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柠檬派 被撩得半身发麻。
目送着葛星宜和俞也进了主厢房后, 言布布激动地拉着孟恬的手,一阵上蹿下跳:“看到没有!我就说也哥对宜宜绝对有兴趣!他俩百分百有戏!快叫我国服第一预言家!”
孟恬笑得前仰后合, 连连朝她竖大拇指。
身旁的江挽川望着主厢房紧闭的屋门,忽然冷不丁地来了句:“我想起来了。”
孟恬回头看他:“什么?”
江挽川:“我终于想起来,我以前是在哪里见过俞也了。”
两个姑娘听了这话,都瞬间提起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道:“在哪里啊!?”
江挽川弯唇笑了下,不徐不缓:“几年前, 在长川的一个慈善晚宴上。”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当天那个慈善晚宴里,最大的富豪。”
言布布和孟恬听了江挽川的话, 双双都瞪圆了眼睛。
啥??
大明星你有没有搞错啊?
俞也是——最、大、的、富、豪!?
这怎么可能啊!?
先不提俞也平时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人碰见的时候不是刚睡醒就是在要去睡觉路上的阴间作息,也不说他成天把自己裹得像个木乃伊、活得像吸血鬼一样的奇怪行径。
单单就说他住在这个四合院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他就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富豪啊!
富豪的生活, 不应该都是住在金碧辉煌的顶级公寓里,身旁有美人陪着,面前摆着满汉全席,手拿红酒杯, 身穿华贵服饰、笑看落地窗外的风景吗?
就算没有那么奢华铺张, 也至少该是住个独栋别墅, 身边不乏各种人好生伺候着吧。
孟恬冷静了几秒, 一把抓住了江挽川的手:“你确定你没看花眼?”
言布布就更直接了:“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啊?”
江挽川哭笑不得:“我虽然年纪不算太小了, 但至少还没有到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的地步。”
他名下有一部分做慈善的版图一直在运营, 所以他这么些年慈善活动参加得不少。
而之所以他依然能够想得起来当时的事, 是因为那一年在长川举办的那个慈善晚宴算是他历年来参加过规模最大的了。
当天娱乐圈有头有脸还和慈善搭边的明星几乎都来了,不仅如此,主办方还请来了国内最有名头的慈善家, 以及政界商界数一数二的大亨。
他当时在开场前和人寒暄过后,就基本隐在餐桌边没怎么动过。酒过三巡,他却观察到有络绎不绝的人都在往最靠前的那一桌涌过去。
当天他身边坐着的,是圈里为数不多和他私底下关系也十分交好的顶流男明星芮疏予以及他的太太桃心,这对声名显赫的夫妻算是现在全民人人都在磕的超人气明星CP。
闲来无事,他便随口问了一嘴:“他们这都是上赶着去跟谁搭话?”
芮疏予向来性子冷又鼻孔朝天,耸了下肩表示毫不知情,倒是桃心从丈夫这边凑过来半个脑袋,热心地给他解惑:“他们都是去拍一个顶级富豪的马屁。”
“顶级富豪?”
“嗯。”
“有多顶级?”
在这个场子里的,就没有不富的。随便拎一个出来,身家报出来听都能吓死人。
“有钱到几辈子都花不完。”
桃心估计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八卦,讲起来头头是道,“关键是,这富豪不是靠祖上基业,也不是靠爹靠娘,真真是白手起家靠自己本事赚来的,而且听说他年纪还跟我们差不多大呢。”
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已经赚完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江挽川听了也略有些讶异。
“你猜猜,他赚到那么多钱,才花了多长时间?”
“五年?”
桃心比了个V字:“两年。”
他直接抬了个大拇指:“他是做哪方面的投资的?”
“他具体怎么敛财的我不清楚,因为这人平时特别低调,一年到头都在做慈善也从不拿出来宣扬。这好像是他头一回出来露面,听说主办方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好说歹说才把他请过来的,想把这个晚宴的逼格拉到最高。”
桃心说话时,还顽皮地用手指拨弄着芮疏予的鬓发,“说得夸张点儿,能见他一面好像比登天都难。我估计这些人都是从主办那边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抓紧机会去和他搭话,想看看能不能谈点合作,或者从他身上捞到点什么好处。”
一直默默旁听着,没有开过口的芮疏予这时终于冷冷淡淡地开了金口:“他叫什么名字?”
桃心想了想:“好像叫……俞也?”
江挽川朝主桌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压低了嗓:“找他谈合作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有那么多女明星都在往他那边挤?”
别说其他桌了,就他们坐着的这一桌,有一半以上的女明星都往这个叫俞也的顶级富豪那边去了。
桃心乐不可支地捂了捂嘴:“呀抱歉抱歉,我还漏了个关键信息没说。”
江挽川和芮疏予都朝她看过去。
“这个俞也。”她伸出食指,朝他俩轻轻点了点,“长得啊……跟你俩比,都难分上下。”
“有颜有钱还低调,你说她们能不往那儿挤得头破血流么?”
或许是因为桃心将这个叫俞也的顶级富豪描述得着实非同一般,江挽川其实不是个对外界很有好奇心的人。但在离席之前,他还是特意往主桌的方向绕了个圈儿去停车场,想看一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真是凑巧,这位顶级富豪大概是被人围疯了,也不想顾面子。他走过去的时候,对方恰好冷冰冰地扔了餐布,从座位上霍然起身,也要提早离席。
会场敞亮的灯光下,他侧目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但又精致绝伦的脸庞。
然后,这个叫俞也的男人,便不顾众人的围堵,像个幽灵似的消失在了会场里。
因为就只见过那一次,之后的几年里在任何一场慈善活动或晚宴上俞也都没再出现过。所以一开始在四合院里和他碰上,江挽川一直都没把他认出来,只是觉得好生眼熟。
孟恬原先听江挽川说对俞也眼熟的时候,其实一直觉得他是把俞也和哪个男明星搞混了。但直到今天听完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才开始真的相信,原来他们心里的“吸血鬼”,还真是个隐形富豪。
天哪!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俞也这样的大富豪啊!?
言布布比她性子直,这时托着自己已经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瞳孔地震地说道:“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也……大富豪要和我们一起在这租房子住!?”
“以他的身家,在全世界有个几十几百套大别墅也不过分吧?”
是啊!
孟恬和江挽川对视一眼。
为什么啊?-
主厢房。
葛星宜此刻被大富豪半怼在流理台边上,进退两难,半张脸都红了。
刚刚他问她想要了解他什么方面,她也没多想,只是把心里憋了好久的疑问都一股脑地统统扔了出来。
想着无伤大雅,也算是朝彼此走近的必经一步。
却不料,扔完之后,他直接给她来了一句——我要是把这些都告诉你了,你愿意给我什么奖励?
这让她怎么说!?
这位俞也先生你是幼稚园小朋友吗?怎么回答个正常问题,还要找老师要奖励呢!
不知过了多久。
她咬了咬唇,终于轻声开了口:“……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说这话的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都不敢同他对视。
因为她话音在厨房落地的瞬间,她觉得听在耳里简直暧昧极了。
俞也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脸上,顿了几秒,他说:“我每天想要的奖励都不一样。”
葛星宜:“……”
每天?
大哥,你是打算分几年回答完我的问题吗?
“你想要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告诉你。”他今天似是心情极佳,嗓音听起来又更低更温了些,“但你得先想好给我什么奖励。”
俞也的手臂撑在她身侧的流理台上,和她挨得极近,她只要稍稍动一动,半个身子几乎就能靠到他的手上。
但即便他们现在都没有触碰到彼此,她都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完全全融进了她呼吸着的空气中。
这个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私密空间里,如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就这么在她的默许下一步步侵占进来,慢慢在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居然都已经适应了,且一点都不反感。
甚至还觉得,和从前别无两样般自然。
这事儿还真不能细想,再细想下去,她耳根都要烧起来了。
过了半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自在地将脸侧了侧:“我想不出来。”
“那我替你想。”
“……?”
“今天的奖励。”他顿了顿,终于往后撤了一步,而后将流利台上装着荷包蛋的餐盘端了起来,“等我送走外面那帮笨蛋,我还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她没多加思索,便轻点了下头。
也就多吃一顿饭的功夫,能有什么?
见她答应下来,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更松了些。
等两人回到客厅的餐桌边,葛星宜刚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就听到他冷不丁开了口:“我先回答你最后那两个问题。”
然后,在她看过来的同时,他抬起手,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朋友,外面那几个傻子算一部分。其他的,未来有机会我都会介绍你认识。”
“至于情感经历……”
他将餐具放到她的餐盘旁,抬眼要看她的时候,忽然将脸庞朝她凑近了过来。
葛星宜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张简直可以用来“杀人”的俊脸凑到离自己如此近在咫尺的地方,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样的距离,让她能将他鸦羽般的睫毛,明亮黝黑的眼眸,挺拔的鼻梁,还有薄又翘的唇……无一不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人的皮肤也太好了点吧!?说是吹弹可破也不为过。
可是,一个作息那么阴间的人,怎么能不长痘不长皱纹也没有黑眼圈呢!这不合天理啊!
在她已经被近距离的美色杀得魂飞魄散的时候,更刺激的来了。
只见俞也伸出了两根手指,往她左脸颊旁靠近耳朵的地方轻轻捻了捻。
他的指尖有些凉意,触过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但也没有完全躲开。
他手指的温度通过她的皮肤传递过来时,她觉得她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仿佛都能感知到,开始了无声而又肆意的叫嚣。
这个靠近的过程其实很短,大约是她脸颊上沾到了什么灰尘或者碎毛那样的东西,他取了之后,手便松开了。
但她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依然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在那边狂跳不止。
跳得天崩地裂,甚至连个停顿的间隙都没有。
而下一秒,始作俑者却仿若无事发生那样拿起了自己的刀叉,不慌不忙地续上方才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那半句话:“我没有。”
我没有情感经历。
刚被撩得半身发麻的葛星宜:“……”
你觉得我信不信呢?
第22章 柠檬派 你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好吃。……
因为跟江挽川和孟恬在大门口八卦俞也是隐形富豪的事情八卦得实在太投入, 言布布差点都忘了自己今天是要去医院轮班的。
等她发现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的时候,只能匆匆忙忙地朝他们道了个别, 几乎是飞奔回西厢房洗漱换衣服而后冲出家门。
连牛奶和面包都没来得及吃上。
上了车后,她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神色又不自觉地颓丧了下来。
其实昨晚和魏然打完电话后,她失眠了一整晚。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没心没肺,甚至连高考的那几天早上都睡得哪怕旁边敲锣打鼓都吵不醒的人,她算是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恋爱催人老。
因为一直在不断地想着惠熠的事情, 她居然连觉都睡不着。
等到了医院,她马不停蹄地换下衣服,便一头扎进了病房里。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 今天他们科室一连收了好几个住院病人,且都是排队等着明天一大早做手术的,前期一大堆准备工作需要忙活。
忙活的时候, 她还悄咪咪地伸长了脖子到处找惠熠,找不到人,又因为心里有鬼,不好意思问别人他到底在哪。
一直就这么忙活到了午休的时候, 她才发现, 她好像一早上都没看到过昨晚一夜未归的惠熠。
回到护士台后, 她接了个电话, 就看到郭扬过来了。
“你来了。”她从座位上起了身, 冲郭扬摆了下手, “你来替我一会儿, 我外卖到了,得下去拿一下。”
谁知,平时一直都笑嘻嘻的郭扬今儿个的脸色似乎有些许的微妙。
言布布倒是没看得那么仔细, 拿了卡就要往电梯间走,却被郭扬一把从后拖住了手臂。
她被扯得一顿,狐疑地回过头:“怎么了?”
“那个啥……”郭扬欲言又止,“那个,你先等等再下去拿外卖。”
言布布满头问号。
郭扬的眼神往电梯间的方向接连瞟了好几次,干脆将她连拖带扯地弄回了护士台。
言布布差点都被她弄绊一跤,无语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干啥?中邪了?”
郭扬见四周没什么人,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让你别过去,是为了你好。”
“为啥?”
“因为你男人在那里……和别的女人一块儿。”
那个“你男人”听在耳里,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郭扬指代的对象是惠熠。
“惠熠和别的女人在电梯口?”
“嗯……”
“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只能和我这一个女的说话,医院里每天有那么多病人和医生呢。”
“但现在在跟他说话的这女人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病人,算是病患家属。”
言布布用她一宿没睡的猪脑子思索了几秒:“所以呢?”
郭扬抬手抚了下额头,只能将事情从头说起:“昨天晚上,有个老爷爷被送到医院来抢救,因为情况有些复杂,惠医生被临时叫来主刀。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幸好清晨人总算被救回来了。”
“不过老爷子年事已高,即便人暂时是脱离危险了,但各种老年病堆积在一块儿,能坚持的时日也不多了。”
言布布将这些话消化了一下:“惠熠应该直接把情况都给家属说明白了吧?”
“对。”
“然后呢?”
“然后家属的心态就崩了呀……”
这事儿其实在言布布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毕竟惠熠这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工作中向来喜欢把好的坏的都说明白,哪怕家属不能接受,他也从不喜欢撒谎。
于是,她耸了耸肩:“病人家属心态崩了你扯我干吗?我又没崩。”
郭扬:“病人家属是惠医生的前女友。”
言布布:“……”
郭扬你踏马是真的会断句啊,最关键的信息喜欢放在最后说是吧!?
上一秒她刚说自己心态没崩,下一秒听到这话,她就感觉自己自从昨晚以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瞬间崩得四分五裂。
人是真的不能随便乱立flag.
和郭扬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她不死心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前女友?”
郭扬:“因为那姑娘一冲进医院就想往他身上贴,被他挡了之后,沈医生开玩笑地问了句是不是他前女友,他点了下头。”
言布布静默五秒,转过身就要往电梯间走。
郭扬疯了,死命地拽住她:“言布布,这里是医院!你可别乱来!当心主任把你抽死啊!”
