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话最容易戳人。
桑晓晓重新拿起读者的信,发现傅元宝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承认自己给医院安排保安是有和医院拉关系的目的在,也承认其实有担心她再次去医院的情况在。
一个事情有多种目的,他才会决定去做。
当然,说不定也是他哄骗自己的。
桑晓晓暗暗警告自己。江湖前辈说过,男人的话不可信,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轻易去相信男人的话。他们前一刻能天长地久,下一刻能情散人走。
尤其是像傅元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前脚能哄小奶奶,后脚能让傅威被送去部队。再转脚又在她面前装虚弱。
说着自己换衣服手疼,最近一颗止痛药都没消耗。
东想西想半天,回过神发现读者的信第一行看了十遍也没看进去,忙收敛心神。男人是事业的阻碍,绝对不能让他阻拦自己。
一天繁忙结束,桑晓晓迎来了大年三十除夕日。
一大早王叔去桑家接人。
桑爸桑妈大包小包全往车上塞,都是给傅家带的东西。桑家家里养的鸡都被抓了一只塞进车里。桑达达昨晚好说歹说才让爸妈放弃带两只鸡。
家里鸡有限,再吃的话桑晓晓回来都吃不着鸡蛋了。
桑妈到了车上,乖巧缩在那儿,很是不习惯汽车。她碰上嘴上不着调的人能泼妇骂街,碰上自家人也仿佛一家之主,结果人还没碰上傅家的,光见着王叔就缩起来。
桑爸现在修汽车,见过的车能排长龙。他和桑妈坐在后面,替桑妈系安全带:“我跟你说,这个很多人都不系。坐前面坐后面都不系。出事了被甩出去,比在车上还危险。”
桑妈任由桑爸摆布:“是这样吗?可别系错了丢人。”
桑达达在前面有样学样,也把安全带给系上了。
王叔载着他们一家子往傅家去。桑爸路上问题很多:“晓晓在桑家住得怎么样?”
这种问题桑妈是经常和小奶奶沟通,知道得很清楚,但还是想多听听王叔这周身边人的话。
王叔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思,有问必答:“住得很顺心。桑小姐可忙碌了。她又得抽空去图书馆,又得写稿子,平时还要做作业。这些天傅先生手做了手术,她一直忙上忙下的。”
桑达达在边上听说桑晓晓这么懂事,很是震惊:“她可别是帮倒忙吧?”
作为一个哥哥,他宠桑晓晓归宠桑晓晓,对桑晓晓也有着清楚的认知。人长得是很好看,漂亮到方圆十里找不出可以媲美的人。性格骄纵,作到方圆十里也找不到可以媲美的人。
也就是农村乡下很多消息不灵通,农村老农互相之间传一传,传不到外面去。不然桑晓晓早年的事情爆出来,恐怕能在好几个报纸上来几个头条。
当然,桑达达这些念头也就是被气急了才想想。大多数时候他对桑晓晓是很包容的。尤其是桑晓晓上学后,年纪越大,学业越忙,距离产生美,让桑达达对小时候更荒诞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即便是这样,让桑晓晓为了谁忙上忙下,太罕见。
不敢相信。
王叔被桑家人逗笑。做长辈自个都是从小辈过来了,对小辈的容忍度都不太一样。再加上他知道桑晓晓往后很大概率是傅家人,也不会说点不讨喜的话。
“桑小姐是真的在帮忙。”王叔替桑晓晓解释,“她嘴上是不服输,每次帮忙都要说点什么。实际上会给傅先生写东西,会每天削个苹果给傅先生,还会在傅先生穿衣服的时候打个下手。他们两人关系特别好。”
桑达达听着犹疑:“她会削苹果?”
桑晓晓难道不应该让人给她削苹果?不削绝不会主动吃一口的么?
桑爸感慨:“是我以前没钱,家里苹果都不舍得买。没有给她削苹果的机会。”
桑妈在车后座安慰桑爸:“人都是碰上事情才会长大。我们村子里女孩子,家里但凡有长辈的,哪个不是到了要出嫁才开始学做饭?”
