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有股奇异的温暖,眉目温柔的犹如三月山间月。
金宝愣愣盯着她露出的眉眼,心里那股抓心挠肝的冲动又来了——好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模样。
母羊咩咩叫,声音已经不复方才的竭力,片刻后一只小羊迅速产出。围栏内外的人都发出惊喜的呼声,尤其是金秋,看向叶暖的目光崇拜又欣喜。
“阿暖姐姐,你怎么做到的,你能和母羊说话吗?”
金村长和陶氏也看着叶暖,等着她说话。
叶暖正要回答,羊圈里母羊又开始咩咩叫,声音不是轻松,而是痛苦。她微愣,仔细观察母羊的腹部,沉下脸道:“羊肚子里应该还有一只羊崽。”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在母羊的肚子上,果见它腹部有轻微的凸起,微不可见缓慢的挪动。
陶氏惊叫道:“哎呀,真的还有一只,那怎么办,还没出来!”
叶暖道:“里头的小羊仔只怕是憋久快不行了,要快点弄出来才行。”她看向金秋道:“去拿些皂角水来。”
金秋哦了声,立马跑回屋子把皂角泡水拿来。叶暖接过皂角水朝金宝伸过去,急道:“你沾些这个,伸手进去把小羊仔拽出来。”
金宝一脸茫然不可置信,“我?”
叶暖点头,“嗯,你!拽小羊仔需要力气,你正好。”她也想动手,可自己小胳膊小腿根本拽不出来,小虎力气大,但他手短,人又小。
金村长又用力踹了儿子一脚,怒道:“让你上就上,动作快点!”
金宝被踹得踉跄,直接扑倒在草垛子上,见所有人都等着他动手。心一横,眼一闭,伸手往母羊肚子里摸去。
“别拽腿,试着感受一下,摸到小羊仔的头,用力往外拽。”叶暖蹲在旁边指挥。
金宝边摸边吐槽:瞎摸还能摸到羊头,他哪有这么厉害。
他好像拽到一条尾巴,又往前摸了摸,是一条羊腿。
他急得满头大汗,脸上多余的肉随着手上的动作轻微的颤动:“不行啊,摸不到羊头。”
“再往里探一点,你一定行的,加油。”叶暖鼓励道。
金宝觉得她把自己当母羊鼓励,但手都伸了,只能硬着头皮干,脸都快贴到羊屁股上了。
叶暖又道:“实在摸不到羊头的话,就同时拽住羊崽子的两条后蹄子用力拉。”
金宝又摸索了一阵,总算同时拽住羊崽子的两条后蹄子,发狠的用力一拽。
噗通!
小羊仔子被猛然拽出,腥稠的羊水混合这着血水噗了他满脸。他丝毫不在意,一股新生的喜悦充斥全身,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什么正经事的金宝此刻干劲十足,觉得自己还有些用,也有被需要的时候。
阿爹再骂他什么狗屁用都没有,他就可以大声反驳:我还给母羊接过生呢!
他兴奋的看着叶暖:“拉出来了,拉出来了!”又转向金秋:“阿妹,你看,我拉出来了,阿娘!”最后看向他阿爹,那是想让人夸奖的眼神。
金村长哂笑:“嗯,还有点用!”
金宝嘿嘿的傻笑,然而被拽出的小羊扑倒在草垛上奄奄一息,眼睛都不曾睁开,腹部起伏都没有。他一愣,眼中聚起担忧,“叶姑娘,这小羊仔子好像活不成了。”
叶暖上前查看,小羊仔整个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只剩一口气。
陶氏虽然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庆幸:“死了就死了吧,好在保住了母羊和另外一只。”
叶暖心尖一动,朝陶氏道:“要不把这只小羊仔给我养养,兴许能养活。只是麻烦婶子每日送些羊崽子吃的粮来,等养活了我再给您送回来。”
小羊仔子生下来要吃母乳的,吃粮哪里行,但不送米粮也不好叫人白养。陶氏看看地下出气都没有的小羊,不认为她能养得活,索性道:“今日劳烦你帮忙才能保住母羊和另外一只小羊,这只羊你想养就带回去吧,养活了算你的。”这样她就不用出粮了。
陶氏打的好算盘,却正合叶暖的意。
她状似有些为难的想了想,陶氏生怕她反悔,立马又道:“就这样说好了,你快些带羊回去吧,不然就真的死了。”
“那好吧,我就先带这羊崽子回去。”
她用枯草把羊崽子包住,然后抱起来,招呼她弟道:“小虎,我们走。”
俩人缓步往外走,金村长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你们说那羊养不养的活?”
