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爱是什么 手段心机统统都没有,还沉不
到了日本后, 裴修年并没遇上傅玄西。
傅玄西解决完事情就直接回了临宜,没去南城。
转眼已经是十月底。
裴修年从日本回来后,大病一场。
没人知道原因, 只有裴光清楚。
当时收到消息后, 他就陪着裴修年一起去了日本。
而在日本,终于见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 他们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裴先生,浑身都在发抖。
是, 不会有人认错,那确实是他们家裴先生念念不忘二十余年的初恋白月光舒绒。
只是此时, 她正跟丈夫和儿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在日本逗留了半月,每一天,都像是跟踪偷窥狂。
看着舒绒上班下班, 看着舒绒跟丈夫和儿子一同去逛商场,一同去游乐园, 一起去看电影, 一起在夜晚去散步。
他们的生活美满浪漫像电影,多一个人都是打扰,少一个人都是遗憾。
也足以见得,这些年, 这个女人都有在好好生活。
而他们家思之若狂的裴先生, 却在那些时候,只是远远看着、跟着,连擦肩而过都不敢。
那个在商场上使尽所有恶劣手段都不变脸色的裴先生, 也在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里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也就是那些时候,裴光才真的明白,原来那就是爱。
爱是小心翼翼, 是不敢打扰,是怕被厌弃。
爱是,即使嫉妒到发疯,也依旧为了要给她一个好的生活,而默默地找上她丈夫的公司高层,给人升职加薪。
而不是,使尽手段心机,破坏她的感情。
也不是,他们家裴先生对那个叫白芷的小姑娘做的一系列事情。
在日本的那半个月,他们家裴先生卸下了所有伪装,变得深情而沉默寡言。
那些调查传回来的消息,变成一页页纸,在淡定到面无表情的裴修年手中一寸寸被烧毁。
裴光在一旁看着都替盛家提心吊胆。
他们家裴先生,生来拥有一切,却唯爱而不可得。
除了裴修年自己,没有人知道,舒绒毕业聚会的那一晚,他是准备表白的。
他一直叫她学姐,克制有分寸,跟当时温柔如水单纯美好的舒绒一直算是还不错的学姐跟学弟的关系。
那一晚舒绒的毕业聚会,高二已经恢复了上课。
裴修年逃了晚课,买了鲜花,等在舒绒毕业聚会的酒店外。
整整一夜,没等到舒绒出来。
电话打过去,打到关机,都没有被接听。
而后彻底失去联系。
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心动,无疾而终-
傅玄西从日本直接回了临宜。
公司事务繁忙,他忙到十一月才稍微有空闲。
但到了这时候,已经不适合立即去找白芷了。
临宜有点乱。
从日本回来后,裴修年病了大半月,到了十一月才好转。
而他好转后的第一件事,就开始实施对盛回言的报复。
傅玄西不过从瑞士出了趟差回来,就听说盛家最近水深火热,快要被裴修年搞破产了。
他没想到会被裴修年发现,实在有点头疼,因为这样的事他并不想让白芷了解。
盛回言现在是盛家掌权人,原本有两女一子,如今只剩下盛雪和他儿子盛辞。
前几年,因为盛雨跳楼自杀的关系,两家人一直都有些隔阂,这两年才渐渐好转了。
盛家不如傅家家大业大,盛回言虽然比傅敬之能力好点儿,但他儿子盛辞却比不了傅玄西,也是个浪荡的公子哥。
裴修年这次出手比之前对傅玄西还狠,像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抢项目,断资源,收股份,搞坏别人资金链
昼夜无雨里,郑星野挺纳闷:“这姓裴的是疯了吗?无缘无故搞什么裴家?”
傅玄西端起杯酒喝了一小口,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但是郑星野了解他,一看他这反应就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什么,忙不迭撞了他手肘一下:“你说说,怎么回事?”
傅玄西往卡座沙发上一靠,语气也很云淡风轻:“什么?”
“别他妈装了,你肯定知道点什么。”郑星野端起杯酒猛地灌了一口,“我不能看着盛家就这么被他搞死。”
傅玄西侧头瞥了他一眼,冷笑了声。
这件事,他没打算管。
郑星野都要被他急死了:“你他妈能不能别卖关子?”
傅玄西倒也没想着要卖关子,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说?
毕竟关系到白芷。
郑星野烦躁死了,虽然他对盛家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盛雨的家,盛雨不在了,他想替盛雨守着。
眼下这姓裴的跟他妈疯了一样,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就他妈要把盛家往死里搞。
“你别插手了。”傅玄西说,“让他自生自灭。”
他说这话时,语气和眼神都足够凉薄。
郑星野见了,有些愣:“你至于?”
又吼:“那是盛雨的家!”
那又怎么?
傅玄西扯了扯嘴角,面露几分嘲讽。
真要算起来,还是白芷的家呢。
傅玄西斜了眼郑星野,“你打算怎么帮?”
“我不知道,我他妈就一开酒吧的。”郑星野有些烦躁,又闷了一大口酒,“回去问问我家老头子。”
“你觉得你爸能管这事?”
“必须得管!”
“”
傅玄西没话可讲,举起手里的酒杯跟他碰了碰。
某种角度看,他这发小真的足够深情。
这些年万花丛中过,什么叶都沾身,偏偏放在心里的,还是最初那一个-
白芷又跟同事们一起外出了一趟回来,这次去的是另座城市的山区,待了一个月,特别辛苦。
回到南城后,领导给他们放了一周的小长假。
之前忙还没太大感觉,现在闲下来,似乎就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早上起床,外面空气凉凉的,白芷被子掀开一半,又拉回去,缩在被窝里躲懒。
她掏出手机解了锁屏,才发现已经11月21号。
傅玄西的生日,是11月22号。
距离上一次傅玄西离开,已经一个半月,除了那天他说要去日本一趟的短信,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白芷撇撇嘴,心想这人肯定就是不甘心被她甩了,故意来逗她玩呢,什么要她回到他身边,不过是说说而已。
也许,是想等她答应了,就马上嘲笑她?
虽然这样想实在有点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白芷还是觉得有一点可能。
也没在被窝里赖床太久,白芷咬牙忍着冷空气起床,犹豫着是不是需要去买空调?
主要是感觉阿婆那间卧室需要安一台,毕竟现在也不是没有这个经济能力。
吃过早饭之后,白芷就踩着单车出门去家电市场看空调。
贵的便宜的都有,导购问她房间有多大,给她推荐了小空调,一千多一台。
一个小牌子,白芷都没听过,但胜在价格便宜,她就买了。
主要对电器这方面也不太了解,白芷后知后觉地想也许应该问问苏泽瑞有没有空,他应该会了解些。
但转念又想,就这价格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几天我都在家,但尽量早点上门安装吧。”白芷付完钱后跟导购沟通到。
“行,不过最近很多人买空调,等安装师傅回来我帮你问问,到时候给您打电话。”导购说着递给她一个小本,“麻烦您留下联系方式。”
白芷给她写了电话号和姓名地址就离开了,转身去买一些日用品。
没想到别人效率好高,她中午刚到家准备做饭,店里人就打电话和她说下午上门安装空调。
白芷挂了电话去做饭,刚把菜洗好,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以为是安空调的师傅打来的,白芷连备注都没看,直接开了免提放在一边,手里拿着菜刀切菜。
“您好,请讲。”
那端一阵沉默,过了几秒,传来一道低磁的嗓音:“白芷。”
白芷切菜的手一顿,探头去看手机的来电显示。
还是那串没存备注的电话号。
是傅玄西。
吓得她立即拿起手机关了免提凑在耳朵边接听,还做贼心虚地往外看了眼。
“干嘛?”白芷压低了声音,“我没凑够钱。”
“”傅玄西顿了下,“在做饭?”
“嗯。”
“我不介意用你做的饭来抵扣。”
白芷脱口而出:“你在南城?”
“确切说来,我在你家附近。”
白芷:“!”
这句话吓得她连做饭的心思也没有了,拿着手机就要出门:“你在哪儿?”
“要来接我?”
“我来撵你。”
傅玄西一声低笑:“怎么不在我身边的这几个月,你好像说话凶了不少。”
“”白芷心想还不是因为以前怕他把自己给撵了才那么乖,“你在哪儿?”
“你家门外。”
这话刚落下,白芷同时拉开了院门,外头赫然站着傅玄西。
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两手都提着东西,看上去一堆红色,像是什么礼品。
这倒是很少见,平常他出门什么东西都有人帮忙拿,经常都是空手的。
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得笔直,微微笑的模样,深邃的瑞凤双眸里像是碎了星子一般吸引人的心跳。
白芷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要关上门。
反应过来不对,自己走出门外,从外面把门关上门。
阿婆还在院子里扎鞋垫,白芷压低声音问:“你过来干嘛?”
傅玄西言眉梢微扬,“不请我进去?”
“不。”
“姓郑的都能进去我不能进去?”傅玄西冷笑,“你就这么双标。”
白芷:“”
不知阿婆是不是听见动静,在里面问:“阿芷?是有朋友过来了吗?”
白芷正要回头说不是,傅玄西已经扬声应到:“是,阿婆。”
说完也不顾白芷什么眼神,侧过身要进去,“麻烦让让。”
白芷一不留神就被他挤了进去。
阿婆一开始还以为是郑星野,一抬头见到这么好看的小伙,还有些惊讶:“不是小郑啊?”
转瞬又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快坐快坐,是阿芷的朋友吧?哪儿的人呀?”
又冲后面跟进来的白芷说:“快给人倒水端凳子。”
白芷愤愤地看向傅玄西的背影,然而却没像对郑星野那样似的大吼大叫,只是撇撇嘴,乖巧地过去搬了椅子给他。
“你要喝什么?”白芷想了想,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白开水,要不我给你切个橙子?”
说完又后悔了,干嘛这么热情。
傅玄西听见这话有些玩味地笑了:“那就麻烦切个橙子。”
白芷转身进去,忽地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一回头,发现傅玄西提着东西进来,见她转头,很自然地问他:“放哪儿?”
“”白芷指了指电视柜那边,“你就放在那里就好。”
她转身去厨房给他切橙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傅玄西跟在她后面进厨房洗手,侧头看她在刀架上拿了把小的水果刀,伸手要去接:“我来吧。”
白芷躲了下,没让他碰:“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出去坐吧。”
这话真是有点扎心,从前睡一张床上,还要像考拉似的缠着他,这会儿说他是客人。
傅玄西默了下,临转身出去前,抬起还沾着凉水的手在她侧脸碰了下。
声音压得很低:“小刺猬。”
凉凉的感觉从脸上传来,白芷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等反应过来,傅玄西人影都已经不见了,她才觉得脸热。
等她端着橙子出去,傅玄西已经坐在阿婆对面跟她聊起来了。
“这绣的是牡丹吗?看着就很贵气,您手艺真好,特别像我奶奶。”
他跟郑星野不同,郑星野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的人,所以会被默认成哄人开心的场面话。
而他看起来就很正经一个人,这样夸起人来,让人有一种他说的都是真的的错觉。
阿婆瞬间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之前小郑也这么说,我还以为他哄我开心呢。”
说完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哦,就是,阿芷的一个朋友。”
傅玄西眼神却若有似无地落在白芷身上,“他也是我朋友。”
白芷总感觉傅玄西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太友善,放下橙子后就转身进厨房做午饭了。
这顿饭做得也不是很专心,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倒是意外和谐愉悦,不时能听见阿婆的笑声。
白芷嘴角微翘,从没想过,像他这样尊贵的人,竟然也会有耐心哄一个老婆婆开心-
今天的菜都是白芷新买的,比之前郑星野来的时候待遇好得多,好些菜都是她的拿手菜。
阿婆很热情地招呼傅玄西:“小傅,你多吃点,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
白芷差点一口豆奶喷出来。
小傅?
估计也就只有她阿婆这么叫过他吧。
饭桌是那种正方形的,傅玄西坐在她左手边。
白芷转头去看,见他竟然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唇角噙着点点笑意,还帮阿婆盛了汤,贴心嘱咐:“有些烫,您等会儿再喝,刚好合适。”
饭后不久安装空调的师傅就上门了,三轮车哒哒响,白芷过去开了院门请人进来。
她买了两台空调,一共来了两个师傅,一人背着一台空调进来。
傅玄西原本坐着,见状起身过来帮忙。
师傅见他穿着和气质一看就不简单,往旁边躲了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行,等下把你衣服弄脏了。”
傅玄西依旧过去帮忙扶着往里抬,沉声道:“没事。”
白芷也在后面帮另一个师傅扶着,刚进门,就听师傅打趣到:“你们小两口真是好心人。”
白芷:“”
她慌忙抬头去看傅玄西的反应,却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双眼,吓得她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白芷给师傅拿了水,又切了水果给他们放着。
等送走空调师傅,白芷一看时间,差不多过会儿就该做晚饭了。
趁阿婆这会儿在外面跟别的婆婆散步,她偏过头去问傅玄西:“你什么时候走?”
“不留我吃饭?”傅玄西低头看她,很想捏下她脸,“一百万不打算还了?还是打算回到我身边?”
白芷转身往里走,示意他看自己的家:“你也看见了,我家就这条件,我上哪儿给你凑一百万?”
傅玄西跟在她后面进屋,顺手关上院门,“所以要回到我身边么?”
“不。”白芷回头,“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很平淡,很无聊,但我自己很喜欢,你看,我今天还买了新空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傅玄西倚靠在门框上朝她看来,“我呢?”
“你也回去好好生活啊,肯定会比我更好。”
傅玄西定定地看着她,并不接话。
白芷有些尴尬,躲着他的眼神自顾自坐下:“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你有以后。”
“我所有关于未来的计划里,我的余生,一直都没有你。”白芷说完,轻轻呼出口气,抬头看他,“你能明白吗?”
傅玄西还是没接话,忽然起身朝她走来。
这会儿外面天有些暗,他背着光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白芷有些忐忑,下意识往沙发后面缩了缩。
一道黑影笼罩下来,鼻端溢来一阵淡淡香气,白芷抬眼,撞进一双深邃黑眸里。
傅玄西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好半晌,他微不可闻地叹气:“白芷,你真的挺会伤人的。”
听见这话,白芷心口也兀地抽了下。
其实她也不想,但她实在很难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一开始她就知道,无论是做他的情人还是女友,都没有关系。
因为那都是暂时性的,她会给他带去快乐,不会给他带去负担,所以她才不顾一切地靠近他。
从小,她就不想自己是个负担,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地往前走。
而在与他重逢之前,她也从未想过,他的家庭会这么高不可攀。
白芷正想说些什么,傅玄西忽地低下头,那双像星星一眼耀眼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
“白芷。”他喊,嗓音又低又带着一丝蛊惑。
白芷没忍住咽了咽喉咙,很轻地应了声:“嗯?”
傅玄西忽然收回了困住她的手,在她身旁坐下。
压迫感瞬间消失,白芷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些。
但是他却忽然不说话了,搞得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好奇:“你要说什么?”
傅玄西声音淡淡地:“没什么。”
白芷:“那你叫我干嘛呀”
沉默。
白芷气闷,丢下一句去“我去做饭”就进了厨房。
傅玄西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勾了勾。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女孩。
手段心机统统都没有,还沉不住气。
第52章 深情告白 “你要不要爱我。”
晚饭气氛还算和谐, 饭后傅玄西没再逗留,直接回了酒店。
洗完澡之后,傅玄西的电话就没停过, 先是季容打来电话汇报了几项工作内容, 然后是郑星野打来电话跟他抱怨。
傅玄西把擦头发的毛巾一丢,去酒柜翻了翻, 提了瓶红酒,拿了个玻璃杯, 甚至还拿了醒酒器。
外头挺冷,他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电话里郑星野简直都要炸了, 傅玄西也没急,开了免提丢在一边,慢吞吞地倒了红酒醒着, 打开电视机随便找了个节目播放。
“你知道吗,裴修年是真他妈疯了!老子感觉裴家都要给他玩破产了, 就是这样, 也要搞死盛家。”
傅玄西:“嗯。”
“你就嗯?你没点别的屁能放了?”郑星野直接被他事不关己的反应气炸了,“我听说你又跑南城去了?”
傅玄西:“嗯。”
“别他妈嗯了呀我服了,算我求你的,好好说两句成不成?”
“”傅玄西拿着遥控器换了个节目, “叫我说什么, 我都叫你别管了,自己给自己找事。”
“别他妈搁这儿装了,我都知道了, 不就因为盛雨他爹年轻时把——”
“星野。”傅玄西声音瞬间冷了。
郑星野低骂了声操,声音弱了下去:“抱歉,但你知道, 我不能不管,帮我。”
傅玄西捏了捏鼻梁,沉默很久。
郑星野打感情牌:“我觉得阿芷应该也不想”
“没打算让她知道。”
郑星野叹气:“也不可能永远不让她知道吧?”
傅玄西自己又何尝不明白。
他确实想给她一个乌托邦,只是有些事情,发生了怎么掩盖都有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郑星野也没说话,他在等。
傅玄西终究还是烦躁地应下了:“再等等吧。”
郑星野终于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还他妈得找你,沈小三跟姓秦的那俩就是草包。”
傅玄西懒得听他溜须拍马,直接挂了电话。
没多久,季容又打了电话过来,语气有些激动:“傅总,手机找到了!”
傅玄西倒红酒的手势一顿:“那部手机?”
“对!当时我们第二天就去找了,没找着,没想到早就被附近刚好回来的渔民给捞了上来。”
“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拿回家给吹吹干以后就那儿了,打算凑凑去买废铁,后来不知怎么被那渔民家喜欢捣鼓数码产品的儿子给找了出来,修了修,竟然还能开机。”
季容激动极了:“真的是个奇迹,恰好我们的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后来跟渔民回家吃饭,恰好遇上聊起来才发现这么巧。”
“那渔民儿子说,白小姐这手机什么都不好,偏偏防水性能好,但他技术有限,说里面有些东西恢复不了。”
“傅总,您看是直接给您送过去还是先找人恢复下数据?”
傅玄西眼里已经风起云涌,却还勉强保持着几分平静的语气:“你亲自送到小宇手上,恢复好了送过来,现在就去。”
“好,马上就去!”
傅玄西挂断电话,胸腔里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这种心情这种感觉,搅得他完全没办法平静。
过往的许许多多艰难的时刻,他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期待又忐忑-
白芷洗完澡出来,阿婆还没去睡觉,坐在火炉子旁边等她。
老年人怕冷,所以早早就开始取暖。
见她出来,招招手叫她过去:“阿芷,过来,阿婆有话问你。”
一听这话,白芷不知为什么有点忐忑。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挨着阿婆坐下,好奇道:“怎么了阿婆?”
“你是不是喜欢小傅?”阿婆很直接,一点委婉都没有,“以前谈过?”
白芷抓着毛巾的手瞬间捏紧了,眨了眨眼,低着头,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没有啊。”
“还说没有?就你俩那眼神,百转千回的,阿婆是眼睛没以前好使,但又不是瞎了。”
白芷:“”
没想到阿婆看这么通透,白芷只好坦言:“以前谈过,但我们早已经分了。”
“分了还会上家里来找你吗?”阿婆抓过她一只手拍了拍,“阿婆觉得他挺好的,人一看就很正派,又懂礼貌。”
“只不过”阿婆有些犹豫,“他的谈吐样貌气质看着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就怕他家里人不太同意。”
阿婆的手虽然粗糙,但却干燥温暖,白芷的手被她抓着,很暖和。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鼓励着她,所以她装作没什么地说:“我知道呀,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就是朋友,阿婆你不用担心。”
后来阿婆又说了些其他的,白芷都低着头认真听着。
老年人觉少,但是困得早,白芷让她早早去休息,自己坐在火炉边烤火,顺便烘干头发。
好一会儿,手脚全都暖和起来,脸颊都有些发干。
白芷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十一点半。
再过半小时,就是傅玄西的生日。
这剩下的半个小时,她一直都在犹豫、纠结、煎熬、疯狂地肯定和否定。
一直到时、分、秒都跳到0,还是没忍住拨了电话过去。
怕吵到阿婆睡觉,她拿着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院门关上的一瞬间,电话接通。
“生日快乐。”她说,“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电话里,傅玄西似乎笑了下:“似乎没必要提醒我多少岁。”
白芷也没忍住笑了下,呵出的气变成一小团白雾散开。
“好吧,算我的问题,你早点休息,我只是送声祝福,先回去了。”
“白芷。”傅玄西叫住她,“你在外面?”
“嗯,怕吵到阿婆,她睡了。”
“在哪儿?”
“就在院子外面,没走远,你不用担——”
白芷说着一抬眼,忽地看见巷子口那边出现道很高大的身影,有些眼熟。
她握着手机有些呆滞地看着,一时间忘记说出剩下的话。
“不担心。”他说,“我看见你了。”
白芷没接话,愣愣地看着前方。
起了层浅雾的巷子口,光线黯淡,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一步步靠近。
他踩着一地细碎的月光,周身笼着一层很淡的光晕,看不太清脸,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
但是这轮廓,她熟悉至极,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他走得很坚定,步伐也很大,风衣的下摆随着走动的动作而被扬起,在黯淡的夜色里翻卷起波浪似的弧度。
手机里传来他低磁的声音:“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不冷?”
白芷才像是瞬间回了神,鼻子也不知是空气太冷还是别的,有些酸疼。
“不冷。”她说,“我就出来一下,马上回去。”
“专门出来给我打电话说生日快乐?”
“嗯。”
“白芷。”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点很淡的笑意,“你就那么喜欢我?”
白芷下意识反驳:“不喜欢”
“我不喜欢听这三个字。”
“”
“如果我说。”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电话还没挂断,就这么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我非你不可呢。”
白芷侧过头,躲开他的眼神,挂断电话。
“我需要个礼物。”傅玄西看着她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有的双手,“你有准备吗?”
“没有。”
“那我问你要。”
“要什么?”
