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重新回来后嘴上依然会说“多么适合入水的天气”，却没有再动真格地寻死，高楼一跃带来的后遗症是双腿骨折，他需要依靠轮椅生活好几个月。
“挺好的。”“五条柚月”笑了笑，“长点教训，看你还敢不敢随便闹自杀。”
出院那天，中原中也携中岛敦及一干心腹来接他。首领之位的交接程序尚未启动，港口内部大多数人一无所知。
太宰治却自行推着轮椅，阳光满面地宣布道：“Port Mafia首领已经是中也了，我才不要回去。”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狂跳：“哈？！那你准备去干嘛？”
“柚酱想成为政客改变日本呢。”太宰治漫不经心道，“所以我要当柚酱的智囊团领袖。”
“五条柚月”无语地说：“难怪你昨天问我想做什么，我可没同意你加入我的事业啊，而且我现在都没念大学……”
“没关系。”太宰弯了弯眼睛，“我会等柚酱的。”
见太宰语气散漫，眼神却很认真，中原中也头痛起来。
他轻声对「五条柚月」说：“你劝劝他啊，Port Mafia没他不行。”
她也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这人发得什么病啊，是不是跳楼砸坏脑子了？”
没想到太宰耳朵尖得很，仰头道：“我没有柚酱才不行。”
“闭嘴，回港口好好干活。”
“那你可以来给我当助理吗？QAQ……”
“不行，快滚！”
尽管太宰本人极其不乐意，还是在双方的协作下被送回了Port Mafia。
他也非暴力不合作到底，每天致力于把文件叠成纸飞机，几个月下来竟然研究出了两种破日本纸飞机飞行距离记录的折法。
等他伤势恢复得差不多、能自由活动的时候，“五条柚月”的噩梦也开始了。
开门会踢到蹲在宿舍门口的太宰，出任务会“偶遇”太宰，连猜拳输了、帮五条悟出门买个甜品都能被忽然出现的太宰缠一路。
“为什么他在这里啊！”五条悟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气哼哼道，“不是出门给我买草莓大福的吗？你居然趁机出门偷偷和他约会！”
“五条柚月”：“啊？”
太宰柔声道：“柚酱，没关系，我不在乎，你可以不用跟悟君解释我们的关系。”
“五条柚月”反问：“可是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你果然喜欢他。”五条悟冷笑，“前两个月去横滨肯定是为了和他幽会吧？”
“五条柚月”茫然道：“没有啊，是中也的生日……”
五条悟简直要气得冒蒸汽了：“怎么又是他啊！！”
总之，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柚月」不幸被太宰缠上，每天的日常都相当混乱。
“那我现在收留他，岂不是也会被他缠上？”柚月惊恐道，“我不想啊。”
夏油杰笑了笑：“别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隶属武装侦探社阵营，估计不久后就会加入了。”
柚月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这个世界的我并没有得到过‘书’啊？”
柚月大脑飞速运转着，从记忆中搜寻着可疑的片段，结果非常徒劳。
“有的。”夏油杰又一次重复道，“齐木说它被你送到了过去。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你送时空媒介，方便回到过去找‘书’。”
时空媒介的功能是稳定魂魄。
哪怕万能如齐木楠雄，也无法精准把时空媒介投放到柚月所在的位置。只能让和柚月有着因果关系的灵魂佩戴它，再准确无比地送到她的手中。
当然这件事太宰非常踊跃地竞争上岗——“交给我吧，我可是柚酱身边最可靠最聪明的男人！”
然后被「五条柚月」无情拒绝，点名要求夏油杰去。
“你自己也行。”齐木空助说，“反正送过去的只是灵魂复制体。”
“那我的灵魂复制体，触碰到我自己的时候还是会发生湮灭吧？”
“五条柚月”拒绝了他的提议，“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也太诡异了，毕竟另一个世界的‘我’可未必能察觉是复制体。”
而面对着信誓旦旦、为她准备好道具的夏油杰，柚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到过‘书’，难道是不经意扔掉的个位数试卷？还是不想写的练习册？
“等等，是残页啊？”柚月惊异道，“不会就在太宰送给我的戒指里面吧？”
当时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把赝品戒指递给她，像是丢给她一件在路边精品店买的不值钱礼物。
柚月其实分辨不出宝石的成色和纯度，但她一眼看到戒托里面似乎有棉絮样还是纸片般的垫片，便下意识地认定绝对是小作坊做赝品的时候偷工减料，毕竟正经戒托里面怎么可能会塞纸片？所以也没把这件事往心上放。
但是那天——
她被十年火箭筒交换到异世界的那天，随手把戒指还给少年太宰治，对方似笑非笑地说：“柚酱，你还会来找我的，我在十年前等你，现在是9月7日，你记住了。”
难怪十年前的太宰语气会如此胸有成竹，因为他一眼便能看穿来自十年后自己的手笔。
“我都干了些什么事啊？”柚月悲愤道，“虽然是个假货，早知道我单纯收着也行，小小一个又不占地方。”
夏油杰若有所思道：“你为什么确定它是假的呢？”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太宰治很抠门啊。”柚月自然而然地说，“他连我的工资都要找各种理由克扣，工作出行计程车费不让报销，别人都给报……而且他经常戏弄我……”
当助理的日子，柚月深刻认识到了太宰此人的劣根性，朝令夕改，非常难伺候。
为他泡一杯咖啡，被挑挑剔剔半天，糖多了，奶少了，咖啡豆用错了……
如果这些都挑不出差错，太宰治也能闭着眼睛说“你泡的咖啡和我今天的调性不搭、差点意思”——实在是很难让人抑制往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太宰说需要什么东西，把柚月打发出去找，花费大半天功夫拿到手，回来后他说没关系不用了；
或者让柚月和某组织商讨合作事宜，谈判后连夜敲定初版合同给他过目，太宰又说“啊，这个组织啊，不想带它玩了，先这么算了吧”。
“他从来不愿意做个人。”柚月相当中肯地评价道，“而且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之前见一位组织头目，坐在车里的时候，他似乎相当不经意地说“这位五十岚先生是值得结交的可靠首领”，结果没到一周，那个组织内部大洗牌，五十岚先生不幸死于走火。
柚月还以为是意外，结果撞上回来复命的中岛敦，她出门倒茶，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隔着门板听见中岛敦说：“太宰先生……前头目五十岚已确认解决。”
太宰习惯掩饰情绪。除了饮食上的喜好和自杀，基本上不会对任何东西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他的夸奖和赞美可能是裹着糖衣的定时炸弹，随时准备将得到它的人炸得魂飞魄散。
这叫柚月怎么敢相信他呢？
“虽然我不懂宝石，毕竟在我眼里全都是看不懂结构的石头。”
柚月义正词严地给出了自己判断赝品的理由：“首先，越贵的东西质量越差，太宰给的戒指之前被我不小心丢到烧起来的碳堆上，它居然在火里烤过都没裂，所以它应该是便宜又坚硬的石头。”
“而且光认颜色的话，一枚蓝宝石戒指，正面看是蓝的，侧面看居然是蓝绿色，怎么说都不太正经吧？”
夏油杰微微挑眉：“……”
“小柚，虽然我不太懂，但天然蓝宝石确实有二色性，而且耐高温。”夏油杰委婉道，“它有可能是真的哦？”
“什……什么？！”
短暂的震颤后，柚月大惊失色道：“他居然会做人？那我为什么要把戒指还给另一个太宰啊？我有病吧！早知如此……”
“所以需要你回到十年前，去把它找回来。”夏油杰笑了笑，“你有办法回去吗？要不要拜托彭格列？”
“这个倒是巧了，云守先生答应我会帮忙研究十年前火箭筒……”
嘴上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柚月仍在回忆中寻找关于戒指真伪的蛛丝马迹，难怪中原中也当时盯着她中指上的戒环目不转睛。
他是相当识货的人，喝一口红酒能知道年份，看一眼车内饰能精准说出型号，对于奢侈品方面的判断，很少出错。
以及红叶。她还拿到手上把玩过，对着光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才轻轻说：“首领待你真好。”
当时柚月纳闷地一口咬定这是赝品，红叶手执折扇但笑不语。
柚月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虚与遗憾。
和首领太宰告别的时候，该对他说几句好话的。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家，要分辨他话里的虚实，真的太难了。
但戒指是真的。
藏在戏弄之下的隐晦偏爱，或许也不是假的。
第57章 她会选择我
“我不太懂。”柚月若有所思道，“他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假的呢？”
夏油杰反问：“如果他说是真的，你会相信吗？”
“可能要怀疑一下，或者找人鉴定一下吧？毕竟太宰真的太坏了，无条件信任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夏油杰但笑不语。
在他的世界里，“五条柚月”也时常对太宰治产生怀疑，并非是质疑他的立场或忠诚，而是每当对方做了些令人看不懂的事情，她都会开始头疼，祈祷此人不要再给她弄出些人类难以接受的惊喜。
她和太宰治仿佛来自不同星球，同他相处便觉得头痛，依然因为包容与信任做了多年搭档。
不管哪个柚月都一样，尽管嘴上说着不会相信这个骗子、迟早送他去三途川旅游，却会在对方摇摇欲坠的时候伸出手，坚定且不容拒绝地将他拽回来。
“也是我自找的。”柚月叹了口气，“如果当时没还给他，现在也不用麻烦云雀先生。不过，只要我找回‘书’，就能回家了吗？”
“不一定。”夏油杰说，“变数有很多，但毫无疑问，这里是你最有可能改写出新的因果的世界，因为太宰治不再需要你拯救。”
“喔。”柚月点点头。
来这个世界之前，齐木楠雄也是这么形容的。柚月倒是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她已经经历过很深的痛苦了，生怕期待再次破灭。
只要不期望，得不到也没什么；如果得到了，就是弥天惊喜。
柚月转头拉开柜门，收拾起衣服来。把叠好的衣物装进真空袋里，抽气，再整整齐齐地码在行李箱中。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就算劝自己不要期待，还是会有侥幸。你告诉我可能会见到阿银，我从现在就开始近乡情怯了。”
柚月低着头，行李箱里已经被她整理得差不多，“杰会觉得我幼稚吗？”
夏油杰微笑回答：“每次想到明天可以见到你，前一天晚上我就开始期待了，你会觉得我不稳重吗？”
“是挺不稳重的，你改改吧。”柚月诚恳地说，“你是春游前夜的小学生吗？”
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无奈地弯了弯眼睛。
柚月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说：“不过杰愿意来找我，我也觉得好开心。等我见到以前的你，一定好好教他重新做人。你对自己成为邪/教头目怎么看呢？”
“那是这个世界‘夏油’的事了。”夏油杰随意道，“过分执著的理想主义者，刚极易折。尽管选择了全新的偏激道路一往无前，内心也会偶尔质疑自己，他挺矛盾的。”
柚月一脸吃瓜的表情：“多骂点，好有意思。”
“你啊。”
次日下午大巴会载着大家返程，柚月上午去接太宰治出院，恰好看见他拉着护士小姐的手充满感情地说：“请跟我殉情吧，石田小姐。”
护士脸上写满为难：“呃，津岛先生，请放开我，我还要去查房。”
当柚月正面无表情地准备关上门时，太宰顶着一双星星眼，以伤患不该有的速度冲到门边阻止：“柚酱，你总算来找我了，没有你的夜晚，我好煎熬哦……”
柚月无视了他，向护士道歉：“对不起，他脑子有点问题。”
护士表示看得出来，非常理解，不必抱歉。
太宰：QAQ
于是柚月拖着叽叽喳喳的太宰上了回家的巴士，支着下巴烦恼起了该如何安顿他，事务所二楼的阁楼已经给琦玉老师当兼职的临时居处，也放不下第二张床；但如果带他回家，五条悟肯定要闹了。
放任他一个人在外面住，又不太放心，这人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绝对会搞事。
正思索着的时候，柚月远远望见几枚冒着火星的炮弹从正面袭来，裹挟着硝烟气味，呼啸着冲向在国道上飞驰的巴士。
她掌心狠狠拍上车窗，“无下限”包裹了整辆车，炮弹在前窗前炸裂，轰然巨响，震得人几乎失去听力。
尽管避免了巴士被炸毁，炮弹爆炸的余震依然影响到了整辆车，司机惊惧之余，狠狠打方向盘，用力踩下刹车。尽管有安全带紧紧勒着，少年们依然被强大的力道甩得左摇右晃。
爆炸产生的浓烟充斥四周，窗外只能看见灰蒙蒙一片。
“都别动，我下去看看。”柚月迅速站起身，以沉着的语调安抚众人，“别怕，没人能伤害你们。”
司机已经惊恐得缩到了方向盘下的狭小空间中，柚月自行按下开门键，施施然走了下去。
浓烟渐渐散开，一行人的身影浮现。
为首的是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苍白俊美，垂至颈侧的黑发发尾渐变叠上白色，在烟雾中轻咳两声。
“在下，Port Mafia游击队队长……咳。”他以手握拳，抵在鼻梁下方，“奉首领之命，抓捕叛徒太宰治。”
芥川龙之介？
柚月在代号「Beast」见过他一面，同样满脸病容，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
刚见面对方就攻击了她，他对于港口成员充满仇恨，尤其是太宰治，声称太宰夺走了他的妹妹。
柚月当场怜悯万分，脑补一出强取豪夺的爱情大戏，就是有点奇怪太宰身边什么时候有过情人……
然后才发现，原来被夺走的妹妹是芥川银，首领秘书，Port Mafia最任劳任怨的人。
“我可不认识什么太宰治。”柚月面无表情地说，“倒是你们，莫名其妙攻击载着普通人的车，是嫌活得太久了吗？”
然后太宰就咳嗽着从车窗中蹦了出来：“咳咳咳……柚酱，你在哪里？”
柚月：“……”
芥川龙之介怒视着她，非常克制地朝前走了一步：“太宰先生！”
“他是谁？袭击我们的人吗？”太宰站到了她的身后，“看起来好废物啊，这个病秧子。”
芥川勃然大怒，风衣下摆化成可怖的锐利黑影，仿佛黑色怒涛一般向他们袭去。
太宰刚想使用「人间失格」，唯一一只能够自由活动的手便被柚月漫不经心地握住，并且自然而然地从掌心相贴变成了十指交握。
少女的手指像是柔软的云朵，轻轻落到他的怀里。
“无下限”稳稳拦住急速涌来的黑影，任由黑色怒涛咆哮，无论如何都击不破挡在两人身前的无形屏障。
“柚酱好厉害。”太宰赞美道，“那个没用的病秧子一百年都追不上你呢。”
闻言，芥川几乎愤怒到咬碎牙齿。“罗生门”的攻击便从惊涛变成铺天盖地的黑色刀锋，四窜着寻找「无下限」的破绽，空气都因高频率的切割产生刺耳的嗡鸣声。
“我觉得你这么说话很讨打。”柚月批评太宰。
“哎，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嘛……”
“哪里是实话？”柚月皱着眉，转头对芥川说，“对不起，他太没礼貌了，居然人身攻击。”
芥川暴怒道：“不许你如此冒犯太宰先生！”
“他人身攻击我了。”柚月的指尖冒起黑紫交错的火焰光球，“其实给再一千年，你都追不上我。”
“苍”骤然发射，黑紫的光波怒哮着跨越几十米的距离冲向严阵以待的港口异能者们，一时间天地都变得灰暗。
碎石崩散，草木尽灰，硝烟四起。
柚月牵着太宰治的手腾空而上，停在了半空百余米处，隔着矮楼民居与遥远的波光海面，依然能望见伫立于港口的三幢标志性高楼，巍峨如同横滨的守护者。
“哇呜，我会飞了哎？”太宰高兴道。
“我早就想这么试试了。”
柚月换位到了太宰身后，头靠在他的左肩侧，示意他看向Port Mafia大楼的方向。
他似乎有些不适，缩了缩脖子，轻声问道：“柚酱想做什么？”
“术式顺转「苍」。”
“术式逆转「赫」。”
“虚式「茈」。”
两道刺目的硕大光球在空中缓缓融合，在大气中组成如同齿轮一般的繁复花纹，强烈的冲击波越过无下限，卷得柚月的雪白长发于空中狂舞，橙花香气悠悠地漫入太宰的鼻尖。
太宰转头看向柚月专心致志的侧脸，从光爆中仍盈盈流淌的蓝色星眸，顺着鼻梁的弧度一路落到花瓣似的嘴唇。
“别看我。”她说，“看前面。”
“哎？我就想看柚酱嘛。”
轻轻一道弹指，混合的庞大光球以肉眼根本捕捉不住的速度，破空释出透明的冲击波，直直怒啸着冲向几十公里外的大楼。
猛烈的爆炸升起阵阵尘雾，然后缓缓消散，彼方的轰然巨响，传到此处仅仅如同烟花爆炸声。
柚月相当精准地削去了中间那幢大楼的顶层。
“请你看烟花。”她弯了弯眼睛。
太宰温和地看着她，片刻后也笑了：“我很喜欢，谢谢柚酱。”
地上的港口成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稳稳落地后，柚月对着仍坐在地上的金发女性伸出手：“给我手机。”
对方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紧紧抿着唇，神情坚毅地拒绝：“不。”
柚月以非常包容的眼神看着她：“小姐，我并没有在征询你的意见。”
此时，芥川的手机铃声响起了。方才的瞬间，他用罗生门紧紧包裹住自己，却依然被「苍」的毁灭力震得几乎内脏移位。
“首领。”他虚弱道。
柚月仍然拉着太宰的手，走到他的面前：“是你们首领么？让我跟他说几句。”
芥川仇恨地盯着她，从手机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惊愕到几乎维持不住表情，半分钟后，他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了柚月。
“你好，森先生。”柚月笑道，“我刚刚的烟花秀怎么样？是给你的回礼。”
对方的声音波澜不惊：“五条小姐，这样的惊喜……实在让我很难承受啊。”
顶层两楼一般放置防空设施，由内部非常强大的构建异能力者定期加固结界，柚月如此轻易又精准地毁去，对于Port Mafia来说是相当可怖的示威。
