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芳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们厂里接到通知，工会那边来人了，说是陈娴报了案。”
陈娆心里烦透了。
这事一出接一出，先是陈母来张家，后又去妇联找张母，现在陈娴又去工会报案了。
工会是个什么存在，陈娆心里比谁都清楚。
别说现在这场运动闹得那么大，就算在后世，工会那也是起到了一定的监督作用的。就是在后世，那些公司也不能明着不把工会放眼里。
好在，现在的劳动部门，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咬了咬牙根，陈娆道：“你给我顶着。”
屠芳哭丧着脸道：“我顶不住啊。”
正说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说话声，屠芳急忙在电话里说了声“有人来了”，就赶紧放下了电话。
就见到财务经理走进了办公室，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过来！”
屠芳心里大震，赶紧跟了过去。
……
陈娴是带着工会的工作人员过来的。
此时在临时的接待室，那个一直回避着不在的财务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了。
来了一阵，解释了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一直请假的事。然后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屠芳身上。
屠芳是出纳，还是顶了亲戚工位的临时工。
这是厂长给出的解释，屠芳并没有正式定下岗位，只是签了临时工的合同。
至于到底是不是正式工，一切都是厂里领导说了算。
不只财务经理在，就连厂长都出现在接待室里。
此时正微笑着跟那些工会的人打招呼。
如果换在以前，工会的人出来，厂长也不会拿正脸看他们。毕竟工会是由工人组织的，再怎样，那也斗不倒厂里的干部。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十年，运动轰轰烈烈地举行着，只要有关工人的利益，工位都会强制出头。
工会的后面站着的是革委会。
工会很多的成员，都参加了革委会，厂长自然不敢明着跟他们作对。
曾经多少次，厂里的一些干部，被h卫兵揪着pd，就连现在的厂长，都是后来扶持上去的。
原来的厂长，如今已经下乡了，正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呆着呢。
厂里的那一批领导班子，也都是后来临时换了的。
就连那个财务经理，那都是厂里拐了几道弯的亲戚。
所以不管是厂长，还是财经经理，或是厂里其他的领导班子，其实最怕的就是类似h卫兵性质的工会。
这些人，可是相当仇视他们这些领导班子的。
这些领导，也在心里默默地想：没想到陈家那个话不多的女儿，竟是个狠角色。
屠芳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还有工会那边的人像盯着死人一样地盯着她。
在工会工作人员的眼里，屠芳就类似于周扒皮一样人物的存在。
将工人的工资扣住，不给发，让工人连生活都过不下去，这是何等的剥削。
剥削这是资本主义才有的，没想到在社会主义的国家，竟然也会出现这样恶劣的行为。
工会的工作人员，将这种剥削行动抵制到底。
工会严厉地批准了这种资本主义的行为，厂里浑身出了冷汗。
资本主义，这是多重的一顶帽子。
搞不好，那是会死人的。
厂长急忙否认：“这绝对不是我们领导班子的意思，这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工会工作人员显然不信。
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还私人恩怨？
这多大的仇，能将人逼到这种程度。
而领导班子不知道？骗谁呢？一天两天，或许不知道，两个月的时间，就算是一只猪，那也不可能瞒得住。
厂长脸上全是汗，他解释：“这工资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小姑娘也没有来厂里举报这事。”
厂长咬牙不承认。
但人家工会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厂长说这是小姑娘之间的恩怨，他们就信了？
自然不可能，这跟资本主义剥削上挂靠的行为，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屠芳一张脸惨白惨白，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为难了一下陈娴，怎么就牵扯上了资本主义行为了？
凡事跟资本主义挂钩，那不死也会脱层皮。
她急忙道：“不是的，我和陈娴有私人恩怨，这只是我个人的打击报复而已。”
虽然打击报复之类的行为，也是极严重，但是跟资本主义行为比起来，这就轻的多了。
一个可能坐牢，一个最多就是被辞退。
屠芳马上选择了这个，相比起来对自己伤害较小的借口。
这时，一时冷眼看着的陈娴，突然道：“厂长，我不信没有人把这个情况反应给你。”
陈娴的话，几乎是把厂长的解释推翻，把人带入了阴沟里。
原身当初要不来工资，曾经说要向厂长举报，当时被陈母阻止了。
陈母怕厂长会给她穿小鞋，让她不要去举报。
第一个月，原身确实听从了陈母的话，并没有去举报。
但是第二个月，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一大家子的人要吃饭，钱从哪里来？
这个时候，原身再也忍不住了，就去写了举报信。
就投在厂长的那个信箱里。
厂里设有举报信箱，这是工人的权利。
这是老厂长设下的，等到现在的厂长上任之后，就把这个信箱给忘了。
极少打开这个信箱，这举报信箱有等于没有。
原身当时也是出于，怕厂里的领导层会给陈母穿个小鞋，所以写的是匿名举报信。
当时写了举报信之后，她就偷偷观察过这个信箱，发现那个信箱似乎一直都没有打开过，后来原身就不再写了。
而厂里这个情况，也不只是陈家一户，也有几户人家，因为得罪过屠家，所以被屠芳为难过。
原身写过，她不相信其他人就没有写过。
陈娴对工会工作人员道：“厂里设有举报信箱，我建议，大家可以看看这个举报信箱。”
她是认准了，厂长没有打开过这个举报信箱。
此话一出，厂长额头上的汗滴得更多了。
真的被陈娴猜到了，那个信箱果然没有打开过。
工会那边从厂长那拿来钥匙，发现那个锁都生锈了。
一打开，里面塞满了信纸，从上到下，塞得满满的。
从早的，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正好是老厂长被整下去，新厂长上台的时候。
最新的几封，就是最近的，其中就包括了原身写的。
不过因为写的是匿名信，所以谁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原身当时也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是用左手写的字。
不用说，厂长这边也难逃其究。
不过厂长有革委会那边的关系，所以最后也只是被教育了几句。
最后所有的罪名，全由屠芳一个人担了。
财务经理也推辞说自己不清楚，就算清楚，也有人保。
屠芳这个被认定临时工的人，自然首当其冲了。
被解雇了。
那一刻，屠芳更恨死了陈娴。
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当这个替罪羊。
陈娴在经过屠芳的时候，小声道：“屠芳，你这样护着那个人，可真有义气。”声音只有两人听到。
屠芳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陈娴却嗤笑，屠芳再跟她作对，也不敢欠下两个月工资不发。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的，以为陈家不敢吭声。
可惜，陈娴不是原身，这不就踢到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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