“我不会乱来的。”
她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扯着嘴角笑了笑,状似冷静地将郭扬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慢慢拽开,“我就是想看看……”
她就是想看看,他以前喜欢过的所谓年上的姐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是不是既漂亮又有气质,是不是笑起来春风拂面,哭起来梨花带雨。
是不是和她之间存在着鸿沟一般的差距。
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郭扬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心里的情绪,没敢再拉,满脸担心地目送着她拐过弯。
言布布走着走着,越发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到最后勉强抬起手,用工作牌刷开了门,走进电梯间。
电梯间里此刻有几位病人在等电梯,而在电梯旁的几张休息椅上,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惠熠,他头上还戴着进手术室要戴的无菌手术帽没摘下来,神情看上去多少有些疲惫,而在他身边,正坐着一位巴掌脸黑长发的大美人。
此刻大美人半低着头,脸上在啪踏啪踏地掉眼泪,纤细的手则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膝盖。
而她的身体,有意无意的,在往惠熠那边晃。
这种事在医院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稀疏平常,她也不是没有看到过惠熠安慰病人家属的模样。
只不过,因为知道面前这位病人家属同他并不是完全单纯的医患关系,这场面看起来,就多少有些刺目了。
惠熠这时看了眼身边的女人,说:“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我知道你和你爷爷感情好,但结果还是要接受的。”
女人吸了吸鼻子,身体又更往他那边靠了靠,声音里还带着娇嗲的倔强:“我不想接受。”
他往旁边让了让后,干脆直接起了身。
女人感觉到了,仰头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他的语气虽然听上去是温和的,但细听又和平日里有些不同:“你应该去病房和你父母交接班,他们已经陪你爷爷很久了。”
女人的眼圈红了红:“惠熠,你就不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我心里是真的很难受。”
惠熠垂眸看着她,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医院里并不是只有你爷爷一位病人,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两人同时侧目望过来,说话的言布布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看到她的时候,惠熠的眸子几不可见地一亮,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黑发美人看到了他的动作,有些不高兴地咬了咬牙,从椅子上起身:“稍微再耽搁几分钟也没什么不行的吧?难道他现在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必须要去做?”
“你不在医院里工作,自然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她捏着自己的手心,额头上在不断地冒着冷汗,“每分每秒都要争取,没那么多奢侈的时间可以耽搁着在这陪你聊天儿。”
黑发美人听了这话,簇起眉头,连声音都拔高了:“我找的是惠熠又不是你,你在这儿替他瞎操什么心?”
“袁菁。”
惠熠这时直接打断了黑发美人的话,面色也完全不同往常地彻底冷了下来。
名叫袁菁的黑发美人看到他的脸色后一怔,顿时更委屈了,手指着言布布,脸冲着他说:“难不成你和她有事儿?”
惠熠没说话,一副完全默认的模样。
“惠熠,你怎么现在连同事都搞了?”
袁菁本来心里情绪就多,这会儿简直完全上头了,什么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地在往外冒,“而且,连这一卦的你都要!?”
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旁边等电梯的病人都已经朝他们看了过来,在那低声交头接耳。
言布布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已经开始慢慢地散发出大片的黑,因为一晚上没有睡再加上一早上都滴水未进,她的身体已经在朝她发出最后的警报声。
但她还是强撑着,站在原地挺直着背脊,不想让袁菁看低自己。
喜欢这种情绪,会把人变得像花儿一样艳丽绽放,也会像泥泞一样粘稠不堪。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才会产生种种不那么好的情绪。
比如嫉妒,比如占有,比如固执,比如冲动。
比如此时此刻,明知自己看上去哪里都不如面前的黑发美人,明明还未曾得到过惠熠一句对他们关系的确认,她却还是想要站在这里,倔强地与对方交锋。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哪怕曾经他对她而言似乎是那种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但现在既然他已经给了她南瓜马车的梦想,她就还是想要喜欢他,还是想要他成为自己的。
她想要勇敢地去实现她的童话梦。
“你没有资格在这儿说她一个字。”袁菁话音刚落,就见惠熠直接面无表情地抬手指了指电梯,“请你离开这里。”
说完这话,他似乎连看都不想多看袁菁一眼,抬步就要往言布布那边走去。
言布布张了张嘴,一阵心跳如雷。
袁菁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想要伸手拉住他:“惠熠你说清楚,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言布布看得着急,也抬了步子,想要过去帮他。
结果谁知道,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下一秒,她便眼前一黑,身体一歪就朝地上跌了去-
四合院,主厢房。
葛星宜坐在餐桌边,用刀叉吃着餐盘里的荷包蛋,整张脸还是滚滚烫的。
她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和她一样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荷包蛋,同时还用漂亮的手拿了牛奶在喝。
细细一听,还能听到他喝牛奶的时候,喉结轻滚发出的“咕咚”声。
——周末的早上,和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在自己家里共进早餐。
这不是那种电视剧里屡屡会被采用的事后桥段吗?
天哪。
她当时怎么会脑袋一热,向他提出这样的邀请的!?
得亏是碰上这么个直脑袋,要是换作别的男人,指不定会把她这个邀请往旁茬的地方去想,到时候真要发生点什么,还都得怪她自己了。
葛星宜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好不容易将这顿磨人的早餐吃完,俞也替她将餐盘和杯子洗干净,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和吴瑞他们谈事情去。
她眼看着他走到玄关,想到他过会儿还要来吃午饭,晚上还要来吃晚饭,下意识地就说:“等会你想出去吃吗?如果你不想在家里吃,出去吃也行的。”
“毕竟我厨艺也就这样,怕你多吃觉着不喜欢。”
其实她很想说,要不你行行好,自己出去吃两顿呗?
毕竟他从早到晚待在这,她烧菜倒是不累,就是小心脏真的被撩得有点受不了。
结果。
俞也回过头,就看着她言简意赅地扔了三个字:“在家吃。”
葛星宜:“……”
“还有。”他顿了顿,又低低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好吃。”
第23章 柠檬派 我想要你全部的贪心。
葛星宜听完这句话, 觉得自己刚褪下去几度的脸庞又迅速开始升温了。
不是……
这人方才斩钉截铁地说着自己没有情感经历,但是也就这么会儿功夫, 她已经被他撩得头晕脑胀好几次了。
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她又没有证据。
因为偏偏说这些话的时候,某人都是冷着张脸的,跟他说“我怕冷”用的是同一个表情。
看上去,也并没有一点在调情的意思。
见她对自己说的话没有反应,他也不介意, 这时自顾自地穿上鞋打开了屋门。
葛星宜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挫败地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等会去超市采购的时候顺便买了。”
“周末的早上附近超市正巧有大减价, 早点去排队的话可以多买到点儿。”
她在工作上确实算是做得挺出色的,也幸运地遇到了好老板和团队,工资给的不少, 养活她自己一个人绰绰有余。但后来因为身上背了债务,多富余的工资减去债务后,也基本所剩无几。
所以这两年,她过得算是挺拮据的, 能省下来的地方就尽量省。
在生活上, 也都会多动点脑子盘算一下, 节源开流。
听了这话, 俞也往外走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他回过身, 沉默两秒, 开口问道:“超市大减价几点开始?”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
他点了下头, 走出屋门,却没有立刻把门合上。
吴瑞他们几个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等了老半天,等得满头大汗, 后背都全湿了,也没人敢去催俞也。
先前俞也就这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跟着那个漂亮的房东小姐姐进了人家屋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虽然很想过去敲门问一句能不能让他们先进俞也的屋子里等,但转念一想俞也对于室内温度的要求,他们又觉得还不如等在太阳底下。
有俞也在的房间,和外面的大热天踏马能有什么区别!?
反正死活都是中暑,还不如死在外头,至少招不到俞也的嫌弃。
再说了,这可是他们那么多年以来头一回,看到他们也哥和一个女孩子说超过两个字。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愿意听进去对方讲话。
还单独去人家的屋子里待了那么久!
谁知道他在里面对人小姐姐做了点什么!!
这种天方夜谭发生在眼前,他们真是不想活了才会敲门去催他啊!
这时见俞也终于从主厢房出来了,吴瑞等人立刻一阵欣喜地朝他迎上去:“也哥,你居然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
俞也:“还以为我什么?”
另一个黑衣小伙这时朝吴瑞的手肘猛怼了一下,吴瑞赶紧把嘴边那句“还以为你和小姐姐玩得乐不思蜀、至少得日上三竿才出来”咽了回去,磕磕巴巴地换了句:“我们还以为你没忙完呢……”
俞也站在主厢房门口,扫了他们一眼,淡声说:“给你们半个小时能讲完吗?”
吴瑞听得一怔,和旁边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了几秒,回过头,表情有些为难:“我们昨晚准备了挺久的,有好些个要说,不知道半个小时能不能说完……”
俞也:“你们那些破计划,半个小时足够了。”
吴瑞等人:“……”
他这时回过身,对着屋里的葛星宜说:“给我半个小时。”
葛星宜一脸茫然:“啊?”
俞也:“我陪你一起去抢大减价。”
辛辛苦苦等了好久以为终于可以和俞也安安心心谈正事的吴瑞等人心态直接崩了:“……”
原来你只肯给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为了陪小姐姐去逛超市!?
你居然是这样的也哥吗!?-
言布布在电梯间晕过去之后,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像是喝醉酒后的断片。
因为其实有几个瞬间,她好像是能够短暂而又迷迷糊糊地看到面前的场景,也是能大概听到耳旁他人说话的声音的。
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她看到惠熠和郭扬都蹲在她的面前,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很想开口回应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温柔地抱了起来,身体随着跑动略有些颠簸后,她就被从冰冷的地面移动到了一个较为柔软的应当是床铺的地方。
言布布尝试了好几次,很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眼睛多睁开一些时间,却发现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般沉重。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虚汗全部浸湿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她很想知道,那个叫袁菁的黑发美人是不是还在缠着惠熠,但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她真的好饿又好困。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一道低沉又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对她说:“没事的,安心睡,我在这儿守着你。”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言布布终于彻底恢复了清晰的意识,入目处就是值班室白花花的墙壁。
她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发现自己的右手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抬头看那药瓶的包装,似乎是补充营养和糖分的葡萄糖。
说来也是无奈又好笑,平日里每天都是她给病人打点滴输液,到今天却轮到了她自己。
“你醒了啊!”
下一秒,原本坐在一旁玩手机的郭扬听到了她稀稀疏疏翻动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人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是有点儿虚:“好多了。”
“是不是感觉没那么晕也没那么饿了?”
“……好像真是诶。”
“因为已经给你输了一大瓶葡萄糖下去。”郭扬说,“惠医生说,你应该是晚上没睡好再加早上空腹,犯了低血糖,所以才会突然晕过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到惠熠的名字,她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什么。
郭扬一看她的表情,秒懂:“你家惠医生刚下去给你拿粥了,就两分钟之前。”
她听了这话,心一跳。
“而且,在你醒过来之前,其实一直都是他在陪着你,是为了要帮你拿粥,才喊我过来暂替一下的。”郭扬回忆起来,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好像认识惠医生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像刚刚那么着急。”
“就从你晕过去开始,他的脸上就没出现过半点笑意和平时的从容。”
说到这,郭扬回头指了指值班室的门:“咱们这门根本没台阶吧?但他抱你进来的时候,差点儿凭空绊一跤,把我吓坏了,生怕你俩同时栽地上一块儿去了。”
言布布听笑了:“真的么?”
“千真万确。”郭扬长吁了一口气,“从头到尾啊,都是他陪的你。替你把脉开药,帮你打吊针,还亲自去护士台交待替你班的事儿。”
听完这话,言布布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猛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她穿的不是原先的护士服,而是她自己的私服。
郭扬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顿时笑得一脸贼兮兮的:“因为你出汗一下子出太多,护士服完全湿透了没法儿穿,所以帮你换了衣服。”
言布布:“……谁换的?”
郭扬的嘴差点儿咧到耳朵边上去:“你说呢?”
言布布:“……”
“我倒是想帮你换啊!”郭扬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模仿着惠熠的声音,“可是你家惠医生说了,用不着,他来就行。”
言布布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谁知道,下一秒,郭扬又扔了句让她恨不得直接死过去的话:“对了,你晕过去之后,沈医生他们也刚好坐电梯上来。”
“……”
“大家都看到了修罗场。”
“……”
“还有惠医生一路抱着你进值班室,瞻前顾后照顾你的场面。”
……草。
完犊子了。
沈慷医生也算是她的老熟人了,虽然人是很好又仗义,但是有一个缺点十分致命——他是普安医院的知名大喇叭。
什么八卦,只要被他知道了,不出半天,整个普安上下所有的科室,甚至包括搞后勤的大叔大妈也全都知道了。
言布布沉默片刻,直接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觉得她现在还不如直接睡过去,永远都别再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值班室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随着郭扬那句高亢的“惠医生你回来了那我先走啦”,然后就听到郭扬啪踏啪踏飞速离开值班室的脚步声。
随后门又被人合上,室内重新恢复一片安静。
她感觉自己此刻捂着眼睛的手都有些发颤,但她又不敢把手放下来。
耳旁这时传来了惠熠将手里提着的粥放到桌子上的摩擦声,随后是他轻慢的脚步声,以及他拉开她床边的椅子坐下的动静。
闻着鼻息间粥的香气,言布布打算继续装死。
只可惜,她这只装了半分钟不到就破防了。
因为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叫声,回荡在了整个值班室里。
还特别特别响亮。
言布布:“……”
她真的不想活了!!
下一秒,她就听到了惠熠狡黠带笑的声音:“饿不饿?”
……你这不是废话吗!
她哪里是沉得住气的人,立刻气鼓鼓地放开了手,面红耳赤地看着他:“全世界都知道我饿了!”
他笑意更浓:“是么?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呢。”
言布布的娃娃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摆弄着手上的吊针,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那你得去找五官科看看耳朵了!”
没等她直起半个身子,她就感觉到惠熠忽然倾身朝她靠了过来。
在她讶异的目光中,他伸出手,将她靠着的枕头竖起来放在床头,而后把她打着点滴的手放在了一个相对不会碰到的位置,再轻轻地抱住她的腰背,帮助她在床上坐正了身体。
但等她稳稳地坐起来之后,他却也没有松开手。
他就这么俯低着身子,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惠熠此刻穿着白大褂,身上还带着她最熟悉的医院消毒水味儿,她却忽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其实昨晚熬到半夜三四点的时候,心里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当在海滩边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一场梦,无论是他的拥抱、亲吻还是告白。
当回归到正常生活后,如果发现他真的对她只是玩玩而已,那么她还是要摆正心态,继续当他的好同事。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海滩,身处在他们每天工作的医院里。他却还是像昨天那样,温柔又有力地抱住了她,搞得她都以为自己还停留在昨天。
言布布闭了闭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一阵阵发酸。
她靠在他的肩头,抬起手指,轻轻地攥住了他背上的衣服褶子。
“惠熠。”一室的安静里,她喉头有些发哽地开口道,“我是真的会误会的。”
如果你不是认真的,那就不要再继续对我释放任何会让我心动的信号了。
南瓜马车的钥匙,我也会还给你。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我会还的,哪怕我再不乐意。
见他不说话,她又说:“我是个很贪心的人,我想要的有很多。”
过了片刻,她终于听到他低低开了口:“你有多贪心?”
听到他轻柔的声音,言布布觉得自己的眼前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比你想象的更贪心。”
她听到惠熠低笑了一声。
而后,她就见他松开了自己,抬起那只好看纤长的手,轻轻揉了揉她发红的眼尾:“那真是太好了。”
“因为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全部的贪心。”
第24章 柠檬派 此等用心良苦的情趣。
安静的值班室里。
言布布感受到惠熠的手指温柔地抚着自己的眼角, 忍不住问他:“……什么意思?”
