的几个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薛蓝。”

    “你好你好。”钱晓萌趁机上前摸了摸薛蓝的小手。

    这是拥有男朋友的女人的手,就是不一样。

    薛蓝有点被她的热情吓到,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卫雪,卫雪朝她挥挥手。

    好吧,看来没人能拯救她了。

    最后将薛蓝从钱晓萌的热情里拯救出来的是奶茶,她回来的路上给室友们一人买了一杯奶茶。

    本来是担心室友不好相处,想要拉近一下关系,现在看起来并不需要拉近关系就已经很近了。

    来到大学的第一晚,四个女生一人抱着一杯奶茶,在熄灯之后的寝室里聊了起来,也不知道聊到几点,声音渐渐减弱直到消失,大家都睡了过去。

    大概到了半夜三点多,柳木木突然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从床上坐起身,听声音发现是自己隔壁床的薛蓝在咳嗽。

    柳木木点亮手电,手电的灯光照过去,能够清楚的看到薛蓝还在睡梦中,不知道是身体难受还是做了噩梦,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她在不停的咳嗽,即便这样都没能让她醒过来。

    咳嗽声很快惊醒了寝室里的其他人,卫雪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全寝室里的光,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柳木木已经弯腰爬到了薛蓝的床上,她轻轻推了推薛蓝,对方并没有反应,只是咳嗽声减弱了一些。

    听到卫雪的话,她回答道:“不知道,薛蓝一直在咳嗽,也没醒过来。”

    “是生病了吗?”

    钱晓萌下了床,踩着凳子凑近薛蓝,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惊呼一声:“她的脸好冰。”

    柳木木也伸手摸了一下,之前只感觉薛蓝的手很冷,现在才发现,她脸上和手上一样冷。

    “不像是发烧啊。”钱晓萌奇怪地说。

    柳木木想了想,凑近了薛蓝耳边,不停地喊她的名字:“薛蓝,薛蓝醒醒……”

    这样喊了大概五六声,咳嗽声终于停下,原本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的薛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床头趴着一个钱晓萌,身边蹲着柳木木,对面床上卫雪举着两个手机像探照灯一样照着她。

    她有些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自己没有感觉吗?”钱晓萌心直口快,“你刚才咳嗽的可厉害了,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吓死我们了。”

    “是么?我完全没感觉到。”薛蓝在柳木木的搀扶下坐起来,这时候柳木木再摸她的手,感觉好像暖和了一点。

    “要喝点水吗?”卫雪在对面问。

    “对,我给你倒点热水。”钱晓萌跳下凳子在薛蓝的桌子上找到杯子,然后找暖水瓶倒了杯热水递了上去。

    “谢谢,我好多了。”薛蓝小声道谢,抱着杯子喝了几口水。

    见她终于平复了下来,好像并没有继续咳嗽,几个人也终于放下心。

    心情一放松,困意又上来了。

    再次确认薛蓝真的没事,并不需要去医院,她们才关了手机电筒,各自回床上睡觉去了。

    一晚上平安过去,后半夜薛蓝再也没有咳嗽过,只是早上起来,她的气色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之后都没有再睡着。

    开学的第一天,需要领书本校服还有军训服,各种事夹杂在一起,忙忙乱乱的。

    中午她们寝室四个人约好一起去探探学校食堂,据说每一所出名的大学,都有一个不可言说的食堂,食堂里提供传说级的菜单,吃了里面的菜品能飞升的那种。

    比如土豆炒西瓜什么的……一听就很让人期待。

    她们才走出教学楼,柳木木就看见楼下站着个面熟的人,是昨天送薛蓝来寝室的她的男朋友徐安泽。

    虽然只见过一面,毕竟是帅气的小伙子,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薛蓝也看见了徐安泽,心里有些意外,因为他并没有说在楼下等她。薛蓝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脚步,小声对柳木木她们说:“对不起,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

    “没关系没关系,咱们改天再约,先陪你男朋友去。”钱晓萌赶忙道。

    一边说,还一边饶有兴致地多看了薛蓝男朋友几眼。

    看着薛蓝跑向徐安泽,挽着对方胳膊,两人一起亲密地一起走远了,钱晓萌一脸羡慕:“什么时候也有人在楼下等我吃饭啊?”

    “我们都不是人吗?”卫雪犀利地问。

    “我说的是帅气的小哥哥。”

    柳木木走在钱晓萌另一边,哼哼一声:“你竟敢歧视漂亮的小姐姐!”

    “唉我才没有。”三个人笑笑闹闹跑去了今天的目标一食堂。

    可惜一食堂并不提供传说中的菜单,只有人山人海的新生。

    幸好她们三个是一起来的,运动细胞最发达的钱晓萌站在食堂中央,目光犀利地扫过周围所有的餐桌。

    看见哪一桌要吃完了,迅速冲过去,虎视眈眈盯着人家看。

    被她盯上的两名正在吃饭的应该是大二的学长,在她的注视下快速扒完饭走了,把位置留给她。

    柳木木和卫雪则冲进人群里打饭,一顿饭吃的跟打仗一样,让人精疲力尽。

    吃饭的时候钱晓萌还和她们说:“学长人真好,竟然主动给我让位置。”

    亲眼目睹她是如何用眼神“恐吓”学长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算了,就让她以为自己是遇到好心人了吧。

    柳木木觉得,自己和钱晓萌都单身应该是有本质性区别的。她是靠命,钱晓萌靠得是粗大的神经。

    开学的第一天,大家在熟悉学校的过程中度过了。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军训的流程就那几样,踢正步站军姿。

    尤其是在炎热的天气下,站军姿简直能要人半条命。

    在阳光的照射下,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柳木木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说防晒霜不管用,现在只有把水泥糊在脸上能防晒。

    前面听到这话的人都在憋笑,结果被教官看到了,又加了五分钟军姿。

    下午的时候,有人中暑晕倒,被教官送去了校医院。

    大家大概发现了逃避训练的好办法,接二连三的试图“中暑”,教官送出去两个后目光幽幽地扫过他们,补充道:“进了校医院的,今天欠下的训练明天补上。”

    原本正在晃晃悠悠的学生们,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他们还能再站半小时。

    教官也不是全然不顾他们身体,天气最热的时候,让他们先解散十分钟喝水休息。

    大家找了树荫的地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全部席地而坐。

    柳木木看了眼坐在她身旁的薛蓝,她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也有些恍惚。

    “薛蓝,你怎么样了,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跟教官请假吧?”柳木木凑近她,低声询问。

    薛蓝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觉得很累。”

    柳木木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的体温比别人都要低一些。

    中午的时候薛蓝气色还很好,结果下午突然就变差了,该不会是真的中暑了吧?

    正好教官朝这边走过来,她站起身刚要说话,就看见薛蓝突然咳了起来。

    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咳的非常吓人,脸上的表情几乎狰狞,整张脸憋得通红,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想要凑近看看情况,却被跑过来的教官赶走了:“都让让,聚过来干什么,都让开。”

    教官跑过来的时候,柳木木和卫雪正在帮她拍背,但是并没有效果。

    “她什么情况?”教官问。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第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这样。”钱晓萌帮着回答。

    教官看了一眼她们三个:“你们是一个寝室的?”

    “嗯。”卫雪点头。

    “行,先把人送去校医院,你们跟着。”

    教官上前,似乎想要把薛蓝背去医院,薛蓝一手搭在他背上,另一只捂着嘴的手一放开,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手心里一片红色。

    咳出血了?

    柳木木她们都吓了一跳,教官也不背她了,干脆把人抱起来往校医院跑。

    介于她们和教官之间巨大的体能差异,薛蓝被送去校医院五分钟之后三个人才气喘吁吁地跑过去。

    “薛蓝怎么样了?”柳木木她们找到薛蓝和教官的时候,医生正在问诊。

    见她们三个冲进来,也没有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是摆摆手,让她们站在一旁听着,继续问。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有没有拍过X光?”

    薛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高中的时候有过,也做过身体检查,肺部正常,也不是结核,没查出病因,后来医生说我可能是因为高三学习太紧张,是心理原因导致的。”

    “没有查出病因?你最近一次检查是在什么时候?”医生继续问。

    “在来学校前的半个月,我的检查报告还都带着,就放在我的柜子里。”薛蓝回答。

    “我去替她取。”钱晓萌赶忙举手。

    “行,你去拿来给我看看。”

    薛蓝把柜子的钥匙递给钱晓萌,她很快跑了出去。

    大概十五分钟后,钱晓萌拿着一个袋子回来了,里面装着X光片,还有各种检查报告。

    医生抽出来看了半天,点点头:“看起来确实都挺正常,也不是过敏性哮喘,身体还挺健康的。”

    他看向薛蓝,皱皱眉:“按说不该这么严重,心理问题倒也有可能。这样吧,你今天咳出了血,不排除有轻微内出血的情况,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确认一下。”

    “医生我们陪她去吧。”钱晓萌赶忙说,然后三人全都看向教官。

    教官想了想,才说:“你们的名字班级和电话都留一下,一会儿我会联系你们导员。看完病马上回来,如果情况严重,也要先通知我。”

    “知道了。”三个人乖乖听话,并且和教官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

    柳木木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庆城人,但是对庆城的医院还是挺熟悉的,直接带着她们去了庆城二院。

    去医院里挂号拍片,看了一圈下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和之前的诊断一样,身体非常健康。因为听说薛蓝吐了一口血,医生一直在观察她的状况,包括测量血压,一下午过去,情况也都很稳定。

    最后医生只能说:“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在医院里观察一晚上,看看情况。”

    柳木木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留两个人在医院里陪着薛蓝,不回去了。

    薛蓝不想麻烦她们,说给男朋友发了信息,他一会儿就过来。

    在等薛蓝男朋友来的时候,她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之前看过很多医生,都没有检查出病因,然后我妈妈找了一位大仙。”

    柳木木有些好奇,大仙是北方部分地区对玄师的一种称呼,他们的流派和其他流派的玄师有些区别,听说挺神奇的。

    大概是担心室友们不能接受,薛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室友们的表情。

    结果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期待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钱晓萌急切地追问。

    “大仙说我是染了癔症,还不是真的癔症,叫假癔。”

    “癔症不是一种精神障碍吗,假的癔症……说来说去不还是心理问题?”钱晓萌反应倒是很快。

    柳木木也没听说过假癔这种说法,好奇地问:“那大仙就没告诉你怎么治疗吗?”