傅玄西把手机放回风衣口袋里,微微歪着头,冲她张开双臂:“一个拥抱。”
白芷抬头看他。
昏暗的路灯光线落在他侧脸,照得他脸部轮廓十分立体,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这张脸,好像瘦了些。
过去的几百个日日夜夜,没有他的日日夜夜,她也曾疯狂地想要他的拥抱。
眼下他就近在眼前,叫她给个拥抱。
她想她应该拒绝,但身体却不受控制。
手指握紧,又慢慢松开,最后抬起,倾身过去,拥抱他。
刚碰到他的腰,被他一阵猛力一带,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
这样光明正大的拥抱,白芷埋在他胸口,眼睛一热,落了一滴泪,散在他的风衣面料里。
腰间环着她的那双手却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傅玄西今晚本没打算再过来。
季容后来的那通电话让他再也坐不住,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出门,直直地往春塘古镇里开。
接到她的电话并不意外,毕竟他喜欢的姑娘是这么心软的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当他打算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在她家院门外静静地待上那么一会儿再默默离开时,却一个转弯,就看见了她瘦瘦小小的身影。
距离上一次这样的拥抱,已经快一年了。
没有人喊结束,这样默契又安静。
他们在夜色里的路灯下相拥,久久没人说话。
最后,白芷收回环住他的双手,低下眼睫,掩饰住不舍情绪,“我该回去了。”
傅玄西也没强迫她留下,松开她后揉了揉她头发:“早点睡。”
“嗯。”白芷抬头,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你也是,早点回去。”
院门合页转动发出声响,隔绝两个人的视线。
傅玄西又在外面待了会儿,默默离开-
第二天一早,白芷做早饭的时候想了想,吃饭的时候还是和阿婆说了声:“阿婆,今天是小傅的生日,他一个人来这边办事,我们能给他过生日吗?”
说完她自己笑了,为了让阿婆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也跟着叫了小傅。
这要是被傅玄西听见了,怕是要弄她。
阿婆很大方地笑着答应:“当然可以啊,不过你要去买个好的蛋糕,我听人说,要买那种动物奶油做的才好。”
白芷点头说好,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先去蛋糕店订了个巨贵的蛋糕,再去买菜。
刚出了蛋糕店门,就接到傅玄西电话:“在哪儿?”
白芷说了今天要给他过生日的事情,报了个地址给他。
“等我。”傅玄西应该是在开车,“我在附近。”
白芷挂了电话乖乖等在原地。
没多会儿就有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牌号正是上次她去归苑看到的那一串。
所以之前没认错,那就是他。
白芷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扣安全带的时候见前面的挡风玻璃那里放着个纸袋,伸手拿下来:“不挡视线吗?”
她说着要放到后面去,傅玄西叫她打开:“给你的。”
白芷诧异:“不是你生日吗,给我买什么?”
她说着低头打开看,才发现里面是些糕点。
“怕你肚子饿。”傅玄西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不饿的话就放着。”
白芷脸有些热。
回想起刚刚自己那话,真是有点自作多情的意思。
和之前大年初一晚上那天傅玄西来找她时差不多,一起逛超市买菜,只是身份和那时有些不同。
白芷走在他身边,没挽着他手臂。
买完菜下楼,回家。
这天天气难得好,她忽然又有一种在跟他过日子的错觉。
午饭十分丰盛,饭后一起吹了蜡烛,阿婆说要去睡觉,叫白芷带傅玄西出门去转转。
白芷带傅玄西漫步在春塘古镇里,这时候是旅游淡季,游客不多,又出了太阳,颇有点悠闲的意味。
但是大概傅玄西更喜欢别的娱乐活动,问她要不要去骑马。
白芷又好奇又害怕:“我不会骑马。”
“有我。”傅玄西直接牵了她的手碗。
白芷低头,看着秋末冬初半下午的阳光下,他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内心无限触动。
一时间竟也忘了挣开,默默地允许了他的这种行为,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去的是郊区的骑马场,白芷在南城长大,却从来都没听说这么个地方。
进去后往里走,左手边一排两层的红顶建筑,旁边是训练棚,摆着一些障碍物。
这是白芷第一次来,有些新奇,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完,被傅玄西拉着去选马。
她哪里懂,傅玄西给她选了一匹看起来比较温顺的棕色小马,他自己则选了一匹高大的白马。
然后去更衣室换专用的骑马服和护具,出来后傅玄西已经等在那里,说给她找了个教练。
教练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脾气好有耐心,跟她讲了些关于骑马的基础知识,牵着她的马慢慢走。
白芷抬头一看,傅玄西已经骑着马跑没影了。
心里有些怨念,一来就把她丢给别人,自己去潇洒驰骋。
但没多久,傅玄西骑着马跑了回来。
他穿着身白色的骑马服,戴白色帽子,骑着匹白马,勒着缰绳,白马仰头停下。
那会儿她刚下马,要仰着头看他。
他倒好,就这么骑在马上朝她伸手:“上来,我带你去跑一圈。”
“我不”白芷拒绝,那也太亲密了。
“过来。”傅玄西手还伸着,不知是不是骑了一圈马回来,他看上去眉目舒展,意气风发,语气不容拒绝,“要我下来抱你?”
傅玄西长腿一跨下了马,拍拍马背,白马很有灵性地蹲下。
他不再跟她沟通,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直接将她提起放到了马背上。
白芷一声惊呼,天旋地转间,白马起了身,她只能靠着本能下意识抓住缰绳稳住身体。
不等她说些什么,傅玄西已经踩着脚蹬再度上马,从身后环住她,覆在她手上勒着缰绳调头。
白芷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怕得要死,心跳得飞快,刚要叫他放她下去,就感觉身体一抖,身下的马已经开始加速快步走起来。
“你别——”
白芷害怕地往身后靠,想要找到个支撑点避免自己掉下去。
感觉到怀里人的靠近,傅玄西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低头,声音就落在她耳边:“你抓紧点,我要加速了。”
抓紧点?
白芷根本来不及想,马已经开始加速,吓得她更加往后靠近傅玄西,双手抓得缰绳更紧。
颠簸、抖动、奔跑、疾驰如风。
白芷一开始还觉得害怕,到后来稍微习惯了一些,竟感觉到一丝自由畅快。
她渐渐不那么害怕,睁开眼看世界。
这骑马场很大,大到白芷现在已经不知道他们跑到了哪里,周围都没什么人。
跟随马的飞奔,只看见树木疯狂跳动着倒退,风拂过面颊,冰冰凉凉。
也不知道是因为马跑得太快,还是太激动,白芷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变得很快,像是要冲出胸腔。
“你慢点啊”声音消散在风里。
傅玄西却偏不听,反而上身前倾,将她完全困在怀里,竟然还加速了。
白芷吓得要哭。
她毫不怀疑,这是他的恶趣味。
反正他总是欺负她。
到最后马奔跑的速度终于降下来,开始慢悠悠地走,白芷的眼角已经滑落了生理泪水。
她闹着要下去:“放我下去,你只会欺负我。”
“你确定吗?”傅玄西一只手松开缰绳,从后面抬了抬她的下巴,“你看看周围,认识路回去?”
白芷这时候才顾得上看,周围一片荒凉,除了树还是树。
嘴硬的话说不出口,她干脆装傻,闭口不言。
傅玄西不用看都能猜到她此刻又怂又委屈的小表情,眼里含了点笑意。
“我发觉个问题。”他悠悠地开了口。
白芷没好气:“什么问题?”
傅玄西往前抵了下,低头凑近她耳边:“就不能惯着你。”
白芷察觉到他的恶趣味,身体僵了下,放弃跟他对话。
这场骑马之旅实在有些累,回去路上白芷坐在副驾驶上生闷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暂时不想搭理旁边开车的人。
傅玄西也不主动跟她讲话,快到春塘古镇的时候,提出邀请:“晚饭后能出来吗?”
白芷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能。”
“白芷。”傅玄西将车停在路边树下,“我知道,我爸去找过你。”
白芷错愕地转头去看他。
傅玄西也转过头,跟她四目相对。
“也许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产生了些误解,所以你有了些不应该的想法。”
“没。”白芷躲开他的眼神,太深情,根本承受不住,“确实找过我,但我没受他影响。”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你只需要记住——”
他顿了顿。
“你跟着我,就算是天塌了我也能护得住你,你不用在意任何人。”
白芷手都在抖,欲盖弥彰地要揣进兜里。
下一瞬,左手覆上一团温热。
她垂眼去看,他握住了她的手。
“你只用做一件事。”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指缝,十指交握,“好好爱我。”
白芷眼眶一热,转头看向窗外。
“所以呢。”握着她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你要不要爱我。”
第53章 重归于好 我就是太惯着你
事实上, 真的很难对一个喜欢的人说不吧。
白芷心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是能过这么温柔又这么深情。
本来远远站在那里就已经够让人心动,还要凑这么近, 展开温柔深情的攻势。
她不过也才二十二岁, 要怎么抵抗呢。
她很想说,她感觉自己配不上他, 但他已经早就把她的话堵死了,一点借口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想来想去, 似乎也只有一个理由:“我阿婆她一个人,我——”
傅玄西忽然按开了车顶灯, “你等我下。”
本来黯淡的车内空间忽地一下亮起来,什么都无所遁形。
傅玄西探身从后面拿了个平板过来,解了锁, 打开相册。
白芷好奇地看过去,壁纸一闪而过, 有点眼熟。
还没等她想起那是什么, 傅玄西忽然把平板递过来:“看看。”
白芷接过平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一张,和她住的青禾巷相差无几的建筑的照片。
她不懂:“这是”
“我在临宜,造了一个春塘古镇。”傅玄西示意她往后翻,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后来分开了,没机会。”
白芷手指往后划,一张张照片翻过, 还有视频。
每一张,都是那么眼熟,又带着一丝陌生。
每一处, 仿佛都能和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重合。
她点开那些视频,上下左右前后的角度,像是纪录片一样的拍摄手法,细致入微又极有镜头感。
就连那条河,也和小清河很像。
简直就像是复制粘贴了一个春塘古镇。
白芷握着平板的手指渐渐收紧,刚刚早就酸涩的眼睛终于没能兜得住泪,落了一滴到屏幕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接一滴,不停地掉落,在屏幕上积聚成一团。
傅玄西抽了纸轻轻地替她擦眼泪,把她揽进怀里拍后背。
“我想着,毕竟那么多人等着靠我吃饭,我不可能抛下他们去南城,白芷,你也知道,这不现实。”
“但是,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只让你万事迁就我,让你阿婆直接搬到临宜,那样很自私,我同样也做不到。”
“我没那么通天的本领,把春塘古镇连根拔起放到临宜,所以,我复制了一个类似的,粘贴过去。”
“这样,如果你阿婆愿意搬过去,也不至于太委屈她,好歹住的地方看着也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
“当然,这是理想的状态。如果你阿婆不愿意离开这里,那就留下,你愿意留下也留下,我有车,有私人飞机,有很多很多航班,有高铁,有火车,怎么着都能见你。”
“只要我们心意相通,你知道,千山万水,不能阻隔。”
“所以,你要不要爱我,我真的挺好的。“
白芷埋在他肩头哭得不能自已,越哭声音越大。
她从没想过,也不敢想。
在她早早开始和他的倒计时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在规划他们的未来。
也不敢想。
她说自己是因为爱不到别人才去爱他时,他面对着未完工的惊喜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傅玄西听她哭的肝肠寸断,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又心疼又好笑:“怎么哭得像小孩儿,我本来也不是要逗你哭。”
“我该怎么解释,我其实只是想要你爱我,回到我身边,绝没有要你哭成这样的意思。”
“早知道你什么话也不说,只会哭,我就不说这些,直接强迫你答应得了,反正你也不能惯着。”
白芷揪着他腰间衣服的布料吸了吸鼻子,还是止不住哭,一边抽泣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都怪我,怪我瞻前顾后,怪我自以为是,怪我、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咳咳”
冷空气钻进去,白芷没控制住地咳了两声。
傅玄西是真笑了:“干嘛呢。”
他抱着她弯腰,探头从她那边的车门里拿了瓶水出来,拧开盖子凑到白芷嘴边:“喝点?”
又说:“哭这么久,是不是该缺水了?”
白芷一下哭不出来了。
好好的感动伤怀的氛围,全被他三言两语给搅和没了。
她还真给哭得有点口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
又觉得很尴尬,喝完就趴在他肩头,连头也不敢抬,不敢看他。
傅玄西捏捏她腰,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也捏不到什么,就过过手瘾。
“问你呢,要不要爱我。”
白芷眨巴眨巴哭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
小嘴一瘪,干干脆脆地应到:“要。”
想想又觉得不够,手伸进他衣服里,像要求个公平,小声问他:“你会爱我吗?”
“白芷。”傅玄西声音落她耳边,“你跟我装傻。”
“哪有。”
“我不爱你我做这么多有的没的,好玩吗?”
白芷哭过的脸带了点笑,手指恶作剧地捏他腹肌:“你没说你爱我。”
“嘶”傅玄西按住她作乱的手,“我的爱不是用说的。”
白芷没反应过来,不疑有他,脱口而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爱不爱我?”
傅玄西抓着她的手收紧了,意有所指:“用做的感觉不到吗?”
白芷这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偏偏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她想骂他一句流氓都不行。
谁让他确实做了这么多爱她的事。
天也不早了,傅玄西送她回家,没进去。
白芷立在门口,恋恋不舍:“你不进来吗?”
“我进去一会儿再给你拐跑了,你不怕阿婆多想?”
白芷:“”
“那你”白芷回头看了眼院子里,声音压低,“那我吃完饭就出来,给你做饭。”
她也确实说到做到,进门后给阿婆做了晚饭,自己没怎么吃。
阿婆问她小傅呢?
“办完事就回去了,人家忙着呢。”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阿婆说他们复合了这件事,“对了阿婆,我大学室友过来旅游,晚上我出去一趟,就不回来了。”
阿婆看看她红红的眼睛,若有所思,喝了一口汤,“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嗯,阿婆晚上睡觉也关好门。”
白芷感觉自己像出门去偷情,收拾完厨房回房间拿了几件衣服就出了门。
刚要给傅玄西打电话,才发现这人压根儿就没离开,还在门外头站着,给她吓一跳。
“你一直没走?”
“嗯。”
“”
白芷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扒着他肩让他蹲下:“我要你背我。”
傅玄西接过纸袋弯腰,示意她上来:“怎么比以前还会撒娇了。”
白芷趴到他背上,双手搂住他脖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心满意足:“都快一年了!我想了还不行吗?”
她长得瘦瘦的,傅玄西高大,背着她跟没有似的,一点不费劲。
“那也是你自找的,我就是太惯着你,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分手都敢提,还想要自由?”
“嘿嘿。”白芷自知理亏,笑了笑敷衍过去,想起刚刚收东西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发夹,忍不住好奇:“今年六月我生日,你是不是来过?”
“嗯。”
“发夹是不是你送的?”
“嗯。”傅玄西顿了顿,“看你好像还挺喜欢。”
白芷微楞:“你怎么知道?”
她似乎都没有在他面前用过。
“我送的,你肯定喜欢。”
“”白芷噎了下,“为什么要送我发夹呀?”
“姓郑的说,你第一天上班,是他送去的,你扎着马尾,很好看。”
还不止,还拍了照片发给他。
她那么那么重要的时刻,他却不是那第一个分享的人。
所以选生日礼物的时候,他选择了一枚发夹。
只要她戴着,也算是他陪着。
既然不能时时相见,就让他的爱陪着她,在孤独的岁月里也能勇敢。
后来他来过很多次,目送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进了研究院去上班。
果然很好看。
用的是,他送的发夹。
白芷又想起他平板上的壁纸:“那是去年我们在佛罗伦萨照的对不对?”
“嗯。”
白芷叹气:“还好你用的你的手机照的。”
又伸手问他要手机:“我看看你手机。”
“在外套口袋里,我背着你,不好拿。”傅玄西顿了顿,似乎怕她耍小脾气,“要么你先下来?”
“不要。”白芷立即摇头像拨浪鼓,双腿一收,紧紧地困住他,“不许把我丢下去。”
“嘶。”傅玄西眸底神色一沉,晦暗不明,隔着裤子捏捏她,“松点。”
“我不要。”白芷收得更紧,忽然很想黏着他,搂着他脖颈的胳膊也收紧,想要锁喉,“你别想。”
“”傅玄西额头一跳,干脆双手都放开,不兜着她了,“那你自己抱紧了。”
“昂”白芷吓得全身力量都压他背上了,拖着从郑淼淼那里潜移默化学来的娇嗲嗓音,“你接着点我。”
傅玄西怕又给人逗哭,双手稳稳托着她,“你真是被惯坏了。”
月华如水,秋末冬初的夜里,悠悠古城的青石板路面上落下一大一小重叠的两道身影。
渐渐远去,消失在苏泽瑞的眼里。
他关上门,进屋以后问正往外端饭菜的母亲:“什么时候相亲?”-
回酒店之前,白芷又拉着傅玄西去了趟超市。
傅玄西原本想说:“想要什么叫人送来不就得了?”
但低头侧脸一瞥,似乎她很有兴致的样子,就把话咽了下去。
买了些菜,还买了些做蛋糕的原材料。
去年傅玄西的生日白芷跟着春姨学了好久,最后做出来的蛋糕依旧不能看。
这次她还不甘心,想要做个好的。
傅玄西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牵了牵嘴角,已经做好收拾残局的准备。
俩人提着几大袋东西从VIP电梯通道上去,恰逢酒店经理下来,门一开,见到他们尊贵的傅总提着两大袋超市的塑料袋装着的东西,一双眼瞪得老大。
“傅总!您这是”经理忙伸手要过来帮忙提东西,“我来帮您提上去。”
傅玄西躲了下:“不用,忙你的。”
经理还有点胆战心惊的,视线在他和白芷身上来回转悠。
最后电梯门关上,他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是傅总哎,是他们家那被传成神话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傅总哎?
他刚刚看见了什么?
神仙也下凡吃五谷杂粮了?
一瞬间,那高不可攀的形象变得立体起来,还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经理迷茫地摸了摸脑袋,转身离去。
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袋子,又看了看傅玄西手里的两大袋,伸手要去接:“要不还是我来吧,被你的员工看见,好像有点不太好。”
傅玄西侧眼看她,觉得好笑:“我让女朋友提东西难道就不损形象?”
好像也是。
白芷舔了舔嘴角,没再说什么-
上一次来这酒店套房还是去年大年初一,没想到再来竟隔了两年。
一切好像还是老样子,房间内陈设并没怎么改变。
白芷让傅玄西把东西放在桌上就好,不用提到厨房里。
傅玄西不知她在想什么,就放到了桌上。
结果没想到这姑娘就纯粹是怕他太累了,等他一放到桌上,自己就一件一件往厨房里的中岛台上搬。
“就这几步路,你也怕我累坏了?”傅玄西直接全部提到中岛台上放好,凉凉的手指捏捏她温暖的脸,“太瞧不起人了。”
白芷翘着唇角:“这不是怕你累着了。”
她这话说得多乖巧,傅玄西心里就像有羽毛在挠。
也不管她在忙着整理买回来的东西,直接从身后环住她腰,下巴抵在她肩窝,深深吸了口气。
“香的。”他说,趁机咬了口她下颌,“软的。”
白芷一边躲着他一边把要用到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笑得甜甜的:“什么香的软的,我又不是吃的。”
“不是么?”傅玄西手从宽松的衣摆钻进去,瞬间暖和得叫人想闭眼,“我觉得很美味。”
白芷感受着他怀抱里的温暖,脸上早已热了,却还记着他没吃晚饭,勉强保持着清醒:“我做的饭更美味。”
“你做你的。”那带着一些微凉的手逐渐往上,热气落在她耳边,低磁的嗓音钻进耳道里带着一丝痒,“我吃我的。”
白芷:“”
这还能好好做饭?
她对他的感觉是这么熟悉,甚至都不需要他做什么,就能像是积雪融化。
“你别——”白芷话音陡得一转,心跳都要被人按住。
一定要形容那感觉,大概就是,樱桃覆白雪。
凉的,却又让人心尖发颤。
“先亲会儿。”不等她从那突如其来的刺激中回过神,已经被直接抱起放在了中岛台上,“想你,想得不能等。”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芷唇上覆了一片绵软温热。
傅玄西低头弯腰,挡住她大半光线,抓着她一只手乱带。
白芷仰着头,被他一手托着后脑勺,承受这温柔热烈的吻。
唇瓣被温热细致地扫过,在他牙齿落下的一瞬间,她主动轻启朱唇,瞬间便被攻城略地。
口腔被一一扫过,呼吸都被掠夺,还要勾着她的一起起舞。
偏偏这人还能三心两意,牵着她的手让她去感受。
去感受他的热情和想念。
白芷逸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反倒勾得他吻得更动情。
良久,这个吻结束,白芷揪着他的衣服埋在他胸口不停喘气,力气都不剩几分,像是骨头都软了。
傅玄西手掌在她后脑勺和脖颈间来回轻轻摩挲,像是抚慰。
那眼底里,却是更深浓的情和欲。
缓了好一会儿,白芷松开他,转身去做饭。
先把蛋糕胚原料弄好放进烤箱里烤,定好了时间和温度,让傅玄西帮忙看着,自己则开始忙活晚饭。
傅玄西也没出去,就在一旁守着,白芷做什么他都一副深情的样子,看不够似的。
白芷被他看得不自在,去中岛台上翻了巧克力出来给他:“帮我融化下巧克力吧。”
傅玄西眉头微挑,没说什么,拿了玻璃碗隔水融化。
他拿了根筷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固体巧克力逐渐融化成流体状态。
巧克力的甜香味溢出来,他叫白芷:“白芷,尝尝吗?”
白芷转过头,见她伸了根筷子到眼前,筷子尖沾着一层融化后的巧克力。
她没多想,真要张嘴去吃。
傅玄西却恶作剧地一下将筷子拿高,“你抬头。”
白芷瞪了他一眼,仰头要继续,他却忽然间又把筷子拿高。
她气了,“不吃了,你自己留着尝尝。”
傅玄西笑了,筷子稍微放低了点:“你吃不到,不会舔吗?”
