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国王亨利八世的心情非常不好:
安妮·博林没有撩到,不爽;
王后凯瑟琳非常享受舞会,不爽。
以前都是王后凯瑟琳忍气吞声,他尽情享受舞会,跟一个又一个女人打情骂俏,甚至跟情妇公然出双入对。
而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这种双倍的不爽,让亨利八世忍不住端出了标准社交礼仪笑容,不然,他绝对会失控。
国王的心情,萨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明显地感觉到了,可是没等他做出反应,他就看见一位宫廷侍从走到大主教沃尔西身边,跟沃尔西耳语了几句,沃尔西听完后,立刻走向国王。
听着消息,亨利八世深深地注视着朱厚烨。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国王的这个眼神,纷纷对朱厚烨行注目礼,女贵族们更是窃窃私语。
国王道:“诸位,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我将派遣大主教沃尔西出使罗马,为我向教宗申请离婚。”
离婚?
所有的人齐刷刷地去看凯瑟琳王后,当时她正站在朱厚烨身边。
凯瑟琳道:“国王陛下,国王和王后的婚姻是受天主庇佑的。”
亨利八世道:“可你原本是我的嫂子。你我没有存活的男嗣,这就是证明。我们的婚姻没有得到天主的承认。”
凯瑟琳寸步不让,道:“陛下,我才是英格兰的王后!教宗和教会法庭都不会接受您的申请。”说完,凯瑟琳转身就走。
以玛丽长公主为首的王室女眷和大量女贵族们纷纷跟着王后离开。
觐见厅一下子空了下来。
国王毫不在乎地转身,深情款款地吻着安妮·博林的手,道:“安妮女士,我爱你,我想跟你结婚。”
安妮·博林怒火中烧。
国王的举动难道不是把大家的愤怒集中在她身上吗?!
还有脸说爱她?!
安妮·博林直接抽回手,道:“国王陛下,我还是那句话,我只会把自己的贞操献给自己的丈夫。未婚夫不行,情人更不行。”
说完,她径直走向朱厚烨:“瑞德亲王,请问您能送我一程吗?”
她就是要让白厅宫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有意中人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跟国王有些什么,更没有想过要取代王后凯瑟琳。
亨利八世不得不开口道:“我有话想跟瑞德亲王说。安妮女士,你也一起来。”
安妮无奈,只能跟随亨利八世走出觐见厅。
他们一走,觐见厅剩下的贵族们都炸了。
女人们纷纷指责安妮·博林,说安妮·博林痴心妄想,竟然想让给国王正式娶她为妻。倒是那些男性贵族,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交换着各自的意见。
国王想要离婚,这不仅仅是他的私生活乃至宗教信仰问题,还是国家大事、国际大事!
其中国王的侍从威廉·康普顿、亨利·诺里斯、威廉·布里列顿等人凑到了一起。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
奇怪的四角关系,国王倾慕安妮·博林,而安妮·博林明显对年轻的远东亲王更有好感,而这位远东亲王呢,在安妮·博林女士跟王后之间明显更尊敬王后,偏偏王后忠于国王而国王已经公开表示想要跟王后离婚!
如果换成别人,他们绝对会大肆评论,而现在,他们只能凭着多年的默契,交换心知肚明的讯息。
有那么一瞬,威廉·康普顿甚至在遗憾他们共同的朋友亨利·珀西不在白厅宫,以致于他们惯例的打赌都少了一个人。
至于托马斯·博林,他则走向了他的妻弟三代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当然。
当他们交换神色的时候,玛丽·博林害怕得瑟瑟发抖。那一刻,她觉得,她的父亲和他的舅舅根本就不是什么法律上的兄弟,他们完全就是亲兄弟!
亨利八世无暇顾及自己的心腹侍从们。
他带着掌玺大臣沃尔西、心腹重臣萨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和朱厚烨、安妮·博林四人来到自己的会议室,门一关,他就道:
“瑞德亲王。”
“是的,国王陛下。”
“首先,我要向您道歉。我让宫廷的仆人偷听了你跟你的神甫的谈话。”
朱厚烨道:“啊~!是我跟努迈神甫和蒙托邦神甫的赌约!”
“是的。”
“我能理解,国王陛下。这是您的宫廷,为了您自己的安全,您有权力要求掌握宫廷里的所有信息。”
“您能理解就好。”亨利八世道,“您现在是赫特福德的领主,也是英格兰的领主级贵族。我希望您能效忠您真正的君王。”
朱厚烨想了想,道:“国王陛下,理智上,我能理解您的要求,但是从感情上,我只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故乡。在英格兰和我故乡的利益不冲突的时候,我可以站在英格兰的立场上。”
查尔斯·布兰登道:“那,国王陛下有需要的时候,亲王殿下会为英格兰出战吗?”
“其他的英格兰领主级贵族也会为国王出战吗?”
