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灼死死盯着她,叶暖丝毫不惧平静地与他对视!
北辰来的将士连忙齐齐朝叶暖跪下,恳求道:“叶场主,我们代替吾皇跪下,求您借粮!”
叶暖茶盖一合,语调微冷:“有你们什么事?对不我的人又不是你们!”她眸光转向百里灼。
百里灼僵直的坐在椅子上。
“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低不下高贵的头颅?只怕要不了多久您皇位就不保了!”皇位一旦更替就必须得流血。
双方僵持着,气氛有些沉闷。姜姬适时的出来打圆场:“叶场主,我们不借粮,买粮还不成吗?”
叶暖看向她:“哦,怎么买?”
姜姬道:“自然是按市价买。”
“按市价啊!”叶暖话音挑高,不满道:“当初姜阁主卖粮可是按照市价的三倍售卖,皇帝亲自来了,若是我不按五倍卖岂不是亏!”
北辰的人齐齐惊诧:真敢说!五倍,她才是想抢吧!
“造物阁在荒原十几年赚得盆满钵满,这点小钱不至于拿不出吧?”她就是要让百里灼把在他夫君这赚的钱都吐出来。
事实上前几年赚得还不错,后面姜姬翅膀硬了,常常做假账,每年赚的银两还不如京都大些的铺面。
百里灼拧眉:“五倍,你也真敢想!”他只是想借粮,并没有想出钱,这个姜姬怎么回事。
叶暖笑笑:“五倍多吗?少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一个响头少一成如何?如果磕满一百个免费送你一百旦粮也行!”
头还没磕,光这样想想已经够屈辱了。
“若都不想选,也别浪费时间,现在就走吧!”说着她起身,戚无泽立刻也起身,高藏锋做出要送客的架势。
百里灼蹭的站起来:“等一下!”
叶暖回头:“决定好了!”
百里灼想砍价,但拉不下面子,最后挤出一句:“两层,两成就买。”
“两成啊,两成可要磕三个响头,要不你磕五个响头,粮食按照市价算给你?”
叶暖又道:“我听说皇上的十万大军已经跑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快饿死了。造反的刁民到处都是,京都都快稳不住了,您兴师动众御驾亲征,要是拿不到粮食,只怕回去皇位就没了。”
百里灼指骨嘎嘎作响,“三个响头,免费借粮,来年还给荒原。”
叶暖缓缓又坐了回去,挑眉道:“行!你磕吧!”
百里灼僵硬了半晌,一条腿跪了下去,北辰还跪着的将领齐齐呼喊:“皇上!”
叶暖端坐在上首稳如泰山:“别停!”
百里灼另一只腿也跪了下去,心里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事后把这些人全杀了,就没人知道!
第一个头磕下。
正厅外的小厮突然敲起铜锣,呼喊道:“大家快来瞧,北辰的皇帝下跪了,他冲我们夫人下跪了!”
百里灼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北辰的将士恨不得一个健步冲过去把他们皇帝挡住。
太丢脸了,皇帝下跪丢的是他们所有人的脸。
偏生这些人还要敲锣打鼓!
但一个响头都磕了,还差第二个,第三个?
百里灼憋着一口气,砰砰又是两个响头,然后在众人的围观下快速起身,朝叶暖道:“这下够了吧?”
“够了!”叶暖朝高藏锋道:“让人运一旦粮来给我们的皇帝陛下!”
百里灼目眦欲裂:“一旦粮!叶暖!!!”
叶暖应下:“我说的是三个响头免费借粮,可没说借多少。一旦粮也很多呢,皇帝陛下不想要?”
百里灼:“你在戏弄朕!”
叶暖心安理得:“对啊,就是在戏弄你!”
北辰十几个将士齐齐站起来,抽剑准备动手。戚无泽一动刀,正厅内外的人皆抽刀怒目而视,人数气势上都不如人,北辰的将士悻悻按回手。
太欺负人了,但能怎么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暖在剑拔弩张中浅笑:“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响头也磕了,粮按照市价多一成卖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粮!”
徐毅义正言辞的谴责:“叶场主,这些粮是救济灾民的,但凡有济世之心就不该要如此多的银两。”
叶暖看向他:“济世之心?这皇位若是我夫君的,我自然有济世之心。”
荒原本就是朝廷放弃的地方,原本的生活可比灾民还不如,这么多年又有谁来救济他们了!
叶暖拍拍手让人抬了两大箱子账本过来,她兀自打开账本道:“这里是历年造物阁从罗木城赚的玉石,你把东西全还回来粮我马上派人送去沉天关!”
