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在路边之后，给陶亦打了个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王经纪，孩子刚起，要麻烦您多等一会儿了。”
陶亦：“您要不……先上来？”
为爸爸相亲失败，还屡败屡相、永无止境的倔强小蝌蚪，昨天回到家就被爸爸教育了。
他今天闹着说小屁股疼，赖床不起。
事实上，陶亦根本没让他的小屁股开一瓣儿花。
然不管你有还是没有，想赖床的孩子没道理可言，他什么理由都能给你找到。
头蒙着被子：“我不管我不管，梦里你打我的也算！”
陶亦：……
就这样。
等陶亦洗漱好，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缩在被子里的一小团儿给薅起来。
现在，小陶先生正闭着眼睛，站在洗手台前梦游。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陶亦催了几次，没反应。
非常头疼，且无奈。
可他现在家里没别人，陶澄澄太小，他要跟王贝铭去公司，把陶澄澄一个人放家里是肯定不行的。
只能等熊孩子呆够了，自己把起床气消化掉。
王贝铭倒是个好脾气的，“没关系的陶老师，我在车里等就好了。现在还早，不急的，您慢慢收拾。”
还客客气气地问了小陶先生的好。
道：“乖澄澄，叔叔给你带了礼物，迟到了可就没了哦~”
还在小鸡啄米的陶澄澄，闻言，困倦一秒就没了。
两只葡萄眼瞪得溜圆：“真的么？”
王贝铭：“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陶澄澄立马：“没有，您当然不会有！”
脆生生夸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递给陶亦，哄得王贝铭直乐。
………………
说实话。
就算陶亦离开再久，他也能感觉出来，王贝铭对他的耐心程度，以及宽容度，有点儿超乎寻常的足了。
就拿之前，王贝铭上门找到他，说要签他开始。
那时的陶亦，没想过自己在五年之后、还能回过头来重吃这碗饭，所以态度真算不上多好。
就着门缝，冷淡又警惕，“抱歉，我不会演戏，我想您找错人了！”
说完就把门关上。
王贝铭在外头不肯走，“我不可能找错的。陶老师您把门打开，我是真心实意想签您的，麻烦您给我五分钟行吗？”
“三分钟？”
“实在不行两分钟也成？我真的看过您的作品，我做了很多功课来的……”
陶亦根本就不回应。
之后很多次，也一直在拒绝王贝铭提出的条件。
甚至被他闹得烦了，还警告道：“如果您再来骚扰我和我儿子的话，我就报警了！”
一下子把王贝铭逼急眼了，“我这怎么能算是骚扰？我是真心实意，不信您看？”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哗啦啦翻出包里的文件来。
“这是您的资料，我这一个月找的，我已经翻看过好几遍了。”
“您当年入学，可是以文化、专业课双第一的成绩考进的电影学院，您在校期间参演了不少的电影、电视剧。《竹蜻蜓》、《祈祷》，能找到的我都看过。当然，还有您成绩最高的话剧《左先生》，现在都还是新生的典范教材呢。当年您在学校时，是陈威陈老师的得意门生对不对？就您演技一流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王贝铭：“陈威老师您还记得吧？我舅舅，亲舅舅。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从他那里拿的。我就是上个月，在他的病房门口见您第一面，我看到您那一刻，我就想签您了。我一定要签的！您不同意一次，我就上门两次。您拒绝十次我还会有第十一次，反正我不管，您就是报警把我带走，我出来了还会找您的，我一定要签下您！”
陶亦是真的很久没碰这一块儿了，他自己都不能保证，面对镜头时会怎么样。
可王贝铭这么一说，确实唤起了不少有关五年前的记忆。
包括他觉得自己弄丢了，却发现其实早就深入骨髓的人和事。
所以，不管是因为他的执着，还是因为他的认真。
或者其他的，陶亦的确被打动了。
再后来，王贝铭又上门找了他几次。把合同草本都拟好了，不惜开出天价，也要签下他。
陶亦就没见过这么轴，还这么肯豁得出去的经纪人。
头一次，上网搜了一点有关他moon影视的信息，觉得答应了也未尝不可。
便点了头。
