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说,陶亦好像还真是忘了。
——余肆的车玻璃,是被他踹碎的。
且他现在,还在余肆手底下苟且偷生。
日!
这就太尴尬了。
尴尬到陶亦站了半天,一时有点儿无法面对余肆。
但他又飞快地转了下脑子……
不对啊?
我为什么要踹他车玻璃?
还不是余肆这个畜生给闹得。
没有他锁车门那一下,没有他骚话连篇那一下,也没有他故意不给开门,还言语挑衅那一下,他能踹他车玻璃吗?
不能。
没有前因就没有后果,这归根究底的,都是余肆自己的问题。
没有他自己找不痛快,他何至于动气还动脚?
所以,这人又哪来的脸过来讨债呢?
这么一想,陶亦的气势就不弱了。
抬起下巴,“你知道活该两个字怎么写吗?”
“不知道。”
余肆收回对他的鄙视,火力全开突突着对面的一堆荒草。
也不知道这是气血太旺,还是自寻死路,打的手背上的细筋都蹦出来了。
却连个鬼影儿也没打着,道:“我没在我字典里看到这俩字儿。”
陶亦嘴角微抽,“……你从哪儿买的盗版字典?”
陶亦:“被骗了吧?”
余肆再次沉默着抬眸。
陶亦闭嘴了。
偏过头,似若无其事的,叫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力航把包放下。
“手机我等会儿还你。”
李力航心惊胆战中,“没事儿哥,我就坐前面,您随便用,我上车不玩儿的。”
陶亦笑了笑,转而绕车半圈,打开门。
余肆:“我给你的药膏,你为什么不用?”
陶亦人都还没进去,一愣,“哈?”
一局游戏显然打了一半还没结束,余肆直接退出了。
收起手机,目光在陶亦右手食指指尖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喃喃道:“我记得,你最怕疼。”
陶亦登时就感觉喉咙一紧。
张了张口,想回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便低头,悄悄地把手往后背了一点儿。
“不用藏。”
余肆平静道:“两个泡,我看见了。”
陶亦一时无言,半天才憋出了一个字:“哦。”
他笑道:“不小心弄的,刚冰了一下已经没事儿了。你给我的东西是药吗?我没时间看,我……”
“不是。”
余肆突然冷冷道:“三步倒,闹你的。”
陶亦:……
刚还存了点的感动,一瞬间被击垮,消失的无影无踪。
陶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真有三步倒,我先喂你三大碗!”
余肆不屑:“能耐了?”
“我能有你能吗?”陶亦:“你多能,谁比得过你。”
余肆抬了抬下颌,“你啊。”
陶亦:“我……”
“爸爸,您跟谁吵架呢?您怎么了?”
视频里,陶澄澄是听出了不对劲。
感兴趣的木乃伊不听了,担心地凑上镜头。
陶亦着急回家,不跟余肆吵了,坐进车里。
“没事。”
陶亦轻声安抚他说:“你认真听故事,爸爸一会儿回去陪你啊。”
陶澄澄很怀疑,但他没问,只安静了一会儿,道:“几点?”
“在我睡之前吗?”
“我尽量。”
陶亦看着视频里皱巴起小脸的傻儿子,“躺好,闭上眼睛。”
“自己把被子拉一下,手机别放太近了。对,就这样,闭眼。”
陶澄澄乖乖照做了。
手机就在距离他枕头三十厘米的皮卡丘身上靠着。
余肆看着陶亦都这样了还不放心,哄好了儿子,到车子发动,视频也不关。把两个手机叠放在一起,隔空陪他听故事不说,还时不时地关注着视频里的动静。
本来就不舒服的他,现在更不舒服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觉得陶亦其实是有心的。
要不以他现在捻烟头的熟练程度,断不会在把烟头往他手上摁的时候烫了自己。
他是自己用手掐灭了,才不轻不重的按过来,完成第一遍拍摄。
他们那么近,他当然看见了。
可现场那么多人,却没人发现陶亦的动作,都赶着围过来问他有没有事。
他最有事的地方,是他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清陶亦了。
便偏过头,“你对你儿子倒是挺好。”
非常阴阳怪气的语气。
如果细致听来,其实还有点儿不易察觉的幽怨。
陶亦当即警惕地斜了他一下,无心道:“我儿子,当然要对他好!”
“是吗?”
没良心的,眼里心里只有儿子了吧?
余肆意难平,别扭着,紧跟又是一句:“那我前天还是锁对了?”