柚月嘲讽道：“既然知道我姓五条，还有勇气派人来试探，森先生，敬你的勇敢。”
“抱歉，希望没有给你造成不愉快。”森鸥外用非常诚恳的语调说，“向你保证，以后Port Mafia不会再打扰你。”
“说实话，已经有点被影响到了。”柚月说，“不过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赔钱，我也不会找Port Mafia的麻烦。”
她的指尖再度冒起黑紫光球，逼近芥川写满厌恶与仇恨的苍白脸颊：“不知道你愿意为你的冒犯，以及赎回游击队长，支付多少费用呢？”
森鸥外：“……”
唯一有可能与她抗衡的中原中也，昨天晚上因为要务不得不派去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
森鸥外低头看着调查报告上的“脾气温和”、“见好就收”、“除了自卫外几乎不动用能力”等评价字样，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他头脑飞快地组织语言：“是这样的，其实Port Mafia也是个一直在亏损的组织……”
森鸥外面不改色地哭穷，讲述自己面对财政赤字的不易，把柚月提出的五十亿赔偿金砍到了十亿元，半年内分两次支付到账。
时薪只有400元的柚月对于砍价后的赔偿费用相当满意，两人假笑着相谈甚欢地把这件事定下。
只有太宰哀嚎着：“哎？柚酱只要这么点吗？我还要精神损失费五十亿！刚刚我可是超害怕的！”
“闭嘴，你这个罪魁祸首。”
太宰乖乖噤声，对她眨了眨无辜水润的鸢眸。
“你可以走了，芥川君。”柚月笑容满面地把手机丢了回去，“再见。”
而芥川仍是一脸不甘心，死死盯着太宰，直到他们上了车。
惊魂不定的司机已经回了神，仍然浑身震颤地踩下离合，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车内非常安静，大家的视线都凝在走上车的两人身上。
然后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如同鞭炮爆炸般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桃井尖叫：“小柚，你真厉害！好帅哦！”
“刚刚是什么啊？地爆天星和神罗天征吗？这里是火影O者吗？！”
“错片场了吧！”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啊？”
“之前听说横滨有很多异能力者，我还不相信……”
“好厉害！你是天生就有超能力吗？”
其中只有见识过她出手的赤司最为淡定，柚月不得不敷衍地安抚了兴致勃勃的少年们，然后走回车厢后排。
她看了眼原先坐着的位置，最后选择坐到最后一排太宰的边上。
“柚酱！”
太宰治直起身，不复方才萎靡不振、东倒西歪地瘫在座椅上的样子。
“你终于愿意主动来找我了？是不是下定决心和我一起去殉情，不如就从东京天空树上……”
柚月不接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在医院刷的是我的医疗卡，登记使用化名和假的临时证件。”
太宰噤声，极快地向下瞥了眼，转而面含微笑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中也答应过我，所以不会把你的事情禀告上去。”
“柚酱好信任那个小矮人呢……”
“嗯，我信任他。”柚月斩钉截铁道。
太宰治露出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呜呜。”
如果是动真格的抓捕，就不会来这么一小队人，连尾崎红叶都没出手。
此番突袭的目的，绝不是抓回太宰治，而是对太宰新寻的靠山的一次小小试探。
柚月的回应是还给森鸥外一个足够让人印象深刻、又没有造成太大损失的「茈」，好叫他放下暗戳戳的试探心思，不再对太宰这位智谋过人的前部下打什么不该有的主意。
“你想脱离Port Mafia，我会帮你。”柚月认真地说，“不要再试探了，我答应过这段时间会保护你，就绝不会食言。”
“所以，为了维系我们本来就不多的信任，太宰也对我再放心一些吧。”
中原中也不可能是告密者，否则来抓捕太宰的人选必然是他。
估计是森鸥外突然得到了消息，中也又有别的要事需要处理，才临时派人来半路堵截他们。
那么，除了太宰治自己，还能是谁走漏风声呢？
正如柚月想不到他是如何在每天排得极满的行程中，抽出时间悄悄地同「红刃处刑者」做了约定一样，她也想不明白，失忆的太宰治是怎么传递自己和「五条柚月」在一起的消息给Port Mafia。
但，是他做的。也只可能是他。
尽管罪魁祸首太宰治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她，用眼神诉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会保护你的，说好了的。”柚月再一次强调，“要相信我呀！”
“好感动。”太宰从包里抽了两张餐巾纸，假惺惺地哭起来，“呜呜，柚酱好爱我。”
“好恶心，并没有。”
“好，我这就查查东京十大殉情场所……”
“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吧！”
“哎？所以说爱我保护我都是骗我么？”
柚月：“？？”
“开玩笑的。”
太宰收敛了装出来的夸张神情，目光投至窗外，落于远处的原野和矮屋上。
“柚酱……确实从来没有骗过我。”
在太宰这几个月来的梦里，他许多次身穿黑风衣搭着红围巾，从港口大楼一跃而下……然后堕入黑影憧憧的无尽深渊。
但找到了“书”残页的柚月，放弃了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回家路，笔锋一转，写下“太宰治会活下去”。
他醒来的时候，浑身折骨拆筋得疼着，周遭温度趋于零下，心脏却欢欣起来。
——“她会选择我……在触手可及的梦想面前，她选择向我伸出手。”
太宰治弯起眼睛。
第58章 回东京
522: e timed 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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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乖一点哦
灵幻把求助的视线投向太宰，对方也相当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便收回了原先内心对于太宰“是比我弱的正常人”的评价。
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好吗？！
好在集体智商掉线没持续多久，柚月把盘星教相关的新闻转发进了群聊里，表明要调查的事件和教主有关，让他们小心此人。
“这、这个人，深不可测……”琦玉手指颤抖着放大了夏油杰不太清晰的网图照片，震声道，“他居然扎起丸子头，还能披着这么多头发？”
“很多吗？”柚月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夏油杰一眼，默不作声地说，“好像也没有啊？”
夏油杰同样迷惑：“……”
琦玉瞥见柚月的发量，顿时噤声：“……”
他悲愤地叹气：“你们不会懂的。”
柚月确实不太懂，甚至觉得头发太多吹干的时候好慢。目前室内无人能理解琦玉的痛苦，唯有独自黯然。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她带着一人一魂回到了五条悟的公寓。
开门前，柚月以为会见到身着宽松T恤、家居状态的他。
然而推开门的那瞬间，柚月陷入了茫然。
客厅顶部水晶灯缓缓旋转，瓦亮的大理石地板上铺有通向沙发的红色地毯。
五条悟穿着燕尾服与手工皮鞋，手里摇晃着红酒杯，交叠双腿坐于沙发上。
早已落灰的唱片机，此时缓缓流淌着优雅的古典乐。
“ciao……”五条悟勾唇一笑，遥遥朝他们举杯。
站在他边上的是一脸生无可恋的伏黑惠，同样穿起了平时从未示人的郑重西装，以及倦意难掩的家入硝子。
“硝子姐姐，你来啦。”
柚月扬起笑容，取了双男士拖鞋扔到太宰治的身前，一脚掀开红色地毯家入硝子无力地笑笑：“嗯，下班路上碰到悟，他叫我过来吃饭。”
“太宰治。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伏黑惠，国二生。”柚月又指指硝子，“家入硝子，是医生哦。”
五条悟清了清嗓子，摆出优雅从容的姿态，预备接受柚月的介绍与吹捧。
“晚上吃咖喱饭怎么样？”
柚月打开厨房灯，走向冰箱，“还有什么食材呢……再弄个番茄牛腩和蔬菜天妇罗吧，简单一点。”
“我来帮忙切菜。”伏黑惠脱下令他坐立难安的西装外套，忙不迭走了过去。
“那我下楼买个饮料吧，喝青柠汁么？”硝子也站了起来。
五条悟炸毛：“喂！”
他放下杯子，气愤地大步迈了过去。
“小柚为什么不理我！”
伏黑惠往番茄上画十字花刀，柚月系围裙。
“家里食用油好像不多了，不知道够不够。”他说。
“我看看。”柚月瞥了眼油桶，“应该差不多一次天妇罗的量吧，明天要叫食材外送了。”
“小柚！”五条悟长臂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颈侧泫然欲泣，“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明明为了迎接你的朋友，我郑重准备了那么好的欢迎仪式……”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说：“他从下午就开始不停问我哪套西装好看。”
“那是我对待小柚非常郑重用心的表现！”
伏黑惠冷笑：“说必须容光焕发，把你带回来的野男人比下去。”
“还特地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伏黑惠拆台：“临时打电话叫了钟点工阿姨。”
“给你买了超好吃的大福，在冰箱里哦——”
伏黑惠面不改色：“已经吃完了，冰箱里盒子没丢。”
“悟哥哥可是从你去横滨的第一天就开始想你了！”
伏黑惠：“这倒是真的。”
而且相当烦人。
硝子因为忘拿钱包去而复返，正好看见五条悟没骨头一样趴在柚月的肩膀上，立刻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嫌弃表情。
她叹了口气：“小柚，你理一下他吧，不然得闹个没完了。燕尾服红酒杯古典乐都是他的主意，真丢人现眼，我要是你也想装不认识他，二十七岁的……”
柚月转过身，拍开了五条悟的手，气愤道：“你把我藏起来的草莓泡芙吃掉了！怎么可以不跟我说就吃掉？”
硝子：“啊？原来是在气这个么？”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我干的，而且真的很好吃。”
“我当然知道很好吃了。”柚月简直被他气到跳脚，“你怎么可以偷偷吃掉？”
“因为真的很好吃啊！”
柚月深呼吸了几口，拽着五条悟的胳膊，指向坐在沙发上的太宰治：“你去跟他玩，快点走开。”
五条悟恋恋不舍地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挂上高深莫测的邪魅笑容（？）信步走了过去。
没有问题儿童打扰的厨房井然有序，柚月守着未开的煮锅。伏黑惠刀工很有长进，土豆块和胡萝卜丁切得大小均匀。
“牛肉只能横刀切哦。”柚月提醒道。
伏黑惠停下手：“这样啊。”
“柚酱，悟君给了我一张大额支票，叫我离开你。”在客厅的太宰忽然大喊道，“不过我已经拒绝了哦，我们的爱情是无价的！”
五条悟叉腰大笑：“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二级诅咒，都不用祓除，一个「苍」就散了！”
伏黑惠：“……”
柚月：“……”
她选择不看不听，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咖喱酱料和食材。
“牛肉焯水十分钟够么？”
“要用冷水！不能热水下锅啦。”
“我知道了。”伏黑惠关掉天然气，缓缓把冒着泡的沸水倒入水池中。
咖喱的香气慢慢从流理台散播到了客厅，身后似乎已经安静了许久。
“柚酱快看！”
“小柚看我！”
柚月放下长柄杓，身后两位男人靠在厨房移门前搔首弄姿。
“呐呐，柚酱跟我去约会吧？”太宰用手指绕着发尾，下半身穿着白色伞裙，“谁能拒绝森女风大美女呢？”
不远处，自己的卧室门大开着，能望见入墙式衣柜被打开半扇，没合上。
夏油杰站在门口双手抱肩，一脸无奈地朝她摇头。
五条悟则穿着白绿色的格裙，不屑地轻笑一声：“装清纯有什么用，清纯在可爱面前不值一提，格子裙才是JK女高的绝•对•领•域。小柚，晚上一起去逛街吧？”
“你们两个玩得挺开心啊。”
柚月面无表情地转身，将护目镜推到头顶，食指缓缓搭上中指的第一指节：“无妄……”
太宰温温柔柔地摸上她的手指，然后被五条悟面不改色地推开一米远。
太宰微微一笑：“哎呀，别那么较真嘛，悟君也只是个二十七岁的大男孩，你让让他怎么了？”
五条悟也立刻虚伪地微笑道：“治桑二十二岁了还是无业游民，小柚你也包容一下他吧。”
“这是在干什么……”
拎着饮料回来的硝子惊呆了，她把喝的放到餐桌上，缓缓地走向五条悟。
“你脑子没问题吗？”
“硝子，你评评理。”五条悟拽过太宰，“我穿裙子好看，还是他好看？”
太宰闻言，对硝子发送了个千娇百媚的wink。
“把他们赶出去吧？”柚月提议。
在场的剩下两位正常人和一个背后灵纷纷点头。
“不要嘛！”
“这就换掉这就换掉。”
总算消停了。
柚月叹了口气。开始准备天妇罗面衣需要的材料。
“像模像样嘛，好香。”硝子凑过来看了眼，连连点头，“真不错，这个家就靠你们两位成熟可靠的未成年人撑着了。”
柚月笑了笑，耳畔传来细微的、来自房间内的争吵声，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五条悟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气势汹汹地停到她的面前。
“你昨天居然和他牵手了！”他生气地指向身后的太宰，“不是答应过我不早恋吗？”
柚月无语且茫然：“因为要用无下限保护他啊。”
太宰在不远处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我不管，我闹脾气了。”五条悟趾高气扬地抬起头，“除非——小柚也跟我牵……牵……”
然后他瞬间开始磕巴，眼神左摇右晃，耳根也开始微微泛红。
家入硝子大惊失色：“你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吗？她还是个未成年啊！”
“你想跟我牵手吗？”柚月淡定反问。
五条悟：“嗯……”
柚月冷酷地说：“不行。”
五条悟炸毛：“凭什么？那为什么跟治桑牵手？”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不是没和我牵过。”
俨然是想起了教无下限的那次十指相扣，光是回忆着，掌心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家入硝子绝望：“如果早知道悟是这种变态，我一定不会和他做朋友。”
夏油杰也同样惊得走到了餐桌边上，如果不是魂体，恐怕已经拳头问候了挚友的俊脸。
柚月烦不胜烦，然而五条悟顶着双可怜的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实在瘆得慌。
“理理我。”他说。
柚月对伏黑惠说：“要再放一点辣椒粉么？”
“我觉得差不多了。”
五条悟的手搭上她的左肩，开始撒娇：“小柚理理我。”
柚月深呼吸：“……”
真的很烦，像家里的猫早晨四五点起来满屋子跑酷。
“快理我！”他说。
柚月平静地转头，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过来，给你比牵手更好的。”
“再稍微蹲下来点。”
五条悟乖乖照做，屈膝，与她平视。
四目相对，他们望见彼此苍蓝瞳孔里的霜雪。
“啵。”
是柚月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乖一点哦？我现在很忙。”
五条悟：“……”
五条悟：“嗯。”
第60章 坦白局
在场所有人：“……”
五条悟安静无比，单手捂着被亲吻过的左脸颊，同手同脚地走到餐桌边坐下。
终于安静了。
柚月回过头，却恰好对上伏黑惠惊愕的视线。
“怎么了吗？”她说。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危险的成年人啊。”伏黑惠叹气。
“柚酱刚刚在干什么啊！”
太宰写满胜利与得意的笑容，早在看见她动作时便迅速卸下了，转而换上一副气愤不平的面孔。
他指责道：“这是不公平待遇，明明和我只牵了手吧！”
柚月将油桶倒空，困惑不已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用无下限这件事说得那么奇怪？”
太宰治假装愤愤不平地制造噪音，柚月对此一概无视，专心于手上的料理。
“是这两个毫无底线成年人的错。”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我现在就报警。”
夏油杰站到她的身边，一脸冷峻地点头。
“柚酱QAQ……”
“柚酱，你好狠心……”
“我沮丧到连自杀的心情都没有了呜呜。”
“你真的很吵哎！”柚月忍无可忍地推了太宰一把。
对方顺势一脸柔弱地滑倒在地，嘤嘤道：“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对悟君那么好？”
“因为他是我哥，快走开啊，我要做饭了。”
“我其实也可以做你哥……”
“才不要！”
五条悟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放下了紧紧贴着左脸颊的手，再次走到柚月面前，屈膝弯腰。
柚月茫然：“怎么了吗？”
他点了点右侧脸颊，理直气壮道：“这边也要！”
还未等她回应，硝子正义的铁拳已经“砰”得招呼上了五条悟的俊脸。
恶狠狠地打完一拳后，她咬牙切齿地松了松指骨：“左边要不要再来一下？”
五条悟起身，迅速顺着光滑地板呲溜一下滑到柚月的身边，可怜兮兮地捂着脸道：“小柚，她打我，我的脸好痛……”
柚月：“……”
是幻视吗？怎么感觉和太宰前几天在医院里指责中也的样子重叠了？同样的柔弱和指责，连说的话都那么像……
正义感爆发的家入硝子拽走两位捣乱的成年人，帮她和伏黑惠合上了厨房的拉门，隔着玻璃门训斥他们无耻，柚月总算能专心致志地做料理。