    薛蓝摇摇头:“他说我这种情况,一直放着不管,慢慢会变好的。其实我之前觉得自己是在变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学校之后又严重了。”

    她才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徐安泽来了。

    第27章

    徐安泽可能是跑上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头发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浇过。

    他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快步来到薛蓝床边,握着她的手问:“蓝蓝,你怎么样了?”

    “都跟你说没事了,和以前一样。”

    她高三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还被送进医院两次,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徐安泽对她的情况很了解。

    徐安泽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入手带着些温度,他眉宇略微舒展了一些,低声问:“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饿了,但是我不想喝粥,我要吃面。”

    见她还有心思吃东西,他也放松了下来,脸上带出了点笑容:“知道了,一会儿下楼给你买。”

    “还要吃草莓。”

    “好。”

    人家小情侣腻腻歪歪,柳木木她们一群单身狗被喂足了狗粮。走的时候,是徐安泽送的,他正好顺路下楼去买东西。

    走出病房,徐安泽对她们道谢:“今天多亏你们了,蓝蓝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如果以后她身体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们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没问题,来来来我们拉个群。”钱晓萌热别热情地拿出手机,一边建群一边对徐安泽说,“如果有单身的,和你同等帅气的小哥哥请务必拉进群里,造福一下我们。”

    “好,回去之后立刻帮你们安排。”徐安泽笑答。

    真是太上道了,大家顿时对寝室家属的好感提升了一个台阶。

    “我冒昧的问一下,薛蓝的情况看过心理医生吗?”卫雪突然问。

    提起薛蓝的身体状况,徐安泽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阿姨一直觉得心理疾病等同于精神疾病,很反感去看心理医生。其实我带蓝蓝偷偷去看过心理医生,可是心理医生对蓝蓝的评估显示她并没有心理疾病。”

    “也不怕你们笑我,后来我也开始觉得,阿姨的想法可能是对的,蓝蓝得的可能不是病。今年暑假的时候,我们走了很多寺庙,可惜都没设么用处,只能求个心安。”

    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真的能确定是某种方面的问题,或许还能好一些,至少安心。

    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当科学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有人真的会选择求神拜佛,去求那细微的可能。

    将她们送到医院楼下,徐安泽和她们分开,先去买水果,然后再去给薛蓝买晚餐。

    柳木木她们打算打车回学校,外面又闷又热,公交车无法拯救她们。

    她们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正好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停了下来。钱晓萌和卫雪先后上了车,柳木木的手扶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一辆很眼熟的车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缓慢地驶出。

    她一把关上车门,对坐在里的两人说:“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晚上回。”

    说完后,匆匆地跑了。

    出租车很快开走,柳木木朝着那辆竖着展翅小天使的车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挥手。

    燕修从停车场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路边活蹦乱跳像只小兔子一样的柳木木,因为还不到停车的位置,他的车依然缓慢地向前行驶。

    柳木木以为他没看见,小跑着追上去。

    终于到了能停车的位置,车停了下来,车门也被从里面打开。

    柳木木眼睛一亮,灵活地钻进去坐好。

    “追车?”虽然燕修的语气没有多少指责的意味,却莫名让她头皮一麻。

    “我不是怕你没看见嘛,一时情急值得原谅。”瞄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脸,柳木木小声补充,“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可以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我。”燕修淡淡地看她一眼。

    “然后你就会停车?”

    “……看心情。”

    “哼,我猜你开出两公里之后才会接我电话。”柳木木才不相信他的话。

    燕修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要去哪儿?”

    “回学校,对了,我正好有件事想要问你。”

    “你可以选择在电话里问我。”

    “那怎么能一样,电话里又看不见你的脸,你又不肯和我视频。”柳木木一脸你竟然不和我视频,简直是负心汉这样的表情。

    虽然上次他们离开酒店后,再没有机会见面,但是偶尔还是会在手机上聊一聊的。

    主要是柳木木呼叫,他被迫应答。

    有几天时间,柳木木天天询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燕修一度觉得她把自己当成天气播报机。

    燕修:……

    “我在洗澡的时候,不会和任何人视频。”如果她的算卦能力用在其他地方,他可能会更欣慰一点。

    “那多可惜啊!”

    这是发自内心的惋惜,燕修的命很难算,她只能旁敲侧击算他每天什么时候会碰到水。

    这种不涉及自身的卦就要容易得多,十次总能准三次。

    后来连算都不用了,因为他生活特别有规律,洗澡时间竟然也是固定的。

    可惜不肯给她欣赏,难过ing。

    “算了。”燕修不想继续和她讨论这种话题,“我送你回学校。”

    “谢谢,我请你和奶茶。”

    “我不喝奶茶。”

    “哦,你可真难养。”

    燕修默默接受了她的评价。

    车开过一个红绿灯,柳木木终于想起了要问他的事了:“对了,你知道假癔吗?”

    因为刚去学校,她并没有把爷爷留下的书册拿到学校里,又不方便现在回家去翻,正好可以问一下燕修。

    “什么症状?”

    “嗯……咳嗽,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停的咳嗽,非常严重,人叫不醒,身体温度很低。白天的时候也发生过,还咳出了血,身体检查没有一点问题。”

    柳木木心里还是很赞同薛蓝家人和男朋友的应对措施的,至少应该先排除她本身的原因。

    既然真的与身体和心理状况无关,那么再来考虑一下其他原因。

    “只有这些症状?”

    “暂时我就只知道这些。”

    燕修想了想:“类似的症状有很多种可能,不过你说的假疫确实也在其中。”

    “咦,说来听听?”柳木木感兴趣地转向他。

    “古时候北方部分地区骗子横行,这些人会赶疫,然后装作神仙下凡,趁机敛财。”

    “赶疫?你是说瘟疫的疫?”

    “嗯,他们每到一个地区,那里就会出现瘟疫,具体表现为剧烈的咳嗽,吐血数日,但是并不会危及生命。”

    柳木木听得直皱眉:“这是瘟疫吗?”

    玄师这个行业,有好人自然也有败类。

    虽然历史上玄师的存在痕迹大多被掩埋起来,但她所了解的历史中,有玄师曾经试图颠覆皇权,为此用狠毒的手法害了很多人。

    瘟疫,也不是没人试图操纵过,通过炮制尸体炼制瘟疫,不过传说后来那些玄师被反噬,死的特别惨。

    比起这些恨不得上天的玄师,最顶级的卦师最多是弄权,比他们有良心多了。

    这是爷爷为了让她认识到玄师和卦师之间微妙的关系,特地讲给她听的。柳木木觉得,爷爷可能有点气玄师的手段比卦师丰富。

    操控瘟疫这种造孽的手段,到了现代已经没有玄师会了。

    “所以说他们是骗子,那并不算真正的瘟疫,只是用某种植物的花粉提炼的一些毒粉,相对温和。”

    “你的意思是,我同学被人下毒了?”柳木木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同学生活在北方,可能在野外恰好碰到了那种植物,并吸了些花粉,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当然,不排除被人下毒。”

    柳木木懂了,所谓假癔,原本该叫假疫,听燕修说完,感觉并不是多严重。

    “那她不需要治疗,要等花粉自然排出体外吗?听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年了。”

    “如果能确定是假疫,可以选择不治疗,只要不持续吸入花粉,两年三时间就能恢复正常。至于治疗的方法也有,只不过是土方。”

    “说来听听。”能快点好为什么还要等两三年,柳木木急切地问。

    “五种颜色的豆子,泡在醋里五天,然后捞出来,每天捡出五个不同的豆子煮熟吃下。吃五天应该会有好转,连续三个疗程,就能将体内的花粉排干净。”

    “听起来怎么不是很科学的样子?”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解毒办法?话说回来,这种方法到底是怎么研究出来的啊?

    燕修无奈:“所以是民间土方。”

    一个卦师和一个玄师讲科学,他们俩哪个比较科学?

    “行吧……”虽然很嫌弃,但至少是个办法,“我回去让她先试试看。”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薛蓝都肯去看大仙了,想必自己的舍友是个卦师什么的,她应该可以接受的吧?

    ……

    “所以,你真的会算命?”薛蓝还没回来,柳木木决定先和寝室里的其他人交代一下。

    然后她就被两名舍友堵在墙角。

    “平时只能算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柳木木举起一根手指。

    卫雪抓住她的手指:“期末考试能不能过,能提前算吗?”

    “可以是可以……你还是要自己努力的。”

    钱晓萌抓住她另一只手:“告白之前能给我算算成功率吗?”

    “也行……”

    柳木木被抓着两只手,像是被绑架。

    “以后你就是我们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虽然舍友特别相信自己,但柳木木还是小小的给她们露了一手,比如:一会儿会有人来她们寝室送奶茶。

    两个人站在口门等奶茶,二十多分钟后,隔壁寝室的女生拎着一杯奶茶走过来,看见卫雪后朝她走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刚才在楼下遇到一个男生,他说是你老乡,让我拿给你的。”

    卫雪接过奶茶:“谢谢谢谢。”

    然后一脸激动地跑回寝室,那女生看得一愣一愣,是喜欢的人送的吗,干嘛那么激动?