陈管家开始拿着账本报账,每报一页百里灼眼就红一分,北辰的将士脸色也青一分。
陈管家把账本一合,总结道:“一共五千万旦玉石。”
不是五千万两白银,也不是五千万两黄金,是五千万旦玉石。这玉石按旦算。对,造物阁卖东西玉一直按旦算。
百里灼作为当年不受宠的皇子也没这么憋屈过,浑身的血往脑袋里冲,手都气得抽筋。早知道这女人这么难缠,当初就该直接赐死以绝后患。
“朕出门没带银两!”
“没关系呀,私印总带了吧。”她瞧了瞧北辰一众人的身上,道:“身上有哪些值钱的现在就可以掏出来抵一部分债务,皇帝陛下腰间的玉还有手上的扳指就不错,我家猎隼肯定很喜欢!”
不得不说,叶暖羞辱人很有一套,北辰众人脸已经涨成猪肝色。但头都磕了,也不差这点,于是百里灼带头将手上的扳指、腰间的玉佩全解下来。
叶暖看看扳指的成色当场赏给了猎隼,又朝陈管家道:“剩下的银两现在立刻写一张借据,让皇帝陛下盖章签字!”
陈管家从怀里摸出已经写好的字据笑道:“字据已经写好,皇帝陛下请这里盖章签字!”
百里灼不明白明明是想空手借粮的,怎么头也磕了,还要立字据?到底是哪不对?他看向姜姬,姜姬笑容满面的催促道:“皇上签字吧,签字就能拿到粮了!”
他又看向叶暖,叶暖弯着眼笑。
百里灼在屋子里环顾一圈,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他签字盖章,就连北辰的将士也破罐子破摔。
能怎么办,头都磕了!
百里灼咬牙在面前的借据上签上姓名,又摸出私章盖上!
吧嗒,一锤定音!
“现在可以装粮吧!”明明带了十万大军,却还如此憋屈,百里灼盯着叶暖,几乎想生吃她的肉。
叶暖毫无所觉,笑眯眯的把借据收入怀里:“粮我会分三批运到关内,银子你也可以分三批付!”
“你!”委实没料到她能这么不要脸。
叶暖正打算让人去装粮,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戚彦出现在正厅,冲戚无泽焦急道:“阿泽,阿涯和小虎跑去沙漠了。”
戚无泽和叶暖惊得站起来,急道:“他们怎么跑去沙漠了!”
北辰的人见罗木城出了事,心里隐隐的高兴:让你们刚才那么无耻,如今遭报应了吧!
然而下一秒戚彦道:“先前去农场的叶玉茹不知怎得把花卷的小狼崽子弄走了,花卷带着俩人去追,回来的人说他们进了荒漠!”
叶暖拉上戚无泽就往外跑,还在高兴的北辰将士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跑去拦:“叶场主,我们的粮!”
叶暖边跑边道:“等我回来再说!”
等你回来是什么时候,他们这边是燃眉之急!
该不会想赖账吧!他们的皇帝头都磕了,扳指也给了,连借条都签了,不带这么无耻的!
他们正要去追,原本愤恨的百里灼突然起身,先他们一步先追了出去。众人心道:还是皇帝陛下警觉,逮人的动作这么快!
徐毅正欣慰,突然又想到什么,惊叫一声喊道:“皇上,你是要去找叶贵人?”北辰的将士这才想起方才是好像提到了叶贵人。
皇帝一碰见叶贵人脑袋就被驴踢了,等众人全追出去哪里还瞧得见这三人的踪迹。徐毅与其余十几人面面相觑,回头去望姜姬,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恨不能当场厥过去的模样。
“姜阁主,如今可如何是好?”粮还要不要了,怎么要?
姜姬笑得灿若芙蕖:“要不我们一起等等!”
徐毅记得跳脚:“等不得啊!几万大军张口就是吃,朝廷还等着用粮呢!”
“这样啊!”姜姬抚着鬓角建议道:“要不你们现在筹钱,先拿一部分粮食走?”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众人想想百里灼,越想越觉得委实荒唐。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北辰如此危难之际说走就走,再回来,只怕天都变了!
徐毅犹自不甘心,要了匹马追出去,外头天依旧晴朗,北辰的将士心头却阴云密布。
戚无泽带着叶暖骑上踏雪往沙漠边缘赶,快到沙漠时碰见何辛带着骆驼队刚运咸水回来,金秋居然也在里头。叶暖临时换了匹骆驼,吩咐金秋去农场稳住她娘。
追过来的百里灼抢了骆驼就跑,何辛追许久只打掉他头顶的帽子,望着那光秃秃的脑袋疑惑许久:“荒原什么时候来秃驴了?”