什么叫,想要她全部的贪心?
惠熠看着她, 笑着说:“要不要边喝粥,边听我慢慢讲?”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生怕过会儿房间里又响起奏鸣曲,只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惠熠将桌上粥盒的包装拆开,拿了勺子过来。
言布布想用那只没有打吊针的手去拿勺子,却被惠熠侧着手避让了一下。
“你打着点滴不方便吃。”他这么说着, 已经捧起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轻轻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怔愣了两秒, 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吸了吸鼻子,心里一阵悸动夹杂着酸胀。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上一秒还难受得感到自己要哭出来, 可下一秒又忍不住开心得想笑。
酸酸甜甜,和柠檬的味道一样。
“布布。”他耐心地喂她喝着粥,见她进食后脸上的血色起来了点儿,才放下碗, 低声开口唤她, “抱歉, 昨天晚上我走得太匆忙了, 没有好好交待我想对你说的话, 顾上你的感受。”
“我能理解的。”她听到这话, 眼圈红红地望着他, “人命关天,要是这点事儿都不懂,我也真不配做护士了。”
惠熠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她都被他笑迷糊了:“……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太矛盾, 理智上希望你懂事,但感性上又不希望你那么懂事。”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庞上,“我心底里居然希望你因为我走得匆忙而难过失落,甚至来跟我闹脾气。”
“……谁跟你说我不想闹了?”言布布指了指自己脸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只不过一早上没找到你人,找到后又光顾着和你前女友吵架,吵到一半还晕过去了。”
惠熠被她逗得连拿着勺子的手都在抖。
“你别笑了。”她撅了噘嘴,“我这有好几件事要跟你闹呢。”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一件一件来。”
“要先从哪样开始?”他这时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格外地好脾气,“是按照事件的严重顺序来,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
言布布被他说话的方式吊起了兴趣,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他:“严重顺序的第一顺位是什么?”
“我们的关系。”他说,“以及我真实的过去和想法。”
她点了下头:“那时间顺序的第一顺位呢?”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她的身上点了点:“那就是昨天在海滩边发生的事情了。”
言布布愣了愣。
下一秒,她就看到惠熠忽然将脸庞与她凑得极近,嘴唇几乎都贴到了她的耳垂上。
他热热的呼吸充斥满了她的耳膜,瞬间引起她的阵阵战栗。只不过,这都不如他用性感低哑的嗓音说出的话来得让她无处可逃:“讨伐某只天然小恶魔让我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缺德行径。”-
四合院。
当时俞也说完要陪葛星宜去超市抢大减价后,就在吴瑞等人一脸惊恐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吴瑞等人连多一分钟都待不了、就准时地被他从他屋子里扫地出门,灰头土脸地拎着小黑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她听到动静出来开门,就见他静静地倚在她屋门口。
葛星宜还有些不好意思,攥着手里的环保袋说:“我自己去就行了,真不用麻烦你一块儿。”
却不料,他直接伸手接过了她手指间的环保袋,淡声说:“我提东西。”
所以,当她和他并肩一起穿过马路,往四合院附近最大的超市走过去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身边的人一如往常般,穿着谁看到谁背后就会开始冒汗的黑色长袖长裤,一副睡不醒又冷淡的欠揍模样。
但因为这张脸,走在路上几乎每过一会儿,就会有姑娘一步三回头地追着看他。
甚至还有胆子大的,拖着朋友一块儿上来问他要微信。
俞也的回应非常统一且单调,就一个单字:“不。”
连视线都不往人姑娘脸上瞥一下,就跟看不到面前有人似的。
在这么被迫停下来两次之后,他有些不耐地蹙了下眉,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口罩,想要戴上去。
葛星宜在他身旁,看得既尴尬又好笑,甚至都忘了一开始他说要陪她一起来逛超市时自己的拘谨无措,和他开玩笑道:“早知道是这样,你出院门的时候就该戴上口罩了。”
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他平时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可能就是因为走在路上实在不堪其扰的缘故。
帅哥的烦恼,有谁懂!?
听了她的话,俞也戴口罩的动作却顿住了。
他这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她,忽然将口罩原封不动放回到了衣服口袋里。
然后,他薄唇冲着她一开一合,声色淡冷:“离我近点儿。”
葛星宜不明所以:“嗯?”
他没吭声,却伸出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身侧拉了拉。
她原本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这会儿被他一拉,他们之间就只能塞得下半个人了。
葛星宜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敢情是拿她当挡箭牌使了。
她脾气好,觉得这也没什么,心里想着就当算是他陪她来逛超市自己的谢礼。不然这一路走到超市,不知道要被上来找他搭讪的姑娘耽搁多久,大减价都要赶不上了。
哪知道,某人这么轻轻地扣着她的手腕后,居然不打算撒手了,抬步就往前走。
她只能被迫跟上他的步伐,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确实,之后一路到超市门口时,都再也没有人敢上来问俞也要微信了。他的神色看着都松弛了不少,还带了点儿她没看明白的舒心。
等进了超市,他自然地走到一旁去拿推车。
葛星宜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处依然残留着他手掌心的温度。
有些热,还有些痒。
他俩居然就这么一路牵着手走到了超市。
虽然不是那种十指相扣的牵手,但在外人看来……应该也算是牵着吧?难怪都没人敢上来找他搭讪了。
她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耳根一下子就热了。
因为从家里走过来需要点时间,离大减价开始已经没剩几分钟了。葛星宜看了眼手表,暂时没心思再去细想牵手这件事,朝俞也招了下手,指了指不远处:“在那里。”
俞也推着车跟在了她的身后。
俩人排到了队伍的后方,她看了眼前面的人群,对他说:“保佑我们等会儿还能抢到品质好的蔬菜和肉,你想吃哪些?”
俞也的眼底闪过一丝饶有兴致:“蔬菜都行,肉的话牛肉和鱼肉吧。”
她点了下头:“行,那等会儿你自己看,看到喜欢的就拿,多拿点儿没事的。”
大减价开始之后,他们跟着人群走到了卖场中心。身边的大叔大妈战斗力超群,她被挤得完全顾不上去看身后的俞也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先专注着抢东西。
想着他爱吃牛肉和鱼肉,就先冲着这俩抢。
身边人声鼎沸,大叔大妈的叫骂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但对她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来说,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结果等她差不多抢完了,终于想起可能完全应付不来这种事的俞也。一回头,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她刚想走出蜂拥的人群去找他,就感觉到自己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葛星宜手里抱着蔬菜,手臂里还夹着肉,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于孟恬:“宜宜。”
“甜甜。”她一边奋力地往外挤,一边应声,“怎么啦?”
“啊,没什么大事儿。”孟恬说,“我和川哥本来想过去找你聊天的,敲了门看你不在家。”
“对,我和俞也在逛超市呢。”
那边的孟恬一顿:“也哥也在?”
“是啊!”她快要走到人群边缘的时候,终于看到推着车的俞也靠在不远处一个货架旁,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他陪我一起来抢大减价。”
听了这话,孟恬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也哥……在陪你抢大减价!?”
俞也这时看到她了,迈开大步朝她走过来,伸出手将她手里拿着的、胳膊里夹着的都取了走,一并放到推车里去。
葛星宜跟着他走回推车旁,往推车里扫了一眼,发现他居然抢到了不少东西,甚至挑的还都是品相不错的。
她十分意外地看向这个单薄又消瘦的年轻男人。
讲道理,这人整天宅在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应当是对这种大叔大妈才擅长的项目十分手生的,她根本就没抱希望他能抢到点什么,甚至还有点后怕他有没有被人挤扁。
“你手速还挺快的。”
握着手机,她忍不住夸了俞也一嘴。
俞也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回了句:“毕竟单身快三十年了。”
葛星宜:“……”
这回她倒是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却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热着脸继续去听耳边孟恬的电话:“甜甜?”
那头的孟恬却仿佛被禁音了一样,老半天都没吭声。就在葛星宜以为电话是不是已经被挂断了的时候,江挽川磁性的嗓音从手机里冒了出来:“能让俞也接个电话么?”
她虽然不知道这俩昨天差点要在她家里打起来的、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关系好到能通电话的程度,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俞也,小声说:“江挽川找你。”
俞也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手机贴在耳边。
“我终于可以解释我说你眼熟不是在碰瓷了。”江挽川在那头不徐不缓的,“五年前的十一月,长川双明珠塔慈善晚宴。”
俞也听了这话,眯了眯眼,没作声。
“宜宜应该还不知道吧。”江挽川顿了顿,“你是打算扮猪吃老虎到什么时候?”
俞也低垂眼眸,看着身旁在整理推车里东西的葛星宜,惜字如金:“她不是老虎。”
江挽川笑吟吟的:“确实,你比起猪,倒是更像老虎。”
俞也:“……”
“我们找她其实就是为了要告诉她这件事,但我现在想想,觉得还是由你自己选择合适的时机来亲口告诉她比较好。”江挽川说,“毕竟顶级大富豪不仅愿意屈居在四合院的一间小小屋子里,还都做到陪着一块儿来抢超市大减价了,此等用心良苦的情趣,真是感天动地。”
俞也:“……”
“俞也,别人的闲事我向来不爱管,只是宜宜待甜甜好,又是个好姑娘,我们都不忍看到她受伤害。”江挽川道,“我相信你应该不是为了好玩才做到这种程度的,要是追到了,一定好好对她。”
俞也捏着手机,语气冷得像冰:“那还用得着你说?”
江挽川:“行,俞大富豪,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们慢慢逛。”
“……别叫我这个名。”
俞也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压低嗓子,难得都多蹦了几个字儿,“江挽川,我发现我是真不喜欢你。”
江挽川尾音带笑:“因为同类相斥么?挂了。”
等俞也将电话交还给葛星宜,她收起手机,望着他:“川哥找你聊什么呢?我怎么听到你们在那说什么老虎之类的?”
俞也手握住推车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没好气地说:“他和孟恬在看动物世界。”
葛星宜:“……?”
看动物世界干什么要找你讨论??
难不成有长得像你的动物啊?
第25章 柠檬派 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
“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个词一出来, 言布布的脑袋就爆炸了。
昨天在酒店房间里发生的那些片段,立刻一幕幕地投影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想装看不到都没法子。
甚至,身体也不自觉地回忆起了那些由他教会的新本事,皮肤上又泛起了丝丝的热潮。
眼见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连话都回不上来。逗人的那个似乎很是满意,用手指轻捻了下她鲜红欲滴的耳垂,低声说:“这个颜色, 有点儿熟悉。”
“好像昨天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几次。”
言布布倒抽了一口气。
他又慢吞吞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后方:“还有,我这后脖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痛,等会儿还得麻烦言护士帮忙看看。”
她直觉不妙, 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怎么痛了?”
“我想想。”他嗓音含笑,“好像是……被哪只磨人的小猫给咬了。”
轰的一声。
昨天在淋浴间里的最后那一幕顿时在她的脑海中被放到了最大,所有的细节都被一览无遗。
光是想想, 都快要害羞到窒息了。
言布布憋了两秒,没忍住,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惠、熠。”
他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到底是我闹你,还是你整我?”她又气又羞, “怎么感觉立场都反了呢?”
“抱歉抱歉。”他抚了抚她的脑袋, “我立刻端正态度。”
“不过, 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话音一转, 眸色更温柔了些, “对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总有点儿忍不住想逗着玩。”
言布布听得心一跳, 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惠熠望着她,这时正了色, 认认真真地对她说:“对不起,因为该说的话没及时说全。害你昨晚胡思乱想没睡好觉,早上又因为低血糖晕过去,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昨天他送完她转头去医院的路上,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因为即便她强忍住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在他离开前,她那个既不安又不舍的眼神。
她分明是不想让他走的,或者说,她还没有接收到来自于他的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在走之前,无论如何,应当给她一个明确的交待。
清晨他忙完手术后好不容易得了空出来,本想着可以等她来上班的时候当面对她说昨晚没说完的话,却又被袁菁半路截了胡。
“言布布,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其实比起你,我更害怕失去你对我的喜欢。”
她愣了愣,目光里带着丝不可置信。
“昨晚在酒店房间,我理应在碰你之前,把话说个明白透彻,再把选择权交给你。”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下,“至少也该等得到了你的首肯我再继续往下,但我没能忍住。”
她听迷糊了:“你没忍住……么?”
这不是只打了个最浅的擦边球,根本没做到最后吗?
他敛了下眼眸:“要是我真足够坚定,就连碰都不该碰你。”
原本他只是想用亲吻对她做个试探,看看她的态度。如果发现她稍有动摇,便能立刻点到即止,那样也无伤大雅。
但谁知这一试探,便不可收拾。
她依然一头雾水:“为什么不能碰,也不能做到最后?”
惠熠:“我想给你留有余地和退路。”
“我为什么需要余地和退路?”
“因为我担心你最后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喜欢上我。”
“我为什么会后悔喜欢上你呢?”
惠熠沉默片刻:“因为我担心你无法接受我真实的全部。”
她听得瞠目结舌,在那闷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开始理解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就在她还未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他又低低开了口:“言布布,从前我在感情上并不优柔寡断,也并不害怕豪赌。”
“无法接受便无法接受罢,好聚好散便是。”
“你如今看到的这一面,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俞也一向话少,听到他给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回答,葛星宜索性也不再追问了。
两个大帅哥专程通电话聊动物世界什么的,她反正是不相信的。
那就肯定是什么她不能听的内容了。
两人往收银台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后,俞也忽然折了个弯,笔直往冰柜的方向而去。
他个子高,走得快,她几步小跑才能跟上。
等她追上他的脚步,就发现他已经停在了奶制品冰柜前,从里面挑了一些牛奶和酸奶出来。
她从后凑了个脑袋过去,看得清楚,他挑的这些牛奶和酸奶,都是目前市面上口味最好的,也是相对来说价格最贵的。
虽然很爱喝奶制品,但她平时买回家的,都是些价廉物美的品牌。
这些贵的,她哪怕再想喝,也会忍一忍,安慰自己什么牌子喝起来都一样。
“我记得你喜欢芒果味?”俞也这时又拿起了一罐酸奶,侧过头看向她。
她点了点头。
他二话不说,直接放了六罐芒果味的酸奶进推车。
看挑得差不多了,他又去旁边拿他最爱喝的可乐。
葛星宜跟在他后面,低下头看了眼推车里那些堆起来的牛奶和酸奶,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总价。
好在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给高利贷公司还债,每个月只需按照房租抵扣的方案给俞也还一笔钱,对她来说已是减轻了不少压力。
从今往后他每天都要来她家吃饭,作为她一定意义上的恩人,她用好吃好喝的招待他,那也是相当说得过去的。
超预算就超了罢。
顶多她以后再省着点钱花,中午不去外头吃饭,自己做了饭带去律所也不是不行。
肯定得先让他每天吃得开心高兴。
等俩人走到自助收银台,俞也将推车里的东西一样样地取出来扫码。扫到一半的时候,葛星宜已经拿出手机准备等着付款了。
“对了。”俞也这时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目淡声对她说,“我有样东西忘记买了。”
“什么?”