白芷难得见他有这种“童心”,就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当真伸出舌头去舔筷子上的巧克力酱。
金棕色的巧克力酱,入口带一点甜香。
白芷还认真品尝了下,以免这人突发奇想问她味道如何。
傅玄西就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小巧的舌尖翘起,碰触到筷子上的巧克力酱,飞快地收回。
眼神瞬间一暗,手上力道一歪,把筷子上剩下的巧克力酱都糊到了她嘴角。
白芷只感觉唇角一湿,转过身正要抱怨,忽地一道黑影压过来,下巴被人捏住,迎来一个比刚刚更猛烈的吻。
他就这么把她唇角的巧克力酱一点点全舔了干净。
甚至还恶狠狠地咬了下她唇角,嗓音里带点难言的低哑:“我就不该让你做饭,半天了,什么想吃的也没吃着。”
白芷脸红:“你不是吃到了这么多巧克力吗?”
“多?”
“那那碗里的,你想吃就吃。”白芷对上他沉沉的眼神,气势越来越弱,“还、还不行吗”
傅玄西垂眼睨着她,语气里的含义十分明显:“我要吃的是这个?”
“那、那也就只有这个能现在吃了啊。”白芷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实在不行,我下碗面给你吃?”
“你不能少说个字?”
“啊?”白芷茫然地抬眼看他,“什么字?”
傅玄西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红唇,喉结上下滚了滚,别开眼:“没。”
他转身继续去搅动巧克力,白芷更茫然了。
正要低头继续切菜,他忽地又用筷子蘸了巧克力过来:“伸手。”
白芷一边伸手一边好奇:“干嘛呀?”
话音刚落,就见他拿着沾了巧克力的筷子在她手心写字。
手指被他捏着,白芷想收回来看看写的什么都不行。
他蘸了好几次巧克力,才写完两个字。
这回白芷看清了,他写的两个字是——
“我的。”
白芷不懂:“干嘛呀?”
“盖个章,我的。”
“那我怎么切菜?”白芷撇嘴,“你写手背上啊,写手心,我没办法握刀了。”
“是么?”傅玄西眉梢微扬,抓着她手递到嘴边,“正好我饿了。”
第54章 唯有深爱 他这一路颠沛流离的喜欢
原、来、有、人、这、么、会、玩!
白芷真是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才从傅玄西的嘴里抢救回自己的手。
“你、出去!”白芷努力不去回想手心里那湿热柔软又带着一点滑腻的触感, 转过身去洗手。
傅玄西低头看她,嘴角边还沾着点巧克力酱,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浪荡的诱惑。
小女生就是不禁逗, 这才哪到哪, 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傅玄西眉梢一挑,拇指擦了擦嘴角的巧克力酱, 瞥了眼,一抬手, 抹到了白芷嘴角。
不等人爆发吼叫声,已经溜了个没影。
白芷又气又羞, 手背一擦,接了水顺便洗了个脸。
一顿晚饭做得拖沓又坎坷,等能吃上的时候已经十点半。
白芷小心翼翼地端上自己做的蛋糕, 虽然它没什么造型,就只是涂了奶油, 放了水果, 做了巧克力装饰。
但怎么看,都比去年做的那个好,她很满意。
“等一下。”白芷忽然想起来蜡烛还没拿过来,又跑回中岛台去翻了下, 找到蜡烛过来点上, “你快许愿。”
傅玄西顺她心意,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蜡烛吹灭后,白芷才重新打开灯, 室内恢复一片亮堂。
“先吃饭吧,我感觉你肯定饿了。”白芷提起这个还有些内疚,“都怪我, 做个饭拖这么久。”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给傅玄西碗里夹菜,傅玄西刚拿起筷子,碗里已经堆冒尖了。
“白芷。”傅玄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别再夹了。”
“你都瘦了你没发觉吗?”白芷放下筷子,双手托脸,仰头看他,“看你这脸,没点肉了。”
傅玄西:“”
他大概是真的把她惯坏了。
这顿晚饭傅玄西被迫吃了很多。
其实他通常吃得很少,但架不住白芷一直在旁边盯着。
一旦他打算放下筷子,立即就委屈地一撇嘴:“我做了很久”
傅玄西:“吃。”
饭后厨房是让酒店的人过来收拾的。
等人走了,白芷又端出自己做的那个小蛋糕,要傅玄西尝尝。
傅玄西已经到顶了,看见吃的就头疼,但还是给面子地尝了一点。
白芷一连期待地问:“怎么样?”
“还好。”傅玄西舔了舔唇角,见她有点小失落的样子,伸手一勾,将人勾到自己怀里,低头吻下去,“很好。”
白芷发现他好喜欢亲她。
以前没分开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复合了还是这样。
而且他接吻特别不老实,手老是乱动。
白芷躲了躲,按住他的手,微喘着气说想看看他手机。
“你等等。”傅玄西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找了下,掏出手机给她,“看吧。”
“密码呢?”
“你指纹。”
白芷惊讶:“什么时候录的?”
傅玄西把她抱在怀里调整了个坐姿,趁机亲了她一下:“某个你熟睡的夜晚。”
白芷:“”
她用大拇指对着解锁的地方一试,果然打开。
本意只是想看看他手机里留下了多少关于他们的回忆,却没想到锁屏和壁纸都是她在佛罗伦萨街头的移动咖啡车前拍的照。
愣了片刻,白芷装作内心毫无波澜的样子打开了他的相册。
有他们去阿尔卑斯山时他在后面拍的,有在苏黎世圣诞临近前漫天灯网的夜晚拍的,也有佛罗伦萨的街头,有冬日过夏天的海岛
有好多好多。
那些记忆随着照片纷至沓来,逐渐填满脑海里每一寸空隙。
然后她划到一段视频,打开来,是苏黎世的双塔格罗斯大教堂。
白芷还记得,那是去年的夏天。
那天下午他们上了教堂的顶楼,风很大,苏黎世的夏季本就不热,风一吹,更是叫人觉得舒服。
当时她听旁边有人在说意大利语,虽然听不懂,但是看过几部意大利语的原声电影,分辨得出。
好奇问一旁的傅玄西,才知道瑞士人语言有分区,官方语言是德语,除此之外还有有法语区还有意大利语区和罗曼什语。
她想起之前问过他会什么语言,没听他说过意大利语,缠着他说意大利语给她听,他偏不,还捏她脸:“你把我当唱戏的?”
“不说就不说。”她傲娇地转过身去,站在双塔教堂的顶楼感受苏黎世夏季的风吹过身体。
而他视频里的这段,正是她转过身后不搭理他的那一段画面。
风吹得她的白色裙摆飘荡如海浪,隐约听见他的声音进入画面。
那是她最想听的一句意大利语。
他说:“Ti amo(我爱你)”
他的声音很轻,散在了风里。
所以,当时背对着他的她,并没有听清-
白芷甚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很多他很爱她的时刻。
从他的相册退出来,发现竟然还有一个加了锁的相册。
她并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所以举着手机到傅玄西面前征求他的意见:“这个相册我能看吗?”
傅玄西正在按遥控器找节目,听她问,随意地瞥了眼,眼神一怔。
白芷心头一沉,虽然还是很好奇,却很乖地准备退出:“那我不看——”
“能。”傅玄西打断她,“密码还是你指纹。”
他说完,拍拍她:“我去下洗手间。”
白芷翻身自己在沙发上坐下,解锁了那个相册。
下一瞬,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这一整个相册,都只有她。
这些照片和视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他们分开之后。
照片里,她不再穿他喜爱的白色衣裙,每一张,她都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衣服。
她有时扎高马尾,有时扎低低的双麻花辫,有时披散着头发。
她笑着,或者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她悠闲的样子,她在山里灰头土脸的样子,她淌过河时女汉子般挽起裤脚的样子。
她骑着单车在路边停下买水果,她抱着厚厚的书本去挤公交车,她双手空空地在街上漫步。
还有,毕业答辩的前一天晚上,在尚德大厦的崔尚阁吃饭,她总觉得有人看她。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他们在同一座大厦的同一层楼,面对面的餐厅,她竟没有见他一面。
原来毕业典礼的那天他来了,他就在台下,就在台下看着她上台领奖。
他隐在芸芸众生里,并没让她发现。
就只是,那么安静地,远远地,看着她,替她记录下了那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天。
白芷忍着哽咽和鼻头的酸疼一直往下划,看见一个小小的视频相册。
点进去,好像画面有点抖,也有些暗,雾蒙蒙的,不太分得清是早上还是晚上。
她低头,一只手屈起食指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住,避免自己真的一下控制不住哭出来。
视频画面忽地闪过一点亮光,然后她看清了,看清这是在哪里。
也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
年初那会儿,郑星野和裴修年都已经离开南城,她顺利地进入研究院实习,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后来呢,某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她在郊区的实验室加班。
那次的倒春寒有些猛,南城接连下了好多天的大雪,像是要把年前没下的雪全部下回来。
何老师说外面这么冷,还要辛苦大家在实验室加班,叫了外卖火锅请大家吃。
“那可以叫个鸳鸯锅底吗?最近长痘,不能吃辣的!”
“行,想吃什么菜?我统计下。”
“肥牛一定要!”
“土豆土豆!”
“我说想吃涮香菜会有人暗杀我没?”
“你敢!我直接抢了你的筷子!”
那天的实验室气氛融洽至极,虽然是在加班,但大家没有丝毫怨言,仿佛在做什么很喜欢的事。
后来火锅到了,大家去休息室,搬凳子摆筷子倒饮料,像是聚会。
傅玄西当时就隐没在外面暗夜里的花园隔着一丛腊梅默默看着,窗户开了一扇通风,他还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哇,居然是聚福轩的火锅!”
一个男生对着何老师竖了个大拇指:“出大血了何老师。”
“哇你该不会是发财了吧何老师!聚福轩的牛肉丸据说都是他们家主厨亲自捶打的,贵得要死还限量,怎么能买到这么多!”
“还有他们家的毛肚和甜品!啧啧,瞬间觉得加班真好,我爱加班,我要天天加班!”
傅玄西当时点了支烟,抽了一半,怕烟味飘进去,就掐了。
听见这话没忍住皱眉。
什么天天加班,那小姑娘都瘦成那鬼样了,还天天加班呢。
专门叫人给做的牛肉丸,她也不多吃,就夹了片土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像只猫。
看着真愁人。
但他们实验室的氛围真不错,她是最小的小师妹,那些师兄师姐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这个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那个。
又帮她倒饮料,替她拿水果。
说什么热闹话题也会带上她,逗得她时不时笑起来,不至于冷落了她。
傅玄西挺满意,正要结束这段视频的拍摄。
工作忙得要死,他见她过得好,打算先走,就看见里面原本开开心心的小姑娘瞬间变了脸色,声音发抖:“什么?阿婆她晕倒了?”
实验室的热闹氛围瞬间中断,大家纷纷关心她安慰她,叫她别着急,又问需不需要开车送。
傅玄西眉心拧着一团担忧,车钥匙都握在手心,下一瞬却听她强装镇定的声音响起:“不、不用,我、我哥来接我。”
她慌慌忙忙地拿着自己的包就往外跑,什么都顾不上。
就那么穿过庭院,与隔着一从腊梅的傅玄西擦肩而过。
那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腊梅花丛也并不高大,甚至遮不住他一半身形。
他忘了躲,她也没回头。
那夜还在落雪,渐渐落得很大。
漫天簌簌飘落的雪花里,她头也没回地跑出了他的视线。
傅玄西没有掸肩头的落雪,迈步跟了出去。
看见了个长相斯文俊秀的男人,骑着一辆机车停下,递给白芷一个头盔。
声音隔着远远端,却字字落进他耳中:
“已经叫了救护车送去医院了,我的车在保养,上来,我带你抄近路。”
白芷一边接过头盔戴上,一边毫不犹豫地扶着他上了机车后座。
机车“轰隆”声响中冲了出去,傅玄西捏了捏雪地里冻得微僵的手指,上了后面的那辆车。
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手指甚至不能很自然地弯曲,全凭一股毅力撑着,不远不近地跟上那辆载着他的人的机车。
所谓近路,就是很长的一段盘山公路。
接连多日的雪覆盖在山林间,一片苍茫,反射着月光的清辉,与冷白的路灯灯光相对。
?
傅玄西把手机搁在挡风玻璃边,摄像头还没关。
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关的,但却没动手。
似乎很冷,他打开了车内空调,良久后手指才从冻僵的状态恢复。
他握着方向盘,脚踩油门刹车,好像在看路,又好像没看路。
一个人,应该怎么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视线。
那视野里,只剩下苍茫的雪山林间,漫天飘雪时,机车一个又一个拐弯。
他的姑娘,搂了别人的腰。
傅玄西读过很多书,也曾一个人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
他见过很多很多世面,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
但无论是过往的哪一种经历,或者是哪一种突出的能力,都没办法让他准确地描述、总结。
那风霜雨雪的一路上,他是怎样的心情。
那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导航,只跟着那辆机车一直往前开。
那天晚上飘着雪,那一路都是山路,路灯也不太明亮,前方的路好像都是迷蒙的一片,叫人连方向也分辨不清。
旁边是悬崖,是迷雾重重,他曾在某一个瞬间觉得,似乎下一瞬车轮会在雪地打滑冲到悬崖下。
所幸一路平安,跟随那辆机车抵达南城市医院。
他那样跟了一路,机车上的俩人没有任何一个发现他。
倒也很好。
手机已经没电关了机,他拿了车钥匙下车,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医院。
心里遗憾的酸涩和欣慰的平和不断交织。
他想,幸好在她这样六神无主孤立无援的时候有个沉着冷静的人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因为孤军奋战而崩溃。
但又同时觉得。
真的好可惜,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
那晚他去找了医生了解情况,还好问题不大,那位老人已经醒来,是老年人常见的脑梗。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看见那姑娘困乏地坐在病床边陪伴,而那个男人也一同在旁边忙前忙后。
旁边病床的老人打趣:“你孙女和孙女婿真孝顺。”
后来的话他都没再听,径直离开了医院大门。
手机在车里充了会儿电才开机,他打开相册看,没想到这视频竟拍了这么久。
倒也舍不得删掉,干脆一起留下了。
而白芷如今看到的视频画面里,她在庭院与他擦肩而过时,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她在机车上担心阿婆的情况时,也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长达一个小时零九分钟的视频,她从未、从未回头看他一眼。
他们曾经离得那么那么近,她却从未感知到他的存在。
白芷一想到这些,更觉得自己不配,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掉,落在手机屏幕上,视线都变得模糊。
忽然有些迷茫。
她要怎么样,才能配得上他这一路颠沛流离的喜欢。
这个上了锁的相册,他用心记录着。
春、夏、秋、冬。
他从未缺席过她任何一个季节。
只有她,只有她一直、一直都在错过。
白芷胡乱地擦屏幕上的眼泪,不小心点开了电话簿。
她排在第一位,备注是个英文单词——
Aurora.
第55章 渐入佳境 “但我这双手很贵的,是不是
曾经在宿舍听室友闲聊的时候, 白芷还记得许佳钰说过:“我之前那个前男友,别的地方都挺直男,但却把我所有联系方式前面都加个A。”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这样我就永远都排在前面, 一下就能找到我,我当时好感动的。但他实在太大男子主义了, 我有点受不了就分了。”
所以白芷也不懂,傅玄西是因为想让自己排在前面, 还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光。
等傅玄西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擦干了眼泪调整好了情绪。
好像还没好好看过他, 白芷靠在沙发上抱着他的手机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又可怜的样子。
傅玄西一见她就弯唇角,边走边张开双臂, 到她跟前时直接俯身将她抱住。
“看完了?”他低头亲亲她嘴角,“怎么一天天的, 这么喜欢哭, 我就去个洗手间,你眼睛鼻子都哭红了?”
白芷本来都哭好了,一听他这话,莫名委屈, 眼睛一眨, 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凶我你嫌弃我”她说话软绵绵,带了委屈的哭腔,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玄西越听越笑:“那我给你赔罪。”
“你怎么赔罪!你怎么不叫我你来看我那么多次, 为什么不叫我,为什么”
傅玄西揉揉她后脑勺,似乎并没放在心上:“过去的事, 过去了,要洗澡吗?”
“要。”白芷吸吸鼻子,“你抱我去。”
傅玄西将她整个人直接抱起来往浴室的方向去,开了热水调水温,白芷就缠着他不下去。
“白芷。”傅玄西一边给她拿毛巾和洗漱用品一边还要托着她,以免她掉下来,“你像个树袋熊。”
“随便像什么,反正以后都要缠着你了。”白芷双手环住他,抱得紧紧地,“你主动找来的,抛弃我的话你就是渣男,所以你不许。”
“嗯,不抛弃你。”傅玄西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低头看她,这姑娘眼睛还是水汪汪刚哭过的样子。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眼睛疼不疼?”
白芷眨了下眼,认真感受了下:“有点。”
“给你找点东西敷一下。”傅玄西去拿毛巾,被白芷扯了扯衣服,“怎么了?”
“你亲亲我眼睛,就不会疼了。”
听见这话,傅玄西眉骨很轻快地挑了下,嘴角溢出点笑意:“又撒娇?”
“你亲不亲啊。”白芷撇着嘴隔着衣服捏他腰,根本捏不动,有些挫败,“不亲算了。”
“我这是找了个女朋友还是找了个祖宗?”傅玄西扯了条浴巾垫在洗手台上,把她放上去,低头亲亲她眼睛,“咸的。”
白芷低头躲开:“那不亲了。”
傅玄西捏着她下巴转过来,什么也没说,低头亲亲。
额头、眼睛、鼻梁、嘴巴、耳朵——
傅玄西顿住,认真地看了看,发现她戴的是耳环。
之前没怎么注意过,还以为是以前那种耳夹,这会儿这么近距离地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种穿过耳朵的耳环。
傅玄西手指轻轻碰了下,甚至能看见耳环勾着耳垂往下,耳洞还会变形。
“”
傅玄西眉心微蹙,缓了会儿,“你打耳洞了?”
其实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白芷还是一瞬间有被吓到。
依稀还记得之前他看见她纹身后的反应。
傅玄西又问:“什么时候打的?”
“就”白芷抿了下唇,“分手那天晚上。”
“跟我分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耳洞?”傅玄西手指拨动了下她的耳环,“你这么叛逆?”
“”
白芷仰头看他,讨好地笑:“我现在叛逆期已经过了,以后都会很乖。”
傅玄西就这么垂着眼看了她好半晌,忽地笑了:“你想打就打吧,我就是怕你疼。”
啊?
白芷一愣。
他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浴缸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傅玄西抱着她过去:“要我陪么?”
“不要你陪,要你帮我。”白芷抓起他双手放到自己衣服下摆,许久没这样过,抬头时脸有些红,“好吗?”
傅玄西垂眼,她两只素白小手柔软无骨似的抓着他,就这么放在她腰间的针织打底衣上。
“白芷。”他抬眼看她,很认真的模样,“也不是不行。”
白芷有些懵,难道他不喜欢?
“但我这双手很贵的,是不是需要付点酬劳?”
“我不就是”
酬劳吗?
傅玄西见她没懂,继续点她:“你找人帮忙,不会说点好听的?”
白芷:“”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但因为刚刚才在他手机里看见那么多感人的东西,白芷这会儿心里很软,什么都愿意迁就他。
她认真地想了想,试探着叫他:“哥哥?”
“宝贝?”
“亲爱的?”
“我亲爱的,男朋友?”
“够了。”他说。
衣服下摆忽地掀开,钻进一股凉凉的空气。
他的手指指腹是温热的,大概是因为从小养尊处优,所以肌肤很细腻,没有粗糙的质感。
若有似无地碰触,像是轻纱,带一点很轻的痒。
她被放进浴缸里,热水包围过来,整个人都觉得放松。
傅玄西扯过一旁的皮凳坐下,手肘搭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问她:“还需要什么服务?”
白芷整个人都埋进热水里,只露出一张脸,瓷白的肌肤上泛红。
湿漉漉的眼里含着点羞怯的笑意,抬手扯扯他胳膊:“一起。”
她骨架小,所以虽然看上去很瘦,细胳膊细腿,但是捏一捏,软乎乎的很有肉。
胳膊上的肌肤在浴室的光下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没有半点瑕疵。
浴缸里还没放浴球,水是清澈透明的,底下藏着什么,一览无余。
精致的锁骨线,没有赘肉的小腹,以及
不就是美食开了口邀请人享用?
傅玄西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地舔唇角。
“行啊。”他说,声音沙哑。
浴缸里的水又漫了出来。
像是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上岸。
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始作俑者破碎的嗓音叫了停:“等、等一下,没、没戴”
地面印出一行水迹鞋印,卧室的床头灯亮起。
空气里有淡淡熏香味,少了热水的包裹,多了暖气的熏陶。
白芷偏头去寻傅玄西的身影,见他在床头柜里翻出一盒东西。
心跳陡然加快,她收回视线,只敢看着天花板。
床的另一头陷了下去。
滚烫的掌心覆上脚踝的时候,白芷第一个想法是——
还好自己小时候学校里有舞蹈课,经常拉韧带,还会一字马。
不然,就他这喜欢折M的习惯,自己保不齐要抽多少次筋。
走一条许久没人走过的隧道确实很难,得小心翼翼慢慢吞吞。
还好他是这条隧道的开拓者,熟悉每一处的节点。
渐入佳境。
这夜实在不够长。
白芷恍惚地抬眼一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起。
竟然!一夜没睡!
她压在枕头上趴着,那人还没有丝毫倦意,按着她一只手在枕边,十指紧扣-
彻底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白芷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怎么就!又到晚上了!
她慌张地要爬起来找自己的手机,一动浑身就像是被车碾过,散了架似的,还没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身旁那人被她惊醒,一翻身,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手臂横在腰间,声音落在耳边:“饿了?”