    “我的天,竟然真的有人来送奶茶,你是怎么算出来的,也太准了吧!”钱晓萌一脸震惊绕着柳木木转,恨不能上手研究一下。

    卫雪也只比她冷静一点点。

    这种大师就是我舍友的神奇经历,竟然被她们遇到了。

    当然,被人当成大师并不是主要目的,她主要是想和她们商量一下薛蓝的事。

    既然这么巧薛蓝和她分到一个宿舍,而她也有能力帮对方,自然没道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柳木木没有透露出玄师的存在,只说自己知道一个土方可能对薛蓝有用。

    钱晓萌她们也赞同柳木木的想法:“反正只是醋泡的豆子,这东西吃不坏人,可以试试,如果真的好了呢?”

    “我觉得薛蓝应该会同意的,不过暂时还是不要对我们几个以外的人说,尤其是她男朋友。我看他对薛蓝感情挺深的,要是没成功,可别迁怒你。”卫雪补充道。

    “行,等她明天回来再告诉她。”

    第二天薛蓝被徐安泽送回来,柳木木趁着午休的时候私下里和她说了这件事,她果然答应了。

    她们决定每隔五天泡一瓶豆子,这样只需要二十天就能搞定。

    等待豆子的五天里,薛蓝只有一天晚上咳嗽不停,被柳木木她们叫醒后就没再咳过。

    后来豆子可以吃了,她们每天避着舍管,用电热杯煮豆子吃,满屋子的醋味,十分上头。

    同样的,薛蓝真的不再咳嗽了。

    而且,大家担心三个疗程排毒不够彻底,干脆又泡了三瓶豆子,打算巩固一下。

    “我觉得我已经被腌入味了。”钱晓萌边走边闻自己的迷彩服短袖。

    “不只是你,还记得给我送奶茶的老乡吗,那天在食堂见了一面,他就再也不出现了。”卫雪幽幽地说。

    她人生第一次被嫌弃成那样。

    “只有大餐才能拯救我们。”柳木木补充。

    “对。”三人异口同声,扭头看薛蓝。

    “没问题!你们选地方,明天晚上我们出去吃。”薛蓝答应的相当爽快。

    “不用选了,就学校隔壁的那家火锅店,我馋它好久了。”钱晓萌一锤定音,大家都表示赞同。

    商量好了明天的晚餐,看时间差不多了,四个人匆匆赶往学校大礼堂。

    她们学校军训半个月,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就是迎新晚会。

    “不知道有没有大一的节目?”钱晓萌随口说。

    站在礼堂门口,上面还挂着欢迎大一新生的横幅,门口有学长和学姐在发荧光棒。

    “好像有,阿泽会弹钢琴,前几天还被他们系导员叫去,说有一个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节目,不过他拒绝了,最后变成了小提琴独奏。”薛蓝说。

    “干嘛不答应,这么好的露脸机会。”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找自己班级的位置。

    “他说自己水平一般,不肯上去丢人……前面两排,是那儿吧。”薛蓝指着第五排,她们班的位置不错,很靠前。

    因为来的还算早,很容易占到了四个在一起的位置。

    她们在位置上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大礼堂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迎新晚会才终于开始。

    主持人报幕,第一个节目就是大一新生的表演,和薛蓝说的一样,是小提琴独奏。

    演奏者是历史系的大一新生,卓染。

    卓染身着蓝色的鱼尾裙礼服,长卷发被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天鹅颈,灯光打在她身上,台下顿时一片安静,随即响起了欢呼声。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观众台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看向舞台中央,随着自己的音乐缓缓移动脚步,像是与自己手中的小提琴共舞的女生。

    随着她每一步的移动,裙摆的钻石流苏都闪耀出一片耀眼光芒。

    直至音乐停止,卓染放下小提琴,朝底下的观众行了一个优雅的谢幕礼。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伴随着尖叫声,口哨声。

    表演结束,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停顿了一会儿。很快,从一旁的台阶上走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捧白色玫瑰。

    卓染眼中噙着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花束,抱在怀里。

    男生正想下去,却被她拉住,前排的摄影师正在拍照,两人便多留了一会儿,才下了台。

    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能引起关注,如果上台的人不是徐安泽,或许大家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他确实没有节目,却被安排上台给卓染送花,送的还是玫瑰。

    柳木木前后排很多人在尖叫,只有她们这排,安静如鸡。

    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和寝室同学的男朋友,这种CP谁磕得起来啊!

    薛蓝大概看出了她们的想法,周围的声音又实在太吵,她只好拿出手机在寝室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薛蓝:上台送花的事阿泽昨天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她还顺便截了一张图,是昨天晚上徐安泽和她的聊天截图。

    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徐安泽交代的一清二楚,生怕自己被人误会一样。

    寝室里其他三人都松了口气,没有误会就好。

    没了误会,气氛也就变得轻松了,钱晓萌忍不住开起玩笑来:采访一下,男朋友那么受欢迎,有没有很紧张?我敢发誓,刚才欢呼的女生里至少有一多半是冲着你男朋友。

    薛蓝:已经习惯了,高中的时候更疯狂,我亲眼见证过的。

    柳木木:所以他是你在千军万马中抢来的压寨相公吗?

    薛蓝:嗯……差不多。

    想起高中时候的事,她忍不住笑。

    徐安泽是高二的时候从京市转学到他们班的,她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喜欢的男生当然想要追,可惜和她一样想法的人实在太多。

    她平均一星期能遇到两次,高年级低年级或者同年级的女生给他告白,递情书,或者送小礼物。

    她的那点勇气,在徐安泽的花式拒绝中彻底消散,虽然那些告白的女生里并没有她。

    高二学期末的时候,徐安泽主动向她表白,那之前,她刚收到隔壁班男生写给她的情书。

    他们很顺利的在一起,慢慢熟悉彼此,也遇到过很多误会。后来,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事,他都会提前告诉她,即使一开始没来得及,也会过后和她认真解释。

    他给了她几乎全部的安全感,薛蓝渐渐开始学着信任他。即便他们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新的地方,这种信任也不会改变。

    卓染表演完了节目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后台出口处,抱着那捧白色玫瑰,低头闻了闻,脸上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来来往往的男生在看到她的时候,目光难免多停留几秒。谁都喜欢看美好的事物和美人,况且她是真的很美。

    几分钟后,徐安泽走进了后台。他是被人叫来的,说是有同学找他帮忙,进来看见卓染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下眉,并没有和她说话,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学。

    卓染依旧穿着蓝色礼服,这不是学校提供的衣服,而是她自带的,昂贵的价格配得上出场时带来的惊艳。

    她微微扬起头,露出画着略微有些浓重的妆容的脸,对徐安泽说:“别看了,是我让人叫你来的,谢谢你的花。

    “这是学校安排的。”徐安泽语气冷淡。

    “玫瑰也是学校安排的吗?难为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白玫瑰。”卓染目光微转,“要是被你的小女朋友看到,她吃醋了怎么办?”

    “卓染。”徐安泽声音冷了下来,“这和你无关。”

    “还是有关系的。”卓染挑出了一支玫瑰,放到徐安泽手上,抱着花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微微勾起唇,“这支花替我送给她,当做见面礼。”

    卓染离开后,徐安泽将手里的玫瑰扔到一旁,冷着脸走了。

    在后台发生的这一幕无人得知。

    迎新晚会圆满落幕,大家都很兴奋,不少人回到寝室还在讨论其中几个精彩的节目,尤其卓染,算是彻底在新生中出名了。

    迎新晚会刚结束,关于她的事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从小学小提琴这种事已经不稀罕了,更让人大家津津乐道的是,她不仅有才华,家里还很有钱。

    听说她因为身体不好,小学和初中的课程都是请老师在家里教的,高中之后才开始上学,后来拿了几次国外小提琴比赛的大奖。

    以她的成绩,考进京市音乐学院绰绰有余,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来了庆城理工?

    第28章

    军训结束后,正式的大一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世上最大的谎言之一:上大学后就轻松了。

    挤得满满的课表,让柳木木连做个白日梦的机会都没有。不但白天要上课,晚上偶尔还有选修,和说好的轻松又愉快的大学生活根本不一样!

    她一度怀疑,迎新晚会是学校给新生们最后的狂欢,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上课循环,第一节 课去一号楼,第三节去二号楼,下午第一节去三号楼。

    学到多少知识不知道,但是小腿确实变细了。

    作为学生,大家的目标永远都保持一致:上学的时候盼放假,放假的时候盼下一次放假。

    十一假期就是她现在对大学生活仅有的期待了。

    熬过正式上课后的两周,美好的七天假期终于来了。

    柳木木的寝室里只有卫雪要回家,听说是家里长辈过生日,不能不回去。

    薛蓝也早早和男朋友约好,计划趁着七天时间去庆城附近的景点玩一圈。

    然而中途出了一些变故,徐安泽需要回京市一趟,只能留薛蓝一个人在学校。

    放假之前,他特地请柳木木她们寝室里的人吃了顿饭,趁着薛蓝不在的时候,拜托钱晓萌在假期里照顾她。

    并不是徐安泽过分小心,而是薛蓝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军训的时候还算正常,军训结束后,她不时会头晕,流鼻血,拉肚子,前两天还感冒了,至今没好。

    外面温度高达三十一度,而她得了风寒感冒,简直匪夷所思。

    钱晓萌反正也没有假期出游打算,答应的很痛快。

    柳木木在寝室多留了一晚,假期第一天,起了个大早和钱晓萌一起送卫雪去校门口坐车。

    和卫雪一样拎着行李箱打算回家的学生还有很多,虽然才早上七点,校门口依旧很热闹。

    一辆白色的轿车在开过她们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柳木木她们正要绕过这辆车,却见车窗降下来,一个有点眼熟的脑袋钻了出来。

    “大师是我啊,是我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郑宣。”

    原本都快忘了,这一声大师让柳木木的记忆瞬间复苏。

    痔疮小郑。

    他们在詹宏业的生日宴会上加过好友,那之后没有再联系过,想必小郑最近过得还不错,并不需要大师指点。

    “哦,我记得你,你怎么在这儿?”柳木木好奇地问。

    “我回学校取点东西。”郑宣见她手里推着行李箱,突然灵机一动,“你不会也在这儿上学吧?”