这是俩人第二次到荒漠。荒漠风沙漫天入眼全是金黄。猎隼在天空翱翔,飞了许久又返回在前面带路。
戚无泽担忧道:“这俩人会不会碰上沙尘暴?”
若是这俩人一直跟着叶玉茹大概率不会。
沙漠无边无际,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入。行了两日,百里灼始终坠在俩人身后,期间并未碰到沙尘暴和野兽。
叶暖有空间,吃喝不愁,百里灼耐力也是好,一个人一壶水硬是没有喊一声饿。
又行了数日,沙土渐渐被黄土取代,俩人跟着猎隼看见了一座城,一座浮着点绿不算巍峨的城——流光城。
叶暖惊讶道:“他们来了这?”
“这就是流光城。”流光城的人每年都会去荒原换粮油,但戚无泽也是第一次来。
流光城的城墙上驻守着数千人,皆是严阵以待。叶暖和戚无泽在外面观察了一阵,发现守城的都是女子,进出都有盘查,竟是比罗木城还严格。
戚无泽疑惑道:“就一座孤城,前后都是沙漠有什么好守的?”
他们服装和打扮一看就不是流光城的人,此时进去一眼便能认出来。
叶暖道:“反正快天黑了,我们再等等,等四下漆黑偷偷溜进去。”
百里灼依旧远远的跟着,叶暖回头去看他也不避让。
金乌西沉,天渐渐暗下来。荒漠的温度聚降,戚无泽带叶暖绕城门走了一圈,找到守卫最薄弱的地方掠了上去。二人悄无声息的落地,又快速隐到另一处黑暗点静静的等待着。
等百里灼翻上的来的那一刻,戚无泽一个石子直接砸在他手上。突如其来的力道令他手腕一麻,整个人直接滚进了城楼明亮处。守城的士兵惊喝:“谁?”
戚无泽带着叶暖迅速遁走,被发现的百里灼气急败坏,面对一拥而上的侍卫又只能迎战。
城墙上传来剧烈的交锋,戚无泽摸摸鼻子问叶暖:“我这样是不是不厚道?”
叶暖轻笑:“跟他厚道什么,在沙漠没动手杀他已经很不错了。”
猎隼在城中找了会儿就失去阿涯和小虎的踪迹,但可以肯定的是俩人就在里面。叶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要流毓的令牌,不然这个时候可以直接去找他。
“要不我们先打听打听少君府在哪,明日让流毓派人去找找?”
“行!”戚无泽四处看看,道:“天冷,我先给你找家客栈住,我自己去打听就成!”
叶暖点头。
俩人沿着街道一路走,走了许久发现很多客栈都关着门。戚无泽厚着脸皮瞧了好几家,终于有一家开门接待他们。掌柜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叶暖俩人半晌问道:“你们不是流光城的人吧?”
叶暖老实回答:“不是,我们从荒原来,想买一些流光锦回去。你们城里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官兵,才天黑就家家户户关门?”
这间客栈说起来是客栈却小得可怜,勉强只能算是干净。老板娘将俩人引进二楼,边走边道:“城主前几日暴毙,少君继位,五位将军不满,闹得腥风血雨。说城主是被人毒害,这两日正到处抓人呢!”
“两位是生面孔,还是少在街上走动为妙。”
叶暖疑惑道:“城主暴毙,少君继位不是很正常吗?”
老板娘是个直性子,当即道:“少君继位是正常,坏就坏在少君是个男子?”
是个男子?
“怎么说?”
老板娘瞧了俩人一眼,又瞧瞧戚无泽,笑道:“我听闻荒原是男人当家,这位是夫人的夫君吧?”
叶暖点头。
老板娘笑得一脸诡秘:“我们流光城是女人当家,城主是女子,十位将军也是女子,城主这一辈只生了少君一个孩子。”
女人当家?
难道是女儿国?
当初胡离带着一众女兵来荒原时叶暖也没在意,现在想来流毓性子骄纵,确实有些像是闺阁女儿,反倒是胡离坚毅果敢。
“那少君现在住哪?”
老板娘道:“自然是住城主府,只是日子也不好过。十位将军有三位支持少君继位,另外两位中立,其余五位各有心思。听众人议论,少君好像要成婚才才有资格继位,但选谁是个大问题,十位将军里有七位有女儿。”
戚无泽一听流毓要娶亲顿时乐了,倒是叶暖问道:“老板娘知道胡离将军住哪吗?”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老板娘立刻警觉地问:“你们找胡离将军做什么?”