也许是被硝子教训过的缘故，又像是私下里达成了什么约定，这两位问题儿童用餐的时候相当老实，没有弄出什么奇怪的动静。
如同柚月所想，他们两人趣味相投、迅速勾肩搭背，亲亲密密地称呼起对方，聊天一派和乐融融（且塑料）。
甚至在柚月翻找房屋出租信息的时候，五条悟大手一挥说没事，他在东京多得是房子，随便收拾一套出来借给太宰。
当即打电话问了帮忙打理房屋的助理，叫她尽快安排人收拾一个干净整洁的居所出来，三天内让太宰拎包入住。
“第一次见他效率这么高，这么热心……”家入硝子喃喃道，“原来人渣也是会相互吸引的吗？”
尽管她听不见，早已洞悉挚友心思的夏油杰冷笑回应道：“他是想让太宰治赶紧走。”
太宰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站着的方向。
当晚，柚月裹着熟悉的被子睡了个好觉。然而不到九点，房门砰砰砰响起，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五条悟便拽着她来到主卧的大浴室。
浴缸足有近两米宽，此时接满了凉水，太宰趴在浴缸外边，手指玩着未开封蟹肉罐头的拉环处。
五条悟指着浴缸：“这是一条河。”
柚月：“这是浴缸。”
“你就把它当一条河嘛！”
柚月茫然：“嗯……哦……”
五条悟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把装在塑封盒里的喜久福扔进浴缸中，“啪”得一声溅起水花，太宰也有样学样，将蟹肉罐头丢了进去。
“现在——”五条悟张开双臂，以一种宣判大型比赛结果的严肃姿态高声道，“五条柚月，到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喜久福和蟹肉罐头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哪个？”
柚月呆住：“……”
“呃……”她眨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道，“你们，这个点，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这个？”
五条悟：“这不是很重要的事嘛！”
太宰：“是啊是啊，超重要的哦！小小的选择可是……”
他没能说完，因为柚月对着水池用了威力极克制的【苍】，瞬间水花四溅，四周墙壁无一幸免，太宰被结结实实地泼了一脸水。
柚月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太宰一边随手抓了条浴巾擦头发，一边生理性颤抖着，瞥见五条悟同样滴水未沾，便略有些不满道：“悟君身上为什么也是干的？”
“因为无下限我也会嘛。”五条悟双手揣兜，“顺带一提，小柚也是我教的。”
太宰微微一笑：“悟君，真厉害啊。”
五条悟回以鼓励的表情：“治桑，虽然在座三位只有你学不会无下限，也不要放弃自己啊。”
刚走出两米远、全都听见了的柚月：“……”
她看不穿两人时代姐妹花般的塑料情谊，以及虚伪笑容底下恨不得给对方一拳的真实敌意，只有些不安地想：惠怎么办？
柚月决定私下里委婉地提醒他，并且当天下午立刻找他去阳台单独谈心。
“就是，惠……”她斟酌着词句，“太宰这人挺讨厌的，而且也没什么下限……你懂我意思吗？”
伏黑惠茫然：“啊？”
他手握着的杂志不小心掉到地上，弯腰捡起来后，只见柚月眼神带着鼓励，一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能明白严重性就好。”
伏黑惠懵圈：“明白什么了？”
柚月却不再多解释，学着五条悟高深莫测的笑容，对他挑眉一笑。
伏黑惠：“……”
还有一件事，跟五条悟坦白饲养了特级咒灵。
咒术师对于咒力和诅咒的感知本就格外灵敏，六眼持有者对此更是雷达般精准，尽管做了掩饰，也难免露出蛛丝马迹。
柚月本来设计好了一个感情丰沛的剧本，先放出陀艮，说自己要养这玩意，五条悟肯定打死不同意，然后再坦白……
结果他只听到前半句“我养了只特级咒灵。”，就若无其事地点头道：“不错，养吧。”
让柚月的剧本刚开了个头便骤然刹车。
“那种事我早就发现了，笨蛋小柚。”五条悟若无其事地翻着品牌送来的新品介绍册子，“我其实更好奇你的背后灵长什么样子哦。”
“这个……”柚月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夏油杰。
正叉水果吃的太宰也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五条悟非常敏锐，头也没抬道：“昨天吃饭的时候就想问了，治君也能看到吗？”
太宰选择假装没听见，装傻。
而夏油杰随意地笑了笑：“告诉他吧，没关系的。”
“啊，好的。”柚月正襟危坐，对五条悟说，“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能会有点惊讶。”
五条悟不置可否：“嗯？说说看。”
“我的背后灵叫夏油杰，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杰。他来自异世界，二十七岁，在职特级咒术师，没有叛逃。”
他翻页的手指停住半秒，翘起的嘴角也松懈下来。
“别开玩笑了。”五条悟若无其事道，“他的事，是硝子告诉你的吗？虽然那家伙可恶得很，但还没死呢……”
“咒灵操术。”柚月打断道，“我的杰也会。”
为了验证她说的话，夏油杰放出了陀艮。它被捕捉后多次试图跑路未遂，被宫崎打得半死不活。
在五条悟的眼里，便是空气中骤然涌起熟悉的咒力流动，然后奄奄一息的特级咒灵凭空出现。
他愕然地摘下墨镜，陀艮出现后，夏油的咒力残余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柚月小声说。
五条悟陷入短暂沉默。
太宰此刻精准地用阴阳语气火上浇油：“他是个刘海很怪的小眼睛帅哥呢，不会吧不会吧，悟君看不见他吗？”
他俨然一副大仇得报的小人嘴脸，又学着五条悟的口吻说：“悟君，虽然在座三位只有你看不见夏油君，也不要放弃自己啊。”
“太宰。”柚月不太赞同地瞪了他一眼。
太宰比划了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姿势。
五条悟喃喃道：“怎么可能。”
柚月正组织着安慰他的语言。
“那他作为背后灵，岂不是可以偷看你洗澡？！这也太让人羡……”五条悟义愤填膺地说，“反正我可了解这家伙了，你绝对是杰喜欢的类型，而且他超变态的——”
夏油杰震惊：“到底谁是变态啊！”
五条悟神秘道：“偷偷告诉你吧，杰这个人啊，XP也好怪，最喜欢看什么猫耳娘……”
夏油杰面无表情：“你偷用硝子面膜和在宿舍穿短裙的事我都没告诉过任何人。”
柚月大惊失色地看着五条悟：“你还在宿舍穿短裙？”
“啊？”五条悟陷入短暂的回忆，对着空气咬牙切齿道，“夏油杰，你果然毫无信用！可恶的眯眯眼。”
夏油杰冷笑一声。
“真想揍他啊。”五条悟说，“他现在肯定在一脸拽样地笑，然后不说话，啧，拳头痒了。”
“那个……”柚月晃了晃手机，有些恍惚地说，“线下真人快打的机会好像来了哦。”
五条悟：“什么？”
“你等下。”
她摁下了通话键。
“喂，琦玉老师，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是真的吗？”
“啊？嗯。”琦玉的声音波澜不惊，“我遇到你说的那个邪/教头目了，他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对着空气说话，我本来想避嫌，就这么走过去，结果他突然问我，是不是看得到咒灵。”
琦玉不知道突然被搭话的原因是他疾步走过的时候，一只咒灵被他甩动的拳头蹭到，当场落地成盒。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真吓人，突然骂了我一句‘猴子’。”琦玉声音有些苦恼，“然后我原本想息事宁人，他却不愿意放我离开，好像很想跟我一较高下的样子。”
但琦玉的原则是只对主动作恶的恶势力出手，他便询问夏油杰是否如同柚月形容的那样怙恶不悛，残杀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乃至自己的亲属。
对方非常不屑，坦然承认。
“虽然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正常的家伙真的会扭曲成这样，但他承认了罪行，我绝不会姑息。”
“而且你也说过他很强，我就告诉他，这一击我会使出全力。”
琦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但还是一拳就解决了呢。”
第61章 高专篇（一）
柚月开着免提，室内其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五条悟表情从微微蹙眉变为了憋笑。
她认真点头：“好的，琦玉老师，你现在在哪里？我和我的监护人现在过来找你。”
琦玉报了个街道名，是最近正拆迁的区域。
“噗。”
挂断电话以后，五条悟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什么嘛哈哈哈哈……杰那家伙……怎么样都不可能被人一拳……哈哈哈……你这个朋友，是不是有什么幻想症啊哈哈哈……”
柚月却没有笑：“是真的。”
见她实在不似在开玩笑，五条悟慢慢收敛了笑容，神色带着探究：“真的？”
柚月：“真——的——”
“不会吧。”他手托下巴，陷入思考，“但是你们事务所那个国中生，如果力量暴走，就算是我也觉得非常棘手……既然如此，去看看吧。”
⚹
柚月和五条悟使用「苍」抵达现场的时候，琦玉才挂断电话不到三分钟，有些苦恼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夏油杰」。
因为过分强大，很难对别人的力量产生明确认知，他总是如此。
似乎又一次下手太狠了。
以琦玉身前五百米为轴，他的拳风一举轰灭整片巨型扇面区域，房屋与废墟尽数消失，只留下向外扩散、由深变浅的坑洞，仿佛曾有核武器降临。
信息洪流蜂拥而至，五条悟仔仔细细地观察一圈，最后盯着「夏油杰」双目紧闭的脸：“这个咒力回路残余，他居然连极之番「漩涡」都用了……而且，还是用来防御？”
“哈哈哈！”他叉腰大笑，掏出手机对躺在地上、袈裟已经破烂不成样子的「夏油杰」一顿咔嚓，“这不是盘星教教主嘛，哟，小十年没见，这么拉了？”
尽管嘲讽拉满、笑容肆意，柚月却敏锐察觉他并不开心。
笑得太刻意了。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五条悟接手了吃下“猴王の一拳”并差点归西的「夏油杰」，却对他的处置方式讳莫如。
连柚月好奇问起，他也只是神秘地笑笑，说自己会解决好的。
他不想提，柚月自然不会追问。毕竟光是为了和五条悟斗智斗勇、藏起美味零食防止被他偷偷吃光，就已经消耗了她大部分精力，世界上最懂六眼的绝对是另外一位六眼。
东京夏季，闷热得令人窒息。
白天一上街，街道上便弥漫着柏油马路被阳光灼烤的焦油气味。到了傍晚，落日辉光往苍穹泼上成黏糊浓艳的油彩。
成年人是没有暑假的，五条悟总是很忙。
天光浅淡的时候就已经穿戴整齐出门，再披着星辉回家。
尽管已经把大部分的杂活都丢给别人，必须他亲自出马才能解决的事仍然有很多。
五条悟天天嚷嚷着好累，一回家就让柚月给自己捶腿按背倒水，却从没主动提过让她加入咒术高专、正式成为一名咒术师的事。
柚月的日常依然是下午去灵幻事务所打工，晚上在家拉伏黑姐弟陪她打多人游戏。
值得一提的是，琦玉通过宫崎的灵力共享跟着出了几次任务，发现除灵同样是主持正义之路，非常符合他的战斗价值观，有意留在事务所长期工作。
至于太宰，他最近似乎找了点事情做，总是翘班。但只要不添麻烦，柚月也不关心他就是了。
八月，日历的这一天写着“立秋”。说到秋季，人们的第一反应总是凉爽与舒适，可柚月知道等明天早晨睁眼，迎接自己的一定仍是烈日高温，秋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电视里的肥皂剧进行到了激烈的争吵部分，十分催眠。柚月带着对秋日的向往不知不觉地睡去，安静地蜷缩进黑夜的怀抱。
等到气温真的渐渐降下来的时候，日期的月份开头已经变成了九，柚月不得不背着五条悟给买的新书包——他说新学年新书包是仪式感，生无可恋地前往帝光。
最讨厌的依然是喋喋不休、引人发困的数学课。国木田多次被她气到怀疑从教水平，有了接受某位社长邀请、转行做侦探社成员的念头。
向往的秋天踩着落叶，为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穿越到过去的十年火箭筒，已经完成研制。
云雀通知她这件事的时候，正好是夏油杰离开的第二天。
柚月原本还沉浸在些许的惆怅与寂寞中，一下子便开心了起来，着手安排起离开前的事。
于是五条悟在某次高层会议结束后，罕见地被高专校长夜蛾正道出言挽留。
他开门见山地说：“自称是你妹妹的女孩来找过我，竟然是货真价实的六眼，一开始我还怀疑是你小子的私生女。她说明年想来高专上学。”
五条悟有了兴致：“哦？是怎么一回事呢？”
柚月表明来意后，夜蛾正道例行询问了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来咒术高专？”
柚月：“因为我很强，能轻松祓除特级咒灵。”
“你和诅咒对抗的觉悟是为什么产生的？”
柚月困惑地小声反问：“对不起，我不知道。请问，您会因为决定打死一只蚊子，而产生什么特别的觉悟吗？”
夜蛾：“……”
对上这位没名没分的特级咒术师，夜蛾正道不能动用常见的手段——
用咒骸攻击对方，从而逼迫她在陷入窘境时给出内心最深处的答案。
尤其看着熟悉的蓝眼睛与白头发，他似乎又置身十年前，每天被问题少年气得血压飙升。
夜蛾最后同意了，咒术届不可能拒绝另外一位未来最强。
五条悟没忍住笑了：“不愧是小柚。”
夜蛾正道又说：“但她走之前，还是告诉了我加入高专的真正原因。”
“对不起，夜蛾校长，我明白你想问的是什么……很难为情，我没有什么替天行道、维护人间秩序的仗义想法，平时在做的事也不过是保护好身边的人，路见不平会出手帮忙。想成为咒术师的真正理由……”
柚月有些腼腆地低头浅笑了下，小声说：“也只是因为悟哥哥总是很疲惫，我想看他多笑笑。”
良久，五条悟才回答：“是这样啊。”
他难得慢吞吞地步行回家，一路上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柚月早已在客厅等候着，向他扔出了今天第二个重磅炸弹：“我要回到十年前，改变杰的命运。”
五条悟：“？”
她将十年火箭筒的事和盘托出，里世界的小道传说，五条悟也有听闻一些。
其实柚月回去有两件事要做：
一、9月7日那天，找十五岁的太宰拿回戒指；
二、改变织田作的死亡与夏油杰叛逃的事实。
十年前，这条世界线上的太宰治才十二岁，柚月需要在过去待上三年。
好在时间流逝速率不成正比，她回来时，现在的时间线上应该恰好过去一年左右。
“要去好久啊。”五条悟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要三百多天见不到小柚了吗？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没关系的，我们在十年前会见面。”
柚月有些好奇地问：“以前的你好相处吗？杰说你上高专的时候可讨厌了，老师也不喜欢你。”
人总是会在记忆里美化自己的行为，五条悟也毫不例外，尤其此人还如此自信。
他把高专时期偷鸡摸狗的零碎事从记忆中捞出来回忆了一遍，斩钉截铁道：“也还好吧，就是有点不成熟。”
五条悟犹豫了一下：“不过……可能是有点喜欢欺负同学？”
柚月警觉：“！！”
也会把她藏起来的零食偷偷吃光吗？
“不过没关系。”五条悟又否定了自己，揉揉柚月蓬松的发顶，温和地说，“他也会和我一样喜欢你，别担心。”
于是柚月放心地开始了自己十年前的旅程。
这一年，4G尚未普及，也没有移动支付，她站在东京街头，身上只有大额纸钞和没有信号的手机。
柚月简单地吃了碗料真价实的叉烧面，买下一部粉色的翻盖手机。
还有亮晶晶的装饰贴片，水钻、兔子、粉色的白色的小花，细心贴到翻盖壳的背面。
街上的少年刘海厚重，少女画着不合年纪的烟熏妆长眼线，四处可见炫彩霓虹灯。
她觉得分外有趣，在街上仔仔细细逛了一圈，才动身前往高专。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夜蛾正道，对方比十年后看起来年轻许多，大惊失色地打电话给在外对付任务的五条悟核实，得到的回应是：“哈？老子没有妹妹。”
但六眼和磅礴的咒力不会骗人。
柚月当即被安顿在办公室，不知为什么“五条悟妹妹”的消息不胫而走，留校的三两学生都好奇地偷偷闯到办公室轮流看她，像是观察大熊猫。都是些生面孔，她有些不安。
直到家入硝子也出现在了门口。
“硝子姐姐！”柚月笑得露出梨涡。
歌姬：“真、真可爱……和那家伙这么像……居然能这么可爱……”
硝子：“啊、你是？”
“我是小柚，五条柚月。来自十年后……”
她的自我介绍也被如实转告给了五条悟，本想在外摸鱼两天的少年不得不当晚赶回学校，一脸不爽地朝校长办公室走去，走廊木地板不堪重负，被踩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如果是恶作剧，那罪魁祸首可等着吧。
他狠狠将棒棒糖咬碎，双手揣兜，一脚踹开了办公室大门。
柚月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用眼神询问“为什么要踹门”。
“呃……”啊，不是恶作剧。
五条悟摘下墨镜，任由信息洪流裹挟着他，头脑却短暂地空白一片。
不会错的。但……怎么可能？
比起少年五条悟的呆滞，柚月倒从容很多，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得出“好像长相和十年后没什么区别、但脾气更差了”的结论。
她主动走过去，五条悟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很逊，立刻朝前一大步，却差点踩到柚月的凉鞋。
“抱歉。”五条悟难得说了句人话，转而恶狠狠地双手抱肩，嚣张气焰满满，“感觉你好像很强，要跟我切磋一场吗？我可不会认你这种来路不明的野妹妹，毕竟老子才是……”
像别扭的大猫猫，明明很想接近，又摆出不屑的姿态。
柚月没忍住弯起眼睛笑了：“悟哥哥。”
五条悟当场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有些茫然地复读：“毕、毕竟……”
他强行镇定，冷笑一声：“毕……毕竟你这么丑，完全没老子十分之一好看！”