    “对啊,大一新生。”

    郑宣就像是捡到了五百块彩票,这可太有缘分了,从大师变成学妹,岂不是关系更进一步!

    他当即改口,十分热情地说:“学妹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送你去。”

    至于取东西什么的,早就被忘到了脑后。

    柳木木想了想,觉得郑宣还是挺靠谱的,就对他说:“我哪儿都不去,我们正要送同学去机场。”

    “机场好啊,路我熟,学妹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快上车。”

    说完,可能是怕人跑了,特地下车去帮她们拎行李箱。

    热情的仿佛是要把她们拉走卖掉。

    卫雪和钱晓萌第一次遇到这种热情的过了头的学长,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确定性,穿的花花绿绿的,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啊!

    郑宣身上大几万的潮牌:衣服能有什么错?勿cue。

    最后,出于对柳木木的信任,两人还是跟着上了车。

    原本柳木木和钱晓萌只打算把卫雪送上去机场的车而已,但是卫雪一个人是肯定不会上郑宣的车的,郑宣特别识趣地表示大家可以一起去机场,他一会儿还要回学校,正好也能把柳木木她们载回来。

    所有人都上了车后,郑宣掉转车头,载着她们去机场。

    他这人看起来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比较健谈,又是大四的学长,大家聊了一会儿也就熟悉了起来。

    郑宣叫了柳木木几声学妹后,觉得不如叫大师有气派,又改了回来。

    他边开车边对柳木木道:“大师放假不打算出去玩吗?附近有几个景点,景色都挺不错的,还有一个青山寺,香客还挺多。”

    “求什么的?”钱晓萌和柳木木的脑回路再次心有灵犀地撞到了一起去。

    郑宣努力想了一下,自己的某任前女友好像拉着他去拜过:“好像是……姻缘?”

    拜佛许愿挂同心锁,一套流程他一个没落下,最后前女友把他给甩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当然这个就不用告诉大师了,想必大师去寺庙肯定也不是为了求姻缘。

    “我觉得,七天假期我们不应该在寝室虚度。”钱晓萌语气认真。

    “我们应该去寺庙感受一下传统文化的熏陶。”柳木木补充。

    “明天同去?”两人异口同声。

    卫雪一手扶额,其实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去。

    “正好明天我没事,我载你们去啊。”郑宣热情地表示自己想要当司机。

    倒也不是不行……

    柳木木想了想:“真的不麻烦你吗?”

    “不麻烦,反正我在家也是打游戏,还不如出去转转,几位学妹就给我这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吧!”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八点半我们学校门口集合?”柳木木也不跟他客气。

    郑宣虽然说话轻浮了一些,但面相很正派,是个可交的人。

    “好。”

    车很快开到机场,郑宣停好了车后帮卫雪拿行李,又带着她去托运行李,换机票。

    一个人忙前忙后,特别可靠。

    最后,三个人一起将卫雪送到安检口,她过了安检后回头朝柳木木她们挥挥手:“我过几天就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送走了卫雪,她们正打算离开,钱晓萌突然拽了一下柳木木的手腕。

    “怎么了?”柳木木转头看她。

    她指着远处推着行李箱,身材高挑的男生,一脸惊讶:“木木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徐安泽?”

    柳木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徐安泽。他穿着黑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手里推着一黑一粉两个行李箱。

    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女生,穿着白色连衣裙,因为被他挡住,看不清脸。

    徐安泽手里粉色的行李箱应该就是对方的。

    “他是和熟人一起回家?”柳木木略显迟疑。

    “难道是亲戚?”钱晓萌也有些不确定地说。

    她们寝室的人对徐安泽的印象都挺好的,薛蓝身体不好,他比薛蓝本人还紧张,拜托她们帮忙也十分客气,

    这种有耐心又体贴的男朋友,已经算是稀缺物种了,她们前天还在寝室里说,徐安泽的存在拉高了她们寝室的择偶标准。

    结果今天就看见他和别的女生靠得这么近,心里难免有些异样。

    “你们说谁?”郑宣凑趣地问。

    “就那个,又高又帅的。”

    话才说完,远处的两人停了下来,准确的说是徐安泽身边的女生停了下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然后柳木木她们就看见徐安泽放下行李箱,半跪在地上,给对方系鞋带。

    那女生神色自若地站着,并不理会来往人群的注视。

    没有了遮挡,她们都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还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可不就是迎新晚会那天,因为开幕表演而瞬间闻名全校,如今已经坐稳了校花宝座的卓染么。

    是开幕式的一捧花送出了感情,还是两人原本就认识?

    柳木木想了想,她记得徐安泽和卓染老家都是京市的。

    “窝草,徐安泽什么意思,脚踏两条船?”钱晓萌整个人要炸了,松开柳木木的手就要朝那边走去。

    她还没走出两步远,就被柳木木拖了回来:“你要干嘛?”

    “当然是去问问徐安泽,他都有女朋友了,凭什么还和别的女生不清不楚。”

    “然后呢?”柳木木看着远处的俩人,觉得分外刺眼。

    “然后?”钱晓萌茫然,“还要什么然后,这种人肯定要一脚踹了啊!”

    “你告诉薛蓝,我们看见徐安泽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还跪在地上给她系鞋带,你们快分手吧。就算她相信你,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因为这件事分手吗?”柳木木反问。

    是,这种给女生系鞋带的行为非常的暧昧,但也只是系鞋带,他们不是亲吻的时候被人抓到,对薛蓝来说,可能就不算是证据。

    虽然他们寝室四个人的关系很好,但实际上,她们刚刚认识了一个月而已。

    最可能的结局是,薛蓝不会分手,反而会对她们心生芥蒂。

    而徐安泽和薛蓝在一起都一年多了,他平时还对她那么好,薛蓝有多信任徐安泽,她们也都清楚。

    “大师说得对,这种事还是要搞清楚才能说。如果他真的脚踩两条船,也得有更多的证据才行。别人感情的事,还是要慎重一些。”郑宣在旁帮腔。

    钱晓萌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很生气。

    她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朝着那两个人拍了好几张照片,气哼哼地说:“这次先留个照片,我迟早能抓到其他证据。”

    大家都在一个学校,有心盯着他,肯定能等到他露出马脚。

    “大师不能通过面相看看,这男的是不是真的脚踏两条船吗?”郑宣问。

    柳木木遗憾地摇头:“我对面相并不精通,只能看到最浅显的东西,或者特别明显的那种面相。”

    如果徐安泽能摇一卦,或许她还能算一算。

    柳木木随即灵机一动,算不到徐安泽,她可以算算薛蓝啊,找机会可以让她摇一卦看看。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徐安泽已经和卓染朝安检口走去。

    柳木木她们也懒得继续看,和郑宣一起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心情还挺好,谁知道突然碰上这种糟心事。

    走进安检口之前,卓染突然转身看了一圈,可惜她并不认识柳木木,即便看到了她们,也没放在心上。

    “怎么了?”徐安泽问。

    “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卓染笑了笑,“你猜会不会遇到你的熟人,对方要是把看见我们的事告诉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办?”

    徐安泽冷下脸:“你能不能安分点?”

    “生气了?”卓染笑的很恶劣,“你以前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可从来不会对我不耐烦。不过是让你系个鞋带而已,又没要你的命。”

    四个小时后,飞机从庆城起飞,落地京市。

    刚走出机场大厅,徐安泽便看见一对中年夫妻朝他们招手:“染染,小泽也回来了。”

    徐安泽上前恭敬地对两人行礼问好:“卓叔叔,林阿姨。”

    “小泽太客气了,一年多不见,和我们都生分了。”卓永奇拍拍徐安泽的肩膀,突然问,“听说小泽交了女朋友?”

    徐安泽面色一僵。

    卓染这时候上前挽住徐安泽的胳膊:“爸爸,安泽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是、是,你们从小感情就好,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你们订婚了。”卓染的妈妈林秋赶忙道。

    “小泽一直很可靠,叔叔阿姨都相信你。”卓永奇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一样。

    徐安泽动了动嘴角,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别担心,爸妈都知道,你交女朋友是为了我。他们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警告你,别忘了你是去干什么的?”卓染凑近徐安泽的耳边,低声说。

    ……

    郑宣将柳木木送到校门口才离开,下车后,两人给薛蓝买了一份早餐带回去。

    她昨晚有些低烧,吃了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

    她们回来的时候发现薛蓝已经起床了,钱晓萌把早餐递给她,边问:“还发烧吗,要不要下午陪你去挂吊瓶?”