俞也墨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毛巾。”
她不疑有他:“那我去帮你拿吧,你在这稍等我一会儿。”
葛星宜属实是没想到毛巾的货架竟然在整个超市的最里面,她绕过了大半个超市,走了好久,才走到毛巾的货架旁。
毛巾的种类有不少,颜色款式也各不相同。她刚才走得急,都忘记问俞也想要什么样子的了,于是发了个微信给他。
没出一会儿,他的消息就回过来了:“都行。”
葛星宜很无语地打字:“……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俞也:“你挑。”
她挑。
葛星宜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
细细一想,她好像从来没给男人挑过毛巾之类的家居用品。这种事,无论怎么想,一般都只会去麻烦亲近之人帮忙吧。
因为惦记着要回去结账,她虽然几度纠结,到最后还是一咬牙,拿了一条颜色干净清爽、质量又比较好的毛巾。
谁知,等她一路小跑折返回自助收银台,就发现原本应该站在原地等着她来结账的俞也已经站到了超市的外面。
葛星宜急了,买下毛巾后,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不等我来结账。”
俞也淡定自若:“后面有人在催。”
“账单呢?”
“扔了。”
“总价多少?”
“不记得了。”
“……”
大哥,你大概才刚结完账连五分钟都不到吧?
葛星宜到了此时此刻,终于大概有些明白他刚刚为什么突然会说要她去帮忙拿毛巾了。
他应该压根就不需要毛巾,只是知道毛巾的货架在超市的最里面,想要把她支开时间长一点,可以让他安安心心地把账给结了。
她感到心中一阵说不上来的甜暖夹杂着酸胀,这时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轻声说:“这个不能算你的。”
“为什么不能?”他看着她,将手里拎着的环保袋朝上提了提,“这些最后都是进我的肚子,不算我的算谁的?”
她原本一脸严肃,差点被他的冷言冷语逗破功:“……你哪吃得了那么多?”
“我能。”他这么说着,已经准备往外走,“你得看紧你的酸奶。”
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如往常般冷冷淡淡的,但听在耳里,却让人感到比平日里多了不少温度。
葛星宜甚至还从里面,听出了一股浅显的亲昵感。
算了,她心想。
要是她再提转账,他肯定又会找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给她挡回来。还是等月底给他转债务款的时候,她再悄悄地把这些食材费也都补上,多转一些过去好了。
思及此,她忍下了就没停下过快速跳动的心跳,想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你拎太多了,很重,分给我几个吧。”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加起来的重量绝对不轻。
俞也让了下手,低垂眼眸看她:“帮我个忙。”
“什么?”
“我口渴。”
葛星宜一怔,连忙从他左手拎着的装饮品的袋子里抓了一瓶可乐出来,替他拧开。
“给我吧。”
她刚想把他一只手上拎着的东西接过来,可以让他有手腾出来喝可乐,就见他忽然低下头,朝她靠了过来。
超市出口的附近人来人往,在各种惊羡的视线朝她投射过来的同时,他就这么凑到她手里拿着的可乐瓶口,就着她的手去喝。
年轻男人的肤色瓷白,低垂眼帘喝东西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长长的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以及他挺拔的鼻梁。
葛星宜看得一阵心头鹿撞。
她喉头轻咽了一下,觉得自己居然有些口干舌燥。
俞也喝了一口后,她小心地将可乐瓶往他的方向倾了倾,确保他能喝到,但又不会倾洒出来。
又顾念到他的身高,举着瓶子向上抬了抬,让他不需要弯腰弯得太厉害。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在给小动物投食。
葛星宜摇了摇头,将先前他说的那个“动物世界”努力从脑袋里晃走。
俞也敛了下眼眸里的笑意,就这么喝了好几口,才轻轻让开脸:“谢谢。”
她将可乐瓶盖盖回去,拧紧放回到袋子里,又拿了另一瓶乌龙茶打开,自己灌下去几口。
突然觉得,自己同意他陪着一块儿来逛超市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清爽冰凉的乌龙茶流淌进喉咙里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总感觉两个人来一趟,比她平时一个人来都要累——心跳得太慌太快,心累。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还没算完。
两人并肩走出超市的时候,葛星宜将乌龙茶放回袋子里,想要顺手接过他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
她本以为他会像先前那样不让,却没想到,他还当真松了手,将一个相对比较轻的袋子递给了她。
“等等。”
她接过袋子就往前走,却不料某人却将脚步停住了。
葛星宜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他。
俞也静静地注视着她:“漏了一个。”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再看了一眼他拎着的俩,满脑门问号:“三个袋子,没少啊。”
此刻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整个陆京艳阳高照,在他们彼此身上都投下了暖暖的光晕。
周围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都仿佛被按了静止,只有他们两个人所处之地才是鲜活的。
俞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慢步上前。
他将左手拎着的那个袋子并到了自己的右手,而后用腾出来的左手扣住了她空落落的那只手。
这一次,不再只是手腕上的轻微触碰。
而是真正的十指相扣。
葛星宜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动了动。
在她微颤的目光中,他薄唇轻吐:“漏了这个。”
第26章 柠檬派 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普安医院, 值班室。
“我昨天的心理活动是,怕我一旦说出口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日后等你了解到更多的我,觉得害怕后悔,便将你置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望着她,目光幽深,“但后来去医院的路上细想了下,其实真正害怕被你抛弃的人是我才对, 这些便也都成了我后退的借口。”
因为从来都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才会想得如此之多。
反而显得行事碍手碍脚,没头没尾, 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章法和从容。
因为怕最后求来的结果是拒绝,所以干脆对所作所为不置一词。
见她光看着自己不说话,他笑了笑:“你有话直说。”
言布布叹了口气:“从我的视角, 我哪想得到那么多,只会觉得你是在养鱼。”
惠熠沉默片刻:“我猜沈慷应该在普安传播了不少关于我的不实传闻。”
她一噎。
他心中了然:“传闻说了我些什么?”
言布布将“奇怪的癖好”、“从小喜好年上姐姐”、“情感早熟情史丰富”都一一如实交代了。
惠熠全数听完,一脸的一言难尽。
她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请当事人验证一下真伪?”
“第一, 在行为上, 我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会伤及到你, 只是有一些可能在别人看来较为独特的爱好。”他十分坦诚, “你看到的冲浪和摩托车算是其中的一部分, 其他的都在我家那个上锁的房间里, 随时欢迎你去查证。”
“所以那个上锁的房间……”
“不是小黑屋。”他特意补充, “小黄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小黑屋。”
言布布吐了吐舌头:“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个房间上锁?”
惠熠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在搬到四合院来之前,我爸妈有次趁我在医院值班突然杀到我当时住的地方, 结果被那个房间里摆着的东西吓了个半死。”
事后等他回到家,二老把他当头一顿痛批。要不是他拼死阻拦,估计二老都想把那个房间里的东西给一把火全烧了。
“二老的总结发言是,我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在捣鼓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不把心术用在给他们找个好儿媳妇回家上。”
他提及那天发生的事,就显得十分心累,“自那之后只要我不在家,我都习惯性将房间上锁了。就算四合院离二老住的地方挺远,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越是这么说,她就越是对那个房间充满好奇,恨不得现在就从床上蹦起来冲去倒座房一探究竟。
惠熠感受到了她的跃跃欲试,对她说:“你以后想看随时都能看。”
她听了这话,也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不怕我看了之后和你分道扬镳?”
他沉吟片刻,忽然抬起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似真似假地说:“那你可能就会被关在那间小黑屋里,永远都出不来了。”
她冲他眨了眨眼:“惠医生,你连情感史都还没说清楚,就想拐卖良家少女。”
“真想听?”
“想。”
“不吃醋?”
“吃醋也想听。”
他勾了下唇:“首先需要澄清的一点是,我并不是因为喜好这一口特意去找的年上女朋友,而是我交往过的女孩子都恰巧比我年纪大一些。昨天说之前拒绝了我的纹身师是因为她年纪比我小,那是为了要给你告白做的铺垫。”
“我一共只交往过两任女朋友,其中一位就是你早上看到的袁菁,她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另外一位则是我念硕士时的学姐,年龄差都在三岁。”
“……比你大十多岁的老师?”
“假。”
“比你大八九岁的职场精英姐姐?”
“假。”
“那你为什么会和她们分手呢?”
看早上袁菁同他相处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和他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反倒更像还是朋友关系。以袁菁对她敌视的态度,她甚至感觉袁菁依然对他心存好感。
惠熠说:“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们。”
“而且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有闲暇时间,好像也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他说,“我的那些喜好,我略一试探,就知道她们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勉强她们去接受,索性不提。”
对一个人产生Crush的情感,其实并不难。
但上头之后开始日渐相处,才能知晓是否真正能够契合长久。
他同袁菁与另一个女孩子交往期间都别无二心,但或许他对她们的心动都没有到达他的沸点,所以当发现相处时争执变多,便及时喊停止损。
“我和她们交往的时间都不长,分别是两三个月左右。”他说,“交往之后了解得深了,越发觉得可能做朋友更好。而且女孩子到了一定岁数,身边会有各种各样的催婚压力,耽搁不起。”
“所以和袁菁分手之后,我就一直独身到现在快三年了。经过这两段恋爱,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一个人生活的状态,并不适合和人建立起亲密的情感关系。”
“我没有信心别人可以接受我的全部,无论是我的工作状态还是我的个人喜好。同样的,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给自己伴侣她真正想要的陪伴。”
他最后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她竟从他的眉眼里看出了一丝浅浅的低落。
聊得深了,便能够更清晰全面地去了解一个人。
此时此刻,言布布忽然发现,自己看到了那个平时藏在稳重又无所不能的惠医生的白大褂下,他最真实的想法和内心。
看到了这些,竟让她反而感到安心踏实。
他不再是一个好像离她很遥远又耀眼夺目得不可触摸的人,真实的他,有软肋、有犹疑、有缺点、也有他的烦恼。
惠熠这时望着她,目光真挚又专注:“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全部了,无论你产生什么样的想法,我都可以接受。”
言布布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朝他伸出了没有在打点滴的那只手。
“你过来点儿。”她低声叫他,“抱抱。”
他愣了一下,下一刻,他眸光微动,朝她伸出了手。
两人一瞬间贴得极近,她用一只手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背脊,靠在他的耳边说:“谢谢你愿意将这些私事都讲给我听,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想和我建立亲密关系吗?”
他几乎毫无停顿:“非常想。”
“那就行了。”她这时松开抱着他的手,冲着他咧开了嘴,“惠熠,你听好了啊。”
“我言布布,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惠熠注视着她娃娃脸上明亮的笑容,喉结轻滚:“我担心我会做得不好。”
那样的话,搞不好到最后就会失去你。
“恋爱本就是一门学问,比起你来我更像是只菜鸟,我们一块儿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学不就好了?”她神情洒脱,“先想着不好的结果,那岂不是做什么都没精打采?”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算会伤心难过,也能坦然面对种种结果。因此即便我们尝试了之后觉得不合适,最后也可以再好好地道别嘛。”
“所以呢,我不想因为那个可能不好的结果,就放弃开始的机会。这一点,我真的做不到。”
“还有,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反悔啦!”
见他没吭声,她又说,“你看,我和你都在医院体系,你的生物钟我比谁都了解,不会责备你忙的。至于你那些特别的爱好,说不定我接触了之后也都会慢慢跟着喜欢上呢?”
“我觉得我应该还挺有潜力的。”她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不然,你昨天也不会冒险把我带去海边吧?”
惠熠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定定地看了她好久。
半晌,他再次伸出手,将她重新揽进怀中,偏过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侧脸。
“言布布。”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黯哑,“谢谢你愿意选择我。”
他以前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什么命定之人的说法,总觉得那是一种极其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太美好太幸运,便显得不太真实。
但现在,他的想法却忽然开始动摇了。
当他看到她面对他时坚定又明亮的眼神,他就觉得,这个姑娘的内心,可能比她自己想象的,都要更坚强强大。
或许,她最后真的就是那个可以让他从一个人的状态彻底脱离出来、这世界上最最适合他的另一半。
静静拥抱了片刻,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露出了以往敞亮不拘的笑容:“女朋友,未来的日子,请多指教。”
她笑了笑,也郑重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请多指教。”-
盛夏炎炎。
从超市回四合院的路上,葛星宜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挂着千斤之重。
但其实她手里提着的那袋东西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重的那些全都在俞也的手里,可她却还是觉得走不动路。
原因无他。
她每走几步,总会忍不住去看自己和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他虽然看着单薄,但力气却不小,那两只装着重东西的袋子都挂在他的一只手上,他却拎得毫不费劲儿。
甚至还能匀了力气出来,去认真地牵她。
男人的手掌干燥清爽,在这样日光照射的天气下走了许久也没有出一点手汗,牵起来还让人感到柔软又舒服。
遇到一个红灯在路口停下之后,她再次盯着他们俩紧扣的手掌看了又看。
这……怎么看都不太合理吧?
如果说她现在生病了或者头晕走不动路,他这么牵着她带着她走,倒也说得过去。但事实上,她身体没有一点问题,根本用不着他来引路。
要说他是拿她当防姑娘上来搭讪的挡箭牌,他也大可以用他来时路上牵她手腕的方法,没有必要做到这种情侣之间才会做的程度。
想了半天,她还是实在找不出任何合理的借口,能够解释他要这样和她牵手的原因。
可分明是那么不合理的事,她闷声观察加感受了老半天,竟还真没觉得哪里不适,也更没有想着要挣脱他的手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她内心深处居然还觉得,挺开心的?
闹到最后,葛星宜反而有点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因为太专注于他们俩牵着的手,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一路上自己收获了多少羡慕的注目礼。
等终于到了四合院,俞也推开大门,牵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
走到正厢房门口时,葛星宜想去拿放在裤子口袋里的钥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手能拿。
“……那个。”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轻晃了晃他依然紧扣着她的手,“我要拿钥匙了。”
俞也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葛星宜刚吁了口气,拿出钥匙想开门,就感觉自己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被他从后接了过去。
她一脸疑惑地回过头,就看到他把那只袋子也并进了自己提着东西的那只手上,而后再次用空着的那只手,扣住了她没拿钥匙的那只手。
葛星宜:“……”
她一瞬间既别扭又害羞,用钥匙开了门后,下意识就想往屋里钻。
却被俞也轻捏住手往后拽了一下,怼在原地,动弹不得。
“葛星宜。”
她被拽回原地的同时,仓惶之间回过头,正好落进他专注深邃的目光里。
日光下,他的眼里仿佛有细碎星光。
“更正一下。”他薄唇轻启,“我昨天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不只是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男朋友。”
“而是,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第27章 草莓糖 当一辈子昏君。
等惠熠陪着言布布在值班室里喝完粥, 挂完了水,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她说:“你今天就不要工作了,我已经和主任打过招呼,让你直接回家休息。”
虽然说她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没睡好加没吃东西才会累晕过去,但还是要好好补个觉,调整休息一天才好继续工作。
毕竟护士的活儿不好干, 得全神贯注又辛苦劳累,身体底子得打好。
“我哪有那么虚弱,现在已经满血复活了!”她抬了抬自己的手, 做了个大力士状的动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现在再收进来十个病人, 我也能搞得定。”
惠熠一开始在旁边光听着没出声。
等她话音落下,他却忽然微微低下了头。
在她还措手不及的时候,他已经凑到了她的脸庞边,轻咬住了她的唇。
言布布一怔, 整张脸登时涨得通红。
惠熠就这么轻柔地吮了几下她的唇, 退开一些, 嗓音低哑地问:“那现在呢?”