第62章 高专篇（二）
五条悟说完之后立刻有点后悔，但依然保持着桀骜至极、死不认错的态度，一张俊脸写满“你能奈我何”，却忍不住偷偷观察柚月的神情——从震惊变成了沮丧，像可怜的小狗。
好吧。他承认心口皱巴巴的、泛着酸意，稍微有点后悔。
不过要他主动道歉，实在是有些难度。无数婉转的话语在五条悟的喉咙口来回打转，一句都没法冲破嘴唇的束缚。
但白毛小狗犹犹豫豫、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也跟着难受。
五条悟决定走迂回路线，曲线救国。
他（自以为）很幽默地反问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一旁的家入硝子露出没眼看的表情，无比嫌弃地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缝上吗？”
“什么叫不会说话啊，我这不是问她话呢么？”
“有你这么问话的？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丑，你是瞎了吗？”
“那不就是事实！”五条悟顿了顿，还是改口了，“也没有丑吧，我只是说没我好看，别误会了。”
见他眼神偷摸往柚月身上瞟去，还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心虚。硝子顿时心下了然，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柚月自然不是因为被攻击长相而沮丧，从别人的正反馈中她深知自己的美貌过人，也对长相毫不在乎。
她在意的是五条悟的潜台词——说“丑”，约等于讨厌她。
可明明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说过“他会和我一样喜欢你”。
柚月下意识觉得或许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才导致明明对自己百依百顺、除了偷吃零食没什么缺点的五条悟讨厌他。
毕竟他们可是同一个人，态度差距这么大，一定是她的问题。
被讨厌了啊。好沮丧……
硝子有些不忍，捻灭烟头，对她说：“别听这家伙的，他不会说人话，你特别漂亮。”
她给了五条悟一个肘击：“你说句话啊。”
柚月抬眼看他，苍蓝瞳孔湿漉漉的，手指悄悄捏紧牛仔裤边。
见他没有及时做出反应，又立刻垂下头，却几次忍不住掀眸看他，卷翘的睫毛轻轻震颤着。
五条悟：“……”
怎么回事，小狗还会变成人的吗？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像狗的猫？
咒术高专的宿舍可以养狗吗？校长不同意在宿舍养狗怎么办，那杀掉校长让夜蛾走马上任算了……
硝子忍无可忍，又拍了下他的背：“悟。”
“好吧好吧，知道了。”
他烦躁地挠了下头发，说：“你不丑，行了吧？”
柚月哪能听不出他是迫于硝子压力改口的。但对方递了台阶，她也勉强地笑笑：“嗯。”
看见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五条悟更烦躁了，心口抽着疼。
他“啧”了一声：“什么态度啊你？”
“你真有病吧！”硝子震惊地瞪大眼睛，“我求你做个人吧，她哪里得罪你了？能不能嘴里有句好话啊？”
五条悟本想反驳，然而柚月眼角都微微红了。他欲言又止，最后干巴巴地回一句：“哦。”
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下去，防止五条悟又说些讨厌的鬼话，家入硝子果断转移话题：“杰什么时候回来啊？”
“昨天不是刚走？”五条悟说，“还要个两三天吧。”
“什么任务能让他去两三天，北海道那边？”
“嗯，他还说要回家一趟，有点事。”
柚月稍微有了点精神。
“哟，总算不无精打采耷拉着脸了啊？”五条悟双手揣兜，问道，“以后的我在做什么？给我说说。”
“是高专的老师。”
“真的假的？”他嫌弃地皱眉，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这么逊……”
柚月懒得反驳他，毕竟她自己也不相信另外一位「五条柚月」能成为首相似的。
她拿出从未来带过来的手机：“要看照片吗？”
在这一年，影响了后续十多年手机通用设计方向的通讯产品Ophone3还没面市，主流的通讯手机都是翻盖与滑盖式，挪基亚还在市场上独领风骚。
人脸解锁后，五条悟和硝子对着未来的手机兴致勃勃。
“哇塞，酷哎，这么薄？”
“人脸识别？”
“好灵敏啊这个触摸屏。”
4G没有推广，Lightning接口还要三四年才会被研制出来，好在柚月机智地带上了充电器，手机才没有变成十年前的限定废铁。
line有缓存聊天记录和动态到本地，柚月给他们展示未来的照片和社交动态。
五条悟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是成为了高专的老师，一直喋喋不休地吐槽未来的他，并表示要以他为戒，绝不能变成那么无聊的家伙。
“杰呢？给我看看。”他饶有兴致道，“他未来在做什么？既然是我妹妹，你该认识他的吧。”
在当邪/教头目，计划消灭掉世界上所有普通人——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柚月只好借口自己和他不熟，没有line好友。
五条悟虽然觉得奇怪，但未来信息的贫乏也让他没能捕捉到什么不安的因素，便可有可无地点头：“他是不是也当老师了？”
“差、差不多吧。”柚月有些心虚地说。
老师给学生洗脑，邪/教头子给教众洗脑，应该是一个意思。
五条悟很满意，有挚友陪着他“堕落”，听起来也没那么糟糕。
因为柚月到高专已经很晚，整理时间短暂，校长给她安排的宿舍莫名有股放置已久的衣物气味。
硝子对粉尘格外敏感，进门两步便捏着鼻子退了出来，提议道：“你今晚不如去我那将就一下吧？”
柚月倒是无所谓，然而硝子的提议提供了灵感，她立刻充满期待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别扭道：“看老子干嘛？没见过帅哥？”
“我晚上可以跟悟哥哥一起睡吗？”
“哈！！”五条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了，“你在说什么啊？”
柚月：“不可以吗？”
合宿是增进感情的最好方式，晚上深夜谈心，他绝对不会再讨厌自己了——柚月信心满满地想着。当然，她的想法非常纯洁，觉得自己睡壁橱、沙发、打地铺都可以。
相比之下，五条悟的想法就复杂且带点颜色，他的思维非常有逻辑：她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她是我“妹妹”；以后的我没有教过她要避嫌吗？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了……等等，会不会，他们原本就是一起睡的呢？所以我难道？他……他还是人吗？
想到这里思路便打开了，他脑海里闪过的情节根本无法在这个绿色的平台做过多描述。柚月看见他脸慢慢红起来，从耳根到脸颊，有继续往下蔓延的趋势。
柚月疑惑：“……”
不就是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吗？为什么要脸红？
五条悟短暂地怀疑了一下自己的人品，但很快否认掉了。
他向来对自己很自信，就像二十七岁的教师悟非常信任DK悟会好好对待柚月一样，DK悟也坚决认为长大的自己不会主动干禽兽不如的事。
所以他明白了，是柚月太过主动，未来的教师悟因为宠爱妹妹难以拒绝！
五条悟觉得不太行，他想：“怎么办，以后那人怎么对她关我什么事啊，但她认真看着我的样子真的好可……可怜。算了，勉为其难答应她吧。”
“行吧，仅此一次。”五条悟高傲地昂首，语气十分淡漠，“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硝子惊呆：“你都忍不住高兴到抖腿了还装什么拽男啊！”
柚月笑弯了眼睛：“好的呀。”
“你笑起来真难看。”
“啊？”柚月收敛了笑意，“好……好吧，那我不笑了……那个，对了，你是不是讨厌我叫你‘悟哥哥’啊？”
没有，但是不可能承认！
五条悟不爽：“啧。”
柚月把他的回应理解为默认，乖乖点头，说：“好吧，那我以后会叫你悟的。”
他色厉内荏道：“你跟我很熟吗就这样叫我！”
家入硝子：“……”
这也太别扭了吧？
“怎么办？可是，我不想叫你五条啊。”柚月委屈地说，“你说一个好了。”
五条悟假装沉吟片刻，勉为其难地说：“那还是前一个吧。”
还是哥哥听起来顺耳点。
柚月点头。前一个是……
“好的，悟。”
五条悟：“！？”
见他陷入懊恼中，家入硝子没兴趣继续观摩口不对心大猫咪的发病现场，说了句“那我先回去睡了，明天见”便施施然离开。
五条悟的房间完全可以用“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来形容，乍一看，衣服没有随手扔，房间里东西整体看起来很少，可以勉强称得上整洁。
然而仔细一看，所有的衣服被随手堆在衣柜里，完全没有分类；
要用的东西全部放在同一个翻盖收纳箱中，七零八落地堆着。
家务之王•打工皇帝柚月顺手便帮他整理起了衣柜，分门别类，一样样放好；
抖开皱巴巴的高级风衣外套，不得不叹了口气，耐心地擦掉吸尘器的灰，再用它熨衬衣、风衣以及T恤衫。
工程量不算小，而柚月不紧不慢地做着这一切，细致又熨帖地抚平每一道衣物皱痕。五条悟半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她，非常安静。
时间流水般缓缓淌过。
柚月把最后一件衬衣放进衣柜，合掌道：“好啦。”
“哦。谢、谢谢。”五条悟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说了道谢的话，“你经常做这些吗？”
“嗯，家务一直是我和惠平分的。”
“惠又是谁？”
“你花十亿买来的养子。”
五条悟：“？？”
“我去洗澡了。”柚月说。
卫生间里传来的淙淙水声，让五条悟忘却惊愕，难得有些羞涩起来。他刻意地收敛了信息感知，玩手机自带的贪吃蛇转移注意力。
“我好啦。”
柚月穿了件五条悟的短袖——长度而言完全可以充作睡裙。
腿很白，脚踝细骨伶仃。五条悟故意不转头看她……但还是看得见啊！一紧张，蛇咬到尾巴死掉了。
他拽过枕头盖脸，柚月蹲到床边，摸了下他的发顶。
“干什么！”
“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的头发未干，几缕发丝亲密地贴在脸侧，热水淋得眼角微红、唇瓣丰盈……
五条悟：“什……什么？！”
难道是那种事？！
明明也十五六岁，就已经做过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了吗？以后的他到底在干什么啊？师德也太败坏了。
好、好那个啊，绝对不行！可恶的女色魔馋美少年身子！
他不会答应的。
“我拒绝。”五条悟迅速而果断地说。
“哎……可是我还没讲呢。”
增进感情的深夜谈心还没开始就被拒绝了。柚月有些沮丧。
五条悟：“那你先说，但我还是会拒绝你！”
“嗯……那我就直接讲了哦？”
在他躲闪的眼神中，柚月紧紧盯着他，非常认真地小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好像还不太喜欢我，但不要讨厌我哦。我很喜欢你的。”
五条悟移开视线，努力压抑着嘴角上扬的趋势。她的苍蓝瞳孔有魔力一般，让他从后脖子到脸颊，都开始腾起一阵细密的痒热。
“可以吗？”
“可……咳咳……”
他几乎都要忍不住答应了。但等一下，这会不会是柚月迂回的把戏、最终目的还是得到他肉/体呢？
不能掉以轻心。
五条悟压下嘴角笑意，冷酷地回答：“看你表现吧。”
第63章 高专篇（三）
“嗯。”柚月认真点头，“我会的哦。吹风机在哪里？”
好听话啊。
五条悟有些飘飘然，随口回答道：“当然没有，头发不是甩一下就干了么？”
但显然他的方法论并不适用于长发及腰的少女，柚月也不介意，用浴巾吸干水分。
她从衣柜里捞了件长款羽绒外套，躺到沙发上，然后抖开外套裹住自己，开始玩预先下载到手机里的RPG小游戏。
这让五条悟有点摸不清她想干什么，从他的角度，稍微抬头就能看见她雪白发顶与微微发红的鼻尖。
宿舍标配沙发仅容两人座，柚月171的身高缩在这样一小方角落实在有点委屈。
她蜷在五条悟的外套里，淡淡的洗衣粉香气包裹着纤长的身躯，像是睡在纸箱和主人旧衣服里的小狗。
怎么回事？五条悟陷入思考。
难道是他误会了？不可能，她好像就是那个意思，会不会是误会了……
没有互联网，手机的乐趣直线下降，柚月玩了会便觉得索然无味。她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关灯哦。”
说完，整个人缩进羽绒外套里，沙发上像堆了一只白色的大型雪媚娘。
很安静……
少得可怜的良心拷问起了五条悟——真的要让女孩睡沙发么？是不是有点太不绅士了？
可他愿意收留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这只讨厌的白色小狗，竟然会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睡在同个房间里，主动成这样，说不定是只心机小狗，就等着他开口叫她上床一起睡呢。
小狗，你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已经被看穿了。
五条悟悄悄嗤笑一声，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沉不住气，说出真正的目的来。
强者该迁就弱者，神子对笨蛋总该宽容一些。只要她诚恳点，叫声好听的，他也会勉为其难同意，但绝不会让她尝到更多甜头……
半个小时过去了。
呵，还挺沉得住气，不如来比比看吧。
于是转眼又一个多小时。
装睡装得真像，连呼吸都那么有规律。太心机了。
两个多小时了。
好，他多得是耐心，必须跟她斗争到底。
……
房间里异常安静，窗外的月光渐渐明晰起来。
“喂。”五条悟开口了，“你睡了没啊？”
柚月呼吸平稳：“zzzzz……”
“蛤？！”五条悟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掀开被子起身，连人带衣服地一整团抱起，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做完这个动作又觉得后悔，想把她放回去。
但摸到柚月在空调房里冰凉的半干长发，他还是屈尊分了小半边被子给她。
明天去买个吹风机好了。
“唔。”柚月咕哝一声。
五条悟立刻闭眼。
她并未醒来，只是轻轻翻了个身，右手指尖搭到了五条悟的手臂，柔软、泛着凉意。房间空调确实打到了最低档。
循着向往热源的本能，柚月毫无意识地往他在的位置挪了挪。
五条悟立刻如临大敌，往床侧移动了一整个身位，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五条悟整个晚上全心全意地戒备着，直到天光渐渐亮起，他都只眯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所以到了寻常该起床的时候，仍然睡得昏昏沉沉。
真正快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他抱着柔软的、温柔的、散发着橙花香味的……等等那是什么啊！
惊悚之下，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羽绒服早被踢到地上，可怜巴巴地摊着，而柚月蜷在他怀里睡着正香，脸颊粉扑扑的，雪白睫毛又卷又翘。
好像果冻……
五条悟没忍住戳了下她的脸蛋，又立刻像是触了电一样迅速分离，他压抑着捏她脸颊的冲动，又气又恼地起身去洗手间。
冷静完以后，他换好了衣服，对着被子大喊：“快起来，谁允许你占着老子的床！”
柚月只是往远处挪了挪。
“快起床——”
经过一番艰难的起床攻坚战，柚月总算睁开发涩的眼睛，然后猛然连打两个喷嚏——
不吹干头发睡在冷空调房里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抱着膝盖呆了会儿，问：“为什么我在床上啊？”
五条悟：“……”
可恶，怎么可能承认是他抱上来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半夜梦游。”
“啊？”柚月一脸茫然，“我不梦游啊。”
“那你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老子床上？”他不耐道，“你总不会怀疑是我把你搬过来的吧？”
“那倒不会嘛……毕竟悟不太喜欢我呢。”
“你知道就好。”
向来不拘小节的柚月很快把这件事丢到脑后，这让五条悟悄悄松了口气，很快他也无暇纠结这件事了，因为在训练场切磋的时候，他发现柚月真的比自己强。
柚月看着他蹭破皮的手肘，平淡地问：“原来悟还不会反转术式吗？”
简单的询问被传到他耳朵里就是风轻云淡的嘲讽，五条悟咬牙切齿道：“是又怎么样？再来打过。”
“那我来教你吧。”柚月没察觉他的敌意，弯起眼睛，“我的反转术式就是悟哥哥教的。”
她拉住五条悟的手腕，将手指轻轻滑入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五条悟紧紧抿着唇：“……”
女流氓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先按兵不动，看看她准备耍什么花招，果然昨晚就是在欲擒故纵！
“这样子我们之间就有了无限。”她严肃地说着，极小的斥力放开了两人的手指。
五条悟：“我会啊……它和反转术式有什么关系？”
柚月笑了：“当然是没有关系。”
五条悟：“……”
按照对方未来戏弄她的方式原样奉还。柚月觉得格外有趣，忍不住笑得肆意，梨涡深深，眼睛弯成了月牙。
五条悟不明白她的笑点，本来该有些恼怒的，然而她笑起来像阳光漫溢的好天气，让人很难发脾气。他抽了抽嘴角，曲起的指节敲了下柚月的额头：“你是笨蛋吗？”
“悟才是笨蛋。略……”
“好啊你，还敢顶嘴了，臭小狗。”
“嗯嗯。敢的……”
五条悟假意不爽地挑眉，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柚月便立刻收敛了笑容，有些不安地问：“你不高兴了吗？”
他冷哼一声。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学会的……”
