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不够宽敞的电梯间，也随之，诡异地陷入了一种静止的状态里。
呃……
他在说什么？
不怎么样？！
王贝铭脑子里嗡嗡的，半天就蹦出了这么一句：你疯了吗？
忙不迭转头去看陶亦……
余肆在圈里，脾气是真的说不上多好。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说是很常态的了。
因为他够资本啊！
想当年——也就是在几年前。余肆还在电影学院读大三的时候，一部由他主演的电影《盲僧》，横空出世，独揽当年年度贺岁档院线票房总冠军。之后，带着这部作品，还未毕业，应邀参加各大电影节，疯扫一片，连捧五金，直接将他送上了一个新锐电影演员无法企及的高峰上。成了各大媒体争相邀约的金豆子。
再后来，有了《盲僧》这个铺垫，《浮沉往事》、《迷途》、《追踪》、《雾》……一部跟着一部精良作品接连上映，手握一手优质资源，用实力活跃在了大荧幕前。一句话：有余肆在的地方，奖杯堆叠如山高，名誉口碑双丰收绝不是夸大。
他也一度被圈中奉为票房之保障，影坛之神话的存在。
现在，从他入学起算至今，不过短短七年。他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旗下艺人无数，霸占电视剧、电影各区块之最。愣是年纪轻轻的，闯出了一种属他余肆独有的绝顶风姿来。
可谓是传奇本身、风头无两了。
所以，像他这般，要皮囊有皮囊，要演技有演技，要口碑有口碑，要实力还有实力的，在这偌大的娱乐圈，就是闭上眼横着走，也根本没人敢说他半个不字。
可今天不一样啊！
王贝铭看着脸色突然发白的陶亦。
无比头大。
心道：老板你什么时候横不行，偏偏选了今天？
陶亦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说通答应签约的，是他心里的千里马。这要因为一句话给怼回去了，这一个月岂不是白忙活？
他白哭那几场了他！
于是，赶紧地打圆场道：“呵呵呵，您这爱开玩笑的毛病，还真是说来就来。别啊，再给我千里马吓跑了！”
说着，又笑呵呵地迎向陶亦，“陶老师您别在意哈，余老师其实没别的意思，跟您玩儿呢！您也别拘束了，还是快请进来吧，咱们也好早点上去把合约签了，毕竟那个最重要，您说呢？”
他第一关心的事儿，还是合约的事儿。
都到了门口，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呀！
然而，有一个拖后腿的老板是一种什么体验？
心情说不好就不好的余大爷，会分分钟换个姿势告诉他：就是我本尊你知道吗？
他根本就没给陶亦自我消化的时间，透着几分嘲讽意味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一扫，“怎么？”
余肆鼻音微抬，“还想让我抱你吗？”
僵直不动的陶亦，身形陡然一恍……
他手里还牵着陶澄澄。有些窘迫，也有些无措。
又像是……勉强支撑着不让崩塌的狼狈，猝不及防的涌了上来。
让他无所适从。
同是14届，圈里人，大概率还认识。
且余肆最早的经纪约，就是王贝铭原来的公司。双方合约到期之后没听说他签别家，也没续，所以……
陶亦知道，王贝铭说的背后的人，就是眼前的余肆了。
他这一路从南城又回到北城，五年的时间。
最后阴差阳错，居然来的余肆的公司？
前男友突然变老板，这滋味可真是……太奇特了！
陶亦又低目看了眼身边懵懂又无辜的陶澄澄，感觉命运似乎在捉弄他。
但是抛开心里泛起的那一点点酸楚之外，他再去想、余肆见到他带个儿子过来的心情，就又……
“你最好憋住了。”
正当陶亦心中颇多感概，电梯里，余肆突然扬声道了一句。
吓得陶亦“噗嗤”一下，愣是没忍住。
于是，余肆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陶澄澄也是个很会看情势行事的小娃娃。