金秋扬起小脸,用崇拜的语气道:“当然能,快枯死的韭菜阿暖姐姐都都种活。”
金宝嗤笑:“你就吹吧,那羊崽子嘴巴都张不开,饿都得饿死。我看她就是想吃羊肉,才说要养的,不信你明日去看看,她们家一准煮上了。”
经他这么一说,陶氏突然有些后悔,那羊崽子要是死了,羊肉还能吃,怎么就给了叶家。
日头高悬,叶暖抱着小羊仔带着她弟一路往回走,心道:金家夫妇让她过去果然不是想要学种菜做饭,纯粹只是想敲打敲打她。
“小羊咩咩”叶小虎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小羊仔,担忧又伤心,“阿姐,羊羊”
叶暖安慰他:“小羊会没事的,我们快点回去,给小羊喂水。”
俩人快步往回走,走到家时,叶小虎立马跑去西屋打水。苏氏见他拿了水瓢赶紧从灶房拿过破碗去。叶暖把小羊放下地下,接过破碗滴了滴灵泉水进去喂小羊。
小羊闻到灵泉水想张嘴却没力气,叶暖找来一截废竹片塞到它嘴里,然后把水顺着竹片小心的倒入。好在小羊还知道吞咽,没一会儿功夫,小羊睁开了眼,踉跄扑腾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
苏氏惊奇道:“还以为会死呢,怎么好得这么快?这羊从哪弄来的?”
叶暖把金家母羊难产的事说了,又道:“这羊应该只是憋气久,一时无力,喂过水缓过来就好了。”
小羊又凑到叶暖手边把剩下的水喝完,片刻后已然活蹦乱跳。
苏氏越看越欢喜,“这羊崽子是公的还是母的?”
“是母的,再养一段时间就有羊奶喝了。”
羊食百草,其乳滋补。
还能做奶豆腐,羊油茶,羊奶火烧想想都美味。
叶暖把小羊和鸡崽子关在一起,发现杂物间的小鸡每个已经有一斤重,只是看起来恹恹的,估计是被关呆了。想着等明日捡石头回来,再去北边柏刺林砍些竹子把菜地圈起来,这样才好放养小鸡和羊。
安顿好小羊后,叶暖就开始腌制酸豆角。以前她会用凉开水泡发腌制,但那样需要的盐也多,这次她干脆直接放盐,白糖后用坛子装好密封放在灶房的角落里。
“这样就好了?”苏氏疑惑的问。
叶暖答道:“还没呢,要腌制三到五天,等变酸了再拿出来炒,可下饭了。”
苏氏哦了声,又问道:“金家让你去干嘛,没吃亏吧?”
她似是开玩笑的道:“没呢,你瞧我还得了一只羊,占便宜去了。”但想到明日要去捡石头,这事瞒不过她娘,必须得先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临睡前再说,省得她娘一下午都难受,说不定还要一直劝自己。
一整个下午,叶暖带着叶小虎开始收割地里的白菜,苏氏打水清洗,除去留给鸡羊,以及自家要吃的。多余的开始晾晒,晾干后可以做成腌菜,冬天就不会缺食物。
太阳落山后,苏氏开始烧水洗澡,又给叶小虎洗好,才躺进被窝,叶暖进来了。
“娘,我有事和您说。”她语气很郑重,苏氏半撑着身体抬头看她。
“什么事?”