“不是,我阿婆啊。”
白芷欲哭无泪,今天一天都没回去,也不知道阿婆会不会担心。
“我帮你打过电话了。”傅玄西闭着眼在她后颈落下个吻,“说你和我在一起。”
白芷:“???”
不是,怎么就
“你怎么说的?”
说他俩昨晚在酒店住了一夜?
“我说,你被我拐走了。”
白芷倒吸一口凉气:“我——”
“逗你的。”傅玄西往前抵了下,“我说我有事找你帮忙,晚上送你回去。”
白芷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有些崩溃。
不都说男人年龄越大越那什么吗,他怎么29了跟20似的-
又酱酱酿酿了一会儿。
白芷被捞起来换衣服,刷牙洗脸都没自己动手。
傅玄西送她回家,说明早来接她。
“去干嘛呀?”
“兜风。”
白芷:“?”
傅玄西捏捏她耳朵,“我有辆新车,给你看看。”
进了门白芷就有点心虚,把衣服拉得严严实实的,怕阿婆看见脖颈上的痕迹。
阿婆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又像是什么都看出来了,倒也没多问什么,只问她要不要喝汤。
第二天一早,白芷见到了傅玄西的那辆新车——
一辆很酷炫的黑色机车。
白芷从没见他开过两轮的,还有些惊奇:“你会开机车?”
“我有什么不会的?”傅玄西递给她头盔,粉色的。
这话真自恋,白芷被他逗得笑起来。
她戴上头盔跨坐到机车后座,双手从他腰间穿过,紧紧环住,侧脸贴上他后背。
他今天不知是为了骑车还是什么,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看上去像二十出头。
再把黑色偷窥这么一戴,妥妥一酷哥。
这是白芷从未见过的一面。
“抱好了?”傅玄西侧头问她。
白芷点头:“抱好了。”
随即一声轰响,机车猛地冲了出去。
白芷贴在他的后背上,那些呼啸的冷风都从他的身侧穿了过去,被他的身体遮挡了一部分,没有吹到她的身上。
他的背这样有安全感,替她遮风挡雨。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直到机车上了那山间的环山公路,才逐渐反应过来。
这是,那天夜晚,他开车在后面跟了全程的那条路。
那时她坐在苏泽瑞的机车后座,一直都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他说过去的事,过去了。
但其实内心还是介怀的,所以,要骑着机车带她重新跑一圈。
秋末冬初的冷风穿过林梢,在轰响的机车声里像是拉开了过往残缺难堪的记忆。
傅玄西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芷不解。
“不冷吗?”傅玄西把她双手从自己腰间拿开,揣进了冲锋衣的口袋里。
白芷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手指好像是有些冻僵了,在他口袋里弯了弯,被他身上传来的体温温暖了些。
车停的地方旁边就是悬崖,连树都很少,经过的车也不多,有点荒凉的感觉。
白芷不喜欢这种荒凉,隔着衣服挠他:“我们快走吧。”
傅玄西却没立即行动,而是从机车的后视镜里看她。
隔着头盔,白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喊:“白芷。”
“嗯?”
“我的腰是不是搂着更舒服?”
白芷:“”
“难道不是?”傅玄西把头盔的挡风罩划上去,“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搂别的男人腰。”
“”白芷清了清嗓子,故意捉弄他,“那也不一定啊,我们有时候外出考察,师兄会骑车,我——”
察觉到那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怖,白芷认怂:“不搂了。”
心里却想笑,这人是在吃醋吧?
傅玄西脱了手套伸进口袋里捏捏她手,发觉不那么僵了,重新戴上手套握上机车把手:“只能坐我的机车后座。”
“好,知道啦!”-
傅玄西陪白芷过完假期就回了临宜。
郑星野恨不得一天打他电话十次,比古代传令牌还恐怖,召他回京的架势像个无能昏聩的昏君。
他人还没到机场,郑星野这专职司机就已经就位,接上他就跑。
傅玄西给季容打电话,问他手机修好没。
郑星野不知道什么事,一口应到:“什么手机,要多少,什么牌子,我给你买啊。”
傅玄西瞥了他一眼,叫他闭嘴。
季容回话说小宇大神还在恢复,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好,实在是耽误太久了。
郑星野一直听着,等傅玄西挂了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手机需要你修?”
傅玄西懒得跟他解释,只问他最近临宜的情况。
一说到这个郑星野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倒豆子似的,吵得傅玄西头疼。
“我请你理一理语言逻辑,我不想做阅读理解。”傅玄西抽了支烟出来点上,降下车窗通风。
他烟瘾其实不大,也就觉得烦躁的时候会抽一支。
之前那几天在南城,一直在白芷身边,他都没怎么抽。
郑星野“啧”了声:“你他妈真的够重色轻友,对我就不能温柔点,多点耐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烦。”
“关我屁事,早叫你别管了。”
“得,我不跟你争,反正你就是这样薄情,也就对我们家阿芷——”瞥到后视镜里傅玄西投过来的杀人眼神,改口,“你们家阿芷,也就对她有良心。”
“别废话了。”傅玄西手伸到车窗外抖了抖烟灰,“我管。”
“就等你这句话了!”
傅玄西说管,就真的会管。
但他现在不清楚裴修年是什么想法,不知他会不会找上白芷。
也不知道白芷知道真实情况后会是什么想法,她那样的个性,说不好会因为盛家出什么事心软。
到时候别怪罪他见死不救。
傅玄西捏捏鼻梁,亲自打了电话约见裴修年。
“今天吹了什么风,大名鼎鼎的傅总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裴修年接了电话就开始阴阳怪气地攻击。
傅玄西懒得搭理他这嘲讽,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用意:“我们谈谈。”-
约的是一家咖啡厅,傅玄西并不介意自己先到,毕竟这通电话是他打的,会是他约的。
裴修年是真摆足了架子,让他等了十分钟才到。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裴修年挂了一幅假笑,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让你久等了。”
傅玄西也微笑:“不久,也就十分钟零八秒,你是长辈,这是应该的。”
是个靠窗的座位,外面就是临宜的繁华商圈。
裴修年在对面小沙发上坐下,傅玄西推过去菜单让他点。
“我想你应该已经了解清楚了,关于当年的事。”傅玄西依旧采取单刀直入的方式,跟裴修年这人就得这样,玩阴的或者弯弯绕,没什么意思。
谁能玩得过他的阴险。
裴修年装傻:“我怎么听不懂,傅总在说什么?”
“你懂不懂你心里清楚,我也并不关心你对盛家做什么,我只是需要提醒你一件事。”傅玄西手指在咖啡桌上轻敲,“别伤害到白芷,别的你随意。”
“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对白芷做了什么会伤害到她的事情吗?”裴修年一副疑惑的表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很希望她好。”
这就是傅玄西不喜欢和裴修年打交道的原因,太能扯。
“所以你打算对盛家做什么?”
裴修年松松散散地往沙发上一靠,眼底藏着的阴冷泄了几分:“我能做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一个。”
又朝他看过来,笑了下:“傅总这么关心盛家,是对你未婚妻还念念不忘仍有旧情吗?”
傅玄西表情瞬间一冷:“没必要拉一个已逝之人掺和进来,我为了什么,你应该懂。”
裴修年也绕够了圈子,直言道:“盛回言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一点上,傅玄西倒是和他看法一样。
但是:“其他人是无辜的。”
裴修年一声嘲讽的轻笑:“傅总慈悲心肠,但我不是。”
这场谈话不能算和谐,但也没有争吵。
最后俩人除了在不伤害到白芷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之外,其余全都没有达成一致。
傅玄西无法避免地插手了。
裴修年收手的时候,盛家已经元气大伤,股份被他收走了不少,但好歹还是保住了大头。
这件陈年破事到此算是告了一段落,虽然盛家依旧还是不明白裴修年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傅玄西去了趟意大利。
岁杪见他第一件事先问他感情:“白芷呢?”
“上班呢。”傅玄西脱了外套进厨房帮忙,“等她放假带来见你。”
岁杪歪头笑:“和好了?”
“嗯哼。”傅玄西在她面前总是放松的,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这是肯定的、必定的、既定的事。”
岁杪笑得不行:“臭美。”
“但我还是很为你开心的,你需要一个像她那样的人一起度过余生,她很爱你,其他都不重要。”
“怎么看出来的?”傅玄西好奇,“你们就一起生活了三天。”
“你不知道吗,爱意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岁杪把锅里的蔬菜奶油三文鱼盛到盘子里,“什么时候求婚?”
“我学了道新菜。”岁杪转头看向傅玄西,“想做给她吃。”
“什么菜?”
“妈妈的菜。”
第56章 野火燎原 低头与她在摩天轮的顶端接吻
十二月上旬, 意大利街上已经有很浓郁的圣诞节氛围。
傅玄西这次是因为要到瑞士出差才顺带到的意大利看望岁杪,离开意大利的前一天晚上,正在收拾行李, 接到白芷的电话。
“这会儿国内才凌两点, 你做噩梦惊醒还是没睡着?”
“晚上喝多了水,起夜, 有点想你,想着这会儿你应该刚吃过晚饭, 给你打个电话。”
“睡不着,想我陪你睡?”傅玄西单手叠着衣服, 表情轻松愉悦,“那得等几天。”
“”
“阿姨生日快到了哎。”白芷说,“你不早说你要去意大利, 早说的话我准备一下生日礼物呀。”
她现在自己赚钱了,特别有底气。
尽管工资不算特别高, 但早已让她摆脱了贫困的窘境。加上她跟阿婆两个人生活, 南城消费也不算很高,日子很是滋润。
傅玄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到:“也是临时决定来的,明天飞瑞士,有工作。”
白芷神神秘秘地小声问他:“阿姨应该不知道我们中间分开过吧?”
“你觉得呢?”傅玄西笑了下, 把行李箱拉链拉好, 竖着放,探头看了眼外面,“她在烤面包, 你要和她聊两句吗?”
白芷立即拒绝:“不不不,我还没准备好,等我准备准备, 她生日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吧。”
“也行。”傅玄西又想起那天岁杪说的话,“她说她学了道新菜,想要做给你吃,到时候我看圣诞有没有机会,带你过来。”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白芷开始打哈欠。
傅玄西不让她熬夜:“去睡,我去看看我妈烤了什么面包。”
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傅玄西顺着香味进了厨房,岁杪正在弄包装袋。
透明的、可爱的、很小的包装袋,一个个打开,旁边还放着一叠卡通贴纸和一堆空罐子。
“这是什么?”傅玄西往烤箱里看了一眼,“你在烤玛格丽特?”
“嗯。”岁杪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让他戴上手套端出来,“烤点饼干,这个你能带回去,给白芷。”
傅玄西一边戴上手套将烤盘取出来一边笑:“你这婆婆还挺贴心。”
“什么婆婆?我是未来的妈妈。”岁杪把打开的包装袋递过来,“你先放凉点,每个饼干都要单独装一个袋子,然后一起装到盒子里,贴上贴纸。”
“您也不觉得麻烦?”
“什么麻烦?这样能保存得久一点,而且贴了贴纸可可爱爱,女孩子就喜欢这样的,看着心情好。”
“行吧。”
傅玄西一一照做,岁杪已经开始做其他的饼干了。
做了蔓越莓曲奇,还做了奶棍,还有一盒罗马盾牌。
“忘了问了。”岁杪抿了下唇,“她应该杏仁不过敏吧?”
“嗯,不过敏。”
“那就行,要是过敏的话,这盒罗马盾牌就便宜你了。”
“”傅玄西,“这叫什么话。”
“好话。”岁杪洗了手,让佣人收拾厨房,催他去睡觉,“赶紧睡,明天还要赶飞机。”
“啧。”
傅玄西看了眼这一堆做成各种动物、花朵形状的饼干,有些想笑。
他妈对他都没这么耐心过-
在瑞士处理完工作后,傅玄西一天也没逗留,回国的航班直接抵达南城。
白芷没休假,还在上班。
傅玄西到机场的时候是下午两点,经理亲自开车过来接机,被他扣留了车赶走了人。
经理摸摸脑袋,转身自己去打车。
这时间白芷正开始下午的工作,傅玄西看了眼时间,先去吃了午饭,打包了些点心,亲自开车送到研究院去。
门卫早就认得他了,直接放他进去。
将车停在庭院旁边的停车场,傅玄西提着几个大纸袋去找人。
白芷事先不知道他已经回国,更不知道他直接来了南城,还直接跑到他们研究院。
她刚做完实验,出来上洗手间,兀地一下见到出现在面前的傅玄西,还以为自己做完熬夜出现了幻觉。
“嘿!”白芷举起手朝着他挥了挥,“是人吗?”
傅玄西依稀还记得,分开后重逢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么问他:“是人吗?”
他到底是哪里看着不像还是?
“白眼儿狼。”傅玄西在她走近后把东西全都腾到另一只手里,拍拍她头,“给你送吃的还骂人?”
“你怎么回来也没和我说一声。”白芷弯腰笑出声,低头去看他买的东西,“买了什么呀?”
“随便买了点,分给你同事,我妈做了烤饼干给你,在车上。”傅玄西搂着她往休息室里去。
何老师也在,见他搂着白芷进来,笑着打趣到:“这就不顾老师了?”
白芷立即要挣开,反而被傅玄西搂得更紧:“又没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他把东西放到桌上:“给您和您的学生买了些下午茶,等会儿别人会送来其他的吃的喝的。”
“啧啧,我这是沾光了?”
“老师”白芷脸热,在傅玄西背后扯了扯他衣服,示意他找个理由溜出去。
何老师早就把俩人的小动作看清了,起身看了眼时间,自己出了门:“我去叫他们过来吃东西,你俩爱上哪上哪,反正也快下班了。”
简直有种被赦免的感觉,白芷立即拿上自己的包拽着傅玄西走人。
“我先去洗手间,你等等我。”
白芷在洗手间磨蹭了好半晌,补了个妆,还喷了点香水,理了理头发和衣服,看着满意了才出去。
天气冷了,她今天里面穿的是卡其色的冬季打底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大衣,脚下踩了双黑色小短靴。
偏学院风的打扮,看着像是还没大学毕业。
出洗手间的时候,看见傅玄西立在大理石圆柱旁边等她。
他也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肩宽腰细腿长,脊背挺直,随意地往那儿一站,就像是平面模特。
大概等得有点久,他点了支烟,没怎么抽,夹在指尖,已经蓄了一截烟灰,要掉不掉的。
不知是不是有谁给他发消息,正低头拿着手机在打字。
白芷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凑近了想看看他在和谁发消息。
刚看见个微信页面,傅玄西就发现了他,抬手从她下巴绕过拍拍她脸,拿手机的手倒也没躲。
白芷因此看见了聊天页面的内容。
盛雪:【什么时候回临宜,见个面吧。】
他回:【有事?】
盛雪:【有。】
他回:【就在手机上说。】
盛雪:【必须当面说。】
就到了这里,后面没有别的。
白芷好奇:“你怎么不回复她了?”
傅玄西低眼一瞥,手机丢给她:“不知道怎么回复,挺难缠的,你回吧。”
白芷手指指指自己,一脸不置信:“我?”
“嗯。”
“我怎么回啊”白芷拿着他手机像拿着个烫手山芋,“我跟她都不熟啊。”
傅玄西抿唇,似乎有点替她担心:“那你很危险啊。”
白芷:“为什么?”
“你连男朋友的桃花都不会处理,以后怎么做傅太太?”
“”白芷脸一热,立即反驳:“谁要做啾恃洸你傅太太了?”
“迟早的事。”傅玄西牵着她手往外走,“不会回就先不回了,反正她应该也没什么事儿。”
白芷低头一看,盛雪已经又发了一条新的消息过来:【我都知道了。】
“她说她都知道了。”白芷把手机举给傅玄西看,“她都知道什么事啊?”
傅玄西眼神一沉,接过手机打了几个字回过去,顺手将手机揣进衣服口袋里:“应该是我之前投资的事情,他们盛家出了点困难,我帮了一手。”
白芷没多想,点点头:“哦,这样子啊。”-
从研究院出来,回到车上,傅玄西从后面拿了一个纸袋过来给白芷。
白芷好奇打开,见里面是透明的几个盒子,圆的方的高的矮的都有,还贴了卡通贴纸。
傅玄西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的时候,白芷已经拆开了那盒罗马盾牌,
很惊喜的样子:“哇!阿姨还会做这个!”
傅玄西一边扣安全带一边笑:“这有什么难的么?”
“前两天下班跟同事去逛西点房,看见有卖这个的,我买了一点,特别好吃,阿婆都喜欢。”
白芷说着拿了一片出来,先喂给傅玄西。
傅玄西低头咬了一口,吃掉一半,白芷收回手,把另一半喂进嘴里。
密封很好,一点没受潮,入口嘎嘣脆,咸甜口的,杏仁跟饼干还有焦糖的融合,在口腔里层次丰富到让人觉得圆满。
白芷仰头闭眼满足地耸了耸肩:“好吃!”
傅玄西觉得好笑,让她看其他的:“还有曲奇什么的,我妈做了好几个小时,对我都没那么有耐心过。”
“别吃醋啦。”白芷低头拿了一小袋蔓越莓曲奇拆开,取出一片喂到他嘴边,“哥哥先吃?”
岁杪切片的时候切得小,这个蔓越莓曲奇不像市面上卖的那么大,很小一片。
傅玄西张嘴,将一整片都吃尽了嘴里,瞬时含住了白芷的手指尖。
白芷手一缩,脸上立即浮起一片红晕:“你怎么全给吃完了。”
她低头,看着湿漉漉的食指尖,那温热的柔软触感似乎还在,让人心跳加速。
“也不给我留点。”白芷小声念叨着,把手指放进嘴里舔掉残留的饼干碎屑。
这动作无论是故意还是不经意,都足够惹火。
傅玄西眼神一暗,解开刚扣上的安全带俯身过来捏着她下巴吻。
舌尖勾着她的,还要在她耳边低语:“给你尝尝。”
白芷眼里兜了一汪水似的湿漉漉,舔了舔唇角,很勇敢:“很甜啊。”
傅玄西眸色沉沉,手钻进去捏捏她腰:“你就狂吧。”-
虽然才十二月中旬,但临近圣诞节,街上的圣诞氛围也起来点。
其实南城人不怎么过圣诞,毕竟是个洋节日,但商家们为了搞各种活动,总喜欢趁机搞些氛围和噱头,就连光棍节也都能搞促销。
时间还早,傅玄西开着车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路过南城游乐园,顺口问白芷想不想进去玩。
白芷正在低头咬着一根奶棍,往外面一瞥,看见了高高的摩天轮。
她想起来了,听说这里最近夜场都会人工降雪。
“可以啊。”白芷又看了眼时间,“不过玩夜场更有趣,要不我们吃了晚饭再来?”
又问:“你这次过来什么时候走?”
傅玄西想着盛雪发的那几条微信,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明天。”
白芷明显有些小失落:“好吧,那我晚上回去和阿婆说一声,吃了晚饭就出来。”
傅玄西探手抬抬她下巴,安慰到:“过几天再来找你。”
白芷又开心了,笑眯眯地点头:“好。”
是白芷一个人回的家,傅玄西还没打算正式拜访,就先没进去,在外面等着。
晚上俩人去了南城游乐园。
因为临近圣诞节,园区四处都装点出了圣诞的氛围,各种彩灯环绕,还有很高的圣诞树在进门的右手边。
游客很多,大多都是年轻人,以及带小孩出来玩的家长。
路过的许多女孩子头上都戴着会闪闪发光的发箍,就在进门那里有卖,傅玄西选了个小鹿的给白芷戴上。
白芷挺喜欢,还让他帮忙拍了照。
玩的第一个项目是摩天轮。
一百米高空的摩天轮,小沙发座椅上还有动物抱枕,中间有个小桌子,放着他们买的咖啡和奶茶。
摩天轮慢慢上升,南城这座城市大半的夜景渐渐尽收眼底。
白芷忽然想起去年圣诞节后他们去纽约,当时在纽约最高楼自由塔上俯瞰曼哈顿的夜景时,她曾绝望地开启倒计时。
而那时她离开傅玄西的倒计时已经不到一周。
当时曾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却没想到,她喜欢了一个这么这么优秀的人。
他愿意踏平一切荆棘,越过横在眼前的千难万险,只为了能与她再见。
“傅玄西。”白芷与他十指紧扣,仰头看他,“你知道吗,我之前真的以为我们不会有以后。”
“但是我们居然真的有以后哎,想想,我真的好幸运,居然能够被你喜欢。”
她越想越觉得开心:“我真的好幸运啊!我已经是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啦!”
傅玄西有片刻的怔愣。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她觉得她很幸运。
而这幸运,居然是因为,他喜欢她。
白芷靠在他肩上,侧头看向摩天轮外面的世界。
顶上五彩斑斓的光在她脸上闪烁,照得她清秀的眉眼生动极了。
小巧精致的鼻尖下,薄软的唇翘着,露出开心的笑。
傅玄西从没想过,有人会因为被他喜欢就觉得很幸运。
更没想过,一个从出生后就被抛弃的人,没有因此怨天尤人,没有因此而愤世嫉俗,没有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她。
她是这样的温暖纯良,努力坚强。
像生生不息的原上草,即使野火烧尽,也能在春风拂过山岗的时候浴火重生。
她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努力认真地生活。
也没有想要不劳而获,反而害怕会给人拖后腿。
会好容易满足,会因为被人爱就觉得幸运。
她这么乖巧这么懂事,叫她更心疼。
如果她哭喊着这世界对她有所亏欠,他会努力去弥补所有的不公。
但她偏偏觉得很满足。
就好像,他所有的能力,在她的面前,全都毫无用武之地。
外面是漫天的人工降落的飘雪,射向天空的五彩斑斓的灯光让整个游乐园看上去如梦似幻。
傅玄西抬起白芷的下巴,低头与她在摩天轮的顶端接吻。
一吻结束,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他轻声叫她:“白芷。”
“嗯?”
“再等等。”
“什么?”