她眼睫颤动, 连话都说不出口。
他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她认真回答, 拉了她的手过来, 扣在自己的手心里揉了揉, 再次偏头吻了过去。
这一次,他并非是浅尝辄止,而是彻底探了舌头抵进去, 还加了点力道。
有可能是因为刚才把话都说明白了,也定义了新的身份。惠熠吻起她来比昨天更多了几分无所顾忌,还把原本多少藏着掖着的那点心思全都释放了出来。
于是更让她觉着心头如小鹿乱撞。
就在言布布感觉自己好像都要再次晕过去的时候,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惠熠缓和了下呼吸,将眼底一簇簇燃起来的热逼退回去,意味深长地问:“还想继续回去工作么?”
她看了他一眼,感觉他整张脸上都写着——你要是说今天还要继续工作,我就把你亲到你说不去为止。
“……我回家了。”
言布布揉了下自己红通通的耳根,从旁边抓起了包,低低嘟囔了一句,“再下去怕是又要躺下来挂水了。”
虽然她还挺想跟他继续这么耳鬓厮磨下去,但现在毕竟是上班时间,他已经为了她,在这耽搁了许久了。
她晕过去之前还在那说袁菁耽误他工作,到了她自己这儿,倒是成双标了。
他眼带笑意地跟着她一块儿往值班室门口走,可刚走到门边上,她又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怎么了?”惠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言布布回过脸,语气紧绷,“郭扬说,我们之前在电梯间发生的那些,都被沈医生他们给看到了?”
惠熠听到她的问话,心中了然她的意思,轻点了下头。
她还不死心:“看到了多少?”
“我想想,应该看到得不多吧。”惠熠故意拖腔拿调,“从你和袁菁对话开始,他们好像就站在你后头了。”
“……”
“到你忽然晕过去,我跑过去把你从地上抱起来。”
“再到我把你抱到值班室,给你看诊打点滴。”
“后来把你安置下后,我去跟主任谈话,他们也都跟在我后面,还听到主任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言布布快要死了:“……你怎么说的?”
他狡黠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我说我在追你,你还没同意。”
……这下好了。
她敢保证,从她踏出这扇值班室的门的那一刻,她一定是整个普安单身姑娘们的公敌和眼中钉。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害怕和他的关系被曝光,只是觉得现在可能为时尚早。想着是不是等关系稳定了、甚至有要进一步的计划时,再从长计议看看怎么告知大家会更好。
哪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言布布揉了揉太阳穴:“你就不能先打个圆场,说我们俩是因为碰巧租在一个院子里,所以走得比别人近么?”
“你要我撒谎?”惠熠佯装讶异,“言布布,你想和我搞地下恋啊?”
她一看他的眼神发现不对,赶紧往门后缩:“也不是那个意思……”
“没想到,我居然那么上不了台面,要做你永远见不得光的恋人。”他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门上,再次低头靠近她的唇,语气愈发似真似假地幽深,“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给你留情面了。”
于是,这个不留情面,又持续了片刻。
到最后,言布布软着腿,红着眼睛朝他连连求饶:“算了算了,大家知道就知道了,我现在无所畏惧!”
惠熠舔了下自己的唇,语气轻飘飘的:“都怪我没跟你商量后擅自说出来。”
她快哭了:“我这不都是因为担心主任和其他同事有想法,怕被喜欢你的姑娘们撕碎,影响我们俩在医院里一块儿工作吗?你这么好,我当然恨不得跟全世界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可能是她后面那半句话取悦到了他,他这时终于没再去咬她已经变得艳红的嘴唇,转而亲了亲她的额头,哑声说:“有我在,没人能为难你。”
“主任和其他同事的想法,你也不用担心。”他的语气终于认真了起来,“大家的态度都很开明,只要不影响工作,恋爱自由。沈慷想去当大喇叭,那就让他去当罢,也正好省得我再去想个合理的契机告诉大家这个喜讯。”
“况且,咱们普安内部消化的也不在少数,主任自己的太太就是咱们前护士长。”他笑意更浓,“咱们这一段,指不定是多么好的佳话。”
他这么一说,她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见她神色里没了刚才的惊慌失措,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先前袁菁说的话,希望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可能还对我留有余情,才会这么出口伤人。我之前想着毕竟是女孩子,没有做得太绝,但今天之后,我的态度就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
他提出分手之后,这三年里袁菁确实一直还抱着想要跟他和好的心思。微信里发过来数不清的消息和邀约,他一概都没有回复。
但她爷爷毕竟是条人命,他作为医生,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所以把人救回来之后,他也仁至义尽地给予了袁菁作为病人家属的安慰。
却没想到,言布布出现后,袁菁将之前积攒的那股求而不得的怨气,一股脑地撒向了她。
“因为她欺负到你头上,动到了我的底线。”
言布布晕过去之后,袁菁也吓坏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但他的态度没有因此有半分缓和,抱着言布布离开之前,他严肃地告诉袁菁,她爷爷的手术虽然是由他主刀的,但之后所有后续的跟进他都会交接给其他医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袁菁还想挽回,说自己之后会向言布布道歉,也愿意出医药费,希望他不要太过绝情。
“原本一直把你留在微信里没有删,是觉得交往期间和平敞亮,谁都没有对不起谁。”他最后是这么对袁菁说的,“但如果我的仁慈成为了你能够肆意伤害我喜欢的女孩子的刀柄,那很抱歉,从此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听完了这些她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言布布轻轻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轻描淡写:“嗯,我知道了。”
惠熠蹙了蹙眉,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我不是她的谁,不能替她道歉。但那些话,让我听得非常不舒服。”
“我都没有不舒服,你不舒服干啥?”她摊了摊手,“情敌说的话,我哪能当真听去耳里?我才没那么傻呢。”
“其实她看到我气成这样,反而让我还挺有成就感的。毕竟她得不到的男人,现在可是我的男朋友,还喜欢我这、一、卦喜欢得要命。”
听到她格外咬重了那几个他原本以为她没有记得那么清楚的袁菁指责她时用的字眼儿,惠熠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冷不丁道:“我发现,你的真实内在,越来越超出我的想象了。”
言布布吐了吐舌头。
“不过,我觉得你还要感谢一下我的铁子魏然同学。我向她讨要恋爱建议的时候,她说的一些话,每每都让我觉得越想越醍醐灌顶。”
“准备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她?”
“应该快了,院子里一旦有人走,她就会立马搬进来。”
“好。”惠熠也笑了,“到时我一定当面好好感谢她给我女朋友吹耳旁风。”-
和言布布在院子里八卦完四合院里藏着一位惊天动地的大富豪之后,言布布去了医院,江挽川则带着孟恬回屋,和她一块儿吃了个早饭。
小叶来跟江挽川做交接来得十分准时,但到了之后敲过东厢房的门,也不进屋,就乖乖地驻守在门外玩手机。
孟恬想过去给她开门,却被江挽川抬手拦了一下:“是小叶她自己不想进来,随她去。”
她愣了下:“为什么?”
他将碗放进流理台的水池,语中带笑:“应该是怕打扰到我们。”
一听这话,孟恬一下子回想起了之前有几次他们碰面的时候,江挽川一看到她,就不管不顾地要将她往沙发或者床上摁,被忘了拿东西回来取的小叶撞见过正着好几次他们亲热的场面。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这么一个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老干部,一碰上她,就像从来没接近过女色的毛头小子,满腔热血,冲动上头。
“小叶和亮哥……”孟恬红着脸咬了下唇,用手指戳了戳他精壮的窄腰,“有没有吐槽过你啊?”
“那自然是家常便饭。”
他洗着碗,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同她说,“他们说我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是个纯纯的恋爱脑,根本就不能用平时对待我的态度和方式去沟通,只能等你离开了之后才和我谈正事。”
她听了这话,既害羞又高兴,从身后楼抱住他的腰身,把脑袋从他的胳膊肘弯儿里探出来:“我这么影响你是不是不太好啊?感觉有点……昏君不早朝?”
他微低下头,顺势亲了亲她挺翘的鼻尖,温柔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愿意当一辈子昏君。”
俩人甜甜蜜蜜地在厨房一块儿洗完了碗后,江挽川拉着她到客厅,细细叮嘱她道:“午饭前会有专门联络过的师傅过来修窗户,之后小叶会给你安排午饭和晚饭,你同她一块儿吃,保安也都会一直在屋子旁边保护你们。”
她点了点头。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时候。”
“好。”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拉着她的手走到玄关:“等我,我一拍完戏就立刻回来。你好好休息,赶稿的事儿不着急。”
“你就放心去吧。”她笑眯眯地摇了摇他的手,“我一定在这乖乖等着昏君回来。”
江挽川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不言不语地将她揽进怀中,又流连点点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之前说好要带你去的私汤温泉,可能要稍微往后推一段时间了。”他的目光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细细碎光,“等我安排好工作,我们安安心心地去。”
孟恬乖乖巧巧:“那个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
他手握着门把,似笑非笑地靠近她的耳边,“毕竟我们好像从来没试过在温泉,嗯?”
第28章 草莓糖 我能先试用上岗么?
正午的日光分外地有些晒。
葛星宜一动不动地杵在自己的屋前, 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刺目的烈日阳光,满心满眼都被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男人所占据。
而罪魁祸首说完那句惊天动地的“我想当你的男朋友”之后, 居然就没再开过口。
他单手提着三个沉重的购物袋,一手牵着她的手,整个人完全没有一点儿焦急和不耐,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着她的反馈。
不知过了多久。
她忽然注意到俞也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有一颗汗珠正在慢慢地沿着他白皙的皮肤边缘往下滚。
那颗细小的水珠,一下子就将她出离的神魂给拉了回来。
一个这么这么怕冷的人, 居然都会出汗了!
她无意间动了下手,发现他扣着自己的手心,也比之前稍微潮了那么些许。
看来是真的在屋外给站热了。
“……先进屋。”
葛星宜咬了下唇, 终于打破沉默,用被他扣着的那只手的指尖轻轻地敲了下他的手背,“进屋再说, 外面真太热了。”
他没吭声,却听话地迈开步子,跟着她走进玄关。
屋子里还残留着之前空调留下的丝丝冷气儿,多少要比外面阴凉些。等他走进来后, 她将门关上, 而后摇晃了下他依然紧扣着她的手。
“俞也。”她叹了口气, “你一直这么牵着我, 我什么事都不好做了。”
他目光动了动, 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让我来做就行。”
她无奈又好笑, 话音里都不禁带上了丝安抚的意味:“你放开手我又不会逃, 就在这,哪儿都不会去。”
听了这话,他沉默两秒, 终于是松了她的手。
葛星宜总算得空能将钥匙放进玄关上的小抽屉里,而后她穿上拖鞋,快步走进了客厅。
他这时跟着弯腰换鞋,等他刚拎着购物袋踩进客厅,就感觉到有纸巾温柔地从他的额头上拂过。
低低一垂眸,他便看到她手里拿着从客厅餐桌上摆的纸巾盒里抽出来的纸巾。
看到她的动作,俞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人生得高,葛星宜得微微踮起脚才能行得更方便。她仔仔细细地用纸巾替他把额头和脸颊边上的汗擦干净,温声对他说:“刚好买了毛巾,你先去浴室用冷水洗把脸,会舒服很多。”
俞也一动不动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轻点了点头。
她将最后帮他买的那条毛巾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而后拎了其中一个袋子走进厨房。
却没想到,她刚将牛奶和酸奶那些放进冰箱上层,一合门,就看到某人拎了另外两个袋子也走了进来。
她疑惑地看着他:“擦完脸了?”
他“嗯”了一声。
这动作也太快了点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要去接他手上的袋子。
俞也轻轻让了下:“我知道这些东西要放在哪里。”
葛星宜:“……?”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共不就来我家来了两回么?昨天一回,今天早上勉强算一回,而且都没在厨房里久呆。
可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着某人熟门熟路地将在超市里购置的那些鱼虾肉菜、厨房用品依次摆进她平时会放的那些位置,精准得一塌糊涂,连半点儿错都没出。
她都给看蒙了,甚至怀疑地度量着这家里的主人究竟是自己还是他。
等俞也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完之后,他将三个空空如也的购物袋整齐地叠好,放进一旁的储物架上,顺便在流理台边洗了个手。
听着耳旁的水流声,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要放在哪里?”
嘉
“昨天来的时候看你拿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关上水龙头,取了她喝水用的杯子,将她出超市时喝了一半的乌龙茶打开倒了进去。
……看过一遍就已经全记住了!?
葛星宜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流畅的动作,直到他一手拿起她的杯子,另一只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下一秒,居然自然地就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俞也的眼底几不可见地闪过了一丝笑意,而后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到了客厅的沙发边。
在沙发上坐下后,她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喝了口,迟来一拍的反射弧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对啊。
她怎么就那么自然地开始和他牵手了!?
于是,这口刚喝进她喉咙口的乌龙茶,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当中,差点儿没把她给活活呛死。
葛星宜被呛得憋红了脸,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俞也第一时间就抬手开始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她整个人缓和下来,才将手松开。
而在整个过程中,他们扣着的那只手都没有分开过。
手心和后背上都残余着他的温度,葛星宜从脖子到耳根依然有点泛着红,她放下水杯,看了一眼他们紧扣着的手,试着挣了挣。
好家伙,某人的手跟铁钳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手心里涂了胶水呢。
“俞也。”她这时晃了下他们扣着的手,语气有些一言难尽,“你知道,只有恋人之间这样牵手才会比较合适吗?”
俞也:“知道。”
葛星宜没话了。
毕竟他刚才的确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自己想要当她的男朋友,所以一切举动都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也完全能够解释得通。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当她的男朋友呢?
沉吟片刻,她有些挫败地捂了捂额头:“你以前……真的从没谈过恋爱?”
俞某人十分干脆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
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她隐约感觉出来的他的家庭背景以及经济实力,他都绝对不应该是个母胎单身的主。
如果非要安个合理的解释,她觉得应该就是他太挑,或者他的生活方式太奇特女孩子了解后接受不了。
不料,俞也却给出了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阴差阳错,一直没能有机会靠近我喜欢的女孩子。”
她一怔:“……你喜欢的女孩子?”