前因后果还没说完，五条悟便笑得极为张狂，大声嘲讽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白痴才会想到用【苍】刷牙啊？还能把自己牙齿崩断，你是傻子吗？”
柚月气鼓鼓：“……”
“学不会反转术式才是笨蛋！”
五条悟：“？！”
“再来一场！”
……
就一下午的切磋学习结果而言，他没能领会反转术式，面上不显，内心却极为压抑不爽。
从出生开始未尝败绩，却在另一位比自己年纪小的六眼面前露短，这对五条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与耻辱。
柚月也发现他不高兴，想了想，连拖带拽地拉着他陪自己逛街，好帮助他转换下心情。
这年头冰激凌花筒的价格只有未来的一半不到，柚月买了两支，把草莓味的留给了自己。
粉色的冰激凌尖尖弯了腰，柚月见他无精打采，便主动递过去：“给你吃第一口。”
第一口冰激凌的意义和西瓜中间最甜的那一勺一样，是她不会轻易让出去的宝贝，但他看起来真的很沮丧……
五条悟警觉：“？”
警惕臭小狗的花言巧语！刚刚还在对他冷嘲热讽（并没有），现在又摆出一副讨好的姿态来，睫毛还那么卷，肯定是想靠心机手段蒙骗英俊少年。
如果不是想骗他，她的眼睛为什么会亮晶晶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把他当成什么了？聪明如五条悟绝不上当。
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在柚月的注视中，五条悟猛然张嘴，啊呜一口吃掉整个草莓冰激凌，只留下半截脆皮甜筒。
柚月震惊：“……”
然后眼神渐渐变得颤抖而伤心：“我……我的冰激凌……”
五条悟充斥着口腔的冰激凌像是移动冰山，不停制冷，冻得他头皮发麻、齿根激灵发酸，他尽力吞咽，并十分注重表情管理，对柚月露出潇洒的胜利者笑容来。
尤其看着她恋恋不舍地捏着甜筒，轻轻蹙眉，连嘴角都垂了下去，他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得意感，连打不过她、没能学会反转术式的沮丧都消失了大半。
生气吧，气到头昏脑热——那一定很有趣。
然而柚月的伤心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转而抬头认真地问：“这样一口吃掉不会难受吗？对胃也不好哦。”
五条悟：“？！”
“以后不要这样了，悟想要的话，我都会给你的。”
五条悟咕嘟一声咽下最后一口，难得失言：“……”
柚月波澜不惊地把剩下的脆筒吃掉，拍了拍手心沾上的粉末，说：“走吗？我想前面那条街买鲷鱼烧，刚刚看到招牌了。”
“才不要。”他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你真奇怪。”五条悟皱眉看着她，“明明刚刚一瞬间很生气吧，为什么不对我发脾气？”
“你才奇怪。为什么生气就要发脾气？”
“为什么不？”
“因为。”柚月慢吞吞地说。
他不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二十七岁的五条悟了，柚月不敢像从前那样被偷吃了零食就冷战一个小时，以前敢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五条悟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而他们最后总会和好。
仅从一整天的表现来看，这个人脾气又坏又奇怪，她也不太喜欢他，愿意继续相处下去，只是因为他是未来那个人的过去式。
她低头，怯声道：“我不想被悟讨厌。”
不想被有点烦人但又超级好的大猫猫讨厌。如果十年前的悟讨厌她，也会影响到未来的关系吧。
五条悟抿唇：“……”
他从柚月沮丧的语调、垂头丧气又小心翼翼的表现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绝对暗恋我”。女人的话要反着听，不想被讨厌，就是想要被喜欢。
而且柚月对自己跨越时空到这的原因闪烁其词，如果不是目的见不得人，她为什么不如实相告呢？
再结合她主动爬床（？）、投怀送抱的表现，五条悟已经推演出了大部分的真相：五条柚月暗恋比自己大十一岁的教师悟。
但是囿于道德伦理，不敢表白，只好穿越时空来十年前和DK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但他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更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流浪小狗打动。
“别幻想了。”五条悟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干、干什么！？我不吃装可怜这套啊！”
……
“走吧，去买鲷鱼烧。”
“什么表情啊！我再给你买个冰激凌行了吧！不许委屈，快点过来。”
咬牙切齿。
可恶的心机小狗！
第64章 高专篇（四）
这届一年级只有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两名学生，又考虑到二年级的两位少年相当难搞，校长将柚月安排成了一年级的插班生。
对此柚月没什么意见，反正她来咒术高专的目的是为了提前解决可能促使夏油杰叛逃的因素，又不是真的来学习。
但五条悟很不满意。
入学不久后，他拉着柚月闯进校长室，一脸拽样地说：“为什么把她安排到一年级？老子的妹妹凭什么不跟老子在一起？”
校长：“可是之前你不是过说坚决不要和她一届吗？”
“呃……”五条悟噎住，马上又理直气壮地说：“前几天我干的事关今天的我什么事！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懂吗？”
校长头疼：“也不是不行，问问你同学的意见吧，还有柚月同学本人的想法。”
此时，门口悠悠出现双手插兜的夏油杰和面无表情的家入硝子，都是被五条悟要求过来撑场面的。
“我没意见。”夏油杰说。
家入硝子也叹气点头：“我同意。”
“听见了没。”五条悟洋洋得意，随意地指向整个人仍然在状况外的柚月，“他们都同意，她就更不用多说了，她怎么可能拒绝和老子成为同学？那就这么说定了。”
校长心想“赶紧把这瘟神送走”，随口道：“行吧。”
然后在心里对夜蛾正道说了声抱歉，因为他坚决抗议再往自己带的班级里塞人。
“那么柚月同学，你从明天开始就和你的兄长一起上课。”
“啊？”
“这都没听懂是白痴吗？意思是你跳级了，以后跟老子一个班。”
“哦……”柚月刚想点头，又摇摇头，坚决地说：“我不要。”
五条悟不可置信：“！！”
校长松了口气。
五条悟非常不服气地问：“为什么？！不是前几天还要死要活地想跟老子在一起吗？”
柚月茫然：“什么时候的事？”
这显然又是他的错觉。
柚月次日就搬到学校安排的干净宿舍，就在楼上一层。活在十年后，平时被社交软件、最新主机游戏和网飞优质剧集包围的柚月，失去了互联网就像折翼天使，根本不知道折了翅膀的旱鸭子还能怎么扑腾。
手机变成只能看照片和时间的无用电子设备，房间里也没有书刊读物。
只能打游戏消磨时间了。
2007年属于任天堂，掌机霸主NDS（L）甫一面市便创下惊人销售额，《Wii Sports》、《Wii Fits》等革命性的游戏作品同样令任天堂Wii的销售势头风卷残云，同年竞争对手只有卡普空的怪物猎人……
NDS（L）、Wii、PS2，市面上一卡难求的绝版游戏MOD，五条悟全都有。
于是柚月开始往他的房间里跑，十几年前的3A大作仍有丰富的可玩性，双人模式打着打着就不知不觉凌晨。
五条悟聚精会神地控能量条多线程刷怪，还紧紧捏着手柄的柚月已经倒下睡着了。
她睡觉的样子好乖，安静地闭着眼睛，戳一下肉肉的脸颊还会咕哝着说“satoru”。
应该把她赶回去的，又不是像第一天一样没有地方睡的特殊情况。
但五条悟犹豫很久，最终以“明明已经戳过她了，是她没反应，所以心地善良的老子最后收留她一晚。”说服了自己。
就，稀里糊涂的，又一起睡在了同张床上，然后醒来的时候怀里多一只头发杂乱但又香喷喷的柔软小狗。伴随着难以避免的、晨起的青春期反应，白发DK总是好狼狈。
五条悟对此悔恨不已，认为是心机小狗的温水煮青蛙战术害了他。
他试图拒绝让柚月进屋，然而柚月实在精通神子心理学，放软声调喊句“悟哥哥”，他就会瞬间心神摇曳、莫名其妙把人放进来。
这样下去不行。
五条悟采取了措施：1.威胁校长，不许他把柚月安排到自己的班级，大成功；
2.对柚月爱答不理，故意冷冷她，打消她的心思，同样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后者能达成的原因是夏油杰回来了。
“原来杰十七岁长这样啊。”柚月若有所思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和悟一样十年不变呢……感觉好像是以后更帅一点？”
夏油杰笑了笑，问道：“听说你手机里存了未来的照片，有我的吗？”
“没有。”柚月抿着唇，随便找了个借口，“是最近新买的手机，跟你的合照在从前的手机里。”
只有她能看见的「夏油杰」，无法被摄像头记录，无法留下任何存于世上的痕迹。
柚月有点难过，但眼前的少年和那个人一样温柔迁就，熟悉的安心感又一次回来了。
夏油杰也是主机游戏的忠实拥护者，并且还愿意陪柚月玩星之卡比这种画风过分可爱，被五条悟嫌弃地称作“女人才爱玩的粉色小猪大冒险游戏”。
但五条悟不知道，独自沉浸在反攻胜利的喜悦中。
并且已经想好了，如果柚月态度再好一点，他可以允许她每周和他玩两次游戏。
五条悟注定要失望了。目前来看只是有这么些端倪，所以他还没太大的危机感。
十七岁的夏油杰尽管偶尔顽劣，在细心与体贴的方面简直一骑绝尘。
他也不喜欢玩星之卡比，却有耐心陪柚月花几十个小时收集两张游戏卡的全宝箱图鉴。
如果柚月不知不觉睡着了，帮她掩好被子后，他会自觉地睡沙发，也从不因为自己醒了就强行把她嚯嚯起来，还会给她买没尝过的、十年后渐渐从街头销声匿迹的美食。
这一年《星际争霸》风靡大街小巷，吸引了无数主机玩家转向PC端。
作为即时战略游戏的代表作，星际对玩家的操作技术要求、战略意识、战术知识储备和计算能力并非后世的5V5游戏能比。
“感觉好有趣的样子，教教我嘛。”
“才不要，你这么笨肯定学不会。”五条悟视线紧紧凝在屏幕上，“你吵到老子打游戏了。”
“我不笨的。”柚月认真反驳，“我会学很快哦。”
然而五条悟正专心致志地偷袭敌方二矿，力求一举拿下这场拉锯战的胜利，没有分一点注意力给柚月。她自觉无趣，拿了两支五条悟的巧克力棒，去找住在隔壁的夏油杰。
“杰，教我玩星际。”
“它有点难哦。”夏油杰说，“确定要学吗？”
“这个给你，是贿赂。”
“嗯？是悟最喜欢吃的牌子。”
“他平时都藏得可严实了，特别小气。我趁他不注意给你拿的，所以教我吧。”
夏油杰哭笑不得接受了她的“贿赂”。
游戏可以选择三个种族：人族、虫族和神族。玩家操纵任何一个种族，在特定的地图上采集资源，生产兵力，胜利的条件是敌方投降，或者我方摧毁敌方所有建筑。
十年后的5V5端游排位，匹配到一个小号炸鱼队友就能美美躺赢；
而星际争霸硬核得要命，timing计算到秒，运营拉扯、正面操作，光快捷键就有几十个，输赢拼的只是纯粹的竞技。
在峡谷里，你只需要操作一个英雄，发育刷钱、对线想办法占优势、支援队友打赢团战；
而玩星际，你是一个团长，手下管着3000人，但仍然需要你亲自去纠正2营3连4排4班二等兵小王使用机关枪的姿势。
非常考验对大局和细节的掌握，多线程的运营计算能力——
而柚月，一个国中数学补考都需要「夏油杰」帮助的人，竟然是个罕见的及时战略游戏天才。
寻常玩家要先从战役玩起，了解兵种特性和运营基础，才会去玩合作模式以及和电脑1V1对战，再接着进入联机模式爬天梯（也可称之为排位赛）。
这过程一般需要花费小半年的时间，然而柚月玩了三天，直接点开天梯，屠杀一众钻石。
半个月过去，她已经能跟夏油杰PVP的水平五五开，胜负各半。
“杰，你也太菜了吧。”五条悟无情嘲笑挚友，“被才入坑半个月的新手玩家狠狠虐了，你删游去玩星之卡比吧。”
游戏对他而言本来就是调剂，夏油杰无所谓地笑笑：“是小柚很厉害。”
亲昵的称呼让五条悟不爽地“啧”了一声，正欲开口嘲讽，柚月就不服气道：“不可以骂星之卡比，多可爱啊。”
“也就你这种笨蛋会喜欢粉红小猪，丑死了。”
“那你跟我来1V1。”柚月提议道，“如果输了就要给星之卡比道歉。”
“你输了呢？”
“我输了……嗯……”
五条悟若无其事提议道：“你输了就戴那个狗牌三天。”
没错，柚月将之前给宫崎买的，串着刻有“GOJO”的铭牌银色链子带来了十年前。
家人和朋友的照片都在手机里，但宫崎同样无法被摄像头拍到，她随身携带定制的银链子作个念想。
然后被五条悟无意间发现了，一瞬间脑子里全是绿色平台无法描述的东西。
尽管柚月解释过这是给宠物咒灵买的，仍然阻挡不住他的头脑风暴。
这不太好吧？太那个了吧？大人五条真的很糟糕，既然教师悟可以其实他也可……
五条悟继续冷静地补充提议：“然后举着‘我是悟大人的小狗’的牌子拍十张照片。”
夏油杰被他面不改色说这种话的态度惊呆了：“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疾病吗？”
“那好像很亏，而且我也刚开始玩。”柚月认真思索了一下，“这样吧，在给星之卡比道歉的基础上，杰和悟要各答应我一个简单的要求。”
“嗯。”夏油杰点头。
五条悟挑眉：“老子能怕你不成？”
游戏开始，五条悟选定人族，柚月选择虫族。
难掩嘲讽的笑容已经出现在了五条悟的脸上。
在这个主流玩家都青睐虫族的版本，他最擅长的战术就是人族机械化暴打虫族，胜利方程式已经被写下。
他打了个出其不意，直接高地裸双，派出农民侦察柚月二矿和二基地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她的火蟑螂已经进攻到了基地门口。
五条悟嘲笑道：“五分钟投降就是你最好的结局。”
他早有准备，地堡已经竣工，连重工厂都已经造好了，柚月打掉他的补给站又怎么样呢？
而他直接运作三基地去开二矿，却发现柚月提前设置了王虫干扰建设；
那就挪偏一点，一个女妖完全可以守住基地……但她居然连反隐的监察王虫都变好了！
五条悟推翻了原先的构想，重新推理下柚月的战略思路，发现是之前从未遇到过的阴间布置，并且竟然把他的出兵思路算得一清二楚。
此时他不得不认真起来，情况变得有些不妙了，但仍有翻盘的办法。
……
战况变得白热化。
站在身后看着两人沉默对弈的夏油杰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表面上看，五条悟节节败退。柚月前期运营看起来乱，实则铺垫极多，收网后稳稳占据上风。
柚月最终留给他的，是出手快于大和炮的飞蛇——也就是说，五条悟无法消灭她的兵种，而接下来柚月只要等着飞蛇一个个消灭他的单位，就可以轻松拿捏这场比赛。
胜局已定……
“你可以想想怎么给星之卡比道歉。”柚月喝了口饮料，“我要开始想让你们做什么事了哦。”
夏油杰似笑非笑：“不，还没有结束。”
几乎所有的人族玩家，面对这种局面都会直接投降，免于遭受现在的折磨。
但他们都不是五条悟。
五条悟面色不变，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击打，像是落了一场雷阵雨。
柚月所有主矿的建筑被他预先布置的绕路兵力摧毁，她必须消耗大量气体资源，重新建造三本和科技建筑后才能出兵；
五条悟趁机占据她的主矿，把雷神和大和藏好，又趁柚月回防时伺秒杀她的两条飞蛇。
局势开始逆转，柚月的回防反打措施处处步入他的陷阱，连两次防空试探都被算计得明明白白。赢了！只要五条悟最后的指挥中心能飞到……啊，被消灭了。
“打得不错，我输了。”
五条悟紧紧凝着的眉目舒展开来，转而肆意地笑了：“才怪。”
这个游戏获取胜利的条件是摧毁敌方全部的建筑。
而他，提前藏了一支兵营在绝不可能被侦察到的地图角落，暗色水域上飘着属于五条悟的最后一个建筑，还有一艘可以秒杀一切大和炮作为沉默的守护者。
柚月所有的矿资源已经被拆光，无法铸造新的武器。大和炮的冷却时间是71秒，假如柚月还有X个兵种单位，他将在第71X秒获得绝对的胜利。
“还不投降？”
五条悟双手离开键盘，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我承认你思路和计算都很厉害，不过比起我还是逊色太多了，小狗。”
“你玩了快一年。”夏油杰毫不留情地拆台。
“我上手比她还快呢！”
柚月一言不发，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动向，渐渐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五条悟以为她总算服输了，毕竟她绝无可能还手，残局至此，柚月还能掏出一个单位来把他的兵营给打了？
“啊？！”
屏幕上的兵营出现受到攻击的红光，他不敢置信地猛然起身。
“感染虫？！”
开局柚月偷袭他的时候，五条悟在心里嗤笑她使用这个技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感染虫失去了被感染的人类，就是只能放着干看的无用单位——
而现在他嘲笑过就立刻扔在脑后的兵种，蛰伏已久后忽然出现，蚕食着他兵营的血量，读条渐渐归零。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没能料到她还藏着这一手。
胜负在短短的几十秒中，再一次被颠覆，终于朝着柚月所在的位置倾倒。
柚月也松开了鼠标，对他笑起来：“悟输给我了。”
五条悟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爽地往后仰去，整个人陷在电竞椅里：“星之卡比不丑，行了吧？”
“你怎么道歉这么不诚恳的，是很可爱哦。”
“我都叫它大名了，你给我少得寸进尺。”
“悟说话不算话，会变成猪。”
“哈？”五条悟掀眼看她，“你怎么这么喜欢猪，天天玩个粉色小猪也不嫌腻，骂人也用……”
柚月盯了他一会，两人都不说话。她垂着眼睛坐下，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嘴角紧紧抿着。
“干什么？又装可怜是吧。”
“走什么啊，我让你走了吗？”
夏油杰感到头疼：“悟。”
“你别管，我今天就要跟这小狗算清楚。”
此时柚月已经背上帆布包，起身朝门口走去。五条悟用苍瞬移到了门框处，右手一撑，稳稳挡住了她的路。
“干什么呢？”他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走，有没有把我放眼里啊？”
柚月不开口，沉默地同他对视。
五条悟冷笑一声，极其桀骜并且生硬地说：“星之卡比，挺可爱的。”