    薛蓝接过早餐,笑道:“谢谢,昨天晚上吃了药,已经退烧了。”

    柳木木侧身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看着正在低头吃早饭的薛蓝,突然说:“明天我和晓萌要去附近的青山寺逛逛,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薛蓝明显有些心动,不过她又犹豫道:“可是阿泽……”

    徐安泽离开前,一再嘱咐她这几天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出去。

    “哎呀,反正他不在,我们又不会告诉他。”钱晓萌凑到蔚蓝身边,晃了晃她的胳膊,“去吧,车都已经找好了,只是出去逛逛,不会怎么样的。就算你身体不好,也不能总憋在寝室里。”

    钱晓萌现在对徐安泽有逆反心理,他不让薛蓝做的事,她就一定要劝薛蓝去做。

    “……好吧,那我也去。”

    薛蓝本来也是好动的性格,可惜后来身体出了问题,她不想让家人和男朋友担心,才变成现在这样。

    仔细想想,也不过一年多时间而已。

    三人约好出去玩,柳木木干脆又在寝室里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背着双肩包,里面装了些零食和水,在门口等着郑宣来接。

    郑宣一如既往的靠谱,提前来了十分钟,接到人后载着她们直奔青山寺。

    如他介绍的一样,青山寺的香火很旺盛,不过只是本地的旅游景点,来往的游客有限。

    和所有的寺庙一样,香火旺盛的寺庙中总是烟火缭绕。

    进寺门后,她们先在门口的老和尚那里领了免费的三炷香,四面八方拜了拜,插进院子中央巨大的香炉里。

    然后去正殿排队等着拜佛。

    无论有没有用,总要有点期待。

    好容易排到柳木木,和她并排跪在佛像前的是个中年大妈,大妈求佛的声音有一点点大,导致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妈双手合十,一边拜一边念叨:“求菩萨保佑我小孙子考试能考双百,保佑我女儿能早点嫁出去,女婿不用多有钱,长得帅气一点就行,保佑我打麻将只赢不输,最好让隔壁的老胡多输一点……”

    Emmmm……柳木木觉得自己学会了新的的拜佛方式,可惜不太适合她。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想了想,还是说:“求菩萨多分给我几个男朋友吧,腿要长,脸要帅,穿西装要好看,最好命硬一点……实在没有的话,就把燕修给我吧。”

    求佛的另一种方式,先许一个不好完成的愿望,再来一个容易完成的,菩萨说不定就应了呢。

    好容易放了假,正在家里休息的燕修突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谁在背后不怀好意地惦记自己。

    拜佛之后,大家在大殿外集合,郑宣带她们去挂同心锁。

    介于四个人里三个还是单身狗,只有薛蓝去买了个小锁头,写上了她和徐安泽的名字挂在了层层叠叠的同心锁中间。

    挂完了同心锁,她还拜了拜,好像这样真的能让她和喜欢的人永结同心。

    站在后面的三个人沉默地看着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薛蓝转过身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挂上了轻松的笑容,郑宣提议道:“我看隔壁还有摇卦和请护身符的,要不要去看看?”

    “去吧,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催桃花的符。”钱晓萌第一个举手应和。

    “我觉得寺庙应该不会卖这种不正经的符。”郑宣求赞同似的看向柳木木。

    “哪里不正经了,刚才跟菩萨求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不正经呢?”钱晓萌反驳。

    柳木木心想,她也要求一个不正经的符。

    世上求姻缘的手段千千万,遇上哪一个都不能放过!

    广撒网,总有那倒霉的鱼撞进她的网里。

    郑宣觉得钱晓萌无理取闹,转头去看薛蓝:“你肯定不需要符了。”

    薛蓝想了想:“我想要考试不挂科符。”

    郑宣:“……不会有这种东西。”

    话说大师的室友,为什么脑回路都和别人不一样?

    “再求一个平安符吧。”钱晓萌凑到薛蓝身边说。

    “平安符我有哦。”薛蓝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打开抽绳,里面放着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是阿泽以前给我求的。”

    柳木木看了一眼,语气随意道:“多多益善嘛,这个是他求的,一会儿我们一人给你求一个,到时候就是四份平安了。”

    四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到了求平安符的大殿。

    然后郑宣崩溃的发现,这里不但真的有桃花符,竟然还有考试准过符。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应该说,为什么他直到大四不用考试了才发现这种东西?

    大家虔诚的,一人请了好几张不同作用的符回去。

    求来的平安符最后都送给了薛蓝,薛蓝道谢后一一接过,把随身的小荷包打开,将里面那张平安符拿出来,准备和其他的符放在一起。

    她一边走路一边摆弄着手上的荷包,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个小石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郑宣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她手里的荷包和平安符却都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柳木木和钱晓萌赶忙蹲下帮她捡,正好一阵风吹过来,原本就很轻的符纸和荷包被吹出了几米远。

    两人追上去,钱晓萌刚把荷包捡回来,转头就看见柳木木捡起一个三角形的平安符,眨眼间,那个符在她手里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事实上,柳木木碰到平安符的时候只觉得手指麻了一下,挂在胸口的卦师牌瞬间变热,然后符就没了。

    钱晓萌瞪大眼睛,想要说话,却见柳木木看向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钱晓萌默默闭上了嘴,看见柳木木拆了一张自己求来的桃花符,把它和其他三张平安符放在一起,光凭肉眼很难看出是不是原来的那张平安符。

    她将四张符递给钱晓萌,钱晓萌动作麻利地把它们都装进荷包里,系好后交给薛蓝。

    薛蓝并没有多想,道了谢就把荷包收了起来。

    有点不对劲,柳木木走在后面,搓了搓仍然有些发麻的手指。

    虽然她对玄师的符箓一道没有研究,但是燕修之前给她画过符。一开始也是碰到就会化成飞灰,她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而且那时候,她刚给人算了命,自身的命数压不住了,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现在她一切正常,即便徐安泽求来的是真正的符箓,也不该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才对。

    第29章

    四个人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离开青山寺后,郑宣又请她们去了一家很不错的烤肉店,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身为学长的郑宣,充满责任感地给她们科普了一些学校里的不怎么正经的知识。

    比如二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一直稳定,就是每周四中午的烧鱼,总是带点熟悉的臭袜子的味道,大师傅和鱼肯定有一个不太讲卫生。

    钱晓萌避开一切障碍直指核心:“学长你也有臭袜子的烦恼吗?”

    郑宣:这让他怎么答?

    这个学妹为什么这么刁钻?

    难道她不知道,臭袜子是每一个运动系男生的烦恼嘛!当然也是他的!!

    郑宣摆摆手:“这个问题过。”

    再比如,图书馆三楼第五排靠墙的位置是监控死角,约会可以考虑去那里。

    “所以你都在那个位置上做过些啥?”钱晓萌退下,柳木木又顶了上来。

    郑宣:我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嘴贱?

    虽然吃饭的过程对郑宣来说多少有点不友好,但对柳木木她们来说还是很愉快的,郑学长很好的娱乐了她们。

    大家吃的心满意足,郑宣付了账,还把她们安全送回学校。

    回寝室的路上,钱晓萌看了眼走在身旁的薛蓝,突然有些疑惑地对她说:“蓝蓝,你今天身体好多了,晚上吃了那么多烤肉好像也没觉得不舒服?”

    今天她们吃的都不少,有烤肉还有海鲜,之前薛蓝吃多了油腻的食物,很快就会有反应,现在好像挺正常的。

    而且平时累到了,她的脸色就会很差。

    虽说来回路上都坐车,但青山寺那么大的寺庙,逛一圈至少也需要走一个小时,薛蓝到现在都还脸色红润,也没有喊过累。

    薛蓝听到钱晓萌的话也愣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以前她就像是被一层罩子笼罩起来了一样,根本感觉不到夏天的热度,只觉得冷。

    可是现在,皮肤好像一下子就能感觉到温度了,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闷热的。

    这感觉就像是,突然回到了人世间。

    “真的……从寺庙回来之后,好像确实不一样了。”薛蓝眼中有惊喜,也有些许彷徨。

    她希望自己的身体真的恢复正常,又担心这样的正常只是短暂的。

    钱晓萌看了眼柳木木,笑道:“看来青山寺还是很灵的嘛,果然就该听我的,多出来走走才对。”

    “有道理,下次我们带卫雪一起去。”

    ……

    三人嬉笑聊天的声音渐渐变小,校园里亮起的路灯,将三人远去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运动量超标,刚刚十点半薛蓝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不一会儿,她的床上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往日睡觉时要盖得严严实实的棉被,早就被她踹到了脚下,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棉布睡衣,并没有觉得冷。

    事实上大家以前都这么睡,只有薛蓝觉得冷而已。

    钱晓萌垫脚朝她床上看了眼,然后小跑到柳木木床边,小声问她:“今天那个平安符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她接受了柳木木会算命的事实,可是见到那么不科学的一幕,多少还是受了些冲击。

    “我也不清楚。”因为不懂,柳木木不能轻易下结论,只能说,“这几天我去找懂行的朋友问一问。”

    她刚才给燕修发了一条信息,可惜他没回。

    假期的第三天,早晨七点半,董正豪打电话叫柳木木下楼。

    “爸爸,美好的假期你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觉?”柳木木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把手机拍在耳朵上,不想动。

    “因为爸爸想你了,你妹妹也想你了。”董正豪说完,把手机朝向后座。

    后座上乖乖坐着的董悦叫了一声:“姐姐,爸爸和妈妈吵架了,他&*……”

    话没说完,董正豪急忙把手机贴到自己耳边:“总之你快下楼,给你五……不,给你十五分钟!”

    “好吧。”

    一个跟老婆吵架,很可能打算带着两个女儿离家出走的男人,我们要容忍他偶尔的任性。

    去卫生间刷了个牙,用凉水抹了把脸,柳木木顶着乱七八糟的丸子头飞奔下楼。

    远远看见穿着短裤背心的女儿跑过来,董正豪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最近和来自北方的生意伙伴学会的词:“咋咋呼呼。”

    说完后,又转头警告小女儿:“不准告诉她!”

    董悦乖乖地坐在后面,不说话。

    拉开车门,柳木木钻进后座,董悦等她坐好了,小声说:“爸爸说你咋咋呼呼。”

    听力比较好的董正豪:养女儿跟养叛徒有什么区别!