他见陶亦站在那儿不动，还被一个怪叔叔冷嘲热讽的。
就以为爸爸为难了。
爸爸为难时，就是关键时。
谨记爸爸教诲的好儿子，当即灵光一闪，扯扯陶亦的裤子，“爸爸，你是不是忘了给妈妈回电话了？”
声音软糯糯的，不大不小，刚好够电梯里的人听到。
余肆危险地眯起眼睛。
很好，儿子还有个妈！
陶亦其实，挺怕余肆多想。
但他从五年前跟余肆断了联络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且，就余肆这种一见面就呛人的态度，陶亦觉得，他心里大约是恨自己的。
便也忘了方才的窘迫，“嗯，澄澄一会儿自己回好不好？”
眉眼浅弯，深褐色的瞳仁儿里，掩藏不住的欣慰与慈祥。
儿子高兴极了，“好。”
拉住爸爸的手。
小小的孩子，并不懂大人的复杂心思。
他只觉得不友好的怪叔叔好像在看他，小心翼翼窥了他一眼。
没有？
陶澄澄疑惑地咬了下小嘴唇，过了几秒，又扭了一下头。
还是没有。
就霸道地宣誓主权，伸出小胳膊，“要抱抱……”
陶亦对孩子一直纵容，弯腰就把他兜在怀里。
进入电梯，止步，微笑：“关门吧！”
刚才气压太低，王贝铭是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气。
怕余肆找他撒火，也怕陶亦因为余肆的故意找茬，再一怒之下不签了。
这下正提心吊胆着，见陶亦进来，当即如蒙大赦般：“好的好的，我这就来。”
可刚抬起手，觉得后颈窝子凉凉的。
余肆低头拨弄着手机，“我脸上有门吗？”
王贝铭：……
“您没有！”
飞快地按下按键，并自觉往后站了站。
他发现，这世界仿佛对他不太友好。
但他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友好了。
他还发现，今天他的老板不太正常。
但是……
好吧，他老板每天脾气一上来，都不是很正常。
他只要不正常，别人会呼吸就是犯罪！
所以王贝铭一捕捉的危险信息，就全程保持僵尸形态，根本不、敢、动、弹！
好在，没多久，电梯到站了。
金属门一开启，王贝铭就赶紧请大佛：“老……”
然，一句话都没等说，余大爷抬脚就走。
只留一个不好惹的背影，和王贝铭尴尬的、停在了半空的手。
“呵呵呵……”
没办法，原地兜转半圈，他只得回过头，“您别往心里去啊陶老师，他其实……平时不这样的。”
要说陶亦，余肆的脾气他能不知道吗？
笑着摇头，“没事。”
王贝铭连忙：“会议室在这边陶老师，您请跟我来。”
………………
“您速度还挺快，想着下午还有活动，这都还没准备呢，我差点儿就先去您公寓。”
余肆的助理邹菁菁就等在公司里，见到余肆忙迎了上来，“喏，就这个……”
她动作干脆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道：“今早保洁阿姨在沙发底下发现的，怕您还有用就没敢仍。刚好，碰着我过来取文件，她就交给我了……”
邹菁菁正说着话，眼睛不经意底一撇，突然卡壳了。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王贝铭身后看了一下。
默默地拿起手里的照片对比。
“什么照片啊？”
王贝铭刚在陶亦这边说了几句好话安抚，正想交代助理一声。
见邹菁菁脸色诡异，便好奇地凑了过去，“谁的我看看？”
一只从天而降的手，伸过来把照片抽走了。
“都没事儿干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余肆徒手把照片团成了球丢进垃圾桶。
而后非常冷漠无情，径直去往会议室的方向，“合约打印好了吗？”
“好了好了，您要过目吗？”
余肆斜睨了一眼。
王贝铭：“好的，我知道了！”
好奇心被掐死，王贝铭也不敢造次。这边示意助理先过去，转过身就跟陶亦商量，看能不能叫邹菁菁先帮忙照看一下陶澄澄。
像签约，毕竟还算是一件比较严肃的事情，陶澄澄太小，他进去了也不方便。