“哦。”柚月轻声说，“那可以让开点吗？”
“这么急，赶着去投胎是吧。”
夏油杰没眼看，转过身：“……”
“和七海约好了。”
“你跟他很熟？”
柚月莫名其妙地反问：“他是我的同伴啊？”
说起这个五条悟就来气，尽管要求校长不让柚月和自己同年级的是自己，但看到她和七海、灰原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又觉得格外刺眼。
果然是心机小狗。靠着笼络人心的小手段，跟谁关系都能这么好，连杰都被她给欺骗了。
至于那位叫七海的可靠学弟，他自动代入“老实人”之类的角色，总之是被耍得团团转。身为学长，他第一次生出了保护后辈的责任感。
“和七海约会逛街？”五条悟冷酷地说，“别想了，我不同意。”
“啊……”
是有任务安排给三个人一起来着。
“除非带我一起去！”
柚月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窗口走去，她放弃和五条悟进行交流。
“喂！干嘛不理我？”五条悟在门口不服地喊道。
“对了。”柚月正欲跳窗，突然转头，“关于另外一个赌注，杰和悟要各答应我一个简单的要求，杰的我已经想好了。”
夏油杰颔首：“你说。”
“不高兴的话要告诉我哦？”柚月认真地说，“重要的事也不可以瞒着。”
他笑了：“那是当然的吧。”
“不骗人？”
“不骗你。”
玻璃窗外丽日风晴。
阳光在窗棂上被帘布掀得跃起，照亮她湛蓝瞳孔里起浮起的潮汐。
柚月朝他弯起眼睛，轻轻借力，从窗口一跃而下，失重感让人心跳加速。
风也疏狂。雪白长发在空中肆意地舞着。
和「夏油杰」告别的那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在过去等你。”
还能相遇，真是太好了。
第65章 高专篇（五）
稳稳落地后，柚月在高专门口同七海和灰原雄会合。仍是带点热意的秋初，少年们短袖外面批着薄衬衫，身形颀长，如同挺拔青葱的松木。
“抱歉，等很久了吗？”她问。
灰原雄：“也就十……”
“我们也才刚到。”七海打断他的话，看了眼手表，“走吧，辅助监督也快来了。今天的目标是一级诅咒，地点樟桥村。”
十年前的咒术高专被蓊郁的森林环绕，和辅助监督汇合需得走出森林，再沿着门口的省道直行几百米，到一个方便上车的岔路口。
“一级诅咒啊，我觉得我们俩就可以解决了，都不用小柚来呢。”
“是老师安排的。”七海说，“不要掉以轻心。”
少年七海相当从容斯文，已经具备可靠的精英咒术师雏形。
混血儿特征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沉稳年长，和同伴灰原雄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昨天研究了一个泰伦城市化的打法……”
“这版本虫族真的太无敌了！”
灰原叽叽喳喳地和柚月聊天，从马里奥大冒险说到怪物猎人2, 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个人品行上他很崇拜夏油杰，自柚月在星际1V1血虐他之后，也很快和她结下（单方面的）革命友谊。
走到大路上的时候，一路沉默的七海终于发话了：“注意看路。”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移步至道路内侧，悄悄将柚月往远离车道的方向推。
省道限速80-120公里，哪怕突发事故，对于咒术师而言也完全来得及反应。
七海也知道身边的女孩一个弹指就能让方圆百米的森林变成灰烬。
但哪怕对着哥斯拉和普通人，只要是弱者、女性，他一视同仁地持保护态度。
七海的面孔轮廓比一般亚洲人深刻，鼻梁非常的挺直，嘴唇线条刚硬而削薄，看上去就是个意志坚定且感情淡漠的人——柚月却深知他藏在冷峻外表下的好教养与温柔。
前些天晚高峰，东京内环路堵得水泄不通。三人决定一同坐电车出市区，七海果断给推着婴儿车的母亲让了座。他拉着扶手站到边上，悄悄用鞋尖抵住滚轮，防止小车随着车厢滑动。
拥挤的车厢中，除了柚月谁也没能到注意这个小动作。七海一言不发，保持这样的姿势半个多小时，直至电车靠站。
柚月以前不太能理解诸如“谁能嫁给某某真是天大的福气”之类的常规评价。
对于她而言，这不能算是中听的话，因为柚月得到的都是“谁喜欢上你真的会很倒霉”。
但认识夏油杰和七海之后，她似乎渐渐能理解了。
细节和温柔，恰恰最能体现出一个人对别人的善意……完全不具备这两样东西的DK五条悟除外，他就是世界上最讨厌的家伙，朝令夕改、喜怒无常，柚月已经不太想理会他了。
“七海，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做男朋友？”
“呃……”他沉默了，“你是第一个。”
柚月恍然大悟道：“我果然很有眼光。”
灰原雄失望道：“啊……你对七海原来是……”
七海有些无措地移开视线。
他往路口望去，辅助监督的车打着双闪停靠在马路边上。七海立刻谈起已知的任务信息，结束了这个令他手心冒汗的话题。
结果抵达目标地点，他们发现等级评定出现失误，光远远观察，这只诅咒绝对是准特级朝上的水平。
灰原雄问：“怎么办？要向学校求助吗？”
“慌什么。”柚月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笼罩着黑雾的小山与森林，“有我在，走吧。”
路口的石碑上歪歪扭扭地刻着村名，当三人迈步越过那块巨石之后，天地间响起莫名的声音，诡异的颤动开始震荡万物，伴随着似乎是叹息的剧烈风声，辽阔的土地之上，无尽的尘埃掀起浪潮。
而随着翻腾着的黑暗和阴影，黑红色的纹路侵蚀着大地，它们侵入，扩散，跳跃，并形成了类似血管一般的脉络。
七海有些紧张的看着远方黑色纹路，小声提醒道：“是它的领域。”
如此强劲的威力，前方的对手必然是特级诅咒，而他们像是落入敌手的渺小猎物。
“咒术师。”金属般的声音响起，“闯入我的领域，就别想活着出去。”
被黑色的纹路覆盖的大地开始剧烈的震荡，绽开了无数裂缝，黑色气体从中涌出，而无数巨虫就这样从雾气里凝结而出，它们汇聚成群，然后便开始奔腾，朝着站在路中央的三人袭来，宛如能够摧毁一切的黑色浪潮。
饶是见识过五条悟实力、对柚月有充分信任的七海和灰原，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发怵。
柚月皱眉道：“我讨厌虫子。”
她抬起手，指尖瞬发的紫色辉光顷刻炸裂，宛如小型太阳般，轻易的便撕裂了漆黑的雾气。转瞬间，便衍生出无数刺目的光束，将混沌的巨虫大军吞没。
灰原惊叹：“好……好厉害……”
局势瞬间逆转，渺小的人类猎物拿起，朝着猎人——
“砰！”
光球源源不绝地发射，快捷如电，触及奔袭的虫类便产生剧烈爆炸，它们轻飘飘地穿过数百米的距离，向着特级咒灵的藏身之处落下。
“结束了。”柚月伸了个懒腰，转头朝来时路走去，“晚上吃点什么好呢，拉面、牛肉饭、咖喱……嗯？你们怎么还在那？”
隆隆狂风席卷大地，七海顺着光球飞去的方向、望向视野尽头处，一道莫名的白芒自地面升起，化作巨型球状波光照耀天际。
紧接着，万籁俱寂。
混沌的云幕涌动，所有的所有都归于晦暗和阴影。
就这么结束了。
天才光是存在于世上，就难免让人心里不平衡。
甚至会忍不住想自己是否生下来大概就是作配角用的，而有些人生来要做天上星，要为标杆，要碾压芸芸众生——
方才毁天灭地的震撼举动，对她而言就像用电蚊拍打死了一只讨人厌的吸血小虫。
同伴还没从视觉冲击中恢复，柚月却只关心晚上吃拉面还是牛肉饭，以及今晚去谁的房间打游戏。
五条悟吗？还是夏油杰呢？要不要挑战一下怪物猎人2的日本速通记录……
“那当然是跟老子一起打怪物猎人了！”五条悟一脸不爽道，“杰前几天不都在陪你玩粉红小猪？快过来。”
“悟怎么会在这……”
“路过。”五条悟冷冷地瞥了坐在柚月对面的灰原和七海一眼，“跟我走。”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三人落座后，精准地路过并且进入咖喱店，五条悟拒不供认细节。
柚月抬头：“可是我还没吃完。”
“真麻烦。”这么说着，他杀气腾腾地坐到柚月边上，“给你十分钟。”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柚月不敢顶嘴，老老实实地吃饭。
而五条悟的视线从她和两位学弟间逡巡着，表情越来越烦躁，如果他长了条尾巴，绝对已经不爽地“啪嗒啪嗒”怒拍地面了。
好不容易等她吃完了饭，五条悟立刻拽着她的手腕往车站方向走去，步子迈得飞快，仿佛要甩掉后面不存在的跟踪者似的。
“少跟他们玩。”他说，“你也稍微注意点吧。”
柚月茫然：“注意什么啊？”
“你不怕老子误会吗！”
“呃……”又在装傻了。
五条悟冷笑一声，想起前几天令他生气的事。
是他要求校长把柚月分配到别的年级，又在柚月按部就班地和灰原雄、七海建人成为同学，愉快相处了半个月之后，一脚踹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要求校长收回成命。
那天，所有人都同意，柚月却不答应，说：“可是我跟他们玩得挺好的呀？”
五条悟简直要气死了，嘴硬道：“那随便你好了。”
没错，柚月很受欢迎，连学姐歌姬和冥冥都格外惦记她。
前者对于她和白毛DK过于相似的长相有些PTSD，却依然克服了心中恐惧，和她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至于冥冥，是五条悟格外警觉的对象，这女人看着就有点姬圈天菜的意思。
小狗比他想象中还要讨人喜欢。
五条悟每天都忍不住生闷气，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缠上他的小狗，而小狗一点自觉都没有——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拒绝这些人防止他误会呢？
看着柚月懵懵的表情，他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不想被讨厌”也只是字面意思。
但“小狗喜欢我”的念头已经深入脑海，他从不怀疑自己。
“以后晚上不许去找杰。”
“为什么？”
“他很禽兽的。”五条悟诋毁起挚友的时候没有一点压力，“他……他喜欢人外！说不定会专门挑你这种小狗下手。”
“人外？”
“反正你不要去找他就好了！”
柚月不敢反驳，只好唯唯诺诺地点头，其实并没有往心上放。
没过多久，五条悟发现柚月对他用起了迂回战术，不怎么主动找他，却和夏油杰走得很近。
连逛街都要杰陪着！这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但这又是纯粹的冤枉……关于逛街人选，柚月第一个找的人其实是五条悟。
她问对方能否陪她买衣服，因为衣柜实在空空荡荡，结果被他一脸不屑地回绝：“绝对不要。”
当时五条悟内心想的是“再求求我，老子也不是不能屈尊陪你”，手里游戏机劈里啪啦摁到飞起，屏幕上的人物动作却一通乱动，被Boss揍得血条狂掉。
而柚月有点失望地说了声“好吧”，就转头去隔壁找夏油杰，后者自然是果断答应。
五条悟等啊等，等到都快忍不住主动询问了，结果往窗外一看，拎着购物袋的夏油杰和柚月有说有笑地往宿舍楼走，她手里拿着一粉一蓝的两杯饮料。
白发DK当场血压飙升，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要再打理这只两面三刀的臭小狗——除非她诚恳地道歉，再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否则他不会原谅她的。
为此，五条悟严谨地执行起了冷战计划。
走在路上无视柚月的主动打招呼，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连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对她的主动搭话，只回复精简的几个字，然后看柚月茫然又失望地离开。
柚月送的示好礼物，虽然是他特别想吃的大福，拆也不拆，直接丢掉。
家入硝子骂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才有病！”五条悟气愤不已地回复，摆出了他的观点，“她为什么跟杰就玩得那么开心，结果对上我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怕老子会吃了她是吗？我让她跳级跟我们一起也不同意，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硝子：“……”
啊这……原来是小学鸡……
“长相又那么难看，人呆呆的，也不知道乖一点，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五条悟抱怨完，一锤定音地大声说：“总之我真的非常讨厌她！”
不妙。他忽然察觉到不对，猛然转头，看到柚月扶着后门的门框，不知道在那听了多久。
然后柚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条悟：“……”
嚣张的面具从脸上掉了下来，根本维持不住表情。
“从你说‘她才有病’开始，小柚就站在那。”没等他发问，硝子无比嫌弃地解释起来，“她全都听到了。”
“哦，听到就听到呗……谁在乎……”
“去道歉。”
“凭什么！我哪里错怪她了吗？”
“那随便你吧。”硝子看了眼手机，以轻快的语调说，“你不理小柚，她给我发短信的频率都变多了……她真的太可爱了……你可以继续跟她冷战吗？”
五条悟震惊：“！！”
巨大的危机感顿时紧紧攫住他的喉管。是了，如果小狗的喜欢是一瓶水，原来大半瓶都是留给他的，但他们冷战之后，岂不是要倒给别人了吗？
想到柚月和别的男人言笑宴宴，亲亲密密喊哥哥的样子，火气就腾得一下上涌，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给吞没。五条悟不接受这种事，尽管他还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
为此，也不是不可以道歉。
以柚月的性格，只要他随便说两句软话，就可以冰释前嫌。
他也受够了长达一周的冷战，只是克服别扭情绪有点困难。但他是五条悟，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做了整夜的心理准备，五条悟早早出门，直接堵在柚月的班级门口守株待兔。
等了很久，却望见她和夏油杰并肩一起走来，对方帮她拎着手提包。似乎是聊起有趣的事情，她的眼睛弯弯的。
浓烈又巨大的嫉恨席卷而来，从心口一路上涌侵袭到了喉舌。
五条悟顿时像困兽般焦躁，却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不能把场面闹得更糟糕了。
如果站在柚月身边的人不是夏油杰，他大概会调头就走，再生个几天闷气，因为其他人根本不能给他造成什么困扰。那些人就像是游戏里可有可无的野怪，专门供刷级用的。
但杰不一样……她对杰，也很特别。
熟稔如同认识多年的朋友，全心全意的信任，难以掩饰的依赖。她把这些展示给了五条悟，也同样对夏油杰毫不设防。
自负如五条悟，也在这些天的相处中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小狗最喜欢我，但不是只喜欢我。”
而她和人处关系的本事又大得很，谁都不会讨厌她。杰对她的偏爱一点都不加掩饰，同届的两位男生也对她有好感。
不能再退了。
五条悟朝着他们一步步走过去。
“悟……”
柚月喃喃地喊了他一声，然后不安地低头。
又要被找麻烦了吗……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有做错什么事，导致他生了那么久的气。
五条悟当场气得头脑发昏，明明什么都没说，为什么见到他就收起笑容，一副被欺负过的样子？
“悟，你有什么事吗？”夏油杰问。
“单独找她聊聊。”
在夏油杰的注视中，他拉起柚月的手腕，大步流星地离开。他个高腿长，步伐迈得极快，柚月必须小跑着才能避免被他拖着走。
五条悟放开她的时候，手腕那一小圈雪白皮肤已经被握得发红，但她一声不吭，只将胳臂朝身后藏。
柚月垂着睫毛，安静等着他发难。
而五条悟看到她不安又可怜，嚣张气焰顿时消下去大半，生出点莫名其妙的心虚来。
昨夜建设一整晚的心理准备直接成了无用功。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道歉？如何迂回委婉地认错，又同时能不失面子呢？
他真的不想再跟柚月冷战了。
再这样下去，她是不是就要喜欢别人了？不过他对此完全没有意见，毕竟他绝无可能喜欢欲擒故纵的坏小狗。
良久……
五条悟犹豫地开口：“我……”
“我先说。”
柚月打断了他，双目直视他的眼睛，非常郑重地深呼吸了一次，才慢慢说：“前些天悟打游戏输给我了，说好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嗯。”
猫咪喜欢弯弯绕绕，但小狗是对自己和他人都格外诚实的生物。
“你不要生气了。”柚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悟生气的话，应该就是我错了……对不起哦……”
虚虚实实的试探对小狗来说没有用。
她的声音沮丧又委屈：“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讨厌我，也要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我又没有很坏，做错事也会改的……”
“可以吗？”
他还在费尽心机地布置陷阱，把真实意图伪装起来，但柚月完全不明白这些。
她只是小狗。
小狗喜欢你，就会飞奔向你。
看着对方目光璨璨的明亮眼睛，五条悟几乎要叹气了。
又想起输掉游戏的那天，其实失败早就有迹可循，但他防不胜防。
开局五分钟，他自以为写下获胜方程式的时候，胜利已经站在了柚月的那一边。
“可以。”
在柚月忐忑的视线中，五条悟无奈地承认了一直在欺骗自己的事：“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柚月惊讶了一小会儿，缓缓微笑起来，眼眸如同波涛起伏的海洋。
“那太好了。”她说。
星际争霸能靠战略布置打拉扯，面对地方的攻势拖延躲避，直到抓准机会扭转局势。
但在名为喜欢的攻防战里，胜败开局已定。
怎么办啊？
五条悟想。
他输掉的好像不只是游戏。
第66章 高专篇（六）
……但是不可以。
五条悟想，他总不能就这么眼巴巴地贴上去，那未免也太过掉价。