“明日我要去捡石头。”
苏氏顿了一瞬,脸沉下去,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家不是有吃食吗,该有的家具也有了,日子慢慢好起来,阿暖不必再去冒险捡什么劳什子的石头!”
“娘!我们家没盐,我自己想去,我想拿石头去造物阁换东西。”
苏氏声音不自觉尖利几分:“但红岩峡谷危险,你不知道,上次你和小虎出去,娘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你们有意外。后来村子里的人都说你们出事了,娘都不想活了,要是再来一次,娘会吓死的。你别去好不好,我们可以多种菜,多养家禽,用这些和别人换盐,我们多给些,总有人愿意换的。”
苏氏的想法很简单,一家人只要平平安安过得去就成,活着才是硬道理。
叶暖坐到她身边,安抚解释:“娘,我们不会出意外的。你没听村子里人说嘛,野兽一般不会咬我,小虎力气又这么大,上次那么危险我们都毫发无损还带了许多石头回来,这次也不会有事。我们整日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难道你想小虎一辈子都困在这院子里?”
荒原天地广阔,她不想龟缩在一番小天地里。她想再拥有一座农场,有万亩良田,有成片的麦浪、花海,还有许多小动物,想灵泉不断的升级。她们的生活应该惬意享受,而不是整日朝不保夕随时担心会被马匪杀死。
她骨子里天生就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叶暖看着她娘,眼里全是坚定。苏氏情绪平复,无奈又心疼的妥协:“你要去就去吧,一定要安全回来就成,要是要是娘也一定不活了。”
“没有要是”叶暖微笑,眉眼弯成一湾新月。
明明天色很暗,苏氏却惊奇的发现女儿白嫩了许多,右脸的疤痕好似小了许多,边缘开始渐渐淡化。她不确定的问:“阿暖,你脸上的疤痕是不是小了?”
叶暖微愣,伸手去摸。比起左边脸,右边这疤痕实在恐怖,家里又没镜子,她平日只觉得脸痒却看不到。
“我也不知,可能是家里的水和菜养人吧。”她心尖微动,开玩笑般的道:“说不定哪天这疤就没了。”
苏氏被她逗笑,“那你要多吃点才成。”
叶暖也跟着笑,被子里的叶小虎却突然哭了。苏氏忙翻过他急问:“怎么了小虎?”
叶小虎边哭边道:“娘,蛋蛋”
苏氏想到什么,把被子一掀,叶小虎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野鸡蛋碎了一床,腥稠味扑鼻而来。她惊叫一声,气得要打人,叶暖眼疾手快把她弟一把抱在怀里。
“娘,碎都碎了,先把被子弄干净吧。”
苏氏边起床穿衣,边气道:“你就会护着他,说了孵不出小鸡,天天往床上放,大晚上的被子搞成这样是想气死我”
看着这样鲜活的苏氏,叶暖突然笑了,她怀里的叶小虎哭着哭着也笑起来,笑得直打嗝。苏氏看着一双儿女原本还气得要死,一个没绷住也乐了。
又气又好笑道:“天杀的,看到老娘发火你们就开心,看你今晚怎么睡,臭不死你。”
当然,当晚只有她一个人臭死了,叶小虎缩在叶暖被子里乐颠颠的一口一个阿姐。
清浅的呼吸传来,一夜过得飞快。
苏氏特意起了大早,自己熬粥炒青菜。叶暖起来时惊奇了一阵,等吃到嘴里更惊讶,菜炒得居然还不错。
这次捡石头大家没去村长家,而是直接跟着孙二牛往后山去。三十几个人对叶暖都特别热情,连一向看不惯她的李乾都凑上来和善的说话。叶暖也没甩脸子,和声和气的打招呼,坠在队伍的最末。
一行人走了大半天才到红岩峡谷,红岩峡谷很长,几乎横跨整个荒原,把南北分割得明明白白。上次他们去的地方地动,所以这次他们往峡谷另外一端去。
日上中天,众人停下休息补充水分和食物。要是大家都啃干硬的窝窝头也没什么,偏生叶家的两个在吃香喷喷的韭菜鸡蛋饼,众人顿时味同嚼蜡。一个大男人又不好伸手讨要,只能就着香味假装自己也在吃韭菜鸡蛋饼。
叶家的丫头真厉害,要是,是自己家的就好了。
有儿子的人家心思就活络起来,没儿子的人家只能叹息。
吃饱喝足后,众人起身散开,分头去捡石头。叶暖带着叶小虎沿峡谷上游一寸寸的找,找到一处僻静地,头顶突然传来嗤笑声,她抬头就见戚无泽坐在暗红的巨石上,朝她扬眉眼。
“喂,跟我走。”
叶暖只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接着捡石头。倒是叶小虎看见他立马笑开花,蹦跶着喊:“大腿哥哥!”