桑达达听着大家一人一语的,发现唯一不敢置信的人只有他自己。
所有人都坚信桑晓晓改革换面,和傅元宝相处特别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住在一起后感情就不一样了,而一场受伤更是让两个未婚的人从此情感升华。
也就是大家都不会写小说,但凡要是会,这爱情故事已经直奔结局,孩子宁可罚款都生两个了。
桑达达内心直嘀咕:真的假的?
车开到傅家,一行人哼哧哼哧往傅家搬运东西。
小奶奶听到响动,到门口来迎接人。她见着桑妈是亲热得很,脸上高兴得堆着笑容,细声细语说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说了只要来个人就行了。”
桑妈见着小奶奶也放开了些。她也是真高兴:“哪能?晓晓在这边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她还让傅元宝买东西回来。都是钱。我这点不值钱。”
礼轻情意重,桑妈带来的东西不算值钱,可足够多,鸡被拎下来的时候咕咕直叫。小奶奶不差钱,就喜欢桑妈这种性子。
小奶奶过得最差的那段岁月,有桑妈的陪伴。现在过得好了,桑妈也不会和她太有隔阂。她拍着桑妈的手:“有心了。元宝要是有你一半贴心,我真是要笑出来。”
“哪里。傅元宝比我可上进得多。”桑妈和小奶奶说着,“我做了糖油粑粑。今天除夕夜吃!红糖我这回特意多加了点。”
小奶奶直乐呵:“好好。”
桑达达一边把东西往里运,一边搜寻着桑晓晓。别人说的话他都不太信,只想亲眼看桑晓晓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他刚一踏进傅家,就听见桑晓晓娇气且怒气冲冲的嗓音:“傅元宝,你是不是用我钢笔了!”
桑达达心一下子放松:很好,过得相当嚣张,和在桑家一模一样。
傅元宝淡然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我试用一下,挺好用,下次我也买一支。”
桑达达发现了。傅元宝不仅会用金钱打动人心,还会很多小计谋。听听,和桑晓晓用一样的钢笔。什么关系才会用一样的钢笔?
他们那会儿用一样特殊的笔,是会全班打趣的。
他很自信,自信于他相信桑晓晓必然会对傅元宝发动语言攻击。
果不其然,桑晓晓的下一句话就是:“我看你的钢笔更好用。你怎么不给我买一支?你钢笔用完不套盖子。回去套上!”
钢笔如果不套盖子,墨水会干。干了的墨水会堵住钢笔,再用就得清洗。要是时间太久清洗不掉,就得用刀片划。要是划也没用,整支钢笔就废了。
一支钢笔值不少钱,用惯了的钢笔更是舍不得让人随意糟蹋。
傅元宝见桑晓晓是真的恼怒,回去给钢笔套上盖:“回头给你买一支新的。你爸妈还有哥哥都来了。下去看看。”
桑晓晓这才气势汹汹往楼下跑,见着桑达达后叫了声:“哥。”
桑达达把手里的礼物放到桌上,欣慰看着脾气一如既往糟糕的桑晓晓,问她:“在傅家过得怎么样?”
桑晓晓刚对着傅元宝生气呢,撇嘴:“还好,除了傅元宝太烦了。”
桑达达试探提议:“吃完年夜饭,过年回家?”
桑晓晓听到这话,却是没答应:“不行。”她给桑达达掰手指,一个个数她要在傅家干的事情,“第一,我要写稿。趁着过年多写点,后面半年没什么空了。第二,过年我和图书馆馆长约好了,年初三要去见见读者。他要顺带办捐书活动,还要改图书馆制度。以后只要是阳城人都能借书了。”
“第三,傅元宝右手伤了。我说好了要帮他一起工作。我连厂里都陪他去了几趟。他后面要试养生饮料。我尝了一款还挺好喝的。”
“第四,傅家有牛奶。”
“第五……”
一个手还没掰完,桑达达是听不下去了:“怎么喝牛奶也算在里面?”