“当然。”
“那我没有理由例外。”
本来听到朱厚烨婉拒,亨利八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是听说朱厚烨答应跟其他的领主级贵族一样为他出征,他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
英格兰有七十个标准伯爵领,一共六十三个贵族席位,加上威尔士和爱尔兰的领主级贵族,这些贵族们不纳税,听调不听宣,北方贵族们更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除了为国王出征,背地里跟国王对着干的也不少。
在朱厚烨答应尽贵族的义务为他出征,在亨利八世看来,已经很够了。
面包就要一口一口地吃才不会噎着。
亨利八世道:“哦,亲爱的瑞德亲王,我的朋友,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我现在正需要您的智慧。您确定德意志地区这次的武装运动会被镇压吗?”
朱厚烨道:“国王陛下,这是我故乡千百年来多次贫民反抗运动总结出来的经验。有领导人有组织的贫民反抗运动跟无组织无领地的贫民反抗运动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和破坏力根本就是天上地下。而领导人的能力和性格、行事也指引着这些贫民。罗马教廷宣布马丁·路德为异端,可是这不能改变马丁·路德在德意志地区的支持率极高的事实。当德意志地区的贫民采用武力措施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需要一个领导人。能被他们接受的第一位领导人是谁,绝对不会是马丁·路德本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而马丁路德是一位教士,即便教廷将之除籍,但是除籍并不会改变他是一个教士的本质。他聪明、勇敢,同时,也不乏一位教士的慈悲和对贫民的怜悯。也正是因为他是一位从充满了慈悲和怜悯的教士,所以他才会反对武装运动。这次也不例外。他会跟过去一样,坚决地反对他的拥护者发起的暴力反抗运动。”
亨利八世道:“亲王,你也读马丁·路德的书吗?”
朱厚烨答道:“没有读过。但法兰西宫廷里面,也有人在背后讨论马丁·路德。”
亨利八世道:“那么,请问您怎么看马丁·路德关于赎罪券的说法。”
朱厚烨笑道:“国王陛下,这也是我最为困惑的。在我看来,明明是政治的事,为什么总有人把它往信仰和天主身上扯呢?”
“政治?你认为赎罪券是政治事件?”
“是的。”朱厚烨道,“我毕竟不是欧罗巴人,对教廷和赎罪券的历史知之甚少。我只是在听说了马丁·路德和他的学说之后,稍稍了解了一下而已。让马丁·路德教士忍无可忍,是因为利奥十世派人去德意志地区出售赎罪券。对了,那是几几年?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来了。”
这最后一句,朱厚烨是对沃尔西大主教说的。
沃尔西道:“是1517年左右。”
“我记得利奥十世跟现任教宗克雷芒七世一样,都出身于美第奇家族?”
“是的。而且利奥十世在加冕为教宗之前,是个辅祭。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的话。”沃尔西道。
朱厚烨失笑:“难怪。”
“怎么了?”亨利八世道。
“请原谅,国王陛下,多余的话,我还不说了,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异端。”朱厚烨道,“利奥十世、哈德良六世、克雷芒七世,美第奇家族,尼德兰人,美第奇家族。国王陛下,您看出什么了吗?”
亨利八世道:“我记得哈德良六世在当选教宗之前一直为卡洛斯服务。他曾经是西班牙乌克特勒主教。你的意思是,卡洛斯在跟美第奇家族争夺对教廷的控制权?!”
美第奇家族要延续自己的富贵和权势,就需要牢牢地把控住教宗这个位置。
皇帝卡洛斯则希望教廷能为他所用,所以才支持哈德良六世。
朱厚烨道:“是的,卡洛斯,不,应该说哈布斯堡家族他们一度成功了,哈德良六世唯一一个非意大利人的教宗。如果哈德良六世没有感染瘟疫,如果他活得久一点,也许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亨利八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剧震。
他忍不住望向沃尔西。
没错,他曾经也有过野望,那就是跟卡洛斯立捧哈德良六世一样,将沃尔西捧上教宗的宝座。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沃尔西已经不年轻,根本就不能跟利奥十世那样,在教宗的位置上一坐多年并不停地反哺英格兰、为英格兰输血。
相反,既然早亡的哈德良六世是唯一的非意大利教宗,那他就要考虑一个可能,那就是:是不是所有非意大利籍的教宗都有可能短命。
如果这个答案是是,那么,将沃尔西捧上教宗之位,绝对是把金子往大海里扔。
沃尔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非常纠结。
沃尔西的权力心很重,因为出身卑微的关系,他一心想上爬。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抱着强烈的更进一步的想法。
现在,朱厚烨几乎是明示他,作为一个英格兰人,如果他成为教宗,很有可能步哈德良六世的后尘,在上位不久之后就死于非命。
沃尔西纠结了。
在这个时代,没人能抵挡得了成为教宗的诱惑,但是代价是生命……
也许有的人会说如果真的能成为教宗,就是让他拿命换都可以。可是到了喜好享受、生活奢靡的沃尔西这里,这个代价实在是高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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