“等我给你一个家。”-
傅玄西第二天一早送了白芷去上班后就直接去了机场。
上飞机前盛雪打了电话过来:“谈谈吧。”
傅玄西让她报了地址。
下机后,季海过来接机,傅玄西让他直接开去了盛雪约的地方。
盛雪难得没再穿一身红裙,而是穿了身浅卡其色的裙子陪白色大衣。
她长相属于艳丽的那种类型,穿一身白衣也只让人觉得冷艳,而不会让人联想到纯美。
傅玄西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里等了,见他来,还看了眼时间,笑着说他很准时。
“你想说什么?”傅玄西脱了外套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点了杯拿铁。
他里面穿着白色衬衫,没系领带,就那么随意地往对面小沙发上一坐,看上去有些散漫。
周围一些美女们很自然被他吸引,投过来些打趣的目光。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盛雪捧着咖啡杯暖手,坐得端端正正,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淑女气质。
她是盛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是千娇万宠的,性格也比较强势。
留学归来后,在盛家公司里兼任个闲职,日常有兴致的时候去拍拍广告和小成本的剧。
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四处玩。
傅玄西反应很淡:“不是为了你们。”
“我知道。”盛雪笑了下,“为了白芷嘛,我的妹妹。”
傅玄西瞥她一眼,声音有些冷:“别攀亲带故。”
“这话就没意思了。”盛雪撩了撩耳边碎发,“我爸做的事,虽然我们不想承认,但这毕竟是事实不是吗?”
傅玄西没应。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也未必喜欢我姐姐。”盛雪捧着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红唇上沾了点咖啡,“但我必须要说的是。”
她抬头朝傅玄西看来:“我也不喜欢你。”
“然后呢?”
“说实话吧,我喜欢的人是谁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不然以你的性格,你如果觉得我喜欢你,你今天不会来。”
“是,我姐姐她确实很喜欢你,但我跟她不一样,我喜欢野的,不是你这一款。”
傅玄西挑眉,没说话。
服务生端来咖啡,放到他面前,他抿了一小口。
“我一开始确实是故意接近你,为了报复你,但后面不是因为报复。”
傅玄西抬眼一瞥,“继续。”
“你也知道,郑星野他老是喜欢抢你身边出现过的女人,所以——”
盛雪转头看向窗外,眼里有些受伤的情绪蔓延,“我想让他也抢抢我。”
傅玄西哂笑,“他不是什么都抢。”
“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白芷。”盛雪收回视线,抬眼看他,“虽然她的身世确实很不幸,但她某些地方很像我姐姐。”
傅玄西轻嗤一声,没接这话。
“郑星野去南城找她,我知道,他从南城回来帮你对付裴修年,却不只是为了帮你。”
“他是为了白芷。”
傅玄西垂了垂眼,捏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些。
“当他为了帮你陪客户,辗转一个又一个酒局,仰头喝下一杯又一杯酒,喝到不省人事,喝到进医院也毫无怨言的时候——”
“那些时候,我最羡慕白芷。”
“我从小就骄傲,什么都不愿意跟姐姐一样。她文静淑女,我就明艳张扬,我一直都想做我自己。”
“只是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想要变成她,我只想他能回头看看我。”
傅玄西并不是很想听这些:“你找我来就是叫我听故事?”
“不,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连日奔波,傅玄西也有些困倦,闭眼揉捏鼻梁:“你说。”
盛雪起身,凑近。
陌生的气息一瞬袭来,傅玄西防备地睁开眼。
盛雪适时拍了张合照:“我想再试最后一次。”
几乎是盛雪话还没说完,傅玄西就往后退开了。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厌恶,但因为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表露得很明显。
“失陪。”
丢下这句话,他拿上外套,头也没回地离开。
第57章 难寻规律 后来想想,她其实不应该那么
中午下班, 白芷和同事去食堂吃饭。
这时候才有时间看手机,一看还有些愣
都多少年没从短信页面收到过图片了
白芷右手还拿着筷子,好奇地点开看。
下一瞬, 嘴里咀嚼的动作跟着停止。
过了几秒, 白芷低头,重新吃了口饭, 把图片转发给傅玄西。
她不想搞什么误会虐恋的戏码,直白地问他:【干嘛呢这是?】
傅玄西彼时刚走到咖啡厅门口, 看见白芷发过来的图片和消息,额头突突跳, 回了电话过去。
“这是个误会。”他说,“你信吗?”
白芷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语气:“我不信,你好好解释。”
傅玄西低头摸烟, 刚咬到嘴里,正要低头打火, 碰上个小公司的老总, 热情地主动凑上来替他点上。
那人见他在打电话,也很识趣地没打扰,傅玄西抬抬夹烟的手,表示打过招呼。
一转身, 对电话里那端的白芷说话, 语气带着哄:“真是误会”
叫那点烟的老总吓了一跳,诧异地盯着他看。
等人都走远了还发呆,这尊神也会哄人?
白芷本就没信那张图, 一看就是有人搞事,本来还装作正经严肃地叫傅玄西解释,人家一开口, 她自己先笑了。
“这谁发的啊,一串陌生号码,给我发的短信。”白芷喝了口汤,有些不想吃了,和同事说了声,拿着手机先出了食堂。
傅玄西钻进车里,季海一直等着,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先生一脸笑。
啧。
季海心想,这恋爱的酸臭味。
“管他谁发的,你信我没这回事就行了。”
傅玄西把烟掐了,让季海开回公司。
季海问他:“您不需要休息吗?”
“还有事。”-
白芷琢磨了好半天那张照片,那个女生一看就是盛雪。
只是从前一直打扮得明艳动人又性感的盛雪,这次穿得很淑女,看上去有另一种冷艳的美感。
她想起昨天傅玄西给她看的手机上盛雪最后发来的那条消息:【我都知道了。】
不由有些疑惑,知道了什么?
傅玄西为什么今天一回去就见她了?
看时间,像是一下飞机直接就去赴了她的约。
白芷正想仔细问问,就听那边傅玄西要去忙,只好先将这事搁置,打算等晚上他忙完了俩人通电话的时候再问问。
她当然是相信他跟盛雪之间没什么暧昧的关系,只是也难免好奇。
这一下午工作倒也不算很忙。
白芷下班打完卡之后拿上自己的包出门,跟同事一一告别,去找自己的单车。
她买了辆单车,放在停车场里。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单车的轮胎出了问题,瘪了,没办法骑。
白芷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许应该去买辆电瓶车?
她扯着嘴角笑了下,起身步行出研究院的大门,打算去坐公交车。
已经是冬天了,不出太阳的时候天看着就有些暗,空气里刮着寒风,吹在脸上还有点疼。
白芷低头无聊地翻起天气预报来,看见钟鸣山上已经在下雪,南城城区明日也会降雪。
天气是最难循规律的。去年冬天没怎么下雪,天天大太阳,叫人觉得不像冬天,结果倒春寒把年前没下的雪全都给补回来了。
白芷往后划着近一周的天气预报,见基本上都要下雪,心里还笑,看样子明年倒春寒不会太冷。
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去坐车,白芷忽地一下撞进人怀里,被人松松地扶着肩膀立好。
“不好意思,我——”她下意识要道歉,一抬眼就顿住了,“怎么是你啊?”
面前这人一身黑色大衣,戴着顶黑色绅士帽,穿着皮鞋,看上去温润儒雅。
不是裴修年那个阴狠的老狐狸是谁?
白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没跑。
裴修年发觉她的动作,笑了下,转过身跟她并肩立着,语气也很随意:“聊聊?”
白芷感觉不到他的敌意,但本能有些害怕,又往旁边退了些,离他远点。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啊。”她说,“也不是能够闲聊的朋友关系。”
“白芷,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裴修年叹气,还真有点受伤的表情,“你自己想想,我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白芷想想,倒也没有。
他对她除了有时候会让她感觉到烦,不顾她的意愿靠近她之外,倒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他对傅玄西,可从没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白芷还有些生气:“我就一平民,裴先生又从我这里捞不到什么好处,自然也没有要伤害我的必要。”
“那不就对了,既然我没有必要伤害你,你又怕什么?”裴修年抬头看了眼雾沉沉的天,抬手示意她往前走,“你也知道,我不想强迫你什么。”
“所以,能够一起去喝杯咖啡吗?”裴修年转头看她,“我希望你是自愿的。”
白芷还想挣扎一下:“我如果不去呢?”
“哎,那我只好,如你所愿,做个坏人了。”
言下之意,有的是手段强迫她去,她最好老实点,主动去。
“我如果现在呼救,报警,你觉得我能跑掉吗?”白芷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问。
裴修年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间还有些怔愣,转瞬又笑了。
他如果不做个商人,去做个大学教授,应该会是那种很儒雅很受人尊敬,也会引起小女生花痴的存在。
不得不说,他长得确实很优秀,又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矜贵气质。
眼下他这么一笑,抬抬眼镜,藏起那眼底的精明戾气,倒真叫人感觉不到他的可怕之处。
“白芷。”他笑着看她,“你不要这样幼稚,虽然确实很可爱。”
白芷:“”
她知道,就算她那样做,也没什么用,除非傅玄西现在出现在她面前。
“走吧。“她说,”别太远,我来选地方,就在附近。“
裴修年点头:“随你。”
白芷选了家自己跟同事常去的咖啡厅,就在附近的商圈。
那地方人多,热闹,安全性也有保证。
她不信裴修年能在那样的地方对她做什么。
坐下后,俩人随便点了喝的,白芷主动问他:“你要聊什么?”
“照片看见了?”裴修年问。
白芷没有很惊讶,有一种果然是他的感觉,像是猜想被引证了。
“看见了。”她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您倒也不必搞这种小动作,我又不会因此误会他什么。”
裴修年往后面沙发靠背上靠了靠,微低着头看她,手指往上抬了抬眼镜。
他笑着,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意料之中。”
“还有什么事?”白芷问。
“你不好奇他们今天聊什么?”
“我好奇啊,等会儿回家我再问他,这跟裴先生没什么关系吧。您这么日理万机的,还要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他们点的咖啡端上来了,俩人暂停了对话,等侍者放下咖啡离开后,白芷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她倒要看看裴修年这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裴修年也端着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眼镜镜片下的眼皮上挑,带着点笑意:“我没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这还是不会?”
“我只关心你的。”
白芷眉头蹙起,觉得这话有点过于暧昧,心里有些不爽:“我希望裴先生不要这样说话,不然我们没有谈谈的必要。”
裴修年点头:“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你不打扰我的话,我的生活确实很美好。”
裴修年抿唇笑:“你的伶牙俐齿,是只有我领教过吗?”
说完这句话,裴修年靠着沙发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跟她妈妈性格不太像。
倒也挺好,不是会吃大亏的性子。
白芷实在不太有耐心跟裴修年聊下去了,道了句失陪就拿着自己的包走人,还顺带去结了账。
裴修年既没有揽着她也没有追上去,让她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
回到家里,阿婆刚从外面散步回来,白芷挽着她胳膊进门,问她想吃什么晚饭。
阿婆说随便吃什么都好,白芷就煮了面。
收拾完厨房后又去洗澡,出来阿婆有些犯困,要去睡觉,白芷扶着她进去帮她盖好被子开了空调。
火炉子里还有火,白芷坐过去烤火,顺便烘干头发。
她拿起手机看,傅玄西刚刚给她打了个未接电话。
白芷给他回过去,响了两声后接听。
“刚刚洗完澡呢。”白芷说,“才看见你打了电话。”
“有个饭局。”傅玄西说,“顺便问问你吃饭没。”
白芷笑:“吃过啦,你少喝点酒。”
本来还想问问他今天为什么会去见盛雪,但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他傅总,像是有公事要办的样子,她就主动让他先去忙,挂了电话。
后来想想,她其实不应该那么懂事。
她应该缠着他陪她,问他跟盛雪见面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应该告诉他,裴修年今天来过。
但她统统都没有-
第二天果然开始下雪。
今年下雪太早了,而且下得很大,还不到圣诞,路面就有积雪。
甚至有些反常。
白芷推门出去上班,门边角落的小草上都盖了一层细雪。
昨天是坐的公交车回来的,白芷今天只能坐公交车去。
不太凑巧,又在下车后摔了一跤,一路瘸着腿拐进研究院,上了半天班,中午吃饭完饭,何老师见到她就让她下午去医院看看,不用上班了。
白芷也疼,拿了自己的包下班。
正要打车去医院,面前停了辆黑色的车。
她要绕过去,车门打开,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她失去知觉被人弄上了车后座。
此时傅玄西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打白芷的电话打不通。
他才得知裴修年去了南城。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确实跟白芷扯上了关系。
郑星野陪他一起来的南城,没敢去找阿婆,怕她担心。
正要去研究院,接到了裴修年的电话。
“来了?”他问。
傅玄西反倒镇定了:“在哪儿?”
裴修年很大方地报了地址:“钟鸣山。”
“具体地址?”
“那就要你自己找了,小傅。”裴修年笑了下,“应该不会报警吧?”
像是疑问,实际上却是威胁和提醒。
郑星野丢了烟大骂:“狗东西别你妈乱来!”
裴修年没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傅玄西随手丢了手机,调转方向盘往钟鸣山开。
那地方他没去过,让郑星野输地名找导航。
“他妈的这人到底想搞什么,报警行不行?”郑星野一边弯腰在手机上输地名一边骂骂咧咧。
傅玄西没答话。
第58章 得偿所愿 谁又能逃得过一个情字呢?
眼下是下午四点钟, 因为下雪的缘故,外面天黑得早,瞧着已经很暗。
傅玄西感觉手有点僵, 握着方向盘都不对劲, 顺手打开了车内空调。
密闭的车内空气热起来很快,热浪包裹后傅玄西才感觉自己冻僵的手指能够自由活动。
他一双瑞风眸紧紧锁着前方风雪翻飞的道路, 外面车流如织,尾灯红黄交错闪烁。
临近圣诞, 本应该是热闹欢快的氛围,此刻下了雪瞧着有些冷清。
他很擅长掩饰情绪, 此刻面上看着也只是有些严肃而已,然而内心却是山崩地裂,犹如海啸翻涌。
不清楚为什么是钟鸣山, 也不知道那山上是什么样的,这么冷的天, 姓裴的到底想做什么?
他还保持着镇定, 是因为舒绒的关系。
裴修年爱舒绒,想必应该不会对白芷做太过分的事情。
但万一这人疯了,得不到舒绒,就想占有白芷
傅玄西心里一沉, 脚下油门一踩, 闯了个红灯。
郑星野侧过脸一瞥,见他眸色深沉,也没再继续骂骂咧咧, 安静闭了嘴。
知道裴修年来了南城这事儿还是对方主动透露的信息,似乎是故意要叫他们过来。
说实话他也摸不清裴修年想搞什么,总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难道把傅玄西引过来, 伤害他报复他?
倒也没这个必要。
正因为想不到理由,所以郑星野才觉得他疯了。
难道是想抢了白芷?那又透露消息引人过来干什么?
根据导航的提醒,傅玄西的车很容易抵达钟鸣山山脚下。
还有盘山公路往上开,也有台阶往上爬,俩人选择直接下车。
傅玄西打电话给裴修年:“在哪儿?”
裴修年一副寻常的淡定语气:“不是说了吗,让你自己找,反正在这座山里。”
顿了顿,又说:“现在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吧,找不到,我就换地方了。”
郑星野免不了又冲电话那边大骂一通,裴修年依旧选择不搭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办?”郑星野叉着腰,咬了咬牙,“要不分头找,找到了打电话?”
听裴修年那语气,这绝对不是走寻常路能找到的,只能沿着并没有路的山间一点点慢慢往上搜寻。
冬季的下午五点,又下着雪,路灯也只有盘山公路上和台阶上有,天色一片昏暗。
傅玄西返回车里,翻出一支手电筒塞郑星野手里:“注意安全。”
郑星野低头一看,要还给他,他却已经只留给他一道背影,往山里去了-
而此时,半山处的一个简易小木屋里,裴修年从椅子上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旁边的小木桌上摆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风从木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得一旁的烛火摇曳,落在文件上,带一点昏黄微光。
“白芷。”裴修年低头看了眼手表,“晚上六点了,吃点东西?”
白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吃。”
她双手双脚反捆在一个简单的木椅上,只有头是自由的。
裴修年低头看她一眼,重新坐了下来,叹气:“你又是何苦呢。”
“我真的没想伤害你,吃点?给你松绑,你别跑就行。”
“你也知道,外面有我的人,你跑不掉。”
白芷不再搭理他。
裴修年就这么斜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颔首,借着昏黄烛光看她。
眼神有些飘忽,也有些专注。
像是要好好看看她,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也许是天冷了,她昨天还扎着马尾,今天就披散着头发。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她小半侧脸。
她的发质很好,即便是在这样灰暗的光线下,看着也像是带着柔顺的光泽,像她妈妈。
不愿意看他,倔强地别过脸去,只用侧脸对着他。
这一点,也很像她的妈妈。
就连长长扑闪的睫毛、侧脸的线条,也像。
裴修年看着看着,又陷入往事的回忆里。
好一阵他回过神,再看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裴修年瞥了眼旁边桌上的水,问白芷:“喝点水?”
白芷依旧不发一言,像是要在他面前将沉默进行到底。
“没下药,哪有那么多药给你。”裴修年说着拿过一旁桌上的水瓶,拧开瓶盖,凑到白芷嘴边,“喝点。”
白芷别过脸去,不喝。
裴修年只好收回手,重新拧上瓶盖放回桌上。
白芷想起他打给傅玄西的那通电话,有些怒气:“你叫他来,到底想干什么?”
裴修年挑眉:“吃点东西就告诉你。”
白芷不吃,也不再问他。
又沉默了一会儿,裴修年看了眼时间,距离他给出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裴修年嘴角扯了抹笑,抬脚踢踢白芷的椅子:“白芷,转过头来,和你说个事。”
见白芷不理,他又叹了口气,“关于傅玄西的。”
白芷兀地转过头,一张正脸对着他,眸底清澈又倔强,藏着些对他的恨。
裴修年闭了闭眼,摘下眼镜,缓缓地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
他这一生,应当是没有机会看见这样的一双眼里流露出对他的倾慕了。
“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对他做什么。”裴修年嘴角一抹苦涩的笑,他睁开眼来,看着白芷,“他挺好的,也很爱你。”
白芷:“我知道。”
“所以你要幸福。”
裴修年心里默念:至少要比你妈妈幸福。
这句话对于白芷来说,有些突兀。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裴修年身上藏了很多秘密。
说好听点,叫故事。
但她看不懂,也猜不透,在这之前,也并不好奇。
她皱着眉头,好奇地打量裴修年。
他隐在摇曳昏暗的烛火中,表情看不真切,但浑身却前所未有地释放出无力、绝望、受伤的气息。
白芷是真的有点疑惑了。
要不是她确定自己从前不认识裴修年,都要以为自己辜负了他导致他爱而不得黑化了疯魔了所以要囚.禁她。
裴修年又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低头最后看一眼白芷。
或者,是看一眼白芷这张跟舒绒极其相似的脸。
“再见了,白芷。”
他说。
随后推开门出去。
风雪一瞬间猛烈地钻进来,白芷偏了偏头,再睁开眼,房门已经关上。
蜡烛被吹灭了,木屋陷入一片黑暗。
似乎有很轻的脚步声响起,还有裴光在问:“还不到九点,不等了吗先生?”
裴修年的声音渐渐远了:“不了,他会准时到。”
周遭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风雪吹刮着,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应该害怕的,白芷想。
但她却顾不上害怕,只剩下担心。
傅玄西,会找到她吗?-
另一边,傅玄西和郑星野已经找了三个半小时。
还剩下最后半个小时,傅玄西的心揪了起来。
他的手机这一路为了找白芷的身影开了手电筒,到这会儿已经快没电了。
事先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甚至是穿着皮鞋进的山,大衣也早被风雪湿透,鞋里进了湿气,又重又潮又冷。
山林间湿气重,一点月亮的清辉也不见,风声呼啸着,叫人感觉害怕。
傅玄西关了手机电筒,摸着黑一点点往上找。
下了雪,一路都有些湿滑,他换了好几根树枝当拐杖撑着往上爬。
因为不是常有人走的路,所以荆棘密布,还有腐朽的落叶,松散的,时常踩空。
傅玄西用自己极强的意志力保持冷静,一点一点回想自己十八岁那年去参加的绝地求生活动。
要努力在黑暗中辨别方向,要小心别踩到可能会出现的陷进,要小心避免头上树枝落下的任何危险物体。
要怎么样才能够尽快地、安全地前进。
今天一天都没吃饭,胃里空空,冒着风雪登山,体力消耗极大。
好像,又开始胃疼了。
傅玄西闭眼,深吸一口气,尽力去忽略所有会干扰他的感觉。
包括,那难以忽略的痛觉。
他用冻僵的手指去攀着树干,以此作为支撑点来减少体力的消耗,再用手里的木棍去撑在地上探虚实。
不太清楚具体时间的流逝,只知道,似乎应该不多了。
在这个时候,他特别希望裴修年做个好人。
他这一辈子,没有太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寄托希望的,基本上都是唾手可得。
只要多看一眼,再珍贵的东西都有人眼巴巴地送到跟前。
即便是他艰难的二十岁,他也是靠实力撑着,从不做那些很虚的幻想。
不会去想,我希望怎么怎么样,我想要怎么怎么样。
就连白芷当初提分手,他也没有希望过她会回头,只觉得,她开心就行了。
但是这一刻,在他被风霜侵袭,体力不支,意识也快要不太清醒的时候。
他希望裴修年能够做个好人,放他家姑娘一马。
别碰她,别伤害她。
只要一想到,裴修年有可能会因为爱而不得疯魔,把白芷当成舒绒的替身去对待,他就完全没办法再继续保持镇定-
郑星野状况比傅玄西好一点。
上山前,傅玄西把唯一的手电筒给了他,让他一路虽然艰难,却不黑暗。
电筒光可以照很远,他一路扫过去,一览无遗,少走很多路。
体力和意志力都还尚可,手机电也还很充足。
他停下,靠着树歇了会儿。
妈的,没想到裴修年那么变态。
郑星野在心里暗骂了几声,喘了喘气,又继续往上找。
他很清楚,自己来这一趟,不全是为了兄弟情义。
为了什么,他不敢细想,也不能深思。
年初从南城回去后,他时常做梦。
有时梦里是盛雨,有时梦里是白芷,有时他们两个都站在一起。
但是她们两个都不爱他。
她们留给他的永远都只有背影和侧脸,她们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好兄弟。
有时她们也在梦里问:“郑星野,你支持我们谁和他在一起?”