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她主动示好，才能给点甜头。他也看过不少狗血剧情，并且已经自觉代入了被辜负的女主角。
对于“五条大少爷想让我告白”，柚月一无所知，她只察觉到他脾气似乎变好了，不会再莫名其妙发脾气。与此同时，好像话也没那么多了。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式了。
五条悟进退两难，而柚月非常满意，和除他以外的朋友们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此中最让五条悟警觉的就是挚友夏油杰。
他发现，夏油杰不仅能花几十个小时陪她玩粉色小猪大冒险，还会在PVP中放水。
柚月是即时战略游戏天才，对于格斗却一窍不通，也许是因为她本人的体术也相当一般。
“好菜，真的好菜。”五条悟感叹道，“我看了你，今晚多吃三碗大米饭。”
他刚嘲讽完，就看见夏油杰操纵的八神庵被柚月的不知火舞打死了。
五条悟：“……”
这年仍然风靡的《拳皇97》是他们最爱的游戏，其中八神庵是夏油杰的绝活，连五条悟都几乎没有在他手中讨到好处过。
“差一点就能赢了。”夏油杰可惜地叹了口气，“小柚好厉害。”
五条悟：
跟他打的时候不是这个水平啊？为什么？
柚月完全没看出他放了一汪太平洋，只觉得刚刚战况惊险，自己居然能乱按翻盘，还挺厉害的。
她对夏油杰笑了，梨涡深深。
于是五条悟明白了，这个二五仔完全没把游戏放在心上，他只想哄小狗开心。再想到自己种种打游戏不理人的行为，突然就有了深重的危机感。
明天开始对小狗好一点吧。他想……
——
天长日高，暮秋渐近。
柚月望着窗外将落未落的太阳，似乎又是寻常的一天。她正欲关窗，却看见夏油杰在楼下，正朝她仰起脸微笑。他穿着件机车夹克，随意地靠在身后的车上，身姿挺拔。
“下来，我带你去看点好玩的。”他说。
“哎？”
夏油杰朝她张开双臂：“跳下来吧。”
身上穿着白色长裙和帆布鞋，柚月有些犹豫，但依然朝着他在的方向一跃而下，洁白的伞裙像是雨打过的飘零花朵，在空中狂舞。
这一瞬间变成电影回播的慢镜头，他慢慢看清了柚月霜雪般的缱绻眉眼，像是融化欲滴的雪，就要这么落进他的怀里。而湛蓝瞳孔容纳着磅礴海上的月升月落，也安抚着深夜出海的远游人。
万籁俱寂，夏油杰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夏油杰稳稳地抱住她，转了半圈卸力才停下。身后的重机车是纯黑色，闪着桀骜的暗光。
他帮她戴好头盔，翻下挡风镜，又把外套递过去，让她围在腰上防止走光。
这个人的细致总是体现在很多地方。
比如一看到她下意识捂肚子的动作，便推测出是生理期造访，果断拒绝一起打游戏的请求，督促她早点睡觉；
他会定期喂野猫，却从不出于好奇就去接近小奶猫，因为怕沾了人类气味，小猫会被母猫抛弃。
还有打电话。哪怕是简单交代事情的，只有十几秒的通话，夏油杰都绝不会做率先挂断的那个人。
发现这点纯属偶然，她以为已经结束了，在五分钟后才发现依然是通话中的状态。柚月问他为什么不摁掉，他只是很简单地回答说：“我不想挂你电话。”
柚月将夹克袖子环腰一圈，打了个十字结，侧身坐上了他的后座。
轰隆一声，机车发动。为了照顾穿裙子的后座女孩，夏油杰开得并不快，沿着省道行驶了二十多分钟，便朝着山路上开去。
机车引擎产生的巨大轰鸣声以及同地面的摩擦声响刺耳，柚月侧坐，双手环着他的背，右耳贴到他的肩后。
轰隆的引擎声变成了渐渐变小的背景乐，天地空旷，柚月放任自己沉浸在落日和狂风里。
隔着肌肉与筋骨，她似乎能听到夏油的心跳。
“杰。我感觉好像经历过这一幕。”她若有所思地说。
“杰？”
“杰！！”
他听不太清楚：“什么——”
柚月笑了，大声说：“没什么，我说我好开心哦！”
身侧驶过一辆红色哈雷，戴着炫彩蓝色头盔的驾驶员鸣了两声喇叭，夏油杰伸出左手臂比了个大拇指作为回应。是车友间的招呼方式。
打完招呼后，哈雷超过了他们，柚月看见那个人的夹克背后用3M银色反光涂料画了一张笑脸：^v^。
生活里多得是突然发生的好事情。
她想不明白未来的杰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前些天，按照五条悟和「夏油杰」本人给的指示，柚月提前救下了受到村民迫害的美美子和菜菜子，送到「夏油杰」点名要求的福利院中。
柚月有些疑惑：“可是，这个世界的你收养了她们，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命运吗？对她们来说公平吗？”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参与了一个定向资助的公益，帮助的就是她们。”
“夏油杰”温和地解释道，“小柚，你要知道，‘相遇’这件事是写在命里的。”
他总是这么说，所以柚月也不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感到害怕。
“夏油杰”说他要回家了，在那之后，十七岁的夏油杰会替他好好照顾她——
“那个人可能有点固执，有点招人讨厌，你暂且忍耐一会，他总会对你有求必应的。”
“夏油杰”没有骗过她。柚月后知后觉地想。
除了那件事。
除了他说他会回家……这件事……
他哪有地方可去呢？
“夏油杰”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复制品，来此世的意义只是给她送时空媒介。
就像在有计划的商品废止制度中，一部汽车设计出来只有十年的使用寿命，“夏油杰”完成使命以后的每一天，都变得越来越虚弱。
碰到她会疼，会有灼烧的刺痛感，身体会更加透明，离彻底消失，也越来越近。
“夏油杰”作为第n 1个夏油杰的灵魂复制体，这个世界容不下他，其他的世界也不要他；
他是只属于柚月一个人的夏日限定，沧海一粟的天地游魂，自拥有独立生命的开始那天就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像是在信号塔之间流窜的电波，因为没有终端能够收留，哀哀地等待着消散的那天。
柚月突然理解了关于人的一生有两次葬礼那句话。没人能说出草木的真实，人们在消失前也从未想过今生今世需要留下什么存在的证明。
当一个个体被忘记的时候，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风吹旧墙，刮破院门，把所有的风声留在他无人惦记的一生中。
无法被影集记录的「夏油杰」，在世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但是柚月会记得他来过。
他是……独一无二的。
——“别害怕分离，我在过去等你。”
——
终于抵达了山顶，风呼啸着，柚月随手扎起长发。山上没有修石阶，只有人踩出来的泥泞小路，夏油杰牵着她的手，慢慢往上走去。
视野陡然变得开阔，圆形天穹笼罩着天地，群山远远包围排屋和树林，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落日余晖是渐变的橙黄油彩，太阳堪堪落到地平面上，像金灿灿的滚圆蛋黄。
脚底下有一大片空旷的平地，有序的灯光排列其上，不规则地闪烁着。
“那是新修的机场跑道。”夏油杰说，“在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飞机降落。”
柚月有些期待：“飞机……我都没坐过呢。”
似乎为了及时印证他所说的话，金灿灿的太阳轮廓前，出现了明显的黑影。
“是那个吗？”
“对。”
伴随渐渐变响的发动机轰鸣声，客机从一道远远的黑影变成了明晰的轮廓，在灿烂又辉煌的天空背景下，它仍然是漆黑的。
直到发动机的声音变得非常刺耳，远远看着像小蜻蜓的飞机渐渐巨大起来——
在终于要落在跑道上时，它才在两人的眼中展示出了原本庄严硕大的模样，白色金属机身上的涂料微微泛着光。
一条小金鱼，居然慢慢地变成了鲸鱼。柚月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飞机落地，地面上的跑道灯像是此起彼伏的星浪，闪闪烁烁，迎接它回到宇宙的怀抱。
“真好看。”柚月依然沉浸在方才的视觉冲击中，“谢谢杰。”
他笑了：“你喜欢就好。”
此时仍有半轮落日悬在空中。柚月不舍得走，席地而坐，和他又分享了一场夏末的落日。
遥遥听见远处钟楼生锈古朴的回声，是亘古的岁月晃荡其中。
落日余光描绘她的轮廓，像是辉光滚在皑皑雪原上。柚月垂着眼看向远方，而夏油杰只专心致志地看她浸没在橙色夕阳里的侧脸。
“为什么一直看我？”柚月有些疑惑地问。
他很短促地笑了下：“我只想看你。”
“哦。”
柚月想起「夏油杰」对她的告白，直截了当地问道：“杰喜欢我吗？”
夏油杰很温和地注视她，良久才有些羞涩地笑起来，转过头：“嗯。”
他轻声问：“我会让你觉得困扰吗？”
“这倒不会。”柚月说，“因为你喜欢我，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嘛。”
“虽然是你的说话风格，这么被拒绝了还是有点伤心。”
“拒绝？”
“不是拒绝吗？”
柚月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般人告白之后紧接的流程便是交往，不进入这个流程就代表着拒绝。
她问：“交往是怎么样的？约会，然后结婚吗？”
“呃……”夏油杰斟酌了一下措辞，“交往是互相磨合的恋爱过程，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有勇气克服生活里的困难才会结婚。”
“杰想跟我交往吗？”
他笑了：“那当然的吧。”
“嗯……那我和你交往，可以得到什么？”
夏油杰怔愣了会，意识到事情似乎还有转机，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可以、可以得到一个百依百顺的男朋友？”
柚月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事都会听我的吗？”
“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的话。”
“我坚决不让你做的事，你就一定不会做吗……当然，是很严肃的事情。”
如果通过交往的手段，能时刻关注夏油杰的动向、并且最终改写他的命运，柚月认为这是个不错的计划。
夏油杰实在想不到合适的反例，斟酌着说：“嗯，如果你坚持反对，我会听你的意见。”
她点头：“好，那我同意和杰在一起。”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夏油杰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却藏有暗芒，“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如果恋爱的话，可是要履行恋人义务的哦？”
柚月几乎要掏出小本子做笔记了：“什么义务？”
“牵手、拥抱、亲吻，诸如此类的亲密接触，以及，需要对别的异性避嫌。”
“可是前两样我们不是有过了吗？”柚月不明所以道，“避嫌……避嫌就是少跟悟玩吗？”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点头：“嗯，差不多吧。”
“倒是不难做到啦……对了。”柚月话锋一转，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大概两三年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到未来了，就算这样，杰也愿意和我交往吗？”
“啊，没关系的。”
他笑起来也是柔和的，让人联想到不炽热的太阳，不冷洌的泉水。
和夏油杰比起来，春风太轻，秋阳不暖，冬雪略沉。
他是独一无二的第五个季节。
他温柔而坚定地回答：“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在未来等你。”
第67章 高专篇（七）
“还有个问题……就是，如果以后我们分手呢？”柚月小心翼翼地说，“你会讨厌我吗？那时候。”
“嗯？鞋带开了哦。”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蹲下，帮她重新打了个结。
然后他站起来，思索片刻，缓慢而郑重地说：“我永远不可能讨厌你。”
“抱歉，现在就对你承诺‘永远’，会不会太可笑了？”夏油杰又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但是，我还是想用这个词。关于我们的关系，选择权永远在小柚的手里。”
“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如果你愿意，我就一直喜欢你；如果你想结束，我就还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么说，会稍微安心一点吗？”
面对着他诚挚无比的剖白，柚月反而犹豫了，有些难捱地用脚尖搓着地面砂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贸然做出开始恋爱关系的决定过于冲动。因为她对杰的喜爱，并非他渴望的那一种。
电视剧里的分分合合总伴随着撕心裂肺，看的时候只觉得好笑；
但如果男主人公要替换成杰的脸，柚月终于能够共情，并且因此进退维谷。
不懂恋爱，不懂喜欢，没办法反馈给杰同等的爱意。
如果最后会伤害到这个人，一时兴起和他交往，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吧。
“你是这么想的吗？”夏油杰说，“其实并不会。我知道小柚还没有喜欢我，但那又什么关系呢？”
伴随着天色变暗，风也逐渐染上秋霜般的凉意。
“从今天开始成为恋人吧。可以吗？”
在变得昏暗辉煌的橙色夕阳中，他微笑着对柚月伸出了手。
“我想……离你更近一点。”
——
夏油杰无疑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恋人，尽管柚月本人大部分时候都很难感受到这一点。
【早上想吃什么？】
【等下会有点忙哦，可能没时间回消息。】
【今晚突然有情况去北海道，明天中午回来，给你买了草莓面包，记得吃早饭。】
【东京夜间有冷空气，加衣服。】
【任务需要，去了居酒屋，是和悟一起的。】
……
“我不太懂。”柚月疑惑地问硝子，“杰最近为什么这么啰嗦啊？”
出门会报备，和谁在一起去多久，主动说得一清二楚。
这是把她当领导了吗？
“给我看看。”硝子说。
然后她上下滑动了几秒，立刻嫌弃地把手机递了回去：“他这是把自己当你男朋友了吗，真啰嗦，又不是正牌男友……”
“是啊。”
“什么是啊？”
“杰是我男朋友啊。”
硝子：“？？”
“什么时候的事！”家入硝子惊呆了，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他和你告白了？你答应了？为什么是他？！”
“就上个礼拜……”
“你肯定会被这个坏家伙骗的，男人多阴险啊，他有没有碰你？如果带你去酒店，就果断拒绝把他打一顿再分手知道吗？”
柚月被一连串的发问弄得头脑发懵：“什么？”
“老实交代吧。”硝子冷静了一下，“我来帮你把把关，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两人交往已经一周，但这件事没有主动告诉过任何人。夏油杰询问过她的意见，提出如果要秘密交往他也能接受；
柚月完全不明白秘密交往有什么意义，最后一致决定不高调公开，只要别人问就承认。
尽管如此，好几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人发现。
夏油杰怕她觉得尴尬，一旦有熟人在场，从不主动做出越界的亲密举动，七海和灰原只是觉得学长来找她的频率增加了。单独在外约会和一起回宿舍楼的时候，才会牵手和拥抱。
“kiss呢？”家入硝子一脸严峻地问。
“硝子，你的表情好可怕啊。”
“是错觉。”她冷静地把枪藏了起来。
“kiss？”柚月想了想，“杰亲过我的额头，算吗？”
“嗯……还行吧，还好是杰。如果你和悟交往，真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交往的事实无从改变，硝子只有叹气，“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跟我说啊。”
柚月点头，为恋人正名道：“杰对我挺好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夏油杰都会认真倾听。他的目光像是雪花一样，柔柔地落人一身，又自觉悄无声息地消失。
哪怕是理解不了的事情也从不敷衍答复，事事有回应；
逛街的时候柚月对着喜欢的东西多看几眼，第二天就会收到他的礼物。
他从不用高密度的聊天刻意取悦人，更不故意留下睡醒后的大段消息。
证明爱意的方法有很多，渺如烟海，多得是让木头都能通晓人心的高超技巧，而刻意的攻略手段像是人工降雨，只为催熟空气凤梨。
但夏油杰不采取其中的任何一种。
他只有平实的语言和真诚的恋心。
“这么一比，他真是不知道比悟强到哪里去了。”硝子沉吟道，“行吧，你喜欢就好。”
“这和悟有什么关系吗？”
“蛤？”硝子迷惑了，“不会吧，悟还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没有说过，杰好像也没有，因为他没问嘛。”
“那他最近怎么一副得了狂犬病的样子，逮着谁都想咬上几口？”
……
五条悟的烦躁，是因为发现小狗最近有点奇怪。
首先是不怎么主动找他聊天了，也不再在大晚上拍房门找他通宵打游戏，双人存档停滞不前。
然后对他的主动示好无动于衷，甚至表现出稍微有些苦恼的样子。但与此同时，又跟夏油杰走得很近。
他觉得是柚月记仇，想要故意报复他，为此感到非常不爽。
尽管他之前是有做过些冷战的举措，可那是柚月有错在先，而她后来主动找他和解了，怎么在和解之后还能这么记仇呢？女人都是那么出尔反尔的吗？
本来不想主动理会她了，但她和杰总是待在一起的样子真刺眼，导致五条悟心神不宁了好几天。
一开始他想，绝对要等柚月先找他。
后来发现小狗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之前实在是小看她了，难道在这场攻防战中，她一直在隐瞒实力吗？怎么办？
没过多久，五条悟开始冥思苦想主动搭话又不显得刻意的办法。
不对，对手是小狗，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都没有用。他只要拉得下面子，主动出击，就可以轻松拿下胜利。