“嗯。”
谁???
她刚想把这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在她瞪圆了眼睛的那一刻,俞也直言不讳道:“你。”
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你。
葛星宜的大脑完全当机了。
虽然他想当她男朋友的原因是因为喜欢她,这个点并不奇怪,但关键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在她的视角里,他们俩才堪堪认识多久啊?甚至在昨天和今天之前都没怎么说过话。
似乎是见她实在苦恼,他终于再次舍得开了金口:“葛星宜,我不是从来到四合院开始喜欢你的。”
她还是处在震惊之中,几乎是完全机械地在回应:“……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也毫无停顿:“十四年前。”
“……”
葛星宜人没了。
她这一辈子都没那么震惊过——一个刚来租她房子没几天的“吸血鬼”大帅哥替她还债、对她告白,最后还告诉她,自己喜欢了她整整十四年。
这踏马换谁谁不傻???
客厅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葛星宜知道自己长得确实还行,脾气也温和好相处,这么些年的确有些男孩子追求过她,但她自认绝对没好到能让这等姿色的帅哥迷恋她整整十四年的程度。
况且,在她的记忆中,这位帅哥此前根本就没出现过。
他不会是被下了降头吧?要不要带他去找惠熠安排医生看看脑子?
葛星宜想破脑袋也没能想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倒是把自己的头都给想疼了。
到最后,她虚弱地开了口:“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俞也格外斩钉截铁:“不是。”
“……”
她咬了咬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在发愣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俞也淡冷磁性的声色在耳边响起:“你讨厌我么?”
她过了片刻,摇了摇头。
“反感我碰你么?”
“……不反感。”
“那你对我有好感么?”
“……”
三个问句,每句都是直球,连个弯儿都不打。
葛星宜越听耳根越热,听到最后那个问题时,她憋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说出个“有”来。
她毕竟脸皮薄,就算被戳中了心思,也不可能像他这样打个直球回去。
虽然她现在的心情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经历过这辈子唯一一次失败的恋爱后,她闭上心门拒绝了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竖起了高高的心墙,却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一无所知、浑身谜团的男人动了心。
甚至,是那种怦然心动到比所谓的初恋时强烈数百倍的程度。
而且,她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笃定——面前的人绝对不会欺骗她,也不会伤害她。
所以,憋到最后,她在他炙热的注视下,终于细弱蚊呐地回了句:“……我没把你的手甩开。”
俞也听完这话,沉默片刻,脸庞上渐渐染上了丝浅显的暖意。
她看得真切,顿时心跳得更快了。
“宜宜。”
他这时喉结轻滚,脸庞朝她凑近了些,低声问她,“请问,我能先试用上岗么?”
试用上岗。
先试着当你的男朋友一段时间,经过考察后,择日转正。
她眼睫颤动,咬了咬唇,心跳已然完全乱了。
“如果试过之后你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提出让我离开这里,我一定不会再纠缠你让你困扰。”他说到这儿,语调一转,“但如果你愿意,我想即刻上岗。”
最开始他来到这里,发现她完全把自己忘了之后,其实是打算慢慢来的。她性子本就慢热,他怕自己的直接了当会吓到她。
但后来暴雨天去接她以及帮她还债的事情让他发现,他的自控力和自律,在她这里根本就行不通。
见她一面,就想要见她更多面,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和她说过一句话,就想要说更多句,想一直听到她的声音;触碰了分毫,就想要触碰她的全部。
比起喜欢,更像是已经到了对她上瘾的地步。
因此,当发现她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近时,他选择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意图。因为他发现自己哪怕多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他毕竟已经等了那么那么多年。
现在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只想伸手将她紧紧地握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葛星宜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的眼眸里一下子迸发出了极盛的亮光。
葛星宜望着他,大脑如同浆糊,声音也在打飘:“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现在对你的了解都仅止于表层,我……”
“没关系。”他这时低低地说了句,“你以后总会了解我的全部。”
她咬了下唇,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干脆全都说了?”
他敛了下眼眸,一向淡冷的语气里竟然能听出一丝别样的、名叫委屈的情绪:“因为你不记得我了。”
“你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打算慢慢说。每说一样,就问你要一个奖励。”
“???”
葛星宜的天灵盖上都打满了问号,同时又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她总觉得他口中这个所谓的“奖励”,好像会越来越变味。
俞也此刻似乎是心情极佳,他轻轻地把玩着手心里她的手指,难得话都多了些:“给你个提示,方便你回想。”
她张了张嘴:“……什么?”
他眼眸轻眨,扔下三个意味不明的字:“小胖子。”
第29章 草莓糖 俞也吻了她的鼻尖。
俞也扔下了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后, 就恢复成平时那幅打一锤也不蹦一个字的欠揍模样。
她望着他,无言片刻, 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打算明天再想。”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脑细胞就已经被他彻底搞死绝了。
前有巨大的信息量铺陈,后又脑袋一热答应了这么个“试用期男朋友”的情侣关系请求。
她这一辈子都没在一天里经历过这么多高能,所以现在就算接到这提示,她也想不动了。
他没说什么,一副随她高兴的模样。
只是, 当葛星宜刚想松口气、稍许缓和一会儿依然跳得很剧烈的小心脏时,就见俞也忽然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了她滚烫的脸侧。
一室的安静中,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英俊得甚至有些不真实的脸庞朝自己急速拉近,最后他薄薄的嘴唇就停留在离她分毫的距离。
他嗓音黯哑,呼吸滚烫地吐了两个字:“奖励。”
葛星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她眼眸轻颤了颤, 觉得自己的脸庞只要再稍稍往前倾一点儿,她的嘴唇就会触到他的。
俞也的嘴唇生得极其好看,薄而翘,甚至让她都忍不住想, 要是真的吻上去,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时, 她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了。
她分明不是个颜狗啊!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刺激的想法!
……大概只能怪某吸血鬼的美色害人不浅。
葛星宜深呼吸一口气, 刚想把他俩之间已经快要突破危险边缘的距离稍微拉开一些, 就感觉到他的脸庞忽然闪电般地朝她靠了过来。
下一秒。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便觉得自己的鼻尖微微一湿。
有柔软温热的触感在她的鼻尖一触即退,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俞也吻了她的鼻尖。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稍稍往后退了退,墨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波光流转。
而葛星宜已经人没了。
她攥了攥自己的手心, 想开口说句话,质问他为什么就给了个三字提示、都要问她要个奖励。而且这奖励,居然直接从“一起吃午饭”,超进化到了“亲鼻子”。
但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只能听到自己耳边一声比一声快得如同乱码般的心跳。
——刚上岗一分钟的试用期男朋友,居然这么嚣张的吗??
俞也垂眸望着她,捏着她的手紧了紧,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忽然听到她家的门被敲响了。
“我去开门。”
他松了她的手,示意她在沙发上坐着,起身走去玄关,俨然一副家里男主人的模样。
葛星宜咬着唇望着他高瘦的背影,动了动自己刚被他松开的手指。
她一瞬间,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俞也走到门边,打开门后,微微蹙了蹙眉头。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的年纪看上去同他们差不多大,生得俊秀斯文,气质温和,放在人群里头,也算是个会让人多看两眼的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脸庞上虽然带着笑,却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男人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俞也出现时凝滞了片刻,继而变得有些玩味:“请问现在这里还是葛星宜的家么?”
俞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
葛星宜原本以为来敲门找她的人会是孟恬,却做梦都没想到响起在耳边的是一道她极度厌恶、却又真实存在于过她记忆中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她便募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一向温柔平和的脸庞上此刻居然没有一丝笑容,整张脸都绷紧了。她在原地站了几秒,攥着拳头,大步朝玄关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到俞也边上,她对上那张脸庞,瞳孔颤了颤,语气又硬又冷:“任弘。”
“宜宜。”名叫任弘的男人冲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葛星宜一言不发。
有一瞬间,她甚至都要说出一些相对恶毒的话来,比如“你还有脸出现在这儿”、“你难道没死么”等类似的这些,但她的理智和教养最终还是将那些话推回到了她的喉咙口。
“我听高利贷公司说,债务已经全部被还清了,所以便回到了陆京来看看你,向你表示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话不过三句,任弘便开始展现出和外表截然不符的内里最真实的轻慢,“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还得那么快,原来现在律师行业都那么赚的吗?早知道,当年我应该再多让你替我背点儿,我也好多在外地潇洒潇洒。”
“还是说,你想通了些别的道理。”
见她不说话,任弘的视线在她和她身边的俞也身上转了一个圈儿,语气愈加轻佻,“终于知道要利用自己的相貌和身体,去换取财富的捷径了?”
“喂,这位小帅哥。”
任弘这时朝他们走近一步,冲俞也抬了下下巴,“尝起来味道怎么样?我当时和她在一起,可是三番五次被她推阻,从头到尾连半点儿甜头都没尝……”
从看到任弘的脸的那一刻,葛星宜心里的火就直接窜到了头顶。但因为俞也在,她几番克制容忍,想着不要让他在旁边看着太难看。
当年她心性单纯又不识人,完全没有半点儿察觉到任弘的表里不一,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他斯文温和的外表所欺骗蒙蔽,隐约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么多的糟心事。
可是哪怕再多的糟心事,毕竟都是她和任弘之间的过节,与他俞也又有何干,他根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但谁知道,消失了两年的任弘不仅现在有脸出现,还如此气焰嚣张、不识好歹,把她惹急了也就罢了,非要把俞也的眼睛和耳朵也都污染了。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对任弘动气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身边的俞也闪电般地伸出手,猛地攥住了任弘的衣领。
俞也此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比起平时都更要面如冰削百倍。
他比任弘的个头还要高一些,虽然看着瘦,但浑身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威压。而且他仅凭单单一只手,居然能直接将任弘从地上提起来。
葛星宜看到他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任弘,薄唇轻吐:“你找死么?”
短短四个字。
便让人感觉到了他滔天的怒意。
任弘打了个寒颤,没说完的那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他涨红着脸试图从俞也的手中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动,甚至因为衣领被攥紧勒住了喉咙,连话都没法说全:“放……”
下一秒,俞也就朝任弘的脸抡起了拳头。
葛星宜心头万千情绪汹涌翻滚,在她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自然而然地伸手拉住了俞也。
她一手拉住他,一手握住了他要朝任弘挥过去的拳头,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俞也,这种小人,不值得你跟他动手,我不想你脏了你的手。”
俞也的动作顿了顿,他强忍了下怒意,尽量让自己对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要柔和一些:“我不怕脏。”
为了你,我不怕弄脏自己的手。
“我确实不屑跟这种畜生计较,但他在我面前说你,我真忍不了。”他这么说着,嗓音低了低,“宜宜,你松开,往后退。”
她看着俞也因为冲着她说话、特意软下来几分的侧脸,鼻尖一下子就酸了。
应该已经有好多好多年,她都没被人这么护在身后了。
她都有点记不得,上一次有人在她身边,这么真心地护着她,向着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当俞也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黯淡了许久的世界,忽然被点亮了。
她好像,又能看到阳光了。
虽然俞也让她松手,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担心他。毕竟任弘是死是活的确与她无关,但她怕这种无赖到时候反咬一口,最后反而让为她出手的俞也惹上麻烦。
就在此刻,孟恬和小叶开门从东厢房走了出来。因为东厢房的窗户还未修复,有人在外头说话说得稍微大声点儿,她们在里面都能听到。
一看这情况,孟恬知道不对,冲小叶使了个眼色,立刻往葛星宜的身边快步走来:“宜宜,也哥,怎么了?”
小叶跟着江挽川的时间长了,什么事儿没碰到过,格外会看山水,机灵敏感。一接到孟恬的眼神,转头就去门口把保安们都叫了进来。
保安们原本看着任弘面相斯文温和,不像是个坏人,又一听不是来找孟恬的,便没有拦得太死,稍稍盘问了几句,便将他放了进来。
却不料,阴差阳错放进来一个平地炸.弹。
“也哥,保安们是不知道情况,才会把他放进来的。”孟恬走到他们身边,眼看俞也这架势,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前后缘由,耐心相劝,“你别动手,我们直接报警就行,警察局离我们可近。”
葛星宜也紧了紧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对他摇了摇头。
俞也偏过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微红的眼尾片刻,最后还是慢慢松开了攥着任弘衣领的手。
他手一松,任弘才从刚刚那股快要窒息的感觉里解放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涨红着脸一通乱咳。
保安们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前后左右夹击地制住他,不让他有分毫可以动弹的机会。
任弘咳了半天,好不容易喘回气来,一边想从保安的手里挣脱,一边张口就是大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吧你!疯子!警察来了还能帮你不成?我等会儿直接指控你要谋杀我!”
“就这么个傻乎乎的女的有什么好的?难不成你也想骗她给你还钱啊?”
话音刚落,任弘的眼前便一黑。
因为俞也收回手时,听到这些话,二话不说,直接抬起一脚就朝他的胸口猛踹了过去。
要不是保安们都夹着任弘,不夸张的说,任弘能被他给踹飞出去。
这一脚过后,世界太平。
任弘被踹得半条命都没了,一边疯狂咳嗽一边流生理性眼泪,顺便吓得屁滚尿流。保安们则趁着他没有还手之力,将他正面压趴在了地上,压得他连翻身动弹的机会都没有。
小叶这时在旁边举了举手:“我去报警。”
“不用。”
俞也的脸上还夹带着未消的冷冽,语气听上去比平时更冻人,“我找个人。”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拨了个电话出去。
没出两秒,电话就被接通了,葛星宜跟他离得近,听到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声。
俞也连名字都不叫,更不提同对方寒暄:“你现在能派人过来一趟我这儿么?”
对方说了句什么,他又说:“你自己来?你在陆京?”
又过一会儿,他报了个这里的地址:“文清路19号,四合院。”
听到他这句话,那头的人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俞也等了片刻,不耐地道:“地址听清楚了么?”
那人开口说了句什么,语速很快,俞也好像也没听清,然后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俞也捏着被挂断的手机,蹙着眉头正要再回拨过去,四合院的门口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大步从四合院门外走了进来。
男人生得高大精壮,面容英俊,留着精简的短发,穿着警服更显英气逼人,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在冒着浓浓的荷尔蒙和男人味。
葛星宜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张了张嘴,眼看着男人朝自己越走越近,目瞪口呆地冲着男人喊了声:“……哥。”
众人:“???”
第30章 草莓糖 你该不会,是在追我妹吧?……
俞也平时脸上几乎从没什么表情。
无论说什么, 无论做什么,他基本都是冷着张脸。
对着葛星宜时, 已经算是他表现生动的极致,不仅偶尔会笑,还会柔和软化。
但今天,葛星宜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可以称得上是“惊讶”的表情。
因为当她叫完那声“哥”之后,刚刚被挂了电话、还一脸不爽不耐的俞也在原地凝固了两秒,直接转回脸看向她。
他指了指走到他们近处那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问她:“你叫他……什么?”
