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全安排下去。听说三木的书要在阳城出版社出了,还是宋锐的姐负责。到时候那些收了钱的人就会大批特批,说些一文不值的话。
傅威抽着烟蹲在屋边墙角,吐着烟,手抖了抖,抖落下烟头的灰烬。
灰烬还没彻底落在地上,转眼就被风吹得半点不剩。
现在周边没有人,他有点走神,莫名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出生的时候傅家已经分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叫傅元宝的堂兄。
傅元宝在家里才懂点事,能端着板凳上灶台盛粥。他在傅家被窝里等着人给他端上一桌吃的。
人出生就是不对等的。
他从出生就理解这个道理。
再后来一片乱。他长大起来,却发现自己看不起的人像暗中窥探猎物的野兽。第一次见面,傅元宝的眼神让当初的他做了几个晚上的恶梦。
傅元宝的眼眸太黑,深得看不出人该有的情感,渗人得很。傅威总觉得自己下一秒脖子能被人咬碎。傅威在家里傲气惯了,碰上当然是选择直接动手,恨不得抠出傅元宝的眼睛。
没想被傅元宝反过来暴打了一顿。傅元宝天天干活,年纪也比他大,看着比他瘦削,力气却比他大。
挨了一顿揍,做几晚恶梦,双方就此结仇。
如果说傅元宝对傅家的恨意往前可以追溯两代人。那傅元宝对他的恨意,全是从小到大傅威他自个惹出来的。他想要报毒打的仇,而傅元宝就每次在他动手后反过来折腾他。
再加上傅元宝后来做起了生意,有了利益上的冲突,堆积起来仇上加仇,一直到现在。
傅威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两家本就不可能结善,他就乐意给傅元宝添堵。傅元宝只要有机会,必然也会乐意给他添堵。都是恶人,没谁比谁好多少。
只是有的人能装,做出了点成绩,人人都捧着。傅元宝要是做不出点事,能饿死在田里。
傅威再把烟放到嘴边吸了口。这一大口把烟大半根全去了。
反正日子活着就是无聊。要不是无聊,谁整天抽烟喝酒打牌?也就傅元宝这点事能让他提起些兴趣。不然像他爸一样,累死累活干点事,赚是赚了钱,乐子是半点没。
烟没了,他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烟头上的火。
星火彻底熄灭,在地面上留下个焦黑印记。傅威头也不回起身离开。
所有人都在期待《春居》的出版,傅威在等,别人也在等。
远在小河村的桑晓晓自从送走了傅元宝,很快就进入到赶稿的深渊。傅元宝当时没留下多聊天,切完苹果稍说了两句就找了个理由走了。
桑妈是恨不得送人到村口。还好傅元宝开了车,桑妈不可能追着车送人。这送客的规格才止步于桑家家门口。
第二天家里有专人过来装了电话,这下沟通是方便了,催稿也更方便了。出版要写序,她优先得写点关于书写时的趣事。而《春居》的第二个故事会缓缓放到日报上,可不代表她可以不往后写。
《碧玉少女》反响很好,陶主编也让桑晓晓把《秋医》往下继续写。哪怕以后杂志没了,这个故事也能考虑另外出版。
赶稿的日子痛苦和快乐齐备。痛苦是真要一个字一个字写。快乐是两个编辑部打钱都快,转眼桑晓晓在桑爸那边的小金库金额就达到了好几百,眼见年前就能破千。
她小日子过得好,完全没想到杂谈报的一篇稿仅是关于她舆论的开场。
阳城潜藏的风波并不算彻底秘密,很快有人透了一丝消息给阳城日报的姚主编。此时《春居》发售日刚正式定下。
编辑部校对好的初版才下印刷厂,正式印刷起了首批书籍,傅家很快就收到了十本。傅家自上到下五个人,人手一本。余下五本,四本得空送桑家,留一本珍藏。
各大书店老板为了第一批印刷的书都到印刷厂亲自来拉货,恨不得多要几本。没办法,读书人消息可真就灵通,知道要出版了,隔三差五过来问出了没出了没。
有人问说明销量必好,谁和钱过不去呢?
姚主编、唐雪君和出版社负责的宋姐正好在一块儿,拿着首批最后看一眼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结果姚主编接到电话,听对方说着:“姚主编,傅威花钱让不少人说三木闲话。和傅元宝有关系。”
姚主编听明白整个事情,被傅威这下三滥的行动震惊了。他本来的圆滑世故被丢到脑后,没能忍住脾气,当场骂出口:“傅威个狗东西。”
唐雪君和宋姐诧异看向接电话的姚主编。
姚主编气得挂断电话,和两人说了下情况:“傅威他们那群人看傅元宝不顺眼。上回不知道谁透露出去三木和傅元宝有关系,这两天买了不少稿,就等书一上,全城发稿议论三木。”
说议论是委婉了。
唐雪君和宋姐一下子知道姚主编的意思。这群人是想趁着现在三木这个笔名名头还不大,将定性的脏水先泼上去。回头哪怕小姑娘拿出再好的成就,别人说起来都是些不知真假的事。
宋姐最近家里不顺,本就心情不算好。宋锐出事,傅元宝近来帮了大忙,在她心里傅元宝是她另一个弟弟。结果就因为三木和傅元宝有关系,还得被泼脏水?