记得当时就把王贝铭给激动的，“谢谢老天爷，谢谢陶老师，谢谢观世音。”
就差跪地叩拜四方诸神了。
而后咧嘴保证：“您就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陶老师，我一定会让您红。不说别的，就凭您的这些硬核履历，娱乐圈里早晚会有您的一席之地。我以我圈中多年的名声跟您保证，三年，不，两年。两年之内我就让您红透半边天！”
陶亦当时被他他模样逗得笑得不行，也是后来细品了一下他的话，才发现……
啧，怎么这么像……被金主包养的台词呢？
………………
言归正传。
陶亦收拾好，看着陶澄澄把早餐吃完，差不多八点半。
顺手带了一盒抹茶蛋糕下楼。
王贝铭等了有二十多分钟。
见到人下来，还塞他一份蛋糕，很惊讶，“给我的么，还有我的？”
抱着王叔叔送的皮卡丘小公仔，没有起床气的陶澄澄，就还是一条好汉。
摇头晃脑的：“是啊，爸爸说了，礼尚往来嘛！”
“哈哈哈，那我真是太荣幸了！谢谢小陶先生。”
说着，眯起眼睛往嘴巴里塞上一大块，“嗯，好吃。”
小陶先生表示很满满意，乖乖地让爸爸帮他系安全带，道：“不客气不客气，都是爸爸做的，您喜欢常来！”
王贝铭一愣，奇怪：“陶老师……还会做蛋糕？”
他记得舅舅陈威提起过一两句，说陶亦当年在学校，不是五谷不分吗？
“其实我……”
陶亦正要开口，陶澄澄很骄傲地抢答了，“爸爸当然会啊，爸爸是十项全能好爸爸，除了没有女朋友，他什么都会！”
陶亦：……
王贝铭：……
王贝铭：“呵呵呵……”
干巴巴一笑，不说话了，放下蛋糕，发动车子往公司去。
从后视镜里，看到陶亦轻轻地敲了下陶澄澄的小脑瓜，“能不能别说爸爸没有女朋友的事儿？”
陶澄澄瘪嘴，“可是您本来就没有啊？”
爸爸没有女朋友，就预示着他的妈妈梦一直是个梦，永远不会实现。
所以小陶先生委屈巴巴的，捂着脑门儿，很小声：“没有也不能说吗？”
陶亦很想再敲他一下子，可是抬了手又放弃了。
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晚上我们怎么说的？”
怕被揍的陶澄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您说了，见到漂亮姐姐，要叫爸爸。见到漂亮姐姐问爸爸要微信、或者是爸爸为难的时候，要说：‘爸爸，妈妈叫你回电话’。不能为爸爸相亲，为爸爸相亲就是对不起天使妈妈！”
陶澄澄扳着手指头巴拉拉复述了一遍。
陶亦我心甚慰，终于笑了。
摸摸小陶先生的后脑勺，“我们澄澄真乖。”
陶澄澄觉得爸爸像在摸狗狗，晃晃脑袋表示拒绝。
问他：“那……要是见到不漂亮的小姐姐呢？”
陶亦：“……这世界上有不漂亮的姐姐吗？”
陶澄澄皱巴起眉头，想了想：“爸爸说没有。”
陶亦：“那就对了，所以见到谁都要记得爸爸的话知道吗？”
陶澄澄：？
他心里其实还是保留了一点点怀疑的，但是……
深谙“爸爸说什么都对”之真理的他，茫然地点点头，“知道了。”
“陶老师一直都……这么教澄澄的？”
等红灯的时候，王贝铭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陶亦微怔，“嗯？”
王贝铭：“我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澄澄很可爱。可能、大概，跟陶老师的教育方式有关吧？”
王贝铭说：“还挺特别的！”
陶亦笑笑，“我第一次，没经验，纯放养的。”
王贝铭：……
安静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眼陶澄澄很不明所以的脸，哈哈哈笑得像筛糠。
“陶老师，您也太逗了。难怪澄澄那么招人喜欢。”
陶澄澄：？？？你们在说什么？
慢吞吞转动了下眼珠子，觉得大人的话题他没法儿参与，即便跟自己有关。
便继续按头手里的皮卡丘学劈叉。
中间，又零零碎碎闲聊了几句，就到了公司楼下。
王贝铭直接将车开到正门口，“陶老师，就是这里了。”
陶亦只带了个双肩包，里头装得陶澄澄的水杯和牛奶。
长身体的小孩子，出门都要带干粮的。
等车挺稳了，陶亦单肩挑起包先下去，又把陶澄澄抱了下来。
他不愿意放下王叔叔送的皮卡丘，也就一起带着。
很有现代气息写字大楼，乍一看，其实与科技挂钩的素材更多。
外景是不规则的模块拼接，全景落地玻璃大门。内部主题色调以银白为主，未来感与超太空气息扑面而来。
王贝铭简单介绍了一下，带着陶亦刷卡往电梯间去。
问说：“您之前了解过我们mo吗？”