戚无泽呛咳,咬着后牙槽看向谷底的姐弟,“小屁孩,被乱喊!”
叶小虎一点也不怕他,反而喊得更欢实:“大腿哥哥你是来找我阿姐的吗?”
戚无泽看叶暖,叶暖弯腰只露出乌黑的发顶。确实是来找他阿姐的,但戚城主不想承认,只是故作高深的道:“路过。”随后砸了块通体白净的羊脂玉在她面前。
叶暖停步,手腕开始发热。叹了口气,用左手捡起那块羊脂玉,抬头看向痞气十足的戚无泽:“这是玉,乱丢很容易碎的。”
瞧她一副心疼的模样,戚无泽心道:果然贪财,这次见面倒是没扑上来扯衣服,懂得克制了。
“这种玉,罗木城有很多,你跟我走,这袋子玉都是你的。”他手上拎着个布包,沉甸甸的,全是开好的玉石,叶暖就算捡一整日也捡不到布包里的一半。
叶暖眼热,终于松开:“去哪,干嘛?”
戚无泽:财帛动人心!
“给我探矿。”先前找到的钨铁矿很少,还不够打两百只箭的,必须找到更多的矿才行。
叶暖思忖:上次能找到矿,只是那铁矿恰巧在玉矿后面,她的灵泉对钨铁矿并没有反应。
“去可以,我不保证能找到矿。”
戚无泽轻笑,朝她伸出手,叶暖不解。
“上来。”
这是要拉自己上去?
她反应过来,先抱着叶小虎给他,等叶小虎拉上去后,自己才伸手拉住他的手。他手心干燥温暖,带着粗粝的茧,微一用力,叶暖就被拉了上去。
一上去,她立马往旁边退两步,戚无泽蹙眉,“别乱动,担心掉下去。”
叶暖也不想的,他浑身暴发户似的尽是玉,万一碰到哪不小心吞了几块,又变成她贪财好色了。
讪笑两声,抱起叶小虎,“你走,我在后面跟着。”
戚无泽回头看她,怎么看怎么别扭,突然道:“为何老带着头巾?”每次就看见一双澄澈又清灵的眼睛,弄得他心情很复杂。
叶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你不是见过我的模样,不带头巾会吓人的。”她眼里清明并无自卑闪躲。
戚无泽蹙眉,不赞同道:“那点点疤算什么,带了比不带吓人。”至少对着那张脸能减少他对眼睛的关注。
“啊?”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罗木城城主偏爱丑女?还是像他所说,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
她一直带着头巾也是有另外一层考量,灵泉的作用她早就体验过,脸上的疤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原主在皇都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一旦疤消失,在荒原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一直带着头巾,以后面容恢复,再带着也没有人怀疑。
戚无泽说完又觉得自己婆妈,只是找矿而已,做什么要关注这些,他把布袋系在腰间,朝叶暖伸手。
叶暖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又朝自己伸手,这是要干嘛?
难道想拉自己?
她试探着匀出一只手去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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