他只想骂人。
老子谁也不想支持,滚吧。
但还是要笑着说:“怎么我很差劲?喜欢我不行吗?”
开玩笑的语气,生怕谁当真了不跟他玩。
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自己挺渣的。
明明谁也不爱他,他却能同时在梦里梦到两个人。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还喜欢谁。
盛雨吗?
不像是,否则又怎么会对白芷难忘。
白芷吗?
也不是,他总是透过她去想另一个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听见白芷被裴修年弄走藏起来的时候,他内心瞬间冒出来的惊慌和怒气。
郑星野一路胡思乱想着,率先爬到了半山上,看见了那座小木屋。
好像冥冥中,有一种直觉。
白芷应该就在那里。
他往前跑了两步,忽地又停了下来。
那时风雪未停,簌簌扑落他满脸浑身,模糊他视线。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五十六分-
傅玄西在八点五十六分五十六秒的时候看见了那座小木屋。
恋人之间好像有心灵感应,他一瞬间似乎能感知到里面关着白芷。
好像还能看见她被捆了双手双脚,陷入一片黑暗。
傅玄西没办法再装冷静,迈着冻僵的双腿双脚,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小木屋走去。
郑星野看见了他。
事实上,他在等他。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手电筒,黑色的,长长的一支,可以照很远。
是十八岁那年,盛雨听说他们要去绝地求生的时候送的,他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在山脚下,即将进山时,傅玄西毫不犹豫地将这支无异于唯一的求生工具的手电筒塞到了他的手里。
郑星野忽然有些明白。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爱傅玄西。
他会在任何时候都信任自己的兄弟,将后背交托于人,也会在危险之际,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他不爱盛雨,却也不会糟蹋她的感情。
会将她送的手电筒随车携带,一带十年。
他永远、永远无愧于任何一种感情,永远、永远热忱坦荡。
郑星野忽然释怀了,关于盛雨。
他仰着头笑了笑,呼出一团白雾。
盛雨已经爱而不得了,就让白芷得偿所愿吧。
郑星野摁开手电开关,照亮傅玄西奔向小木屋的路。
耀眼光芒一瞬照亮前路,黑暗消失,傅玄西闭了下眼,回头。
郑星野立在光明源头的黑暗夜色里,扬声冲他喊:“跑快点,只剩一分钟了!”
傅玄西回头,脚下一刻不停。
白芷似乎也听见了郑星野的喊声,立即冲外面喊:“傅玄西!”
这一声穿透黑暗里的光,直直钻进傅玄西心里。
他好像在瞬间充满了力量,朝着木屋跑去。
推开木屋门的一瞬间,郑星野低头看时间。
恰好,北京时间21:00:00.
白芷只感觉木门豁然间被推开,一道光照了进来。
长期处于黑暗里,以至于她有些不适应,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被一阵猛力拥入了冰冷的怀抱。
白芷眼睛一热,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哽咽着喊:“傅玄西”
我又、拖累你了。
她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拥抱,不同于以往的温暖,像是浑身都被冻僵。
不敢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艰难地跨越三千风雪。
傅玄西已经站不太稳,半跪在白芷脚边,将她紧紧拥抱着。
浑身是僵的,唯有心脏异常鲜活,跳动如此剧烈,像是要冲脱胸腔跑出来。
他闭着眼,胳膊一寸一寸收紧,感受着所有担忧都消失,失而复得的后怕和喜悦。
良久。
他低头,冰凉干裂的嘴唇在白芷额头落下一个吻。
解绳子的过程有些艰难,颤抖的手似乎有点握不住绳子,也解不开结。
直到郑星野走进来,俩人蹲下一起合作,终于将绳子解开。
绳子解开的瞬间,白芷直接扑入了傅玄西的怀抱,而傅玄西也将她紧紧搂住。
郑星野别开眼,手电筒的光照到桌上,看见有半支蜡烛,掏出打火机点燃。
小木屋一下又亮起,桌上的文件一下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是什么?”郑星野拿起来看,下一瞬,双眼兀地瞪大,“股份转让协议?”
傅玄西这时才抬头看了眼。
郑星野哗啦啦翻过好几页,一脸见鬼的表情。
“完了完了,裴修年是真的疯了疯了,他居然把股份转让给了阿芷!”
一听这话,傅玄西和白芷都是一愣。
“有封信。”郑星野不经意抖落了一个信封,牛皮纸做的,上面写着“傅玄西亲启”。
郑星野递给傅玄西,“给你的。”
傅玄西冻僵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将那信封拆开,里面果然有一封信——
傅氏贤侄玄西:
见信如晤。
我知你并不想见我,倒也无妨,写下此信,是有事相托。
此前我在裴氏所拥有的的股份我已做好划分,余下百分之三十,赠予白芷。
除此之外,还有盛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并赠予她。
请勿推拒,并非无条件赠予。
盛家股份由我夺来,物归于原主白芷。
此乃她之应得,受之无愧。
至于裴氏股份,乃我个人意愿所赠。
往后我已不欲过问尘事,裴氏在我手里多年,遭人忌惮,也遭人妒忌,我不在,难免会有八方虎视眈眈。
我之亲人手段不如我狠毒,难免守不住这家财,还请体谅我之私心,拖白芷下水。
往后白芷成为裴氏大股东之一,请你念她薄面,对裴氏多加照拂。
若终免不了狭路相逢,可千万记得,手下留情。
我已决心,于钟鸣寺,遁入空门。
过去种种,善恶对错,已成云烟。
还念往后,有情之人,终成眷属。
——裴修年
三人看完信的同时,山顶的钟鸣寺传来一声悠远空旷厚重的钟声。
他们一同朝着钟声来源的方向看去。
此时钟鸣寺佛祖大殿内,慈悲佛像之下。
燃烛火千盏,照大殿通明。
裴修年静跪蒲团之上,沉静的双眸里,无悲无喜。
过去种种执着,皆于此时放下。
小沙弥手敲木鱼,僧人捻佛珠、诵经。
主持身披袈裟,立于裴修年身侧,最后提醒:“施主可真想好了?”
裴修年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意已决。”
“既如此,便许你入我佛门。”
主持话落,一旁有人端着剃刀躬身。
三千烦恼丝,丝丝落地。
裴修年闭上眼,双手合十。
第二声钟响。
主持慈悲开口:“从今往后,许你法号,了悟。”
了却前缘,悟尽尘事。
第三声钟响。
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男人,在佛像之下,掉落了一滴眼泪。
这一生,锦衣玉食、堆金积玉、搅弄风云、机关算尽。
到头来,千金散尽、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度此余生。
世人最难逃,唯情之一字。
谁又能未卜先知,到头来四大皆空。
第59章 一天到晚 这么多草莓,给谁看呢。
三声钟响结束时, 白芷三人已经从小木屋出来往山上走。
这一路上去,走的是台阶。
虽然也难爬,却比走没有路的山间轻松许多。
到达钟鸣寺院门外时, 雪下得更大了, 风冷得像在刮刀子。
寺内燃着香烛,香火气袅袅飘散在冷冷空气里。
一行身穿僧袍的僧人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手里捧着一卷鞭炮,后面的托着香烛黄色纸。
他们捧着这些东西围绕着寺门外的香炉一边转圈一边诵经祈福, 香烛黄纸鞭炮都被点燃。
原本寂寥的山间一阵噼里啪啦的轰响,火光不断闪耀炸裂, 将那一方天地照得闪亮。
好像一切已成定局。
白芷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跟傅玄西和郑星野继续往里走。
钟鸣寺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内有很多大殿, 香火很旺,一进寺门就能看见前院被两排香烛架的烛火照得通亮。
即使此刻风雪翻飞, 烛火摇曳, 也丝毫不减旺盛之气。
院内的参天大树上挂着很多红色的祈福带,随风不断飘摇。
一直往里走,迈步上台阶,大步跨门槛。
每一间大殿、每一处院子都是烛火通明。
有僧人在一旁随时候着, 等烛火被风雪熄灭, 便重新点上。
最后,在大雄宝殿门外的香烛架前,他们看见裴光。
那个对裴修年忠心耿耿、生死相随、不懂情爱的男人, 眼眶泛红,手持明火,弯腰点燃一支又一支红烛。
他的身形依然高大, 背影依然宽阔,只是比之从前,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一种信念,还是往后余生的意义?
世上没人比裴光更“爱”裴修年。
无关于任何一种情,是一种在年深月久的浸染里,融入骨髓,变成本能,至深的信任和追随。
三人默契地立在原地没有上前。
裴光转身,抬头,透过漫天风雪看见寺庙檐下站着的三人时,也并没有任何觉得意外的表情。
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朝他们走来,语气很平静:“等你们很久了。”
这样笃定,是因为——
“先生说你们一定会来,叫我在这里等。”
看,他机关算尽的最后一算,也如此精准。
他们被领到会客寝屋,裴光请他们坐下,替他们倒了热茶。
“先生说,三位久经霜雪,让我准备热茶等候,斋饭也一并备好,若不嫌弃,稍后可去饭堂享用。”
“先生还说,叫我配合帮忙办理一切股份转让事宜,务必让几位安心。”
“先生也说,从此后他遁入空门,法号了悟,尘事已与他无关,所以就不见几位了。”
白芷是最先提出问题的人:“为什么是钟鸣寺?”
她觉得,隐隐约约中,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裴光别开泛红的眼眶,语气里满是遗憾:“因为,先生曾于此处跟此生唯一挚爱一同拜过佛。”
“他要、在记忆最深刻的地方、永远去忘记。”
白芷捧着热茶杯,却觉得冷。
她眨了下眼,喃喃道:“可是,为什么会赠送股份给我呢?”
这个问题,在小木屋里她就问过傅玄西和郑星野,他们对视一眼后,默契地说不知道。
所以,她决定要上山来问问看。
裴光看了眼傅玄西和郑星野,对上他们的眼神,他明白,并没有仔细回答。
只模糊道:“因为你很像先生挚爱的故人,对你做了那些事,先生觉得很抱歉,是一种补偿。”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裴光从蒲团上起身,准备离去。
推门之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先生说,他从没想过伤害你,祝你以后、永远幸福。”
房门吱一声响,打开后又关上。
裴光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白芷陷入了迷茫里-
他们是当天晚上下的山,裴光开车相送,一路沉默。
白芷打了电话给阿婆报平安,说今天有朋友聚会,晚上不回去。
她心里有些乱,有些事情,感觉很重要,但是还没有搞清楚,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阿婆。
三人直接去了傅玄西家的酒店。
郑星野被赶去了另一间套房,傅玄西拿了衣服给白芷,让她先去洗澡。
又叫酒店送吃的东西上来,一切疲倦到了此刻,像是忽然松懈后开始蔓延。
他闭眼仰靠在沙发上,忽然不想动弹,即使还有别的浴室,也懒得去洗澡。
有些头疼,她如果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的身世,他到底应该怎么提及。
白芷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滴着水。
她用毛巾包裹着脑袋,见傅玄西靠在那儿,身上还穿着先前的湿衣服,忙过去叫他洗澡。
“如果不想洗的话,要不先换换衣服?”白芷弯腰摸了摸他的衣服,凉凉的,带着点湿润的手感,“怕这样会感冒,我叫外卖送点感冒药上来吧。”
傅玄西睁开困顿的双眼,看见白芷背着头顶的灯光,正弯腰看着他。
她穿的是之前买了放在这里的毛绒绒睡衣,额前一缕湿发垂下,贴着被热气蒸腾红扑扑的脸颊。
像个洋娃娃。
本想伸手直接拽进怀里,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算了,还是起身去洗澡。
“我叫了吃的,一会儿送来你开下门。”
“好。”
白芷去拿自己的手机,刚刚拿回来被傅玄西充上电,这会儿已经充满了。
她在外卖软件上点了几种预防感冒的药,又去拿吹风机吹干头发。
恰好酒店送了吃的过来,她打开门让人送到桌上,跑去浴室问傅玄西:“你要出来了吗?吃的已经送到了。”
里面水声忽地停了。
白芷以为他没听清,正要重复,门锁转动,一只手从门缝钻出来,将她扯了进去。
白芷被抵在浴室墙上,还没看清,瞬间被堵住了呼吸。
带着湿气的手掌心被热水暖过,热热的,从睡衣下摆钻进来。
掌心往上,覆住。
白芷双手抵着他,没过多会儿就在揉捻之下失去了力气,变成了攀附着他。
他有健身的习惯,肌肉线条很漂亮,手感极好。
白芷没留指甲,甚至有些抓不稳。
她闭着眼,感受着他濡湿的舌尖带着她的卷动,并不算很温柔地拂过口腔里每一寸地方。
渐渐有些呼吸困难,唇齿间泄出一声很弱的嘤咛。
他松开她的唇,额头抵上她的,手上力道却忽地一重。
白芷咬着唇哼了一声,听见他低语:“跟我回临宜。”
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白芷一时间也有些愣住:“我”
“没得商量。”傅玄西捏着她下巴抬起来,牙齿磕上去,轻咬一口,“再来一回这种事,我得疯。”
“那我工作”
“临宜有更好的。”
“阿婆”
“我明天上门拜访。”
“我”
“白芷。”傅玄西垂眼,很认真地盯着她,眼里倒映出她的影子,“回到我身边,别再让我担心了。”
“这么远,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如果你有什么意外,叫我怎么办?”
之前他说,她愿意留在南城就留下,眼下却似乎一定要叫她回到临宜,待在他身边。
白芷知道,他今晚是吓到了。
在裴修年离开后的半个小时里,烛火熄灭,一片黑暗,风雪不寂静。
她在那半个小时里,想他,想和他的过往,想和他的以后。
毫无疑问,她想永远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下去。
此生、来世。
白芷双手穿过他的腰环住,脸颊贴他胸口,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好。”-
这夜俩人相拥入眠,一夜都是深度睡眠。
第二天一早,被疯狂的门铃声吵醒。
白芷蹙着眉头在傅玄西怀里蹭了蹭,嘟囔着:“好像有人按门铃。”
傅玄西侧身将她搂紧了,眼都没睁开:“不用管。”
过了会儿,那疯狂的门铃声停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白芷实在睡不着了,探手去拿手机,递到傅玄西手里:“你的电话响。”
傅玄西开了免提丢一边:“放。”
“都他妈十点了,你俩还在睡?”郑星野的大嗓门像喇叭一样,“赶紧起了,一起吃个饭。”
“自己滚去吃。”傅玄西被吵得也睡不着,眼睛还是闭着的,手却开始乱动。
白芷推着他,小声念叨:“电话”
郑星野还在电话里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年轻人,不要一天到晚——”
还没说完,傅玄西长手一伸,捞过手机直接挂断,隔绝了他的声音。
这下是真睡不着了。
傅玄西睁着眼睛,缓了两秒,转头看白芷。
白芷侧躺着,一双水润的杏眼也正在看他。
对视一秒后,傅玄西忽地一下笑了,捏捏她脸:“怎么看着有点傻。”
大清早的就被人说傻,白芷不服气,伸手去掐他:“你才傻,你傻!”
傅玄西也不躲,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欺负。
没过几秒,白芷就感觉他身上火烧一样热。
反应过来,她脸红红的就要收回手,被傅玄西一下拽住了手腕。
“干嘛呢,始乱终弃?”
白芷小声反驳:“谁始乱终弃了”
“不是要打我么,怎么不继续了?”傅玄西抓着她的手往下,“继续。”
白芷:“”
等俩人终于收拾好出房间门时,已经十一点。
门一开,郑星野整个人直接摔进来,吓得白芷往后退了两步:“干嘛!”
傅玄西踢踢一屁股坐地上的郑星野:“别碰瓷。”
“操!”郑星野捂着屁股骂出声,“你俩能把人当人吗?”
傅玄西:“你是吗?”
“狗东西,翻脸不认人。”郑星野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视线来回落在他俩身上。
好半晌,眯着眼一脸嫌弃:“我说,能遮一遮吗?”
他指指自己的脖颈和锁骨:“你俩秀恩爱也不是这样秀的好吧?这么多草莓,给谁看呢。”
白芷:“”
她也不想,但是这边没什么衣服。
白芷低头看了眼,默默地把衣领往上扯了扯。
傅玄西反应极淡,浓眉一挑:“你羡慕能直说吗,倒也不用这么委婉。”
“”郑星野别过脸闭眼,再回头的时候差点气死,“老子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请客吃饭,饿死了。”
傅玄西时间,表示很遗憾:“晚上吧,中午要去阿婆家拜访。”
“我也去啊。”郑星野不以为意。
“”傅玄西对他这没眼力见的样子有点无语,“我是作为男朋友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访,你跟着去干嘛?”
郑星野直接走在前面,叫他俩跟上:“我作为朋友呗,阿婆肯定想我了。”
白芷转头看了眼傅玄西眉头微蹙的表情,笑了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走吧。”-
其实郑星野也就说说而已,跟俩人下了楼之后直接就溜了。
问他去哪,他得意地一挑眉:“哎?哥哥还能没去的地方?”
他一边背着手晃晃悠悠地离开一边慢吞吞地说:“当然是去找妹妹们玩啊。”
白芷:“”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芷这一年都陪在身边照顾,阿婆这一年身体比往年好些。
白芷带着傅玄西回到家里,阿婆正要准备自己动手做饭。
“阿婆!”白芷跑过去挽着她让她坐下,“有人来看你。”
傅玄西不是第一次来,东西提着自己就知道往哪里放。
阿婆见他来了,还挺高兴,招呼他坐,又叫白芷去倒水:“我今早刚烧的,你放点茶叶。”
傅玄西嘘寒问暖几句之后,白芷端着茶过来,有些犹豫:“就是普通的茶啊,你要不想喝,我给你削个橙子?”
“没事。”傅玄西知道她担心自己喝不惯,虽然确实如此,但也不愿折腾她,况且还在人阿婆面前呢。
喝了口茶后,傅玄西便讲明了自己此次上门的原因。
一番解释后,阿婆并没有很惊讶。
白芷有些忐忑:“阿婆?您不觉得”
“早看出来了。”阿婆瞥她一眼,“小傅第一回 来我就看出来你俩有点问题。”
傅玄西弯了弯唇角,跟白芷对视了一眼。
“行了。”阿婆笑了下,叫白芷去做饭,“你有男朋友,阿婆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还是个这么周正的男朋友。”
白芷:“”
周正
这个形容。
她抬眼去看傅玄西,见他没别的反应,才放心。
等白芷去做饭,傅玄西才又接着说别的。
主要就是表明想把白芷和她都接到南城去的意思,怕她不愿意。
阿婆第一反应是沉默。
她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人老了思乡情结更严重。
况且落叶都市要归根的,她当然会担心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之后在那边终了不能回乡。
但是白芷什么性格她知道,如果她不跟着去,白芷肯定也不能放心离开。
反正都是要有人为难的,她其实也很想得开,不如就让自己为难。
年轻人的生活,应该快乐美好。
想清楚这些之后,她便答应:“好,阿婆相信你。”
傅玄西心里松了口气。
他谈那些上亿的单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虽然表面上装得淡定,但内心却是害怕的。
他将自己之前准备的那些照片和视频都拿出来仔细给阿婆介绍:“您看,这里跟春塘古镇”
阿婆看着看着,就越发放心了。
有人连这些事情都想得这么妥帖,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只是她一开始却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家境就很好的小伙家境能有这么好
免不了也有些担心:“那你家里人”
“您不用担心,我妈妈很喜欢她,还说新学了菜肴做给她吃。”
至于他爸的态度,并不是很重要。
阿婆点头:“那就好。”
她没多想别的,是因为自古以来一个家庭婆媳问题是最有可能不和谐的。
既然他妈妈喜欢阿芷,那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午饭后阿婆去午休,白芷看雪停了,问傅玄西要不要去她的学校看看。
她其实有一点私心。
从前读书的时候,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即使学校不允许早恋,他们也会偷偷暧昧或者恋爱。
在那种紧张的学习氛围之下,偷偷地喜欢一个人,好像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那会儿她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就暗恋一个学长。
那个女生经常会从另一栋教学楼绕路,就为了能够多看学长一眼。
有同学说她这暗恋也太卑微了,苦兮兮的。
白芷却羡慕极了。
她那时候就很想也能像同桌那样,每天都能在学校里看见傅玄西。
哪怕,是特意绕远路只为了偷看他一眼呢?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人根本不满足。
第60章 独一无二 “我从前呢,很喜欢很喜欢一
南城一中是一所拥有百年历史的中学, 校门口是一本书翻开的形状,砖红色的,看上去很气派。
到达学校门口时是下午两点十五分。
南城一中给学生的午休时间很长, 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半, 总共两个半小时。
他们到的时候还不到上课时间,有些走读的学生正从校门外往里走, 学校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因为校门大开,没有遮挡, 他们的车顺利开了进去。
白芷朝右手边指了指:“停车场在那边。”
傅玄西一边照着她指的方向开,一边开玩笑:“白芷, 采访你一下。”
“嗯?”白芷不明所以,“采访?”
“带男朋友回母校,什么感觉?”