而且……陶亦现在更不放心的一点是，余肆那个意外。
五年不见，他脾气差就不提了，嘴巴也是越来越刻薄。
陶亦真不敢保证，他恨起自己来，当着澄澄的面会说出什么。
点了点头，把澄澄交给邹菁菁：“麻烦您了。”
邹菁菁没带过孩子，但是漂亮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欢喜地接过澄澄，“您放心，我们就在旁边的办公室，您出来去那儿找就行了。”
给陶亦指了方向。
陶亦笑了笑，又哄了澄澄几句，就跟王贝铭一起往会议室进。
从余肆出道起，邹菁菁就一直跟着。
这都好几年了，邹菁菁在生活和工作方面，算比较了解余肆的。
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
比如，他为什么会喜欢手长得好看的人？
为什么会突然要以天价买一幅画？
为什么，见到她发微信问照片用没有用，二话不说，立马驱车赶回公司？
反正，许多问题都不该她去问，但是她就是不明白。
便趁着陶亦离开的机会，悄悄地把余肆扔进垃圾桶的照片又捡回来了。
“澄澄乖啊，跟阿姨来，阿姨这里有超好吃的巧克力……”
………………
而与此同时，b组，03会议室。
“这就是你提的条件？”
陶亦和王贝铭，进门、落座，余肆就坐在主位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助理送过来的合约。
姿态随意，慵懒倦怠，一点儿也不像来监督签约的老板。
倒像是过来故意延长时间的讨债鬼。
会议室里很安静，除了纸张的翻阅之外，恍似连呼吸声都弱了下去。
很久。
久到余肆来来回回的，把手里的几分合约全部翻了一遍，都要翻烂了，才淡淡地问出这么一句。
打破了室内长久的静寂。
“不接耽美剧、不捆绑炒cp、不立人设、保护隐私？”
余肆不紧不慢地念一遍，抬眸，语气不善，“你的隐私，指的你儿子吗？”
陶亦没想到他这端了半天，就问的这个。
前几天，王贝铭找上他，可是说的四六分成的利益。陶亦六、公司四。
这可是以现在市场、起码二三线艺人的标准进行的划分。
余肆居然连提也不提？
他是没看见吗？
陶亦觉得他现在是非常搞不懂他了。
微怔片刻，点头：“是。”
余肆：“就没别的了？”
陶亦迎上他的目光，倒也不畏缩，“您觉得，我还应该再提点儿什么？”
“呵？”
余肆轻笑了一声。
然后低目，继续翻。
来来回回的。
最终……
可能真是什么毛病也找不出来，心里发痒了，把注意停留在了基本信息一栏。
王贝铭一看到这里，就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这签约仪式好好进行下去了。
饶是他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这俩人，从进电梯开始，就不怎么正常！
“老板……”
王贝铭跟余肆坐得近，陶亦则在他们对面。就歪着脖子悄悄提醒了一句：“我这拼了老命才拉过来的人，您看看没什么问题，就赶紧的，当我求您了，行吗？”
他是真怕余肆再惹得陶亦一个不高兴，直接让他这一个月的心血付之东流。
这要是黄了就也罢了。万一，别人也发现了这一颗蒙尘的明珠，给挖到别处去，他就哭吧他！
刚在电梯间，被一句“不怎么样”概括了，他就已经要吓死了好么？
却不想余大爷就是他余大爷啊！
他要想玩儿起火来，简直让人没眼看。
只见他把合约随意地往边上这么一推，仰头靠进了皮质座椅里，“不完整，重新打！”
王贝铭心都开始发慌，“哪儿不完整？”
“我这全程亲自盯着呢，每一条都严格按照公司特定标准来，怎么会不完整？”
余肆却是连眼皮都不抬，“我说不完整就不完整。”
一副不容置喙的架势，屈起食指，漫不经心地在上头敲了几下，“婚史呢？感情经历呢？性取向呢？”
“都给我标进去！”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