叶暖道:“我们同胡离将军是旧识,她年前去荒原让我们到流光城后一定要去找她。”
老板娘一听是旧识这才放心道:“胡离将军住东城杏仁胡同,你们明早出门往东走,多问几个人就成。”
叶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老板娘道:“多谢老板娘,麻烦你烧些热水,送些热饭菜上来。”
老板娘得了银两高高兴兴地下楼。等人走了,叶暖把门一关,朝戚无泽道:“今晚你也休息,我试着驱蛇去找阿涯和小虎,若是再找不到我们明早先去找胡离。”流毓这么忙肯定没空管他们。
戚无泽点头,开始铺床。叶暖尝试了几次,愣是没见一条蛇爬进屋子,不禁纳闷道:“奇怪,流光城没蛇吗?”
外头传来敲门声,老板娘亲自送了吃食上来。戚无泽开门招呼叶暖吃饭,顺口问道:“我夫人想吃蛇羹,你们这有吗?”
老板娘一脸为难:“流光城从古至今就没出现过蛇。”
叶暖疑惑:“怎么会没有蛇?”
老板娘道:“传闻流光城第一任城主就是被蛇咬死的,之后城中人就疯狂捕蛇,城中已经百年不曾见过蛇的踪迹了。”
“两位客官慢用,热水稍后就送来。”老板娘说完又急匆匆的下去,没办法店小,她又是掌柜又是伙计,不是为了赚些银两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接待荒原来的人。
叶暖和戚无泽俩人边吃饭边商量着明日后的事,饭菜才吃了一半,楼下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呼喝道:“快开门,开门,官兵检查。”
俩人对看一眼,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默不语。
老板娘还在烧水,门响了许久才姗姗来迟,才开门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掌,喝道:“你这来了陌生人,一男一女没有?”
老板娘心思活络,询问道:“官差能形容一下俩人外貌吗?找这俩人是何事?”
领头的官差左右瞧瞧,不耐烦道:“今日在城墙上抓到一名罪民,他供述还有两名同伙,一男一女,皆是高挑貌美。这俩人很可能同毒害城主之事有关,若是发现了速速禀报。”
老板娘心思左右摇摆,不说若是被发现就是窝藏罪犯,说了就怕没抓住反而被报复。
最后一咬牙道:“小的这住的都是熟客,还真没瞧见这俩人,官爷要不到别处去搜搜?”
官差自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吵嚷着要上楼,任凭老板娘怎么拦也拦不住。
老板娘心里打鼓,只希望屋子里的俩人听到动静快些跑。
叶暖与戚无泽对视一眼,皆是在心里暗骂:肯定是百里灼那个贱人!
戚无泽端着自己的饭碗迅速往后窜去,直接翻到房梁黑暗处。
门被瞧得震天响,叶暖起身镇定的去开门。才走到门边,门就被人从外头撞开。
来的官差皆是女子,瞧见叶暖的一刹那都被惊艳了一瞬,上下打量她后目光又移到屋子中的桌上,狐疑的问:“你一个人吃四个菜?”
叶暖点头:“其实还想点个汤,可惜老板娘来不及做。”
领头的官差又问:“你不是流光城的人?哪里的,一个入来住客栈?”
叶暖顺口胡诌:“我是荒原人,受胡离将军之邀前来,打算整理一番明日再去她府上。”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官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狭促的询问:“你也是来参加大选的?”
大选?什么大选?
叶暖稍微露出迟疑的神色对面的十几个官差就开始审视她,她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官差之间气氛瞬间松懈,说了两句竟哈哈笑了起来:“城主府下令,只要年满十七不超过三十家室清白的女子皆可参选。胡离将军府上可是不少人去报名,我今日也正好要去,要不我现在就带你一起?”
叶暖怔愣,随即推脱道:“我正吃着饭呢,明日再去!”
领头的官差热情道:“说什么明日,明日拿的排子都靠后,现在就去。”
“走走走!!”
叶暖笑笑,依旧推脱:“还是不了,官爷不是要巡察吗,您不继续?”
官差笑道:“寻什么察,都是走走过场,报名重要。”说着又开始拉叶暖。
隐在暗处的戚无泽拧眉,时刻准备动手。
叶暖:“我还是明日”
原本和善的官差突然冷笑,一把扣住叶暖的手就往外拉,同时喝道:“当我们傻?荒原来的,又正好这个时候,美貌女子,说,你同伴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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