    接了人之后,董正豪先带着她们去吃了早餐,然后去了附近的花市。

    柳木木还以为他想要养点花花草草陶冶情操,谁知道他下了车直奔卖仙人掌的摊位去了。

    卖家那仙人掌养的,跟狗熊的巴掌一样大,上面的刺又细又长。

    董正豪满意地买了一盆,然后又去挑了一个足球那么大的仙人球,要是不小心坐上去,后半辈子就要交代了。

    “他受什么刺激了?”柳木木小声地问董悦。

    “早上爸妈因为外公和外婆的事吵起来了,妈妈带着董奇去了外婆家,爸爸很生气。”

    “这和他买仙人球有什么关系?”

    “嗯……”董悦的表情略微有那么点尴尬,“外公和外婆最近迷上了养生,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空气里有氦气,对身体不好,他们花了两万多块钱买了个纯氧机,又说最近手头钱不够花了,找妈妈要五万块钱,被爸爸听到了。”

    董正豪听到两个女儿嘀咕的话,付了仙人掌的钱后转过身,恶狠狠地对董悦说:“等你妈回家,让她把这两盆送去你外婆家,他们不是只吸纯氧吗,让他们抱着吸,天然造氧机,不到一百块钱。”

    柳木木惊奇地赞叹一句:“爸爸竟然知道仙人掌能制氧,真博学。”

    然后两个女儿站在那里啪叽啪叽给他鼓掌。

    董正豪颇为不要脸地站起身,挺挺肚子:“那当然,你们爸爸我年轻的时候学习特别好。”

    背后卖仙人掌的摊位老板颇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父女三人。

    柳木木的十一假期,从仙人掌开始,到仙人掌结束。

    假期的最后一天,已经和老公连续吵了两架的姜丽,终于把仙人掌和仙人球运去了她父母家。

    钱没有,但是有来自女婿的关爱两盆。

    不知道他们感不感动?

    下午两点多,已经失联了四天的燕修终于回了柳木木的信息。

    燕修:刚下飞机,有事?

    柳木木:有!

    本来想拨电话过去的燕修顿了顿,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燕修:一个小时后来市局找我。

    燕修身边,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好奇地探头想要看他手机上的内容,被他看过来的冷漠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等在机场外的车接到了人,将他们直接送往市局。

    柳木木在燕修他们到之后半个小时才到,手上还拎着两个很大的塑料袋。

    方川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柳木木拎着东西过来,一边去接她手里的东西一边客气道:“来就来嘛,怎么还带东西呢,我们是绝对不会收群众一分一线的。”

    柳木木冷漠脸:“哦,那是我妹给我寝室同学做的水果捞。”

    为了保鲜,里面还放着两个冰袋。

    方川手一僵。

    柳木木越过他走进办公室,顺便道:“另一袋是给你们的。”

    最近家里水果泛滥,她正好要找燕修帮忙,当然要顺便意思一下。

    燕修的办公室已经焕然一新,上次遭遇过毁灭性打击的痕迹全部消失不见了。

    柳木木心想,这一定就是金钱的力量了,以及,桌面上那个摆件看起来就好贵,让人蠢蠢欲动。

    燕修正在低头看一份文件,并没有注意到她走过来,柳木木正要敲门,突然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人。

    那人似乎正要和燕修说话,看见了柳木木后愣了一下:“你……有事吗?”她疑惑地问。

    柳木木一双杏眼眯了眯,眼神不善。

    燕修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柳木木,神色自若地将文件放下:“有什么事?”

    柳木木身后,方川刚把她送来的水果捞分下去,自己正拿着一盒在吃,本来打算给燕修也送一盒,不过看现在这个局面,他还是别掺和了。

    “她是谁?”柳木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气势汹汹地问他。

    这问题很好,方川吃了一粒葡萄,他也很想知道。

    只知道这女人是京市总部过来的调查员,但是对方好像和燕修很亲近的样子。

    “……我堂妹。”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燕修回答。

    “为什么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柳木木眼神凶凶的看向他,眼睛里两个大字,不信!

    燕修双手环胸,想了想:“大概我的基因比她好?”

    毫无兄妹之情的发言。

    燕灵一脸茫然,为什么扯上自己?以及这个小姑娘到底是谁,她哥的领导吗?

    柳木木将信将疑地走进去,看看燕灵,又看看燕修,真的一点都不像。

    “需要去楼下开个证明,证实一下我们的血缘关系吗?”语气过于正常,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嘲讽。

    柳木木飞速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放到腿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奇。”

    燕修黝黑的双眸从她身上移开:“到底什么事?”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给他看:“你看,红了。”

    那天碰到符的手指,过了好几天还是红色的。

    虽然不疼不痒,但是有点奇怪。

    “碰了什么?”燕修眉头微皱了一下,手指在她指尖捏了捏,“疼不疼?”

    “不疼,没什么感觉。”说完,还勾了勾燕修没收回的手指。

    旁观的燕灵:有人在X骚扰她堂哥,竟然还没被叉出去弄死一百次,我的天好刺激!

    “我只是碰了同学手里的一张平安符,然后手就成这样了,那张符也化成灰了。”柳木木一脸无辜地继续说。

    燕修收回手:“只是轻微的反噬,平安符可伤不到你。”

    一道红印算不上伤,但能留下痕迹,可见反噬的力量不小。柳木木身上有卦师牌,那是卦师用来保命的东西,能穿透它的防护,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符箓了。

    柳木木看着指尖上的那抹痕迹,若有所思:“所以,那不是平安符?”

    她抬眼看向燕修:“能确定是什么类型的符箓吗?是对人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如果发生这一切时,你没有对符箓的拥有者做出不当行为,那么有八成可能,那张符比较危险。”

    柳木木眨眨眼,胳膊压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那是我同学的男朋友送给她的符,所以我现在报警,你们能不能抓他?”

    “证据呢?”

    “那张符啊……”柳木木默默闭上嘴,符没了。

    她依然不死心:“可是这件事明显就有问题,我觉得那张符没了之后,我同学身体都变好了,你们真的不能查查吗?”

    燕修沉默。

    方川这时候上前,拍了拍她肩膀:“不是我们不查,而是你这话基本等同于,你发现同学的男友送给她一把枪,那把枪还被你弄没了,现在你怀疑她男友要杀死她。

    如果真的是枪,哪怕是怀疑我们也得查一查,可那就是一张未知用途的符箓,并不能证明是用来害人的,可能是他买错了符,也可能是其他各种原因。我可以把人带回来,但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二十四小时后依旧得放人。”

    哪怕他们相信柳木木,也不可能去查一个还没有发生,没有受害者,没有证据的案子。

    柳木木咬了咬唇:“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

    方川只能看向燕修,燕修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开口:“我可以画一张平安符给你,让她随身带着,如果真的出现危险,能救她一命。”

    “好。”柳木木点头,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燕修看了眼身旁的燕灵,她赶忙去拿黄纸和朱砂。

    燕修随手画了两张平安符,将其中一张叠好,装进燕灵提供的符袋里,推到柳木木面前。

    另一张还没叠,燕灵试图伸手去勾,被她堂哥用笔头打了下手指,她飞快地收回手,不敢吭声。

    柳木木也探出自己的爪,还没碰到就听到燕修说:“平安符对你无效。”

    “我就是想试试。”她悻悻地收回手。

    方川嘿嘿一笑,把多余的那枚平安符拿了起来,熟练地叠好,燕修没有制止,显然就是给他的。

    拿到平安符的方川朝柳木木显摆:“唉,可惜你不能用。”

    柳木木撇嘴:“我们卦师保平安从来不靠符。我出门前就算好了今天先迈左脚吉利还是先迈右脚能捡到钱,你能吗?”

    这个真不能,方川想了想,好像是被比下去了。

    拿到了平安符,柳木木今天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看了下时间,她拎起给舍友的那一袋水果捞就往外跑:“我走啦,拜拜。”

    “唉,要不要开车送你去学校?”方川在后面问。

    “不用。”

    声音还没消失,人已经没了。

    “跑的可真快。”方川嘀咕。

    “像只兔子。”

    “什么?”方川没听清。

    “没什么,让你拿的案卷呢?”燕修问。

    方川拍了下额头,刚才只顾着看热闹,都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他冲办公室的两人说了一句:“稍等。”

    然后冲了出去。

    燕灵还眼巴巴看着自己堂哥,很想问一下刚才那个在他堂哥这里那么大面子的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不过看他毫无情绪波动的脸,最终按捺下了这个念头。

    柳木木到寝室的时候,卫雪也已经回来了。

    比较奇怪的是薛蓝竟然也在,柳木木还以为她会去见徐安泽。

    把从家里拿来的,由妹妹亲手做的水果捞分出去,大家一致表示,以后柳木木的妹妹就是她们妹妹了。

    柳木木十分小气地拒绝了她们随便认妹妹的行为。

    “蓝蓝,你男朋友还没回来吗,怎么没和他出去?”柳木木试探地问。

    薛蓝穿着睡裙坐在床上,两条腿耷拉在床边,想了想回答说:“阿泽说晚上七点才下飞机。”

    “这么晚?”

    “嗯,原本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他就改签了。”

    “哦……”柳木木和钱晓萌交换了个眼神。

    卫雪这时候突然开口:“我一直想问蓝蓝,你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健康?”

    假期这几天,薛蓝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卫雪几天没见她,感觉像是换了个舍友一样。

    薛蓝有点开心地摸摸脸:“真的吗?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阿泽,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徐安泽会不会高兴,她们不知道,他现在也没心思和薛蓝联系。

    原本他和卓染说好了,回去的时候分开走,可是他要去机场前,卓染突然头疼,他不得不留了下来。

    卓染从小身体不好,他被送来卓家之后,一直是他陪着卓染。

    她每次生病脾气都变得很差,动辄对他打骂,还不能还手。在卓叔叔和林阿姨眼里,那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在徐安泽眼里,是羞辱。

    可惜,无论他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他逃离不了卓家,他是被家人送来给卓染续命的手段之一。

    返回庆城的飞机上,卓染脸色苍白地枕在徐安泽的肩膀上,她的双手死死掐着徐安泽的胳膊。

    两人离得太近,以至于她近乎恶毒的话语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我的身体本来已经恢复了,为什么突然恶化?是不是你那个小三女朋友发现了什么?还是你故意告诉了她?”