陶亦:……
陶亦发现,这人新学的臭毛病可是太炉火纯青了。
心里很清楚他又想卖什么骚话,索性不理他。
但余肆不高兴。
侧目看着都闭眼睡了,还一脸幸福的小娃娃……
奶白奶白的,很娇气的样子,五官跟陶亦长得还有点儿像。
精致的跟个白釉瓷器一样,煞是可爱。
但是,这个孩子,被陶亦这样哄着宠着。
听他说最温柔话,用最轻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就看起来可丑可丑了!
嫌弃地移开目光。
故意找不痛快道:“不说话?是不是想让我再锁一次帮你回忆回忆。”
陶亦:……
陶亦看了看睫毛一动一动的儿子,掩住听筒,“你是不是想让我往你脸上补一脚帮你回忆?”
余肆:“够胆你试试!”
陶亦咬牙:“……有胆我也不乐意。”
余肆:“呵,就会在我这儿耍横是吧?”
嘴角危险地挑了一下。
陶亦下意识的把手机往左手边挪了点儿。
刻意压低声音:“明明是你,只会在我这儿耍无赖!”
余肆一顿,倏然偏头,“我耍无赖?”
可以说是一秒变脸,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阴晴不定。
质问道:“我赖你什么了?”
陶亦:“我……”
余肆:“我赖着你让你给我生儿子了吗?”
陶亦:……日。
攥住了手机。
余肆:“还是我赖着你,让你给我个交代了?”
余肆:“我赖你钱了,赖你人了,赖着不让你走了?”
陶亦:……
余肆:“还是说,你觉得,我赖着……”
一句跟着一句的控诉,陶亦脑壳要被他赖炸,“停停停!”
赶紧比划了手势,“是我,我赖。我无耻,我赖着你。我臭不要脸,我不撒手,行不行?”
“当然行。”
余肆终于是没继续下去,抿唇往后一靠,“你承认就好。”
陶亦:……
余肆又道:“不过你不承认也无所谓……”
陶亦:……
余肆意犹未尽的,“我要想听什么我想听的话,再锁你几次就可以了。”
陶亦:……
陶亦算是在这几天里,很不想承认的承认了一点:
他真的拿余肆这张嘴没办法!
他觉得余肆在这五年里,铁定疯球了。
所以,唯恐他再说什么不能听的,干脆的就把俩手机塞到身后。
挡住。
果然,余肆沉默了几秒的时间。
突然问陶亦:“你想再被我锁一次吗?”
陶亦:……
头痛,“您就说吧,您想我想,还是想我不想,给我个准确答案,我好告诉你。”
余肆笑了笑,“我还没想好。”
陶亦:……无语。
听余肆又道:“不过你要想再给我生一个的话,我可以今晚满足你一下。”
陶亦:……
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刺激他,他骚够了就能停。
然,事实证明:他嘴上的刹车崩了,根本停不了!
一句能忍吗?看在药膏的面上,勉强能。
可这么多句能忍吗?不能。
所以,陶亦被彻底激怒了,炸了一身的毛:“我视频还开着呢,你会不会正常点说话!”
气愤地吼他一句。
吼得余肆嘴角勾起的弧度乍然一收,转瞬就沉沉地看向在闪动的光影里,红了脖子的陶亦。
“我、不、会。”
陶亦简直崩溃,“当我求你行不行,我儿子他才……”
“不行。”
余肆冷声打断,扫了下陶亦指尖上凸起的水泡,“在你没主动跟我说明白,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失踪五年、为什么回来还带了个孩子,为什么会抽烟、会骂人之前,我每天见你都这样!”
陶亦:“你……”
余肆都不等他张口,“你要想保持新鲜感吗?我不重样。”
陶亦:……
陶亦一哽,突然就说不出呛他的话了。
躲开他的目光,垂眸。
只觉得眼眶微热,鼻头也跟着酸酸的。
他一不说话,余肆也就不再故意找不痛快了。
他身子动了动,就耐着性子等。
等他自己想好了,慢慢解释。
然而,这一路上,陶亦闭嘴之后,就再没开口。
他一直盯着屏幕上睡熟了儿子。
整整两个小时。
司机把车开进一条巷道,熄火。
陶亦家到了。
余肆也没听到陶亦开口,哪怕说一句。
便心烦地把手机丢在一边,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逼仄难行的狭窄通道,凌乱老旧的单元楼。
墙皮都裂了,一堆电线像是缠在一起的头发。楼道门口堆着墨绿色的垃圾桶,旁边流浪狗和流浪猫成群,翻的一地垃圾。塑料袋和卫生纸跑出来,到处飘。有的还落进水洼地上,被夜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余肆看着看着,摇下玻璃。见陶亦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跟司机和助理摆了摆手,转身背对着,飞快地走进去。
眼睛突然的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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