葛星宜现在比他还惊讶,她浑身的注意力此时此刻全都聚集在那男人身上,一时都没心思给俞也回应。
男人这时站定在她的面前, 嗓音低沉地开了口:“宜宜。”
听到这声,葛星宜本就有些发红的眼尾顿时更红了。
俞也望着警服男,蹙了蹙眉头, 语气低冷:“沈叶迦,你跟她套什么近乎?”
名叫沈叶迦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似是十分不解:“套近乎?”
下一秒,沈叶迦直接抬起手, 揉了揉葛星宜的发:“哥回来了。”
俞也注视着他的手落在葛星宜的头上两秒, 直接抬手将他的手拍了开。
手被拍下来的沈叶迦怔了一秒, 眯了眯眼:“俞也, 我从刚进门的时候就想问了, 你莫名其妙杵在别人家里整活什么玩意儿呢?”
俞也冷笑了一声:“这是你家?睡醒了吗?”
葛星宜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 赶忙对着俞也解释道:“他真是我哥,亲哥。”
俞也:“……”
全场寂静。
孟恬和小叶从最开始的一脸懵逼,到此刻终于大致弄懂了面前是什么样的场面。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 但孟恬还是趁人不注意,悄咪咪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江挽川发了条微信。
草莓甜吗:“四合院年度精彩大戏又上演了,猜猜主角是谁?”
也不知道在认真拍戏的江挽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这条微信发出去没过三秒,他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川:“神奇宝贝?”
草莓甜吗:“恭喜你答对了!”
川:“他又怎么了?”
草莓甜吗:“刚把宜宜的前男友撂倒在地不出五分钟,大舅子进门了。”
川:“……”
草莓甜吗:“而且他大舅子还是个警察小哥哥!”
草莓甜吗:“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他和他大舅子好像还是朋友,但他不知道他大舅子是他大舅子……我晕,感觉有点绕,你听懂了吗?”
川:“懂不懂不重要,我只知道他完蛋了。”
内敛如孟恬,看到江挽川回过来的这句话,都差点儿忍不住当场大笑出声。
可不是吗!
鼻孔朝天的大富豪牛逼哄哄地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朋友叫警察,结果他朋友本人下一秒就来了。来了之后他还冲着人家横眉冷对,让人家别接近葛星宜。
结果闹到最后发现,他这朋友居然是他大舅子。
亲-大舅子。
看着俞也一言难尽的表情,沈叶迦饶有兴味地抬手抹了下自己的唇角,冲着他抬了下下巴:“听得懂中文么?窝家里窝时间太长耳鸣了?”
俞也:“……”
他似乎是被沈叶迦噎到了,过了老半天都没吭声。
倒是被保安们压在地上的任弘发出的哎哎惨叫不断地回响在四合院偌大的院子里。
沈叶迦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转过头问葛星宜:“这是怎么回事儿?”
葛星宜咬了下唇,将事情尽量往简化和轻松的方向里讲:“他是我前男友,今天突然跑过来闹,俞也在帮我。”
“光天化日之下跑来葛家大院儿里找你闹?”
沈叶迦听完这话,拎了拎自己身上的警服,面色一冷,“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我一定把他揍到连妈都不认识。”
他说完,目光顺势落在面前的其他人身上:“还有这些保安,这几个生面孔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
葛星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租客们的身份抖出来,伸出手拉了拉沈叶迦的衣袖,压低了嗓,和他小声耳语,“我等之后再和你慢慢解释,现在除了主厢房,其他屋子我都租出去了。”
沈叶迦听完这话,思虑两秒,“嗯”了一声。
“那我先把人带回警署,处理完再回来找你。”
沈叶迦冲保安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放开任弘。而后他直接一把将任弘从地上拎起来,轻松得仿佛拎破麻袋一般往外扯去。
扯到一半,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脸,目光在葛星宜和俞也的身上兜了个圈儿,冷不丁出声道:“俞也。”
俞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我前面就想说了。”沈叶迦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该不会,是在追我妹吧?”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旁边的孟恬忍笑忍得差点儿把手机都给飞出去,她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给江挽川打字:“你不在这儿看也哥的吃屎脸真的说不过去,我好想给你录个现场直播的视频啊!”
川:“要不你让小叶挡在你前面偷偷录一个?不光是我,惠医生和言布布应该也都很想看。”
草莓甜吗:“?我怕我被也哥打死。”
川:“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
确实,要是她的腹黑大魔王男朋友对上吸血鬼,胜率应该至少能有个五五开。
思及此,孟恬轻轻地拍了拍小叶的背,往小叶身后一躲,将相机应用调了出来,低低举起手机。
而俞也听完沈叶迦的话,毫不犹豫地冷冰冰给他甩了一句:“关你屁事。”
沈叶迦身上的气场完全不输给他:“没经过我同意就想追我妹?谁给你的勇气?”
俞也敛了下眼眸,直接轻轻地牵起了葛星宜的手。
葛星宜垂眸看了眼,脸颊瞬间一红。
“我追我女朋友需要得到你同意?”俞也的语气又冷又欠,“你从哪儿来给我滚回哪儿去。”
葛星宜看着这俩针锋相对的男人,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脸。
一早上从六点开始到现在,她的小心脏就没能好好地歇过一分钟,情绪起伏波动比坐过山车还要剧烈。
先是莫名其妙被俞也圈着拟了个试用期男朋友的合同,完了又被失踪了两年的前男友找上门。最后,她好几年没见过的亲哥忽然空降回来了。
那么多“惊喜”全叠在一块儿,这踏马搁谁谁能受得了?
她这时虚弱地抬了抬手,冲着又要发话的沈叶迦说:“哥,你先去处理正事儿,等你回来我们再慢慢聊,我在家里等你。”
沈叶迦沉吟片刻,干脆利落地扔了个“行”,转身拽着任弘出了四合院。
孟恬收回手机,转头就拖了个微信群,把江挽川、言布布和惠熠都拉了进来,直接将视频发在了群里。
“……先回屋吧。”
葛星宜叹了口气,轻甩了下俞也紧紧牵着她的手,连哄带骗,“外面太热了,咱们回家喝酸奶。”
此话一出,俞也瞬间将身上对着沈叶迦竖起来的冰刺全都收了回去,连半点儿痕迹都不留。
连小叶都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要和孟恬咬耳朵:“房东小姐姐好厉害啊……”
孟恬耸了耸肩:“四合院第一驯兽师名不虚传。”-
等进了屋,葛星宜整个人半瘫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这一早上简直比跑了十个马拉松还要累。
俞也去厨房拿了杯芒果酸奶,拆开包装,拿了调羹,给她递到手边。
“谢谢。”
她心一暖,接过来,看了眼面前的男人。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看着她喝酸奶。
从头到尾,连半个字都不问。
不问任弘和她的过去,也不问她怎么会和沈叶迦是亲兄妹。
她不说,他就当无事发生过。
这种被好好地放在心上妥帖尊重爱护的感觉,却让她反而更想向他全盘托出。
葛星宜喝了一半酸奶,这时用调羹挖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轻声说:“……不嫌弃我用过的调羹的话,可以尝尝。”
他轻抬眼眸看向她,下一秒,便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勺。
然后,她便听到他低低的嗓音响起在耳边:“我怎么可能会嫌弃。”
她眼底眉梢都染着开心,这时又喝了几口。然后放下酸奶,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俞也,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是关于我和任弘的,你愿意听吗?”
“要是你不想说,说出来觉得不高兴,就不用说。”
没想到,沉吟片刻,俞也却这么告诉她,“如果你是担心我的感受,那我就直说了,我是真的不在意这个人。”
于他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事便是她的快乐,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窥探欲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至于任弘,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会动手,只是因为他太心疼这两年被任弘折磨拖累的她。
葛星宜听了这话,吸了吸鼻子:“是我自己想要告诉你的,我不会不高兴,因为他现在已经影响不到我的情绪了。”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轻轻颔首:“好,那我就听。”
葛星宜便将自己当年刚从大学毕业,是如何经过律所同事介绍认识任弘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其实律所同事也不知道任弘是这样的,因为他表面伪装得毫无破绽。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觉得他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所以才会想着介绍给我,不能怪他们。”
认识之后,任弘对她穷追猛打,看上去比哪个追她的男人都要有耐心,各种各样浪漫的手段层出不穷。她那时候尚还年轻,又没有恋爱经验,见他一直这么有诚意地陪在自己身边,最后还是接受了他。
谁知在一起之后没出三个月,任弘便开始渐渐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比如开始经常不回微信,说好的约会时间也会临时用工作忙加班来推脱。
再比如每回见到面了,总会想着各种理由要拉着她去酒店开房,亦或者明里暗里向她传递自己缺钱的讯息。
说着自己投资失败、心灰意冷,工作忙加班都是为了要找新的注资者和合伙人。看到她,就想着自己还能有温柔乡可以倾诉。
她其实那时候已经隐约开始感觉到不适,但又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对他太苛刻。毕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既然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从道义上来说,能帮忙的地方应该就得尽量帮着些。
后来想想,她当时应该是被任弘隐形“PUA”了。
但晕归晕,她还是坚持着不愿意和他去酒店,于是开始勉强答应他借钱的要求。因为她发现,借了钱,他就不会再提要对她做些什么。
起先借的数目还算小,过了一段也会还上。
到后面,借的数目越来越大,还得越来越慢。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之后,任弘直接给她攒了个大的。
那天在四合院门口,任弘声泪俱下地跪在那里求她,说自己这次投的一笔钱全部泡进了水里,身后一堆债主天天追着他还债,他实在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求我和他一起签个贷款协议作为他的连带责任人,到时候每个月的钱会由他先还,如果某个月资金周转不过来,实在还不上了,再由我替他还。”
最讽刺的是,她本人身为一名优秀的律师,平时看那么多的合同,什么样细小的问题她都能一眼揪出来。
到最后,却在任弘的百般哀求之下,同意在那样一张漏洞百出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说到这里,葛星宜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傻……”
“宜宜。”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俞也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唇心。
接下来的话,都被他的手指堵回了她的嘴里。而他望着她,眸子里蕴着她从未见过的成片的温柔。
“谁都不能在我面前说你一句不中听的话。”
“包括你自己。”
第31章 草莓糖 未来有我疼你。
俞也淡冷中透着浅浅柔和的声音融化于客厅的空气中。
也悄声无息地流淌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望着他, 瞳孔微颤,过了片刻, 抬手扣住了他的手指。
葛星宜将他的手指攥进自己的手心里,嗓音低低地开了口:“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愿意这么护着她。
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喜欢了她整整十四年,她实在不明白其中缘由。
喜欢一个人十四年,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 以及货真价实沉甸甸的情感。
况且,这十四年盛大的暗恋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作为当事人,根本一无所知。
像他这样方方面面都那么出彩的年轻男人,什么好姑娘找不到, 为什么非要固执地喜欢她这么一个谈不上有多吸引人的女孩子呢?
俞也反手便将她的手扣进自己的手心里。
他没什么犹豫,薄唇一张一合,给了她三个轻却坚定的字:“你值得。”
葛星宜觉得刚才已经酸了一半的鼻尖,彻底酸胀得一塌糊涂。
“无论你是为了哄我开心才这么说的, 还是你是真的这么想的, 我都很高兴。”她勾起唇角, 笑望着他, “我好像很久都没听到过别人这么对我说了, 谢谢你。”
俞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不会说谎。”
“所以我说的话, 每句都是真的, 不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的。”说到一半,他又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也不是不哄你, 就是出发点不是……”
这么一个惯常冷冰冰的钢铁直男大帅哥,这会儿因为措辞的问题百般纠结苦恼,都把葛星宜给看笑了。
她安抚地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好啦,不用解释,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沉默片刻,又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只要你不觉得腻烦。”
既是为了逗你开心,也是我本身发自内心想说。
我想鼓励你,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多好。
你有多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和温柔相待。
葛星宜笑了:“我不会腻烦的。”
当她在任弘拿过来的那张贷款协议上签下名字后的第二天,任弘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打他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去他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房东说他只是暂时性租在那边、那房子并不属于他。她又去查他给她的公司名,最后发现根本就没有这家公司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发现,他们所知道的那个任弘,彻头彻尾都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模样。
就好像这个人只存在于他们的臆想中。
当一直以来她都想去调查、却没有狠下心验证真伪的所有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她的面前时,葛星宜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震怒。
她只是感到自嘲又悲凉。
遇到这种事,能怪得了谁?
只能怪她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淑。
跟任弘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分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去戳穿他、拒绝他、离开他,她还是怯懦地止步在原地,对所有的问题视而不见。
她后来想过,最先开始她应该还是喜欢过任弘的——喜欢他伪装出来的那个样子。
谈不上有多么心动,但至少可能还是有过感情的。
可在他逐渐暴露出本性的时候,这份喜欢应该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她分明是如此抵触他的触碰,可见一斑。
“我觉得当时我会中他的圈套,一直不愿意正视他身上千疮百孔的问题,是因为我实在太害怕一个人了。”
葛星宜说得很慢,“哪怕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我还是曾从他的身上得到过些许真正的快乐和陪伴的。”
她一味坚持要活在任弘和她自己一起虚构出来的那段所谓的“恋爱滤镜”里,是因为她太贪恋那仅有的温暖了。
“我怕我一旦戳破了这个气泡后,我就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里。”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我总是很害怕一个人。”
“特别害怕。”
从上高中开始到大学,她一直都住校,寝室里有室友可以说话聊天,不会感到孤独害怕。等大学毕业后,她独自搬回四合院,每天下班后走进空荡荡、没有半点儿声音的院子,心情就会立马低落下来。
所以她通常都喜欢在律所加班到很晚,一直到其他同事都走了,才会回家。
没人声的环境和黑夜,是她在这世上最恐惧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她说到这儿,耸了耸肩,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轻松一些,“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谈及任弘,其实并没有什么太让她难受的,因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当他消失后不久,高利贷公司便找上门来,开始每个月盯着她还债,她虽有负担,但时间长了也都坦然地接受了。
这是她自己的心理缺陷被任弘钻了空子,她只能自己承担下来,怨不得任何人。
哪怕她觉得再自责、再懊恼、再不耻,那也都是生活教会她上的一课。
她虚心接受,永不再犯便是了。
俞也这时听完这些来龙去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对她说:“你做得很好。”
她一怔。
“你要知道,你已经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坚强了。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事,搞不好可能会被压力和恐惧吓到一蹶不振。”
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而你,不仅都扛下来了,还都是一个人扛的。”
她心里暖流激荡,忍不住笑道:“分明是我自己自食其果,怎么被你说的好像我还有多了不起似的。”
她总觉得,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误,面前这人都能找个合理的理由给她安上去。
典型的胳膊肘往里拐,帮亲不帮理。
“当然了不起。”
他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让人听得都忍不住想揍他,“毕竟是我家的姑娘。”
葛星宜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眼睛里也流动着淡淡的温柔:“你知道么?我现在的心态,应该比以前更有进步了。”
“自从你们住进这个院子,每天能跟甜甜、布布、惠医生还有你说话,都让我感到特别开心。”
“我觉得把院子整修翻新招租,是我从小到大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来了之后,她不再恐惧回到四合院。
甚至说,她开始期盼着回家。
因为推开院门,她能听到人声,看到笑脸,踏进温暖。
这让她觉得,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俞也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庞上,冷不丁道:“为什么不告诉沈叶迦?”