    徐安泽本来不想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周围乘客的注意,他只能低声解释:“我既然答应了帮你,就不会反悔。我什么都没有告诉蓝……薛蓝。”

    卓染嗤笑一声:“说不定,是你突然不忍心了呢?你从小看我受苦,就觉得这些是我该受的,你不忍心她变成我这样了。”

    “她对我确实很重要,我也不愿意见她变成你这样,但是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这是我欠卓家的,也是欠你的。”

    “你最好不会反悔!”一阵阵眩晕恶心的感觉,让卓染掐着徐安泽胳膊的指甲掐得更深了。

    “可能只是薛蓝身上的那张替命符丢了,离开的时候卓叔叔说了,仪式已经准备好了,等你生日那天,正式举行了替命仪式,就不再需要替命符了。”

    所谓替命仪式,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准备成功的。

    为此,他被送到了被选中的,和卓染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薛蓝身边,以感情为代价,得到了所有替命仪式中需要的东西。

    一开始,他只是想用薛蓝的健康,换取自己的自由。

    卓家像是他身上的枷锁,只要卓染一直病弱,他就永远都逃不开。

    徐安泽心里清楚,卓家人看不上他,但是他能帮卓染压制病情。如果卓染好了,他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他们愿不愿意放了他,只是一句话的事。

    遇到薛蓝后,他觉得用这场交易来换取他和薛蓝未来在一起的可能,也挺划算的。

    薛蓝的身体会变差,但他会永远照顾她。

    飞机终于落地,徐安泽扶着卓染下了飞机,他把卓染扶到一旁休息,自己去一旁取两人的行李箱,还没拿到箱子突然听见有人尖叫。

    回头一看,发现卓染栽倒在地,满脸是血。

    同一时间,寝室卫生间里,柳木木将从燕修那里拿来的平安符放到薛蓝手上,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这是我专门向一个朋友求来的平安符,很重要,一定要贴身放好。”

    顿了顿,她又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家徐安泽,能做到吧?”

    薛蓝握紧手中的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总觉得有一股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全身。

    她重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谁都不会告诉的。”

    然后,她十分郑重地对柳木木说:“谢谢你,木木。”

    她知道柳木木会算卦,她的朋友肯定不会是普通人,连她都需要去求,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薛蓝心中记着这份恩情。

    事实上,代价倒是没有,还趁机摸了摸小手,就很赚。

    第30章

    晚上睡觉前,薛蓝又给徐安泽发了一条信息,然而一直到她睡着,都没有收到回信。

    此时的徐安泽正守在卓染的病房里,手机的聊天界面跳出薛蓝发来的信息,他却没有心思点开看。

    卓染突然吐血昏迷,被急救车送来医院,检查的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徐安泽基本已经能够预料到。

    必然是和以前一样,难以查出病因,但身体却脆弱的像是玻璃。

    他其实一直知道卓染的病因,并不是什么病痛,而是中了蛊。

    她中的蛊十分罕见,和寻常蛊虫的培育方式也截然不同,当年徐家好容易搜罗来,送给了卓家。

    偏偏卓染那时候趁着大人不在,偷偷掀开了装着蛊的罐子,蛊虫闻了血钻进了她体内。

    凭卓家的人脉,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解蛊的办法,只能逼着徐家送来了徐安泽,用他的血脉来压制过分活跃的蛊虫,直至近几年,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求来了替命的法子。

    蛊虫不会对宿主产生太大伤害,但也不会让宿主痛快,它会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折磨宿主。

    之前的替命符,能够将宿主受到的痛苦,通过符箓转移到替命之人的身上,让别人去承受。

    如今卓染反应这么大,替命符想必是真的被毁掉了。

    徐安泽看着手机里薛蓝的头像,忍不住想,究竟是意外,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他正思索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看清上面显示的名字后,他唇角向下压了压,快步走出病房,走到楼梯间里才接起电话。

    电话是卓染的妈妈打来的,她的语气急切,也相当的不客气:“小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照顾染染的吗,为什么她刚下飞机就被送去了医院?”

    “林阿姨对不起,我……”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林秋的声音变得尖锐,“不是有替命符在吗,你那个女朋友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安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她一切正常,我和卓染都觉得替命符可能不小心被她毁了。”

    “毁了?”电话那头响起了愤怒的抽气声,“我们看在染染的面子上,才允许你和那个替身交往,你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替命符那么珍贵的东西,说毁就毁了,如果染染出了事,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徐安泽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能安静地听着电话里的女人愤怒地咒骂他和作为卓染替身的薛蓝。

    大概五六分钟后,林秋终于发泄够了,才冷声说:“你卓叔叔要和你说话。”

    徐安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短暂的静默后,电话那头响起了卓永奇沉稳的声音:“小泽,你林阿姨只是太生气了,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徐安泽努力调整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带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我知道,林阿姨只是太担心卓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照顾好她。”

    从以前就是这样,每次卓染出事,林阿姨都把错误归咎于他的身上。

    然后卓叔叔会安慰他,会替林阿姨道歉,小时候,他还会觉得卓叔叔是对他好。渐渐长大了才明白,这不过是一种驯养的手段,打一棒子给一甜枣,他们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平等的人来看。

    无论平时他们表现得多么重视他,真正出了事,他们夫妻都会认为错的那个就是他。

    “这次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替命符毁了就毁了吧,反正仪式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过几天染染生日,正式换了命就不用再受罪了。”卓永奇声音不徐不缓地响起。

    “您说的是。”徐安泽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同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了,染染的生日非常重要,仪式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你那个小女朋友应该很听你的话吧?可不要让她打乱了大家的计划。”

    徐安泽深吸了口气,承诺道:“您放心,计划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而且,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发现异常的。”

    “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可靠的孩子,等染染换了命之后,你就回家去吧,我会和你父母好好谈一谈,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来看过你,确实有些过分了。”卓永奇语气温和道。

    徐安泽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他忍不住问:“那薛蓝……”

    卓永奇轻笑了一声:“她怎么处置随便你,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不过换了命之后蛊虫会被转移到她体内,你家里大概会对她身体里的蛊虫有些兴趣,倒也可以养着。”

    徐安泽松了口气:“我知道,谢谢卓叔叔。”

    “行了,你先照顾染染吧,如果再出事,记得先给家里打电话。”

    “是,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假期综合征,躺在床上不想起。

    然而柳木木她们第一节 有课,等她们终于走出宿舍,已经来不及再吃早餐了。

    唯一一个早起,并且吃完早餐的就是薛蓝。

    她早上七点就不在寝室了,直到上课铃响了才进教室。

    柳木木她们给她留了位置,薛蓝拿着包,拎着一袋早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把买来的早餐分给柳木木她们三个:“早上给你们买的,结果不小心来晚了。”

    对柳木木她们来说,薛蓝简直就是小天使。

    一人给了她一个爱的么么哒,然后趁着授课导师还没到,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她们三个忙着吃东西,薛蓝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昨天晚上她给徐安泽发的信息一直没有回,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他寝室的舍友,问了才知道昨晚他根本没有回寝室。

    她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但是最后都被挂断了。

    薛蓝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上午两节课,薛蓝一直没什么精神,听课的时候也不时走神,坐在她旁边的三人都发现了她的异样。

    下课之后,卫雪小声问:“蓝蓝,出什么事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薛蓝摇摇头:“阿泽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回我的信息,早上他舍友说他也没有回寝室,我有些担心。”

    “别担心,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说不定又有什么原因推迟起飞了所以才没到学校呢。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他手机丢了更靠谱。”钱晓萌赶忙插话。

    听钱晓萌这么说,薛蓝倒是放松了不少。

    柳木木没有打扰她们,而是拿出手机,给郑宣发了条信息。

    柳木木:能帮我打听一下,计算机系的徐安泽为什么没到学校吗?对了,还有历史系的卓染,她在不在?

    郑宣是个十分热衷于交际的人,在学校的人脉遍布各个系,那天他特地告诉柳木木,学校里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帮忙。

    柳木木既然愿意接受他的示好,当然也不会和他客气。

    郑宣:大师稍等,我找人问问。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郑宣发来信息。

    郑宣:卓染身体不舒服,昨晚刚下飞机就被急救车送去了二院,徐安泽给她请了假,现在还在医院照顾她。

    过了一会儿,郑宣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郑宣:这俩人就是那天在机场见到的吧?恕我直言,还是让薛学妹换个男朋友吧,这男的确实不怎么靠谱。

    那天看见系鞋带,郑宣倒是没多少感觉,但是这次都已经贴心到去医院照顾了,这关系就很微妙了。

    至少他觉得,如果一个男人对那个女人没什么感情,绝对做不到这么体贴。

    柳木木:知道了,谢谢。

    郑宣:再来找我玩啊.jpg

    卓染昨晚上进了医院,柳木木捏了捏下巴,那位校花到底突发了什么疾病,竟然严重到被直接送去医院的地步?

    要不要告诉薛蓝呢?柳木木还在犹豫。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插入正在说话的三人之中:“想知道徐安泽在哪里,我可以给你算啊。”

    薛蓝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问:“可以吗?”