她当场翻脸:“傅威他要不要脸?这群拿钱写文章的人难道没底线的吗?”
姚主编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很是烦心。他头脑灵活,一下子想通了关键:“这事还没法管。你说让人不要刊登三木负面的内容。不少本来没打算刊登的编辑反而会产生逆反心。你说不管,天知道到那天会出多少篇文章。哪怕都是不入流的报纸杂志,林林总总的数量加一起,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唐雪君入行的时候,姚主编就和她聊过:“上面提倡要百家争鸣。不能用行政强行推行一个风格,一个学派。我们阳城日报写稿选稿时,也要从各个角度来更细致看待事情。”
这种初心美好,到如今却被有心人利用,成了颠倒是非的场所。
唐雪君知道一个杂谈报爱乱说,现在没想到还有无数个杂谈报要跟风而上。她一时替桑晓晓愤怒起来:“一群人为难一个才刚成年的姑娘,太过分了!”
宋姐在出版社干了有些年。她现在有心卖一个好处给傅元宝,便和姚主编说了声:“我去找认识的作者,也写几篇稿出来,到时往大点的报纸期刊投一下稿。到时候各种说法混在一起,总归信大报刊杂志的多。”
姚主编细想了一下:“也好。”
他和宋姐再细商量了一下,随后分头去找人,通知自个认识的人来搅乱这场祸事。
正式发售日定在周日。
风雨欲来。
傅元宝药厂这些天太忙,让王叔周六傍晚去桑家送了一趟书,自己则在厂里看这个季度的账。桑晓晓其实早拿到了样书,此刻正在家里得意。
明天书发售,她心情好,吃饭比往日多吃了不少,回屋坐在椅子上更是特意往椅子后坐了些,双手撑在椅子上不住晃脚。
眼笑弯如月牙,不管谁都能看出她的愉悦。出版是另外算钱的。合同另签,按照第一批下印厂的五千本本数来算钱。到时候卖得好了,就有第二次下印厂,能算第二次的钱。
现在卖的价格定了个吉利价,一本三块六。虽说这一次卖得不管好不好,她赚的钱已经敲定。但只要书正式开始卖,出版社就会把钱打过来。
她的小金库靠着这一次卖书,能一举突破千位!她能赚到一个电话机的钱!看在傅元宝给桑家装电话机的份,她决定赚到钱给傅元宝买点东西。
她会差傅元宝钱?不可能。
她心情好,桑家其他人心情也好。
出版社给了两本样刊。桑晓晓可以任由桑家人拿来看,另一本打算收藏。
桑妈逼着桑达达在家里给她和桑爸念书。桑达达幽怨的读书声能从外头传递到桑晓晓房里。
伴随着勉强算朗朗的读书声,桑晓晓迫切想要炫耀自己的成果。
同学们早就知道了,这周一整周都处于:“晓晓,你快让他们赶紧卖啊!我看是看完了,可也急死了。出版肯定和报纸上的那版有区别的吧!”
“我也是急死了。我上一次这么急,还是等我上次高考成绩的时候。”一个重读高三的同学当时这么感慨着。
桑家人也早知道了,没有炫耀的余地。
阳城日报和碧玉少女两个编辑部都下班了,出版社现在估计忙里忙外在赶工。
仔细想过来,她只能给傅家打电话。
她才不打。傅元宝还不知道她就是三木。
嘻,全世界就他不知道!
桑晓晓正乐着,门外有了新的动静。汽车声音传来,王叔熟悉的嗓音喊着:“是桑家吗?傅先生让我来送几本书。我送了就走。”
门外念书声停下,广场上传来桑妈响亮且诧异的声:“《春居》?元宝怎么买了那么多啊。晓晓有出版社送的书哎。”
王叔嘿笑:“傅先生其实还不知道桑小姐是大作家。他以为桑小姐喜欢呢,买了十本。我也有一本。我就是来送送,那我走了啊。”
没等人反应过来,汽车掉了个头直接开走了。
留下桑妈茫然:“什么?”
门内桑晓晓一脸问号。
她站起身打开我房门,见桑妈和桑达达莫名捧着四本新书回来。这下全家有六本书了。看着像卖不出去滞销只能自家买来囤着。
就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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