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童老顽童,越老越儿童。”桑晓晓被宠惯,当然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童就能和儿童一起闹,一起玩。你写出来的文章做出来的杂志,本该比他们那些中年人更贴合年轻人。”
“如果没贴合,说明心态上没有调整过来。老顽童成了朽木,那就不可雕了。”
唐雪君更是点头:“真正的迂腐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迂腐的。”
另外的人笑开:“完了啊,我们中年人才是最跟不上年轻人的。”
有个年到中年也没什么上升势头的说着:“可不是,都被日子打磨得麻木了。最是丧失快乐的年纪。”
姚主编笑呵呵:“这想法可以求同存异。杂谈报以前的理论还是好的,畅所欲言且言之有理。可惜到了后来过犹不及,倒成了一些人卖弄自己与众不同观点的地方。陶主编当年风光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呢。”
桑晓晓和人说到这地步,问了一声:“所以《碧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本杂志?”
陶主编被逗乐了。
她早前看桑晓晓其实不太喜欢。小姑娘打扮得太招摇,头发还专程扎得和别的姑娘不一样。说话更是半点没女孩子的矜持有礼,全然不如她见过的好些什么傅元宝。
她当然知道傅元宝。阳城消息灵通点,又有点文化的,谁能不知道他呢?这姑娘和人关系必然不一般。她也不大喜欢傅元宝那种人,行事作风都太资本,还非说自己不资本。
但到了她这个年纪这个职位,有的话就不会当面说。姚主编是采访过傅元宝的人都一嘴没提。唐雪君这个年轻人都不说,她这个过来做客的更不说了。
阳城日报现在看中的是三木,和傅元宝没关系。她看中的是阳城日报的经验,更和别的人和事没关系。
所以撇开这些她看不入眼的东西后,再去看桑晓晓。
她发现年轻人有才华,说话透着底蕴且有趣。
尤其是当她一本正经说“喜欢和老年人做朋友”,转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碧玉》是什么,就让人觉得格外好笑。
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个朋友,不分好坏,先站了自己这边护短了再问细节。道德上或许不理性说不过去,可心底里就挺高兴。
陶主编笑着细说:“《碧玉》呢,是想要出给年轻女孩子看的杂志。妇女能顶一片天,现在都提倡计划生育。姑娘家一生当然不能只有结婚生孩子,得知识和精神上都跟上大众。也得啊,坚持革命精神。”
桑晓晓转头又问刚进门的编辑:“杂谈报呢?我看看。我们小河村门口也没有。不是很流行吧。”
一群人哄笑。
村门口的店肯定卖的是最大众的报刊和杂志,最多再来点封面吸引人眼球的。杂谈报这种观念性强,多以辩论表达个人想法的报纸,农村小卖部一般是没有的。
这和流行不流行没什么关系,受众不同。
他们这群人其实嘴上说着嫌着,其实也会买来看看。到桑晓晓这儿听起来,杂谈报和《碧玉》成一个级别了。
刚进门的编辑把手上的杂谈报递给桑晓晓:“哎,说话犀利点,不大好听。看看笑笑就过。这真计较起来的人,下两期说不定就能见着了。人啊转头指不定炮轰起这期的作者。”
说着呢,大家又笑起来了。
桑晓晓接过报纸,确实很快看到了说《碧玉》的。
杂谈报写这篇文章的人,不管是放在现下还是放到几十年后,都属于很敢写的。通篇一眼看过去,便是这也陈旧需要改革,那也陈词滥调只知道照本宣科。
《碧玉》当成典例,便被拉出从头批判到脚。《碧玉》里想传递的科普知识量太大。懂一点的人会想多学些,那就看看,但挑拣着看,专程买不合算。不懂的人连碰都不会碰。
杂谈报写着:“《碧玉》的创办是一群知识分子在小众狂欢,居高临下,自我陶醉,犹如空中楼阁,半点没踩到实地。”
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大概看的人不少,只是剑走极端。她见了陶主编,又看了这篇文章,几乎能从陶主编的言辞和文章字里行间看出,人出自本心真是为了年轻姑娘朝前进的,只是哪怕走的是同一条路,观念也会有不同。
在这样的文章下,不管人看没看过《碧玉》,又或者《碧玉》本质目的是为何已经不重要了。文章已经将《碧玉》放在陈旧和脱离实际上,传播力度比《碧玉》广,就根本没办法解释。
还就真只能写文章去杂谈报上发,去反驳。