听到这话,葛星宜咬了咬唇,半晌,她轻声说:“我哥他很忙的。”
“你应该知道他是刑警,一年到头都扑在案子和抓犯人上,连家都不回,我怎么能再让他分心记挂我这种破事儿?”她叹了口气,“如果我哥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先回来找我的。”
“那样岂不是耽搁他的工作了么?所以我想着,我自己有能力解决,就别告诉他了。况且,我哥这一行又不是什么暴利行业,他自己平时都没时间消费对他自己好,我哪能再让他替我还钱。”
她想到这,有些哭笑不得:“在今天之前,我其实都有好几年没见到过我哥了。我记得很清楚,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和我说好要回陆京来陪我,连机票都买好了。”
“结果,除夕的一大清早,他和我说有个他一直在缉捕的连环杀人犯在凉湖露了头,他得立刻动身赶过去。”
俞也轻蹙了蹙眉。
葛星宜注意到了,柔声对他说:“你别埋怨我哥,就像惠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那样,我哥当刑警抓坏人,就是为了让大家的生活太平安宁。”
“如果那天他不去凉湖,那个连环杀人犯可能又会害得本该全家其乐融融团聚的无辜老百姓家破人亡,我绝对不愿意看到这样。”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了,不打紧。”
她说起这些来,就像是在谈论一些与她无关的事,语气轻松又宽容。俞也看得真切,整颗心脏都仿佛被人用手抓在手心里揉成了一团。
生疼又酸胀。
他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目光沉甸甸地光盯着她瞧。
就在她忍不住想问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忽然使了下力。
下一秒,她便因为惯性的力量,迎面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庞砸在他的肋骨上,给撞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他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我还是要埋怨沈叶迦。”他的脸庞贴在她的颈侧,“但我更埋怨我自己。”
他的嗓音有些闷。
葛星宜动了动脑袋,将脸庞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他:“你为什么要埋怨你自己?”
“因为我该早点来找你的。”他顿了顿,“如果我早一些来,你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更早一点出现在她的身边,甚至动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调查一下任弘,告诉她真相的话,那么后面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她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么坎坷的初恋,也不会变得对爱情和建立亲密关系感到恐惧,更不会一个人挨过这段那么漫长又灰蒙蒙的岁月。
葛星宜听到这话,眼尾有些发红,但还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没事,现在也不晚呢。”
只要是对的人出现,那么,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她想了想,“人生在世,谁没遇到过几个渣男。”
“就当是先苦后甜的人生历练吧。”
“况且,其实除了钱财上,我也没怎么吃亏,至少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她表现得越是豁达,俞也的心里反而越不好受。
他没再说话,一直安静而有力地抱着她。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葛星宜任由他抱着,他人瘦,骨头硌在她的身上有些疼,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那样。
甚至还想和他拥抱得更紧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也终于轻轻松开了她。
她都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就感觉到他忽然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他温热柔软的嘴唇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眉心。
“我不太会说话。”
落下这个吻后,他的嘴唇移开了一些,又往下,落到了她的鼻尖。
湿润的触感再次袭来。
“说话不好听,也不懂浪漫。”
他从她挺翘的鼻尖离开后,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可能一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
因为被捂着眼睛,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响在她的耳侧,以及用皮肤去感受他的手掌和嘴唇上镀过来的浓浓炙热。
“但我想告诉你,过去再不好也都是过去。”
“未来有我疼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嘴唇便一湿。
一个温柔至极的吻旋在了她的唇上。
第32章 草莓糖 芒果味的吻。
葛星宜懵了。
她闭着眼睛被他的手盖着,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客厅的灯光和窗外的阳光隐隐约约地从他的指缝间透进来。
微光之下, 她仿佛就像是在经历一场令人心跳不已的凌迟。
从俞也吻上她眉心的那一瞬间,她的浑身就开始战栗不已。
再到他亲吻了她的鼻尖。
最后……又落到了她的唇上。
唇齿相依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湿了。
俞也的嘴唇很软,唇齿间的温度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又截然不同。
一点儿都不冰冷。
温暖又炙热,好似冬日里的烛火。
将她已经黯淡已久的世界彻底点亮。
从此变得灯火通明,绵延千里。
她最开始僵在那里一动没动, 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响,到最后,她感觉她的耳膜都快被震碎了。
也因此, 俞也后面退让开一些,说了一句话,她都好像听不到似的。
“宜宜。”
见她没反应, 他又唤了她一声。
她依然没动静。
俞也将手轻轻放了下来,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去看她。
葛星宜的眼睫轻颤了下,缓缓睁开眼来。
她觉得她的嘴唇都好像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在光亮中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后, 她张了张嘴:“……你刚刚, 说什么?”
他看着她脸颊上的片片绯红, 眼眸里闪过一丝笑。
就这么静静地注视了她几秒, 他再次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说。”他顿了顿, 声音低得仿佛梦呓, “你牙齿咬太紧了。”
说完这话, 他再次偏头朝她吻了过去。
葛星宜听完他说的这句话,大脑一空,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
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 他便撬开了她的牙关,将自己的舌抵了进去。
她刚刚才喝过酸奶,口腔里都充斥着甜甜的芒果味,被他的唇舌这么卷进来一搅和,也将他沾染上了相同的味道。
最后两相融合,彻底分不清彼此。
这个芒果味的吻持续了片刻,葛星宜终于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因为她逐渐发现一个问题。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某人好像……不太会接吻。
有几次,他因为急切,都差点儿咬到了她的舌头。
她忍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双手抵着他的肩膀,自己往后退了点儿。
俞也的手顺势松开,她朝他看过去,看到他的眼眸颜色比平时显得更深了。
黑漆漆的,里面蕴着肉眼都可见的浓烈情愫。
他缓和了下呼吸,低低问道:“咬到你了?”
……你居然还知道吗!?
葛星宜瞅着这个神奇的母胎单身外星生物,一时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无语。
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她没应声,只是用手攥了攥他的肩膀,小声回:“没事,你没经验。”
“我会学的。”
俞也见她一副为难的模样,语气里居然有一丝往日里根本不可能看见的犹疑,“多实践,应该很快就学会了……吧。”
这话一说完,他又要抬手遮她的眼睛去吻她。
葛星宜偏了下脸,狐疑地问:“你为什么每次亲我的时候,都要捂住我的眼睛?”
两回都是。
俞也的动作顿了下,没吭声。
但是如果她仔细观察一番便会发现,某人每回亲完她的时候,脸颊上都会残留着淡淡的红。
因为他肤色白,那抹红便看着格外明显。
再仔细点儿,甚至还会看到,他连耳朵根都是红的。
接完吻都尚且如此,那么接吻的过程中,只会更严重。
除了这不可言说的羞涩以外,还得算上,某人根本就不会亲。他生怕自己亲她时那丝平时她根本不可能见着的慌乱和紧张让她看破又看笑,说不准会使她的好感度下降。
此处大富豪内心丰富多彩的小九九暂且不提,但在他还未来得及开始他的第三次试验,葛星宜家的屋门就被敲响了。
而且敲门的人多少有点缺乏耐心,五秒钟之内连续敲了三次。
俞也的不耐烦瞬间被这三下敲门声给敲醒了,他只得无奈地松开葛星宜,走到玄关去开门。
当屋门一打开,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沈叶迦,刚刚那股还没那么浅显的不耐烦直接窜到了天灵盖上。
方才听葛星宜说的那些事,再加上亲密试验被打断,新仇旧恨叠加在一块儿,他恨不得让沈叶迦这个人直接从地球上消失。
于是,他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沈叶迦,也不说话,整张脸上都写着一行字——你滚不滚?
沈叶迦才不愿意看他这张臭脸,抬起手便直接怼着他的肩膀将他拨了开,长腿一迈跨进屋里。
葛星宜抬眼看到沈叶迦来了,高兴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冲着他喊:“哥。”
沈叶迦脱了鞋,头也不抬地说:“俞也,给我拿双拖鞋。”
俞也权当他是在放屁,转过身就往客厅走。
倒是葛星宜听了这话,快步走到玄关打开鞋柜,帮他取拖鞋。
而俞也一看自家姑娘做了这事儿,又不乐意了,在原地僵立两秒,最后没好气地接过了葛星宜手里的那双拖鞋,替她关上鞋柜门。
接着,他便将那双拖鞋甩在了沈叶迦脚跟前,搂过葛星宜的肩膀就往里走。
沈叶迦都给他气笑了,拨正了那双被他扔得一前一后的拖鞋,边穿边骂:“俞也你这个比,怎么那么欠啊?”
俞也搂着人坐回沙发上:“关你屁事。”
“你以前这么欠确实不关我的事。”沈叶迦穿上拖鞋进了客厅,大马金刀地在他们旁边那张沙发上坐下,“但现在关我事了。”
俞也:“?”
沈叶迦似笑非笑地昵着他:“你不是想让我给你当大舅子么?”
俞也:“……”
你怎么不去死?
眼看着俞也那张脸快要冻得爆裂了,葛星宜赶忙哭笑不得地出来做和事佬:“哥,你怎么动作那么迅速?我还以为你得耽搁好一会儿。”
“不需要。”沈叶迦耸了耸肩,“一进局子,我随便唬了那姓任的几句,他就吓得尿裤子,把之前做过的所有事儿都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听到这话,葛星宜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沈叶迦的脸色,试探性地问:“他都招了些什么?”
沈叶迦看了她一眼:“跟你有关的那部分,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无波无澜的,似乎也没怎么提高音量。
但她却立刻慌了。
因为以她对她哥的了解,他越生气的时候,讲起话来就越平静,甚至有时候还是笑着说的。
到最后,你死到临头了,心里可能还在想着,他怎么脾气那么好,都不带发火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叶迦便勾着唇角说:“宜宜,好几年没见,长出息了,会背着哥偷偷谈恋爱了。”
“……”
“还谈了这么个坏到骨子里的破玩意儿。”
“……”
“要不是今天碰巧我过来,亲自审的他,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被你蒙在鼓里了。”沈叶迦说到这儿,顿了顿,嗓音居然变得更轻柔了,“你同哥说说,除了讹你钱,他还做了点什么?碰你了么?”
这话听在葛星宜的耳朵里翻译过来,就是——他哪个地方碰过你,他哪个地方就会从他的身体上直接蒸发。
葛星宜的脸皱成了一团,下意识地往俞也的身后缩了缩。
她其实从小跟沈叶迦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但这种对兄长的喜欢里还夹杂着敬畏。
她有点怕她哥。
她知道沈叶迦都是为了她好,特别疼她这个妹妹,但他气场太强、手腕太硬,一旦她被任何事或者人伤害到,沈叶迦都会做出非常狠厉的举动。
俞也忍到现在,一察觉到她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往前倾了倾,蹙着眉头看着沈叶迦:“你别把审犯人那套带到她身上来。”
“我在好好问我妹妹话呢。”沈叶迦说,“你别插嘴。”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你问她这些还有用么?”俞也冷着张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最难熬、最需要你的那段日子,你又在哪儿?”
沈叶迦听了这话,轻敛了下眼眸。
“抓犯人是正事,关心自己妹妹就不是了?”
俞也从前面听葛星宜说的那些事情开始,心里就压着一股邪火,这会儿全部都一股脑地释放了出来,“你但凡稍许留意一下她那段时间的行踪和精神状况,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万一任弘做得更恶心一点儿,危及到她的性命呢?这种亡命之徒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他平时一向话很少,都该说是惜字如金了。这是葛星宜和他认识到现在,第一次听他一下子说那么多话。
她都给听蒙了,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
俞也英俊的脸庞上此刻堆满了凌厉和冷峭,但在那其中,她却看到了他深深的自责。
这些话,虽说是冲着沈叶迦去的,但更多尖锐的冰刀,都根根向着他自己。
因为他觉得他来迟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理由,他都觉得自己该更早地来到她的身边。
哪怕她会不知所措和莫名其妙,他也该在早几年就闯进她的生活。
那样的话,他家的姑娘,就不会一个人在黑暗里走那么久了。
沈叶迦这回没有再同他抬杠,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沈叶迦的眉眼其实和葛星宜长得不是很像,葛星宜偏柔和,他偏硬朗,这种硬朗里又比和他类型相似的惠熠多了丝锋利。兴许是因为长期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缘故,他天生的气场里就带了丝普通人身上没有的强硬和紧绷。
所以他不笑的时候,其实看着有点渗人。
俞也自然是不会怕他。
他扔完这些话,反手就扣住了葛星宜的手,紧紧地攥进自己的手心里握着,轻揉了揉示意她不要害怕。
过了良久,沈叶迦才缓缓开口。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葛星宜,低而郑重地说:“宜宜,对不起,这些年,是哥没有保护好你。”
“被这种畜生缠上,不怪你,都怪哥。”
“让你受委屈了。”
葛星宜一怔,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她好像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沈叶迦的身上出现这种肉眼可见的低落和萧索。
所以她一时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但这股气息只出现了没几秒,便被他尽数敛了回去。
下一秒,她便听到沈叶迦一字一句地道:“从今以后,哥都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了。”
葛星宜张了张嘴:“……你不回长川了吗?”
沈叶迦虽然常年都在外奔波办案,但是其主要工作所在地一直都在长川。
“不回了。”他回得很干脆,“而且,我以后都不干刑警了。”
此话一出,葛星宜和俞也望着他的目光都讶异地动了动。
葛星宜和俞也对视一眼,忍不住问:“为什么?”
她一直都觉得,她哥会一辈子干这个职业,是因为他适合,他也热爱。
所以她才不想过多地去打扰他、影响他。
这个国家需要更多像沈叶迦这样的人挡在普通人的身前。
但沈叶迦似乎对其中的缘由并不想多做解释,选择直接跳开了话题:“所以,那姓任的畜生我现在管不了,只能委托同事让他好好吃点苦头。本来就一直在缉捕他,他还自己傻呵呵地跑出来送,身上涉嫌重大诈骗案好几桩,他这辈子都该被关在牢里。”
然后,他顿了顿,嗓音也柔和了下来:“从此以后,哥就当个普通小民警,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护着你。”
俞也:“……?”
那倒也不必。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