白芷舔了下上唇, 还真认真地在想。
车外一群十几岁的中学生穿着青白色相见的冬季校服往里走,说说笑笑, 朝气蓬勃。
她想起自己的十几岁。
其实她没什么朋友, 同学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好不坏,加上走读,也不会有交好的室友。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上下学, 只有有时候在路上偶遇了同学会一起走。
但是那些时候, 她并不曾觉得很孤单。
每一个会觉得自己孤单的时候,她总想起那个穿白衬衫的大哥哥。
很奇妙的感觉,只拥有他一天的记忆, 却温暖了她七年。
但是那些时候,她不曾想过他们之间有那么大的察觉,更没想过, 有一天会和当初念念不忘的人在一起。
在一起,重游母校。
那些有些虚幻的过往,好像因为他的到来而被填充满,变得真实起来。
就像是,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像做梦一样。”白芷深思熟虑后,这样回答,“就觉得,很美,也很不真实。”
她说这话的时候,傅玄西正好将车开到停车场里停好。
“像做梦?”傅玄西挑了下眉,似乎觉得诧异,“哪里像做梦,难道没想过有一天会带男朋友回母校?”
“不是。”白芷翘了下嘴角,“是没想过,会带你回母校。”
“所以,我是一场梦?”
“”
白芷解了安全带要下车,傅玄西拽住她手腕,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在里面翻了双手套出来。
“戴手套,不冷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替她把手套戴上。
戴好后,也不知是什么癖好,捏捏手指,再拍拍掌心。
等他戴完手套,白芷又要跑,被他拽住没让走。
“干嘛?”
傅玄西俯身在她唇角边落下一个吻:“亲一下。”-
停车场这边是分了区的,私家车和单车分开放置,凌乱中有序。
从私家车区域那边出来,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单车靠着,白芷指给傅玄西看:“我以前上学骑单车来,每次放学找车要找半天,太多一样的了。”
傅玄西笑了下:“你不识路?”
“不是啊,好多人挤来挤去的,我都分不清了。”
从停车场那边出来,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校门口那边涌进来的人一瞬间变得很多。
有的跑着,有的还慢悠悠地边吃东西边走,丝毫不怕迟到。
白芷看着忽然笑起来:“我记得之前我也经常这样在快上课的时候才到学校,不过我跑得快,没迟到过。”
傅玄西似乎很意外,转头笑看着她,捏捏她的手抬起来。
戴着卡通手套,很可爱,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拔腿狂奔赶在上课前到达是什么样的。
“不信?”白芷一看他表情就是不相信自己,不免有些不服气,“我当初可是三千米长跑亚军,后来也是短跑五十米季军。”
“哦?我们家阿芷这么厉害呢?”
“当然了,我当时三千米跑得了亚军,拿了两百块奖金。那天我还用奖金去买了笔和笔记本,买了阿婆爱吃的糯米糖藕。”
大冬天的,她说话时呼出的气变成团团白雾袅袅上升,随着一张一合的唇还会有抖动。
看起来实在有些激动。
傅玄西侧了侧眼,发出一句真情实感的评价:“我们家阿芷当然是最棒的。”
白芷脸一红,嘴皮动了动,别过眼没再说话。
他叫她一直都是白芷白芷连名带姓地叫,今天已经连续叫她两次阿芷了。
我们家阿芷。
啧。
白芷低头,压不住上翘嘴角-
俩人一路绕着校门口进来的广场往另一边的学行路走。
刚响过上课铃,人群都集中在教室,校园路上没什么人,安静清幽,又显出些搞学术的正经气息。
路边的绿化带上还有积雪未化,腊梅花香轻轻浅浅,令人闻着心旷神怡。
白芷忽然想起第一次去月迷津渡,那时候也跟现在差不多时间,一进去就闻到腊梅花香。
算起来,已经快一年没去过了。
她又想起来归苑,好奇道:“你们家那个私家园林赚钱吗?还是单纯为了喜欢?”
为了喜欢干嘛不在临宜弄呢?
弄在南城,离得这么远,跑来跑去不麻烦?
“不赚钱,单纯喜欢。”傅玄西眼睫微垂,隔着手套捏了捏她的手,“确切说来,是我外婆的园林,后来留给我妈,我妈留给我。”
原来是这样。
白芷没再继续问了,拉着他下了个长长的斜坡,路旁的梧桐到了这季节叶子都快掉光了,没挡住光,一路很亮敞。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运动场。”白芷隔着一条小河指给傅玄西看被防护网为了一圈的运动场,“每次的体育课我们都要绕着那边的跑道跑五圈。”
傅玄西抬眼望过去,此刻有班级在里面上体育课,打篮球的、排球的、网球的,还有在足球场上做体操的。
“想看我打篮球么?”他转头问白芷。
白芷“啊”了一下,好奇地仰头看他:“你会打篮球?”
因为他总是正装出现,看着不像是运动那一卦的,虽然他会很多运动,比如滑雪之类的。
傅玄西挑眉:“很难?以前我也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
白芷眼睛一亮,顿时有些期待:“那你要不要——”
话音未落,傅玄西拽着她手腕往里走。
白芷看见他走过去和别人交涉,看样子似乎真的要给她秀一手。
他今天穿了身短款的黑色羽绒服,是他平常很少会穿的风格,还是今天回家之前特意去买的。
当时她脖颈上吻痕遮不住,他特意在回家之前拉着她去买了高领的毛衣。
等她试完衣服出来,他也已经挑好了这件羽绒换上。
“这样看着年轻点。”他说,“怕阿婆觉得我年纪大,觉得我是不安好心的老男人。”
给她笑坏了。
他哪里年纪大,刚满二十九岁都不到一个月。
也就比她大六七岁,说得他好像七老八十。
不过他这么穿,看着确实很年轻,像个男大学生。
傅玄西很快交涉好了,拿到了别人的篮球。
弯腰拍了几下试试手感之后,扬声喊她:“白芷,看着。”
他的声音穿过冬日的长空而来,白芷抬眼看去,几个学弟也随着他的喊声朝她看来。
隔着他们的青春,与她的青春奇异巧妙地重合。
脑海里像是有人在施魔法,将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变成了红黄相间的篮球服。
是他和她的十六七岁。
那一瞬间,白芷感觉,自己的青春好像真的有在被他补充完整。
少女总会有很多浪漫的幻想,那时中学的篮球比赛,班里的男生也会这样在球场上隔着人群对班里的暧昧对象喊话。
她在旁边恰好听见看见,也会幻想他这么在场上拿着篮球喊她。
那时的白芷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少女心的幻想,竟然真的会实现。
多么不容易,居然真的和念念不忘的人在一起了。
白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将他意气风发的二十九岁记录下来。
打了会儿他跑过来,额头上有细汗,脱了羽绒外套给她,“帮我拿一下。”
白芷掏出口袋里的纸给他擦了擦汗,又将下车时带着的保温杯打开给他喝了热水。
傅玄西揉揉她头,重新回到球场上。
男生们冲他投来羡慕又暧昧的笑:“哥你女朋友真好,又漂亮又温柔。”
“我命好。”他说,“你们学姐菩萨心肠,就喜欢了我。”
“咦”男生们笑着起哄。
白芷笑着看向他们,又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抱的他的羽绒外套。
这感觉真是奇妙极了,好像回到了春心萌动的十几岁,会因为抱了喜欢的男生的外套心里就小鹿乱撞。
等傅玄西打完篮球过来,身上一阵热气袭来,白芷把羽绒服给他:“穿上,别感冒了。”
她这话说得自然,像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
傅玄西愣了下,又笑了,接过衣服往身上套。
白芷挑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和他】
刷个朋友圈的功夫,消息提醒就炸了。
熟的不熟的同学朋友都在点赞,还有评论:
“哇!回到一中了?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想念”
“男朋友也太帅了吧!”
“慕了慕了,学霸一发朋友圈就是这么高质量的狗粮。”
白芷低头笑,傅玄西好奇凑过来:“看什么呢?”
恰好又一条评论弹出来,是郑星野,语气难掩哀怨:“卧槽你俩!又不带我玩!”
接着又是一条:“姓傅的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人十几岁小男生玩,这不欺负人么?装什么嫩啊!”
傅玄西直接拿过白芷的手机,给郑星野拉黑了。
郑星野的电话立马杀了过来:“是姓傅的给我拉黑的?”
傅玄西:“是。”
“”郑星野默了默,“谈了恋爱你是比从前更狗了。”
傅玄西都懒得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会儿,郑淼淼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还在傅玄西手里,他看了眼备注,划到接听。
郑淼淼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靠阿芷!你俩什么时候和好的?怎么没人跟我讲!”
“我小表叔也真是的,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为了在女朋友面前秀球技装嫩,啧啧啧。”
白芷:“”
她看了眼傅玄西沉沉的脸,心里默念,只有自求多福了淼淼。
“淼淼。”傅玄西开了口,语气低沉,风雨欲来。
白芷都能听见电话那边郑淼淼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小表叔”
“那个”郑淼淼赔着笑,“那啥,我还有事,先挂了啊,你跟阿芷,你俩好好玩,祝你俩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说完啪地一下直接挂断了电话,没给傅玄西再说话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路,傅玄西的表情就没那么阳光了。
白芷一路走一路偷偷观察他,心里有些忐忑。
这看着好像真的不太开心。
“别听他们的。”白芷把手套脱了跟他十指相扣,“我觉得你一点也不老,你本来就很嫩啊。”
她举着他的手看:“你的手你的脸,都很嫩。”
话音刚落,那边巡逻的保安看见手牵手的俩人,立即大喊:“哪个班的?几年级的?不准早恋!手放开!”
白芷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周围,发现是在说他们。
转瞬间,她拉着傅玄西调头就跑。
“站住!哪个班的!再不停下抓住全校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保安一边追一边喊,“给我站住!”
白芷怎么可能停下,拉着傅玄西跑得飞快,没多会儿钻进学校小花园里,保安已经被甩掉了。
“啊,累死了。”白芷弯腰喘气,“好久没这么跑过了。”
她抬头去看傅玄西,他似乎一点也没累着,只有一点点喘,还很体贴地伸手帮她拍背顺气。
“你看,我就说你不老嘛。”白芷这时候还有心思安慰他,“保安都把你当中学生呢嫩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喘气,明明已经这么累了,还要想着安慰别人。
傅玄西弯了弯唇角:“我没生气。”
他当然明白,那保安误会早恋不是误会他早恋,而是误会白芷。
白芷今年刚22岁,但长得嫩,又娇小,今天打扮得也很学生气,乍一看,说是中学生,倒也不算很违和。
至于他,算了吧。
商场沉浮这么些年,要能因为换了衣服就像中学生,那他也算是白混这么些年。
白芷吸了吸鼻子,跑了这么一段,冷空气钻进鼻子里,凉凉的,还有些刺鼻。
“那你干嘛那么严肃啊,看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不是觉得,郑淼淼太没大没小了?”傅玄西捏捏她耳朵,凉凉的,干脆双手覆上去替她暖耳朵。
当然不是因为郑淼淼没大没小。
只是觉得,错过了她的青春,真是遗憾。
白芷想笑,郑淼淼挂了电话应该已经疯了,怕是在那边尖声叫完了完了-
俩人将学校逛了个遍,白芷还给傅玄西介绍了哪栋教学楼是她从前读书的,还有图书馆小卖部和食堂。
但因为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们就没有上楼去看看。
正要准备离开,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遇上了高中班主任,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
她成绩一向很好,虽然性子不算活泼外向,但也很受老师喜欢。
班主任一眼认出她,看了眼旁边的傅玄西,还主动跟她打招呼:“白芷?”
白芷立即站直了,像是本能的反应,甚至差点松开傅玄西的手。
转瞬一想,自己早毕业了,才没松开。
有点像是被老师抓到早恋的感觉。
“程老师。”
“跟男朋友回学校来玩?”班主任倒也和善,说话时带着笑。
傅玄西主动问了他好,几人闲聊了几句,也就各自上了车。
白芷拍拍心口:“吓死了,差点还以为自己在读书被抓到早恋。”
傅玄西看她那心有余悸的样子觉得好笑:“早恋怎么了?”
“会被通报批评记过处分的!”
“是么?”傅玄西一边启动引擎转动方向盘倒车一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还挺想跟你早恋的。”
说到这个,白芷才想起自己从来都没问过他的情史,干脆顺势问他:“你以前早恋过吗?”
“没。”傅玄西坦荡地回答。
白芷不太信:“真的假的?没人追你?”
傅玄西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见她一脸好奇,起了逗弄的心思:“挺多的。”
白芷心里有些酸。
一想到那些女生可以跟他朝夕相见,就觉得羡慕。
“那你没有喜欢的?”
“嗯”傅玄西故意拖着嗓子,见白芷的表情变得落寞,轻笑了声,“对。”
白芷开心了,冷不防听见他问:“你呢?”
“嗯?”
“早恋过吗?”
“”白芷抿唇认真思考了下,自己的暗恋算不算早恋。
半晌,她犹疑着答到:“不算是吧。”
傅玄西瞥了眼过来:“好好说说。”
白芷:“”
“我从前呢,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白芷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热水,眼底神色陷入回忆里。
傅玄西并没出声打断她,只等着她继续说。
白芷把保温杯盖好放下,掏出自己的手机要连蓝牙:“等我找找氛围感,放两首歌来听。”
傅玄西:“”
白芷之前的音乐软件是登录账号的,因此旧手机虽然掉了,但是后来她找回了账号,也就找回了账号里的歌单。
还是从前的歌单,只不过她放了首不算欢快的歌。
是那首《世界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这首歌从分别后她就总是单曲循环,音乐软件里也提示着,她最近一次听的歌也是这首。
进度卡在三分之一,她也懒得选了,直接点了播放键。
白芷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平静地诉说着过往。
“要怎么说清楚我对他的喜欢呢,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懂,因为没人教过我喜欢和爱,我只知道,我的心会比平时跳得更快。”
“我从前的日子似乎是很苦的,邻居们都这么说,但自从喜欢上他之后,我就觉得不苦了。”
“有一首歌叫《世界美好与你环环相扣》,有一天下午晚饭时间学校广播站放了这首歌,那一瞬间,我第一个想到他。”
“他就像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一起,那样闪闪发光,叫人难忘。每当我觉得日子难熬,我就想起他。”
“老师说,对于喜欢的人和事,都要努力去靠近。我很努力地学习和生活,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只要努力就能离他近一些。”
“你知道吗。”白芷转头去看他,眼里闪着盈盈水光,“我当时一无所有,唯一能够努力的,就只有好好学习。”
“其实我从小虽然过得有些艰难,家里也很穷,很多愿望都得不到满足,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些有过半分自卑。”
“我所有的自卑,都是因为对他的喜欢。”
“他真的太美好,也真的太遥远了。”
“就像冬天的太阳,十五的月亮,夏夜的星光,是所有的美好里,还要万里挑一。”
“日月星光好像都会照亮我,但却从不会属于我。”
“他是闪亮耀眼的世间唯一,我是黯淡无光的芸芸众生。”
“我的喜欢,更像是不自量力的肖想。”
车里只剩下温柔的男声还在唱:“知道你不能,还要你感受,让星光加了一点彩虹。”
有轻微的啜泣声混入其中。
傅玄西的声音带一点哑,像是旧唱片忽然受了损:“那个他——”
他咽了咽喉咙,从后视镜里看向副驾泪流满面的小女生:“是我吗?”
“是。”白芷哽咽,“一直都是。”
“那个掉进海里的手机。”傅玄西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里面有什么?”
“我们、错过的青春。”
是农民的镰刀,是乞丐的破碗,是挑夫的扁担。
别人观如敝屣,我赖以为生。
第61章 好事发生 月迷津渡,终究会再次等到它
那天的最后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从学校离开后, 傅玄西把白芷送回了家。
他的表情和行为看起来都很淡定,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更没有听见什么。
只是那天的晚饭他是在飞机上吃的。
回到临宜后, 他直接去找了小宇。
小宇是个很厉害的数据大神, 平常都是深居简出,要么就原地消失, 一般人很难找得到他。
傅玄西也不例外。
上次那手机交给他也不短时间了,不知他是没放心上还是真没弄好, 总之,傅玄西找上门的时候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季容跟在后面看了看自家老板这一身沉沉的气场, 愣是打了个寒颤。
但没办法,这小宇他确实不在家。
傅玄西亲自打了十通电话,最后一通才被接听。
那边传来一道刚睡醒的年轻男声:“哥”
打了个哈欠:“咋了?”
傅玄西揉着太阳穴, 语气森森:“手机呢?”
“什么手机?哦我想起来了,你等等, 我找找。”
季容:“”
傅玄西回头, 看向季容时有几分怒气:“没让你说这有多重要?”
“说了,但是”季容咽了咽喉咙,“他”
“算了。”大概也是了解这小宇是个什么德行,傅玄西懒得对季容发火, “什么时候能弄好?”
“我看看啊。”对面的男声听起来十分淡定, 一点不显慌乱,“过两天吧,我之前放那儿给忘了。”
“过两天是吧?拿不出来我给你头拧了。”
“哥瞧你, 那么暴力干什么,放心啊,都包在我身上, 给你弄得妥妥的!”
傅玄西懒得跟他扯皮,直接挂断了电话。
季容舒了口气,这事总算是怪不到他头上了。
“现在去哪儿,傅总?”季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您需要吃点夜宵吗?”
“订票,去意大利。”
“哈?”季容有些疑惑,这不是才从意大利回来吗?
傅玄西瞥了他一眼,双眸微眯:“季容,你办事是越来越不行了。”
季容瑟瑟发抖。
有吗
难道不是因为您谈恋爱以后喜怒无常了?-
傅玄西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机场附近的酒店下榻。
洗了个澡之后已经凌晨一点,捞起手机一看,白芷睡前给他发了晚安。
太晚了,怕回消息吵到人,他就干脆没回。
也睡不着,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从前他也经常发呆,但遇到白芷后,发呆的内容全是关于她。
今天见她说得都哭了,他也就没问:“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
他的记忆力算很好,只是近些年事情太多,有很多不那么重要的记忆好像被大脑自动选择忽略了。
实在不太能记得起,从前跟她有什么过去。
以至于,她会念念不忘他多年。
她说丢失的那手机里,有他们错过的青春,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秘密。
又想起去年在游轮上手机掉海里以后她哭得撕心裂肺的画面,没想到是因为他。
傅玄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一团乱。
忽然挺羡慕他妈,不为感情所羁绊,真是潇洒。
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时天还没亮。
临宜也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透过酒店的玻璃窗看去,雪花簌簌飘落,有些凄清的美感。
这是,他和她的第三个冬天。
傅玄西洗漱好以后换了衣服,径直下楼去乘坐航班。
登机前给岁杪打了电话,让她准备准备,要接她回国。
岁杪满头问号:“我说过,你结婚我才回去,所以你?”
“您不回来帮我筹划求婚我怎么结婚?”
岁杪:“”
反正就是,很突然。
“但你知道,我不太会处理这些事。”岁杪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要不我问问有经验的朋友们?”
“妈。”傅玄西看向候机厅的窗外,那里有飞机正在降落滑行过来,“不是真的要你策划。”
“我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时刻,想她也有妈妈。”-
一路平安顺利,抵达佛罗伦萨岁杪的住所时,已经是佛罗伦萨的凌晨四点。
岁杪居然还没睡,窝在客厅沙发上拉小提琴。
傅玄西本来挺累的,一见这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您也不怕扰民。”
岁杪难得有些不淡定,把小提琴一放,往沙发一边挪了点,叫他过去坐:“怎么这么突然?”
“您这么晚还不睡,就为了问我这个?”傅玄西往沙发背上一靠,闭上眼,感觉到放松,“就不想让她等了。”
岁杪让佣人去拿吃的喝的过来,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斜侧着看他,见他一脸倦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发生什么事?”
“妈。”傅玄西睁开眼,里面藏着很多晦暗不明的情绪,“您说,一个女生,得有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念念不忘七年?”
岁杪眉头微蹙,认真思考好半晌,摇头:“不知道。”
傅玄西一听这话,忽地笑出声:“也是,您多潇洒一个独立女性,我怎么会问您这个,问了也白问。”
岁杪也不介意他这么说,毕竟是事实。
但她免不了好奇:“七年?”
“嗯,在我们在一起之前,她就已经记了我七年。”
岁杪抿了下唇,垂着眼认真算了算。
“那时候,她才十三四岁吧。”岁杪有些无法置信,“你对别人做了什么,还那么小,我真的”
她转头,看傅玄西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比你爸还禽兽?”
傅玄西:“”
佣人端了热牛奶过来,傅玄西走了一路也确实有些口渴,端着喝了一口。
缓了缓,他有些无奈地解释:“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值得她记得我这么久。”
“没问吗?”岁杪实在不太擅长感情,对于她而言,这种东西太细腻,有些麻烦。
“没,她哭得不能停,我哪里敢问。”
岁杪:“你做什么把人惹哭了?”
“去她学校转了转,聊到早恋的话题,她提及我,好像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是万千耀眼的繁星。”
傅玄西垂下眼,有些落寞和亏欠:“但是我,记不得她分毫。”
岁杪听得只想拉琴。
“你还是先吃饭吧。”她指指佣人刚端过来的饭菜,“然后睡一觉,我们再聊。”-
事实上傅玄西睡一觉醒来后他们也没怎么聊。
提到感情这个问题,岁杪就像文科生做理综试卷,连考场都走错。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吩咐傅玄西把她给白芷准备的礼物装上:“特意去买的,如果求婚成功的话,我再另外买。”
“”傅玄西有点头疼,“您能说点吉利的话么?这事儿没有如果,只有一定。”
“行。”岁杪把行李箱压好拉上拉链,看也没看他,“一定能成。”
俩人乘坐了晚上的航班回国。
飞机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时,岁杪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飞机降落,她重新踏上这片故土,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忽然冒上来。
岁杪直接停在原地。
傅玄西回头看她,见她双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手指都有些泛白,忽然反应过来些什么。
“别担心,跟我回月迷津渡就好。”傅玄西单手揽住她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安抚似的拍拍她肩头。
岁杪抬头看他,对上他的双眼,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傅玄西收回视线,带着她往前走,留给他轮廓明显的侧脸。
岁杪一直在看他。
航站楼里灯光明亮,将他侧脸照得很好看,带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不知什么时候,她那个潇洒恣意的小少年就长成了这样能够独当一面,能够照顾别人的大人了。
岁杪跟在他身侧往出站口走,很快就看见季容和季海迎上来接机。
“欢迎岁太太回国!”