    “找人不难,来,先摇一卦。”柳木木把硬币放到薛蓝手里,示意她摇。

    一卦摇完,柳木木拨了拨硬币,没什么感觉。

    看来今天不适合算卦,不过没关系,她都提前知道地址了。

    她像模像样地掐指算了算,才说:“与他同行的人于身体有碍,他现在应该在医院里。”

    “什么同行的人?”薛蓝有些奇怪,徐安泽没有说过有谁和他一起回来。

    “异性,具体身份就不清楚了。看方位,他们应该去了二院,昨晚入院。”

    这不是柳木木第一次给她们摇卦,谁也没有怀疑这一卦的真实性。

    倒是钱晓萌,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柳木木。

    柳木木朝她眨了眨眼,说:“蓝蓝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们陪你去一趟医院吧,反正下午也没课,晚上只有一节选修。”

    “不用,我自己可以……”薛蓝不想麻烦她们,钱晓萌却是怕她到时候看见什么,受不了那个刺激。

    “哎呀,别跟我们客气,反正我们还可以顺便逛个街买点东西,是吧木木?”

    柳木木忙点头。

    “那……好吧。”

    卫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见柳木木和钱晓萌都给她使眼色,她也同意了。

    下午两点多,寝室四个人打车去了庆城二院。

    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柳木木就打听到了卓染的病房。

    此时的病房里,卓染正在摆弄着徐安泽的手机,她不知道在看什么,笑的很开心。

    手机不时有信息提示音响起,但是她并不关心,也不肯把手机还给徐安泽。

    薛蓝她们走到距离病房还有几步远的位置,能够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

    一个女声响起,她说:“徐安泽,我要吃葡萄。”

    薛蓝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没有听到自己男朋友的声音。

    但是下一刻,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我看视频呢,你喂我。”

    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时候,薛蓝才意识到什么,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身边陪着她来的三个好朋友,竟然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钱晓萌上次被拦下,就已经满肚子气了,这一次直接抓着薛蓝的手腕,气势汹汹地朝病房走去。

    她踹门走进去的时候,徐安泽送去卓染嘴边的葡萄还没被吃掉。

    阳光明媚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笑的眉眼舒展的漂亮女生,和正在喂她吃水果的英俊男生,多美好的画面!

    “蓝蓝,你怎么来了?”徐安泽看清了闯进来的人,猛地收回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柳木木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你一直不回信息,蓝蓝担心你,就托人打听了一下,听说你在医院里照顾同学,我们来探望一下。”

    卓染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也不见丝毫紧张,连动作都没变过,只是稍稍偏了偏头:“你们是?”

    “她是徐安泽的女朋友,我们是她的室友。”

    钱晓萌说完,特地看向卓染,只见她很平淡地“哦”了一声。

    她的目光扫向几个人,然后对徐安泽说:“既然是找你的,你们还是出去聊吧。顺便,出去之前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她扬扬下巴,示意徐安泽去柜子里拿。

    然后,他就真的去给卓染拿了衣服。

    衣服被放到椅背上挂好,徐安泽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卓染眼皮都没抬,依旧拿着他的手机在玩。

    薛蓝看了眼那个熟悉的手机壳,转身出去了。

    本来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想告诉他自己身体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了,告诉他一个星期没见面,她很想他。

    可是真见了面,薛蓝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病房外,徐安泽垂下眼,看着站在他面前沉默不语的薛蓝,对她身边的三个人说:“能让我和蓝蓝单独聊聊吗?”

    “你们聊。”

    钱晓萌对他的嫌弃溢于言表,卫雪和柳木木一人抓着她一条胳膊,才把人拖走。

    卫雪心思细腻,刚才那一幕,她已经感觉出一些不对了,身边这两人过于平静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低声柳木木问:“你们是不是早就发现问题了?”

    柳木木耸耸肩:“那天去送你的时候看见的,他们俩就在你后面坐飞机。”

    卫雪皱着眉看了眼徐安泽的方向,脸色也不大好看。

    钱晓萌还在不满地嘟囔:“干嘛让他们单独聊?蓝蓝要是一时心软,说不定就信了他们只是很正常的普通朋友关系了。”

    “怎么解释,也不过就是熟人,亲戚之类的话。如果有血缘关系还好,要是没有的话……”卫雪声音冷冷淡淡的,“那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又怎么样?”钱晓萌不懂。

    “什么样的女朋友都抵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尤其是在一个人放任,一个人想横插一脚的时候。”

    那个卓染看起来好像不在意薛蓝是徐安泽的女朋友,却故意当着蓝蓝的面支使对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薛蓝也不是傻子。

    “这两个人到底正不正常,用眼睛就能看出来。就算蓝蓝不信,我们也也能让她相信。我们天天和她待在一起,劝分手而已,能有多难,也太小看我当年全市辩论赛第一的实力了。”

    想当年她当班长的时候,老师严抓学生谈恋爱,她发现一对劝一对,劝完就分手,从无失手。

    卫雪的形象在柳木木和钱晓萌眼里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了。

    特别可靠!

    另外一边,薛蓝一直沉默,也不开口。

    她的态度让徐安泽心里一慌,连忙解释:“我从小和卓染从小一起长大,她身体不好,后来我转学离开再没见过。这次一起回来的时候,她出意外进了医院,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

    “迎新晚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认识她?”薛蓝问。

    “我不想你误会我们的关系,所以没说。”

    “昨晚我一直给你发信息,今天也打了很多的电话,你为什么没接?”

    “我的手机在她手上。”这件事他没办法隐瞒,因为刚才进门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在卓染手里拿着。

    手机壳还是和薛蓝一对的,是她挑的。

    “蓝蓝,我和她真的没有任何暧昧关系,她只是从小习惯支使人。”

    “你也很习惯被她支使。”

    薛蓝看着眼前的徐安泽,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以为,在她面前的徐安泽是不一样的,可是在卓染面前的那个徐安泽,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没有暧昧,却要亲手喂她吃水果。

    连女朋友的信息都不回,也要给她玩手机。

    当着自己的面让他去拿衣服,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会介意,可他也去了。

    他们把她当成什么?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卓染亲自跟你说。”薛蓝一直是个很直白的女孩子,吃醋都会告诉他。

    可是卓染的事,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想:忍一忍就好了,只要过了生日,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不用。”薛蓝摇头,她相信卓染对徐安泽没有什么,喜欢人的眼神不是那样的,可徐安泽的态度让她很不安。

    她以为他们两个的恋爱很单纯,谁知道今天才发现中间还藏着其他人。

    就像你突然发现,你的男朋友一个很好的异性兄弟,他们更熟悉,更亲近,更肆无忌惮,你就像是个外人。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薛蓝转身要走,徐安泽没有跟上来,也没有说跟她一起走。

    他只是在身后低声说:“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好吗?”

    她不知道卓染到底是什么病,竟然值得他这么紧张。转过身的时候,薛蓝的手心冰凉,手指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迎上来的柳木木三人把她围在中间,钱晓萌握着薛蓝的手,紧张地问:“蓝蓝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薛蓝神色正常,谁也看不出她此时的想法。

    这样的正常,一直维持到晚上。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手机里始终没有一条信息蹦出来。

    寝室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说话,在外面晾衣服的钱晓萌朝屋里的柳木木疯狂做口型:“木木借我一个晾衣架!”

    柳木木一脸疑惑地掏出一个士力架?

    钱晓萌捂脸晕倒状。

    薛蓝在上面看到了,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

    看她终于笑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你们说,我今天是不是反应过度了?”薛蓝迟疑着开口。

    卫雪放下手里的书,清了清嗓子:“你想我从哪个角度来反驳你对自己的质疑?”

    被震慑了一下的薛蓝结巴道:“正、正常角度?”

    “晓萌,告诉蓝蓝正常人会怎么样?”

    “干他娘的!”钱晓萌一边和洗好的衣服斗争,十分顺口地回答。

    “文明点。”

    “揍他丫的。”钱晓萌立即改口。

    “如果是误会了呢?”

    “都那样了还误会?我男朋友只能给我当牛做马,不接受他对别的女人献殷勤。”

    卫雪做了个请仔细品鉴的动作:“这就是正常人的角度。”

    “那……不正常的角度呢?”

    薛蓝问出口后和卫雪同时转头看向吃士力架的柳木木。

    柳木木歪头想了想:“如果是我男朋友……”

    然后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回家的时候,我继母生的弟弟曾对我不太客气,然后他的腿就折了。如果变成我的男朋友,我能让他全身折一遍。”

    我艹,这个确实有点凶残。

    寝室三人做后仰状。

    最后卫雪总结:“你不用把她们的话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两个母胎单身到现在。

    也不用急着考虑要不要分手,然后痛苦纠结你们的感情。

    你可以继续和他在一起,第一年你们在热恋,激素让你的大脑没有空余的时间思考,现在你可以好好的看看他,思考要不要继续下去,能不能承受他有那么多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你。

    他对你很照顾,但是他照顾人的习惯基于从小照顾卓染,那么他对你的真心,你也需要重新考量。”

    薛蓝下意识地点点头。

    钱晓萌和柳木木敬畏地看向卫雪,这哪里是在做知心姐姐的感情科普,这是在洗脑啊?

    一边劝说暂时不分手,一边趁着薛蓝感情动摇的时候疯狂输入自己的想法。

    你们市的辩论赛冠军都这么吓人的吗?

    “还有,我觉得反正木木已经这么不科学了,不妨让我们再不科学一点。”卫雪微微一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怎么不科学?”薛蓝已经快被她折服了。

    “你想知道徐安泽能不能和你走下去,靠想是没用的,自己做了选择还很容易后悔,不妨让木木给你算一算,他最终会不会成为你的姻缘。

    如果没有结果的话,玩玩就算了,别太认真。”卫雪又补充了一句。

    “可以算吗?”薛蓝期待地看向柳木木。

    柳木木没有拒绝,如果下周六老董乖乖在家不随便出去浪,倒也不是不可以,对于薛蓝和徐安泽的感情问题,她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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