最可笑的是,大概率当真的只有切身有关的这群人。其余人顶多是当生活谈料就过去了。《碧玉》本来就在停刊边缘,应该买的人不多。这下估计是彻底要叫停。
桑晓晓看完,把报纸放到斜对面陶主编面前。
她说话也犀利,点评:“文章写得不错,可惜写的人没意识到,他刻画得原原本本就是他自己。居高临下,自我陶醉。”
人说服人可太难,桑晓晓碰上这种,常常懒得搭理:“你去反驳去搭理,这种人就越会觉得自己有道理。你说有本事他来办杂志,他又说评价个冰箱又不需要会制冷。问题是让他去做冰箱,他确实做不成,非找个另辟蹊径的说法,觉得他对冰箱比你懂行。”
桑晓晓哼笑一声:“这种人就得让他滚蛋。”
哪怕桑晓晓没说杂志好话,陶主编心情还是高兴起来。桑晓晓说她的时候,她是难过的。可听桑晓晓说别人,话娇气且带着一点姑娘家的不屑轻哼,真是让她觉得好听极了。
陶主编也实说:“我确实办得不太好。姚主编的日报就我这好得多。好的报刊杂志,今年预估收入一年能百万呢。”
桑晓晓顿住。
桑晓晓震惊。
这是什么年代?在她还为了3块信纸钱努力,扛着被桑妈逼下田的危险而奋斗,连牛奶都只能在傅家才可以喝到。编辑部靠广告收入百万?她在信封上写价值三百万,结果人是真的能赚百万。
贫富差距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难怪这群人办杂志写报纸容易脱离群众。
桑晓晓反应过来后气愤,气陶主编不争气。
办杂志天花板这么高,怎么陶主编不争取呢?
她当场站了起来:“你赶紧去改版呀!这多好的机会,支棱起来!杂谈报刚给你打了广告,你赶紧抓紧的改,改完去杂谈社发一篇稿。一下子就有人对你这杂志好奇了嘛!”
她是真没大没小,也不跟陶主编客套,给人谋划着:“别写那些个像课本一样的科普。想几个主旨。这外头不是写着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干脆就拿那个当每一月的主题。这个月讲文明,写些女孩子爱看的浪漫故事或者小诗,比如男主文明人,女主为了变好努力和他学习的。”
这下轮到大家震惊看向桑晓晓。
“再来点名家名言,你要是喜欢什么革命精神,就用他们的话挑最经典的,放在页脚处。”桑晓晓脑中有一万种想法,“要是讲卫生,那更好。医生的浪漫爱情故事里,加点勤洗手。或者主角为什么当医生?因为长辈不讲卫生生了大病,她为了医治而从医。”
“再找个地方写什么女孩子才该知道的小秘密。专讲女孩子的科普小知识。一旦一个消息说是秘密,谁都想知道,谁都想看。别说小姑娘想知道,男的也想知道。”
随意的想法信手拈来,还偏偏言之有理。
陶主编听着觉得还真都挺适合的。比那种纯粹科普的讲话,似乎要更通俗,更接近民众。
她被桑晓晓带动,跟着站起来:“对对,你说得对。这法子确实不错。”
桑晓晓微得意:“你办得好,就是让敌方最失落的地方。你越是厉害,敌方就是眼睛红了发现还打不倒你,就会更气。自己好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陶主编连连点头。
陶主编本身就喜欢老一套。桑晓晓又是给官方的主旨主题,又是让她加入名言口号。她当然乐意,甚至乐意到觉得哪怕文章太过通俗,她都觉得是属于“适应年轻人”了。
她诚恳邀约:“那三木乐意给我这儿写篇小说吗?字数要求不长。价格我们好商量。”
姚主编刚听着替陶主编有改版想法而高兴呢,没想到转头陶主编来挖人了:“等,等等。三木得先把《春居》给写完了。她《春居》可不止一个故事,现在第一个故事结尾都还没给。”
陶主编讨好安抚姚主编:“能者多劳,一起写也不是不成。大不了开天窗,你想办法找人替一下。”
姚主编气笑了。
这争起人来,连开天窗都出来了。他摆手:“我这边催着多的呢。昨天……”他刚想说傅元宝,想起刚听桑晓晓门口的口吻,和傅元宝是熟识,又收口不谈,“我们都求着她赶紧写稿。”
陶主编:“价格好商量的。哎呀,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不能让让我?就插个队!”
姚主编心想,自己这边更好商量。傅元宝乐意随便补贴。
他坚持:“插队不文明不礼貌。我们是不认可的。”
其余编辑目瞪口呆见两个主编为了争一个作者而吵起来,而当事人桑晓晓已经重新坐下,在位置上咯咯笑出小酒窝。
一个编辑忍不住开口:“祸国妖妃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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