桑晓晓看向桑达达,很认真和他分析着:“喝牛奶怎么不能算在里面?牛奶哎!补钙的。”年纪轻喝牛奶能长高,年纪大喝牛奶能减缓骨头里的钙质流失。
很重要的。
桑达达听桑晓晓说的,觉得似乎还真是很重要的样子。
不过牛奶不牛奶的不重要。他听桑晓晓的话,觉得桑晓晓和傅元宝之间的关系似乎真的是更亲近了。她已经将傅元宝的生活安排到她自己的生活当中。
桑达达想说点什么,可有点词穷。他书没有桑晓晓会读,不明白这种情感的复杂。桑晓晓逐渐长大,会结婚生子,走向另一个家庭。
桑晓晓刚出生的时候,软糯糯一团。他出去玩,巴不得拉着桑晓晓给所有人看。再后来他出去玩,不希望桑晓晓跟着。再再后来被教育,桑晓晓作来作去,他又成了懂事的大哥。
桑达达挠了挠头,最后只说了声:“你觉得好喝就行。”
就像傅元宝,桑晓晓要是真喜欢就行。
傅元宝走下来,很是客套和桑达达招呼:“好久不见。”招呼完,他哪怕只有左手能用,还是出门去接待桑爸桑妈去了,“桑家妈妈,桑家爸爸。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也可以住下。”
桑爸桑妈自然是忙摇头:“不住了不住了。吃完就回去。”
客套招呼中,所有人都进入到傅家屋子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整个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热闹的人气瞬间将节日气氛点亮。
傅家这几天对联也挂上,灯笼也缀上,喜庆极了。
大人见桑晓晓脸色红润的样,知道小姑娘日子过得确实不错,便互相唠着这段时间两家的事情。什么桑爸工作上怎么怎么样。傅元宝工作上怎么怎么样。桑晓晓写文上怎么怎么样。
这种客套应酬的事情,傅元宝竟毫无违和感参与其中,并且还用单手给桑爸桑妈倒了茶。更离奇的是,傅元宝对着桑晓晓完全是一口普通话,对着桑爸竟然能无缝切换成本土家乡话,仿佛和桑爸桑妈是同龄人一般。
桑晓晓看得目瞪口呆,听得也是半懂不懂。
桑达达拿着桌上糖,放嘴里嗦着。见自家妹妹一副震惊的样子,问了一声:“怎么了?”
桑晓晓扭头:“我听不懂!”
仿佛被排斥在话题外。
桑达达“哦”了一声,完全不意外。桑晓晓读书的时候,正好是学校要求全面讲普通话的时候。而傅元宝这人是例外。他很懂行:“他们做生意要是不想被外地人骗,就得每个地方的方言都会说。一个市里每个地区话不一样,本地人一听就知道。”
每一个人成功都不是凭白成功的。
桑晓晓撇嘴。
成年人的谈话对于小孩来说十分无趣。傅元宝聊了会儿,注意到桑达达和桑晓晓完全没加入进来,便和三个长辈说了声:“我带他们去挑一下烟花。今晚上要放。白天也能玩。”
小奶奶立刻摆手:“去去。”
傅元宝起身,在桑晓晓胳膊边上敲了敲:“走,带你玩烟花。桑达达一起去,他们那天买了几十种。”
桑晓晓听着,觉得傅元宝把她完全当小孩看。她正要说傅元宝,结果先被桑达达背弃。桑达达一听有烟花,知道傅家肯定很舍得花钱买。他想到小卖部里那些款式,心顿时痒了,立马起身:“走走走。”
桑达达这一刻很懂桑晓晓:“难怪你不乐意回家。换成我,我也不乐意。”
几十种烟花,是一般人家玩得起的吗?
今天起,傅元宝就是他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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