moon影视，简称mo。
据说是根据月光星辰取的，比喻公司旗下的艺人，有朝一日会如月光皎洁、星辰璀璨。
陶亦如实道：“前几天上网查过，大概看了一眼，知道很多叫得出名字的艺人，都签在这里。”
陶亦：“听说，还是您当初一手创办的？”
“我哪儿有那个本事？”
王贝铭笑笑，按了电梯，“我只能算是股东之一，挂个名而已，真正的大老板另有其人。”
陶亦：？
他一顿，“不是您？”
王贝铭：“不是。”
后知后觉，怕陶亦突然反悔，又赶紧补充，“不过您放心啊陶老师，我虽然只是挂名，但在这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决定权的。就像签您这一块儿，合同、分成，包括以后的包装路线和活动接洽，我都亲力亲为，绝对按之前跟您说的办的。”
陶亦知道他这是多想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奇。”
“理解理解。”
王贝铭道：“我既然把您签过来，是一定不会亏了您的。我舅舅还是您老师呢，我也不敢不是？”
“而且……我们老板，人也是圈内的。好像跟你一届吧？提起或许还认识。主要他今天不在，签约的事儿让我负责了。不过没关系，以后进公司了，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您见了就知道，他人也很有原则，不会强迫艺人做什么不该做的。”
陶亦听他说了半天，都是在宽心，根本没什么精华信息可提取。
就问了句，“我方便知道是谁吗？”
“方便，当然方便。”
王贝铭眯着眼睛，“就是……”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王贝铭：“进去说。”
客气地扬了扬手。
陶亦淡淡地“嗯”一声。
刚好，指示灯亮了，反光的银色金属门徐缓开启。
“要上楼了澄澄。”
陶亦倾身去牵旁边、正转动着小脑袋好奇探看的陶澄澄。
也才刚拉住他的手，听到一边，王贝铭很震惊的声音，“诶，您不是说不来吗？”
“睡了一觉又想通了，好奇是不是？”
电梯里：“滚。”
冷冷的男音，低沉浑厚，掩不住的嫌弃里，隐带着几分晨起的倦懒。
陶亦的手突然地就颤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也刚刚好，侧目望了过来。
身姿颀长，面容冷峻。
挺拔立体的五官，佐以边角冷硬的轮廓线，整个人都透着疏离冷淡的气场。白炽灯明亮的光影投射下来，给他本就深邃的眸子，又镀上了颇显凛冽的白。星星点点，半隐半藏，遮住了他一大半情绪的同时，也让他整个人，更显得神秘莫测了。
有那么一瞬间，陶亦觉得自己的心重重的沉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了进来，又像是有什么被一层一层地剥离出去。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
就是在男人不挪不移、辨不出喜怒的目光里，牵着陶澄澄的手，不自觉的发了汗。
陶澄澄不适地挣了一下，仰头，“爸爸？”
陶亦瞬间回神。
却又在下一刻，仓皇地往电梯里看了一眼。
发现，这时候，余肆已经把视线移开了。
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神色漠然倚靠着那里。
“这就是你说的，惊为天人？”
王贝铭刚还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按着开门键，还没察觉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
“是啊，他叫陶亦，跟您同是14届的学生，也不知道您还有印象没，当年据说挺有名的。您看看，是不是跟我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王贝铭得意地挑了下眉。
却见余肆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施舍了。
淡淡地嗤一声，毫不避讳的语气：
“你最近的眼光，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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