“岁太太辛苦!”
俩人笑着打完招呼,把行李全部接了过去。
春姨早早就立在门口张望着,见到岁杪出现的瞬间,那双总是不显山露水的双眼忽地湿润。
“小姐!”
向来淡定总是微笑着的春姨激动地朝岁杪跑来,将她一把抱住。
岁杪瞬间也有点热了眼眶,将她回抱住:“辛苦你了,阿春。”
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春姨从小就在岁家长大,俩人感情非同一般。
当初岁杪离婚出国,把傅玄西托付给了春姨照顾。
与其说春姨是佣人,倒不如说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春姨率先结束这个拥抱,眼里带泪嘴角带笑:“看我,这一路回来肯定冷了饿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我们快进去吧。”
季容和季海将行李放好后正要走,被岁杪叫住:“今天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俩人看向傅玄西,见傅玄西点头,便开心地留了下来。
饭后傅玄西叫岁杪上楼去睡觉,她却根本睡不着,一边和阿姨叙旧,一边念叨着要参观这好几年没见过的房子。
他也懒得管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季容,小宇那边怎么样?”
季容回话:“去接机之前我特意问了,说是还要点时间。”
傅玄西看了眼时间,已经又是半夜。
这几天好像就没怎么见过白天。
“行了,你们也先去休息。”他拍拍季容的肩,“辛苦。”
这一夜傅玄西睡得并不沉,像是做了好几场梦。
醒来时才凌晨六点,天还未亮,外面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落在地板上,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图形。
傅玄西发了下呆,长手一伸,捞过手机,忽然很想给白芷打个电话。
想了想,不太舍得这么早把人吵醒,只好作罢。
点进微信,跟白芷的对话停留在几天前。
这两天一直时差对不上,又基本上都在飞机里度过,实在没办法联系。
好在她倒也体谅他,以为他是工作忙,不仅没吵架生气,还劝他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傅玄西看见她发的最后一条还是:【吃成一只猪。】
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遇上她之前,他也从没想过会跟这么小的女生在一起。
说起来这微信加回来还挺不容易。
明明是她给他拉黑了删除了,到最后还要叫他主动加她,给她发好友申请。
他倒也不在意,一边发送好友请求一边随口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加?”
“因为之前是我加的你,这样有来有回才公平。”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个认真计较的小孩儿。
“哦,所以要在我这里讨公平?”
“嗯,因为只有你会给我公平。”
是,她知道,在他这里,所有的天平都会向她倾斜-
傅玄西实在睡不着,被子一掀下了床。
自从跟白芷分开后,他其实很少再回到月迷津渡,时常留宿在不同的酒店和不同的住处。
他有很多房产,大的小的,远的近的,都有专人养护。
当时第一次让季海去接白芷,他本应该随意找个地方给她落脚,最后却下意识说了让接到月迷津渡来。
这个,他唯一当作家的地方。
后来想想,其实一开始有些事就已经注定。
她是他第一个带到月迷津渡的女生,也是唯一一个。
傅玄西把当初分开时收的那个箱子找出来,里面每一件白芷留下的东西都还完好如初。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只是将这些东西短暂地收了起来。
他从里面拿出个圆圆的长筒,揭开盖子以后倒出来,是他妈当初写给他们的两幅字。
傅玄西打开这两幅字——
【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当时曾以为她是不稀得要,所以才一副也没带走,全都留下。
如今再看见这两幅字,才好像真的明白。
她不是不稀得要,而是,想把这样美好的祝福全都留给他。
也忽然间想起,去年冬天在阿尔卑斯山上的缆车里,她看着外面苍茫的雪景,语气很平静地问他:“你听过一首歌吗?”
他问:“什么?”
“《手放开》。”她看着他说完,忽然偏过头去笑了,“你肯定没有听过啦,你不听这种歌的。”
原本他想问,怎么忽然想起这首歌?
但她迅速岔开了话题,他没来得及。
傅玄西掏出手机,打开了音乐软件,输入了那三个字。
距离她提起这首歌过去一年,他第一次听见了这首歌。
带一点沙哑的男声感情饱满地唱:“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他不听这些歌,总觉得感情拉扯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但在此刻,却忽然好像听懂了。
怪不得,分开后的一年里,她从未找过他,是怕打扰,是想给他完全的自由。
手机来电铃声忽然在安静的空间响起来。
傅玄西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小宇。
“哥,搞定了!”小宇的声音兴奋里带点沙哑,一看就是一夜通宵未睡,“全都搞定了,好多照片哎。”
傅玄西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声音好像都带着颤抖:“发给我。”
“好嘞!发你私人邮箱了啊,记得查收。”
小宇说完,挂断电话。
室内重新归于寂静。
窗外天光将亮,暖黄的地灯蒙了层薄薄的雾气,发出的光也朦胧似幻。
未关紧的窗户钻进来一丝清晨的凉风,吹得窗帘翻飞起一角,钻进来一缕熹微晨光。
傅玄西把东西重新收进箱子。
只是这一次,他的内心是轻松而愉悦、充满期待的。
月迷津渡,终究会再次等到它的女主人。
那个、他第一个带回这里的女生。
他一直都有好好保管他们的过去和回忆,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因缘际会千万般,爱人总错过。
但是白芷。
我们错过的青春,它好像被我找回来了。
往后的许多许多年,我们永远永远、不会再错过。
第62章 她的秘密 一个小偷,永远无法窥见天光
月迷津渡的电脑已经很久没用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傅玄西总感觉开机有点慢。
等了很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脑终于从黑屏渐渐变成蓝色的, 一瞬亮开, 输入密码解锁。
桌面的图标依次加载出来。
傅玄西滑动鼠标,点开邮箱登录。
最新的一封邮件来自于Yu, 五分钟前。
未读标志,等人拆开。
傅玄西滑动光标到那封邮件的图标上, 轻击鼠标左键两次打开。
这感觉其实有些奇妙,因为人生过分顺遂, 他甚至连查高考成绩的激动都没体会过。
很多事情从来都不需要费力,因此也就没有任何忐忑期待。
只是此时,他好像有点理解别人所说的查看高考成绩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原来, 是握住鼠标的手都会发抖,需要用力抓紧来克制自己手抖的程度。
邮件拆开, 里面是个压缩文件。
像是有人精心准备的惊喜, 连包装都要一层一层地慢慢拆开。
他点击下载,等待解压。
这个过程似乎格外难熬。
就像是一个豆腐控,再心急也永远都吃不了热豆腐。
得等。
用真心和喜欢,去给耐心续命。
他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 慢慢地往前走, 心里生出些急躁。
甚至有点口渴。
傅玄西打电话让春姨送水上来,整个人都没舍得离开电脑半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脑。
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她到底怎样绝望地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压缩文件终于下载并且解压成功。
里面跳出很多东西,不止照片。
粗略地扫一眼, 有好些文件夹,小宇很贴心地给他分门别类,整理成了相册、视频、文档。
就像是一路寻宝,终于打开了藏宝屋的大门,却又被满屋的惊喜花了眼。
一时间,傅玄西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正要点开相册文件夹,敲门声响起,春姨送了热豆浆上来:“正好在打豆浆,先生早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谢春姨,问我妈就行,我都好。”
“好,那我先下去了。”春姨把豆浆放在电脑桌的隔热垫上,转身离开。
傅玄西拿起豆浆杯喝了一小口,有些烫,又放下。
这一次,他直接点开了相册文件夹。
不知是按照什么排序的,傅玄西点开第一张,发现是去年从海岛离开后白芷在游轮上拍的夕阳。
断开的时间好像一瞬间重新连接,他的记忆被拉到那天夕阳下的游轮上。
继续往下滑。
这些照片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许许多多的美好回忆。
在瑞士苏黎世的夏天和冬天,在阿尔卑斯山上玩雪,在法国巴黎的街头漫步,在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畅游,在纽约的时代广场跨年。
在海岛上追逐海浪,在沙滩上看日出。
那一天的日出实在漂亮,他们并肩躺在沙滩上,起得太早,甚至有点犯困。
白芷躺在他旁边,双手双脚地缠上来,头靠在他的胸膛,看着远处还很昏暗的天,忽然说:“我感觉就这样一场海啸涌上来把我们淹没也还挺好的。”
他当时有些震惊,好奇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没睡醒呢这是?”
她却只是笑笑,在他怀里蹭蹭,又软乎乎地嘟囔:“开玩笑的,你要好好活着才行。”
那天早上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确切说来,是那段时间都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小女生多愁善感罢了,并没太在意。
现在回头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寻。
只是他太过自信,从未去设想过,那时他们正相爱,她会想着离开的可能。
再往后翻,还有他们一起去参加各种晚宴的照片,甚至连拍卖会的现场都拍了下来。
就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很值得纪念。
再往后。
他看见一张他的单人照。
拍摄角度看,像是偷拍。
昏暗的观众席,他坐在人群里,看向舞台上的演员。
他隐匿于众生相,却做了她镜头里独一无二的焦点。
周围的一切都被模糊,只有他,在黑暗里,也好像会发着光。
想起来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看话剧,她说要去洗手间,应该就是回来的时候偷拍的。
傅玄西笑了下,滑动鼠标的手没停。
一张张照片看过去,无一例外,全都与他相关。
外面已经天亮,他喝了口冷掉的豆浆,打开了视频文件夹。
跟相册文件夹里的类似,大多都是往常他们一起相处的画面记录。
都是他们过去那一年相处的点点滴滴,珍贵的回忆。
倘若是一早就打算离开,失去这些留作纪念的东西,确实叫人难过到无法释怀。
但他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东西,会比这些更重要。
傅玄西看着剩下的最后一个文档文件夹陷入沉思。
好像,到了寻宝的最后阶段。
所有露在外面的宝藏已经被一一查看过,只剩下藏宝屋最中心的宝箱。
这个宝箱就摆在他的面前。
尘封多年的少女心事,等他开解。
箭头光标落在这个最后的文件夹上,他轻击两次鼠标左键。
一瞬间,跳出很多文档。
傅玄西粗略地扫了一眼,大多数一看就是她的学习资料,标题都是实验相关。
他滑动着鼠标一份一份地找,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忽然之间。
他的视线被一份叫做《日记》的文档吸引,鼠标停了下来。
手机响起,小宇打来电话:“对了哥,忘了告诉你了,这手机的主人是个姑娘吧?好像挺喜欢你的,写了好些日记。”
“我看了眼,都跟你有关,给你整合成了一份文档了啊,你自己找找看。”
“哦,对了,好像还有一封信。但不知道是她没写完还是数据丢失了,这封信没有结尾。你自己找找看,应该都在里边儿。”
小宇这人非常利落,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完话也不管傅玄西有没有听见,直接就挂了。
傅玄西的视线重新落到电脑屏幕上。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这份叫做日记的文档。
那些尘封已久的少女心事,穿越时光,扑面而来。
2019年啾恃洸10月18日星期五 雨
这是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天。
回想起来,还有点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好像,遇见他了。
那个七年不见的大哥哥,FXX。
他还是一样好看,一样善良,将我从黑夜里救赎。
作为报酬,他拿走了我一串茉莉。
我想起初见,他送了我一串最漂亮的茉莉花。
难道是冥冥中注定,我们会再次相遇。
所以,一早就已经给了我见他的门牌号?
真希望每天都可以看见他。
2019年10月24日星期四晴
今天是霜降,他问我能不能再买一串茉莉。
其实现在茉莉已经不开花了,但还好,我找遍附近所有花市,遇到个喜欢养花的好人,送了我一串。
我打电话给他,他约我在White House西餐厅见,一起享用了一顿下午茶。
那天下午,夕阳特别美丽,穿过拱形窗外的银杏枝叶,落到他英俊的侧脸。
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而我是唯一的观众。
晚上他邀请我去看音乐剧。
在感人至深的剧情音乐里,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他牵了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他的名字——傅玄西。
也许,他对我也有一点感兴趣吗?
2019年11月15日星期五 晴
今天为了救室友掉进水里昏迷了。
要怎么说呢,其实我没有那么伟大。
救她,是因为她和他是那样的关系,我并不想看见他因为她出事而难过。
他那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开心耀眼,意气风发。
绝不是,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醒来的时候,在病房里见到他。
很奇怪,他说想吻我。
我躲开了。
不是很能接受,他和室友的叔侄.恋。
2019年12月我的心情像天气
最近我发现一个乌龙。
他跟室友是纯纯的叔侄关系,并没有任何不堪,是我一直误会。
还有,他好像,在追我。
但又不太像,更像是在逗小女孩玩,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问我,是不是要跟着他。
我说是啊。
我知道,这样似乎有点不太道德,像是女大学生为了金钱堕落。
也许他也会误会,但好像没关系。
我只要能够拥有他一段时间就好了,哪怕这时间短暂。
我也许会在分开后难过,但我更害怕从未拥有过而遗憾。
2020年1月
最近一直在他身边,感觉他若即若离。
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喜欢了?
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希望他能喜欢我久一点。
2020年2月3日除夕晴
今天是大年初一,也是我的幸运日。
在见到他之前,根本不敢想象,他会连夜开车千里奔袭,只为了来见我一面。
给我买了一整垛冰糖葫芦,送我花,带我玩仙女棒。
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他咬着烟低头给我点仙女棒的时候,有多么迷人。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傅玄西一路下滑,最后一则日记是2020年的圣诞节。
2020年12月25日雪
今天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他妈妈家里。
他妈妈长得好漂亮,也好温柔,很像我想象中的妈妈。
今天是她生日,祝她永远健康开心。
晚饭后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开音乐会,唱歌,看电影,吃烤鸡喝热红酒。
真是浪漫至极的一个晚上。
只可惜要结束啦。
我是说,我们。
希望他以后能够遇到一个特别优秀、家世匹配的人,互相喜欢,永远幸福。
我想他能够记得我,那样我会很开心。
又怕他记得我,那样他会不开心。
傅玄西。
祝你一生,平安喜乐-
傅玄西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最后一则日记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沉闷。
像是鸣冤的鼓槌落下,而他是那个被告。
他以为,那些日子他们都是开心幸福的,他这几年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比那段日子更放松更快乐的时光。
到头来,原来这些美好和快乐却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一直、一直都在倒计时。
忽然感觉到一丝挫败。
他以为自己给的安全感是够的,有时间就会陪她,也从不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暧昧。
所有需要女伴出席的活动,她都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主角。
他带她去见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把妈妈带给她认识,就是想让她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只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小女生内心的敏感和自卑。
他生来拥有一切,没有亲身体会过贫穷,自然也不能感同身受,仰望星光时,内心会不受控制冒出来的不自信。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他给她买的奢侈品,她从来都不感兴趣,也不会主动问他要。
就算给她买,她为了不让他生气,也会要一点,但从来都是要最少最便宜的。
也许那些时候,他自以为是的爱,已经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他以为,那些时候他给的,都是在告诉她,他有足够的能力对她好。
却不曾想,那在她的眼里,只会变成无法逾越的鸿沟,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明白,他们之间,有这样大的差距。
傅玄西手抵着额头闭眼缓了好一阵。
退出这份日记文档后,点开了那封信。
这封信还有一个标题,叫做——
《写给二十八岁的傅玄西》
二十八岁的傅玄西你好。
现在是11月22日的凌晨六点。
首先,祝二十八岁的你生日快乐。
很开心能够参与你的二十七岁,也很遗憾,接下来的二十八岁,不能再继续陪在你的身边。
说来其实有些惭愧,我原本是打算用你教我的行楷手写一封告别信,但奈何我天资愚钝,学得不好,写出来也只怕丢人现眼,让你知道我是最差劲的学生。
所以,就让我采用并不会暴露我这个缺陷的电子文档的方式来完成这封信吧。
写这样一封信的原因太多,你不用一一明白。
就当,我是在你这里最后找一点存在感吧。
也许你早已经忘了,但是我还记得。
那是2012年的夏天。
五月底,春塘古镇迎来了最珍贵的游客。
那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眉眼慵懒,说话很温柔,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少年。
他叫傅玄西。
是你。
那天上午下着蒙蒙细雨,小清河旁的廊檐下,你曾拦住一个小女孩买茉莉花。
特别不幸,那并不是旅游旺季。
她的茉莉花从早上七点卖到九点,从巷头走至巷尾,也不过只卖出去五串。
特别幸运,那个小女孩是我。
你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花篮一角,嘴角含笑:“多好看的花,都卖给我吧。”
你买下了我所有滞销的茉莉花,甚至连我的找零都大方地不要。
那时廊檐旁边小河流水叮咚,却不及你嗓音半分动听。
你说:“小妹妹,外面危险,早点回家。”
你还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哥哥借花献你了。”
你挑了里面最漂亮的一串茉莉送给我,像白玉一样无暇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手心,就像带了一束电流。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好像忽然之间乱了,心跳失去了原本的节奏。
当时我才十三岁,并不懂得什么叫一见钟情。
只是那一眼,我记了你七年。
那天的雨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停了,你带来了太阳。
我偷偷地跟在你身后走了一整天,见你一掷千金,买了路边老人所有的东西分给路过的小孩。
我也见你潇洒恣意地穿过每一条街,陷在人头攒动里,不经意地回眸,日光都为你加冕。
那时你慵懒的眼角总是含笑,一身宽松白衬衫衬得你贵气又洒脱,很像我想象中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我那时读书不多,只能想起那句词——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你只是路过,却总得美女姐姐们青眼。
就连几岁的小妹妹也会指着你喊好看的哥哥。
也见你慵懒地倚在茶楼酒馆里的竹制藤椅上单手撑额听戏曲评弹,下午金色的阳光穿过木窗户的缝隙,格外偏爱于你。
台下听众满座,它却独独落在你的身上。
你的白衬衫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阖着眼的侧脸轮廓像是一幅雕塑。
上帝精心刻画,你完美无缺。
我以为你总是这样,慵懒、恣意、淡定微笑的模样。
但是那一天真的好幸运,我得以窥见你热血的一面。
路人的小孩突发疾病,你在路人崩溃的哭声中,背着那小孩风一样地跑去春塘古镇唯一的医馆。
太阳斜斜地落下,你背着小孩穿梭在春塘古镇的手鼓声里,穿梭在春塘古镇渐渐拥挤热闹的人群里,穿梭在春塘古镇弥漫着甜糕香味的空气里。
你被风鼓起的白衬衫占满我的眼角,你每一步都踩住了我的心跳。
倘若那时你回头,一定会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跟在你身后。
她和你有同样狂奔的步伐,同样疯狂的心跳。
那是十三岁、傻傻的我。
我想要感受吹过你的风也吹过我,想要感受你的热血,也热着我。
夜幕降临时,你又变成了慵懒贵公子的模样。
你是那么耀眼,即使只是坐在临河酒吧靠窗的座位上悠闲地喝一杯鸡尾酒,也会被驻唱歌手邀请上台演奏吉他曲。
我躲在你并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没有一束光落在我身上。
但是当你淡定从容地登台从驻唱歌手手里接过电吉他的时候,我却感觉你耀眼地发着光,照得我小偷一般的心思无所遁形。
我还记得你弹的那首曲子,叫《挪威的森林》。
当时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给你伴唱,我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看你,你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
在那之前的前一天,我刚经历过一场难熬的黑暗。
同学考试作弊被抓,却诬陷是我替他传答案。
没有人替我作证,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我的考试成绩被取消,因此而错失了那一次考试的奖学金。
当时的我很需要那一百块的奖学金。
只是真的好巧,那天遇到你买走我所有的花,刚好给了我一百块。
你随手给出的一百块,也许就像给出一张白纸那么轻松,但于我,却是一场久旱逢甘霖的救赎。
往后的许多许多难熬的日子,我总会想起你。
你让我相信这世界总会有天亮。
但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呢,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甚至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还会再见。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叫FXX。
那是你在春塘相馆照相时留下的名字。
我不知这算不算暗恋,因为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喜欢。
我翻遍了学校图书馆,那些讲感情相关的书里,会讲学生时代朝朝相见的暗恋,讲一见钟情倾盖如故的喜欢。
但是,没有一本书告诉我,只有一面之缘单方面的的心动,算不算暗恋,算不算喜欢。
我姑且称之为,一个小偷,永远无法窥见天光的执念。
后来的我多幸运,得以与你重逢,拥有你的喜欢。
但我们终究是不同路的,我只能陪你走这一段,很短很短的路。
就像当时,我也只能送你们到春塘古镇的景区门口,远远看着你的背影离去。
那是我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也许那只是你人生中,平平无奇的一天。
但却成为了我人生中的无与伦比。
那一天。
幸运之神在关着我的小黑屋开了一扇天窗,有一束叫傅玄西的光洒了下来。
神佛知我人世修行苦难,特意派你降临。
往后修行三千障,障障有破空而出的光。
所有在黑暗里叫嚣的鬼魅都失去了声音,我仰望你,追逐你。
从此后,无所畏惧。
即使你是没有回音的山谷、是飞鸟难越的沧海、是方向难辨的沙漠,是这世间所有危机四伏的谜底。
我也,永远都不缺,奔向你的勇气。
因为你,是我永远可以赌上一切去追逐的、无与伦比。
我想要告诉你——-
这封信到此为止。
傅玄西滑动鼠标,再往下,已经什么都不再有。
电脑桌上滴落了一滴滚烫的泪。
那个从不落泪的男人,湿了眼睫。
电话拨出去,很快被接听,这封信的作者软糯的女声从那段传来:“喂?”
“信的末尾,你想要告诉我什么?”话一出口,傅玄西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如此嘶哑。
就像是,完全不懂二胡的人,胡乱地拉了一声响。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是被吓到:“你怎么了?”
傅玄西深吸了一口气:“你掉进海里的手机、我们错过的青春,我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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