“喂。晚上要不要一起打游戏啊？”
“抱歉，没空哦，杰约了我一起吃饭来着。”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咖喱啊？”
“我和杰已经说好要吃韩料了，下次吧。”
“别人送了两张游乐园的票，周末一起去。”
“啊？周末已经和杰有约……”
五条悟的不满终于爆发了：“怎么又是杰？！”
要知道他开口约人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而柚月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他每次都咬牙切齿地想“绝对不要再找你了，臭小狗！”又在当晚辗转反侧，想象着小狗和别人一起打游戏、困得不行直接躺在别人怀里睡觉的模样，靠脑补把自己气得头皮发麻。
最气人的是，他亲眼看见夏油杰和柚月牵手了，就在高专校门口。
是杰先主动的，但小狗没有拒绝。他们走出校门时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肩膀靠得很近，像是街上四处可见的年轻情侣，和恋人共享彼此手心的体温。
五条悟倒是毫不怀疑他们有在谈恋爱，毕竟柚月是笨蛋，从来察觉不到别人的心意。
他根本没办法想象她和别人恋爱的样子，这是不存在的命题，除非对象是他自己。
但叫五条大少爷向别人发射直球比登天还难——猫咪是恃宠而骄的动物，它要得到很多偏爱，才会展示出对你的一点点依赖，傲娇地晃着雪白的大尾巴轻轻扫过你的手臂，笨蛋小狗该为此感恩戴德。
可此时它的竞争对手是狡猾的狐狸，比起小狐狸的体贴温柔，猫咪除了漂亮的皮毛什么都没有。
比起“小狗可能会被抢走”这件事，其他的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只有收拾心情，认命地再次丢下面子，堪称忍辱负重，被一次次拒绝后又去主动找她。
“你真是太过分了。”五条悟指责道，“明明你跟我用着一个姓氏，为什么只和杰玩？他是你谁啊？”
“是男朋友啊。”
“他又不是你男朋……你说什么？！”
见他震惊到几乎失语，柚月认真地复述了一遍：“我和杰在交往。”
良久，五条悟才找回声带，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啊？”
“杰跟我表白了，我同意了。”
“为什么会同意啊……”
真正的理由说出来大概也不会被相信，柚月随口道：“因为杰对我很好嘛。”
“老子对你不好吗？！”
柚月：“……”
似乎就是这句话给了他什么不得了的启发，五条悟的视线犹如探照灯般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仿佛发现了什么以前没有察觉到的线索，推理出藏匿于水面之下的真实。他的表情从惊慌失措，渐渐变成了镇定自若。
“我知道了。”五条悟笑了一声，嘴角扯起自信的弧度，“和杰假装交往，就是为了引起我注意吧？”
柚月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思路，凝着眉反问：“啊？”
他早该看穿柚月的小花招。
果然是心机小狗。
“我承认我很在意你，所以不用和杰装作男女朋友了。”
柚月茫然：“什么？没有装啊……”
“哼。”五条悟冷哼一声，“你说气话，我不信。”
第68章 高专篇（八）
柚月惊呆了：“……”
饶是自信如五条悟，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妙。他卸下笑容，盯着她看了会儿，问道：“你是真的在和杰交往？”
“嗯。”
“谈恋爱的那种交往？”
“对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
后来的几天，五条悟依然试图找到一些两人是虚假交往的证据，却被闪瞎了眼睛。
杰盯着人微笑的表情居然可以这么恶心，想吐……吃饭的时候还要动手动脚，小狗没有手吗，要你帮她擦嘴？？
在高专居然敢偷偷牵手，有没有把这里当神圣的学校啊？如果早恋能告状，现在就告发给夜蛾，让他棒打鸳鸯。
居然在宿舍楼下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当他没有在窗口看是吗？
什、什么？！亲、亲额头！这么会这样！！现在就亲额头了，以后岂不是要订婚？订婚了就会去情侣旅馆了吧？可是小狗现在才十六岁！
为了防止自己挚友对未成年小狗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五条悟特地找了个时机，和他进行了一场男人间的谈话。
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不合适，分手吧。”
夏油杰惊呆了：“悟，你在说什么？”
“就，你们反正也不是互相喜欢啊，为什么还要继续继续恋爱下去。”五条悟有点烦躁，“明明小狗都不知道‘心动’这俩字怎么写，跟你在一起就像兄弟……”
看见他身上的黑色印花卫衣，五条悟哽住了。如果没记错，柚月昨天穿了件白色的同款。
可恶，在学校里公然穿情侣装，还有没有把校园纪律放在眼里了？！话说为什么要穿情侣装啊！
“有什么关系呢。”夏油杰游刃有余地笑了，“小柚现在还不喜欢我，以后可不一定。毕竟我现在可是正牌男友啊？”
五条悟被一句“正牌男友”气得炸毛，但压抑住了情绪：“那如果她要跟你分手呢？”
“我会把她追回来的。”
“以后她回去了呢？”
“那就等。”
五条悟的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如果她喜欢上别人呢？”
夏油杰笑容停了一瞬，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然而很快他又神色如常地反击：“可现在我才是小柚的男朋友，好像不用悟担心那么多吧？”
“对了，小柚跟我说，最近你总是来找她，她已经拒绝了。”
为了表明自己有在遵守关于“和异性避嫌”的承诺，每次白发DK来找她玩，柚月会如实告诉夏油杰，并且十分大方地表示自己不介意杰和硝子一起玩。
对方乖巧的样子仿佛小狗在甩尾巴。夏油杰忍不住叹气，他倒是希望柚月能介意他和异性交往，甚至为此和他发发脾气。
而不是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她并不会因为他感到嫉妒和失望，在恋爱里沉浮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他又说：“小柚好像对此很困扰。所以，悟以后也可以稍微避嫌一点吗……毕竟，你们也不是亲兄妹。当然，我没有反对你们正常交往的意思。”
K.O.
多么标准的正牌男友发言啊，五条悟无话可说。
而柚月对他们两人的交锋一无所知，正在笨手笨脚地为男友织围巾，尽管打得很慢，针脚却绵密。
她做所有事情都认真，钱再少的兼职工作也会细致地完成，为港口打工的时候也同样兢兢业业。接受了“夏油杰女友”这个身份后，柚月试图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恋人。
未来的短视频软件经常能刷到神仙爱情的推送，但她都是随手划过去。
柚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终于从记忆中扒拉出手工礼物和仪式感小事之类的东西。
所以她开始学织围巾，并且打印了一份本年互联网最火的“恋人必做的100事”清单，要求夏油杰一起执行。
1.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2.一起穿情侣装逛街（√）
3.一起去一趟迪士尼游乐园
4.一起去游泳
5.一起上下班，坐地铁（√）
……
情侣装是两个人一起选的。
电影看得是重制版的《东京爱情故事》，在周围人的“爷青回”和满目泪光中，柚月靠在他的肩头，又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一起养一只宠物。”柚月看着第十三条，“我已经有宠物了，在十年后。”
“是猫吗？还是小狗？”
她笑了：“都不是，是咒灵哦。”
并且就是「夏油杰」为他从七海手里救下的。她在那一行句尾的括号上画了对勾。
柚月趴在他的床上，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目光停留在了第49条：一起做快乐的事??
她的笔尖点了点那个符号，有些不明所以地拽了下床边少年的袖子：“杰，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快乐的事都可以吗？”
夏油杰瞥了眼，顿时有些小尴尬：“啊，这个……”
“那我现在就可以勾上了。”柚月把他的停顿理解为了默认，“我跟杰待在一起就很开心。”
“不是。”
柚月疑惑：“那是什么？”
“是一种特指。”夏油杰合上手中的书，看向她，“在拥抱、接吻之后，恋人彻底拥有彼此的行为。”
柚月想了想，罕见地正确理解了他的话：“我知道了，是不纯洁的睡觉。”
“嗯。”
“杰想跟我睡觉吗？”
“呃……”夏油杰被她直白坦荡的话语问住了，嘴唇张合了几秒，才郑重地回答：“我想的。”
“但我的想法不重要。”他捻了下柚月泛着粉色的指尖，低头看她天真坦荡的表情，“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哪怕我已经和你交往了，你仍然有拒绝我拥抱你的权力。”
柚月半坐起身，毛毯滑落到身侧。她张开手臂：“那杰会拒绝抱我吗？”
“不会。”
夏油杰笑着搂过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看她认真地在手中的“恋人必做的100事”上写备注。
“我不会拒绝你。”
橙花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夏油杰环着怀中女孩的腰，漫无目的地想起未来。
不对等的恋爱关系偶尔让人痛苦，柚月影响他的情绪是多么容易，反过来却困难无比；
他霸占着名为男友的席位，却比谁都深知这个位置摇摇欲坠，但他又无法自拔。
先这么粉饰太平下去吧。
爱得多的人总先变虚伪。
——
比夏油杰更难熬的人是五条悟。
那天和夏油杰互呛一通后，他回去辗转反侧，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天才的试探办法。
（付巨款）邀请冥冥扮演自己的女友，看小狗会不会吃醋。
在双方强忍着恶心的情况下，冥冥和他中午坐在班级门口一起吃便当，创造一切机会在学校里并肩走路，郎才女貌、言笑宴宴，震惊众人。
几天过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确实在交往中……除了柚月。
她完全没看出来。
只是感叹冥冥和悟以前关系不好，现在好像缓和点了呢。
冥冥：“你认真的吗？”
然后柚月被告知了两人在恋爱，她恍然大悟，然后很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你们要我下载的‘恋人必做的100件事’电子版吗？”
五条悟麻木：“……”
冥冥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继续扮演假情侣了，钱真难挣。
此时夏油杰来了，无比自然地问柚月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是一部院线火爆的欧美片。
这部电影柚月在十年后一直期待能重新搬上荧幕，于是果断点头说好，夏油杰牵着她离开了，走之前都没有多给五条悟一个眼神。
这个天才的假扮情侣计划之前跟硝子通过气，硝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质问道：“你今年几岁啊？算了，我支持杰，你放弃吧。”
“喂。”五条悟看着两人的背影，转头问身边正在抽女士烟的冥冥，“你也觉得杰比我好吗？”
冥冥也一脸恍惚又不爽的表情：“你觉得呢？”
“当然是老子更……算了。他是脾气比我好点，会哄女人一点。但综合来看肯定是我……”
“我是在用这个问题问你。”冥冥打断他的话，单手往水泥墙上摁灭了烟头，“你觉得杰比我好吗？我输在哪里了？”
五条悟：“……”
“你真喜欢女人？！”
“我只喜欢她一个。”冥冥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这么神经的要求？当然是想顺带试探下小柚有没有对我……无所谓，等他们分手吧。”
然后她起身离开。
远处的背影和声音也渐渐远去。
五条悟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一瞬间变成了三角故事里最多余的那个人，连最后目视女主角嫁给别人的悲情男二都算不上。
男二再逊也有过一场正式的告白，然后才被拒绝；
他的恋爱，还没有争取过就已经丧失入场资格，尽管呆呆小狗根本不明白恋爱关系具有排他性，却已经为了恋人忠实地执行起来。
他是太喜欢自欺欺人了，仗着拥有小狗的爱就肆无忌惮。
但现在小狗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怎么可能接受。
他思索着对策往宿舍走去，在床上躺下，整个人又混沌又清醒。
必须得找到破局的办法。
那两人的恋爱关系也并非是因为“互相喜爱”而维持着，这是很明显的事；他目前还猜不到具体的理由，但有破绽就要牢牢抓住，不主动出击就只能坐以待毙。
绝不能只眼巴巴地等着小狗施舍给他的爱，这样愚蠢的错误已经犯过一次了。他飘在蜜糖味泡泡上忘乎所以，一低头，她已经变成别人的恋人。
“啪”，泡泡破了，摔得好疼。
毒蛇张口咬住五条悟的心脏，分泌的毒素麻痹了五感。
他预备去做一件不被伊甸园原谅的事。
……
柚月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浑身湿透的五条悟。
“小柚……”他轻声说。
神子总算知道合理利用自己的好样貌。雪白的额发可怜巴巴地贴在脸侧，剔透的水光覆盖着苍蓝瞳孔，仿佛细密的睫毛一扫，就会落下泪来。
柚月一脸茫然地想着：今天没下雨呀？
但见他实在可怜，还是把浑身湿透的白色大猫猫放了进来，拿给他一条浴巾。
“为什么淋湿了？”她问。
五条悟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他低声说：“我好难过。”
哪怕是二十七岁的教师悟，都没有如此脆弱可怜过。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但目前五条悟的情况比细究原因更加重要。
柚月微微慌了神，盖住他的手背，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最近都没有理我。”他说，“我很难过。是讨厌我了吗？”
曾经问过对方的话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柚月莫名有些心虚，眨了眨眼睛：“没有啊……但是我和杰……”
五条悟抬起眼睛，直直地注视她：“你和杰恋爱，所以需要避嫌，不能跟我一起玩了，是吗？”
柚月不忍地抿唇：“嗯。”
“我理解的，恋爱关系是这样。”
五条悟牵起她的手，同样泛着凉意的脸颊轻轻贴上她的手背。柚月翻转手腕，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把桌上倒好的热水递给他。
“不能和恋人以外的异性亲密来往……”
他小声说：“但是，小柚再不理我的话，我会难过到死掉的。”
成年人的诱惑手段有什么难的呢？
不过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不过是丢下面子，反正事情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
五条悟握着水杯，抬起蓝眼睛，语气几近乞求：“小柚，我可以也做你的恋人吗？”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但也没有谁规定过，恋爱关系容不下第三人吧。”
第69章 无责任番外
“情人节特别篇•无责任平行世界番外。”
2月14日。
歌舞伎町……
窗外飘着小雪，街上的情人有说有笑地牵着手漫步。没有暖气的万事屋又湿又冷，被炉成了必争之地，除了柚月外的两人一犬都恹恹地缩着，试图驱离屋内的寒意。
“银时，银时……”
“银时！”
“干嘛死丫头？”坂田银时移开了挡住视线的杂志，“叫魂啊你。”
柚月用红色记号笔在日历的2月14日上画了个圈：“今天是情人节。”
“哦，关我什么事。”
“给我礼物哦。”
“你清醒点，小姑娘。”银时冷笑一声，“阿银怎么可能有钱给你买礼物。”
柚月气鼓鼓地反击：“那我也不会给阿银礼物的！”
侧躺在被炉里的神乐来了精神，兴奋道：“柚柚，我要礼物！”
“有的哦，等我一下。”
柚月转身回里间，出来时抱着叠成小山的十几盒巧克力。
每盒包装的样式相同，色彩却不一，并且在系带上绑了写有不同名字的标签。
“这是神乐的。”柚月抽出了其中粉色的一盒，“只有你的是双层的。”
神乐感动地接过，大喜过望道：“柚柚，爱你哦。”
“新八的我先放在这里，等下要出门了，你们拿给他，不可以偷吃。还有这两个，是治君和chuya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两只小猫咪窸窸窣窣地从被炉里探出了头。
“喵喵。”
“喵汪！”
柚月蹲下，替它们解开丝带、打开小盒子，里面装的是做成猫爪形的冷冻内脏。
治君抬头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咪”，仿佛在道谢，然后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两下她的指尖，这才慢吞吞地享用起自己的礼物。
治君和chuya是她在居酒屋楼下捡到的小猫咪，应该是被遗弃的，脖子上挂有刻着名字的铭牌。
它们被装在垫有旧衣服的纸箱里，饿到没力气咪咪叫，而身上的毛因为淋过雨，脏乱地打结。
好在两只猫崽都很健康，活蹦乱跳的。
柚月把箱子抱了回来，发布了失物（猫）招领，结果一个多月都无人问津，两只猫也俨然把她当成了新主人。
于是在阿银的抱怨和神乐新八的支持中，万事屋又多了两名毛茸茸的成员。
银时吐槽：“不管听多少次，一只猫居然会发出‘喵汪’这样的声音，实在是很奇怪啊。它是狗吗？”
柚月捂住了chuya的耳朵：“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
Chuya眨了眨蓝眼睛，有些疑惑地歪头：“喵汪？”
“夸你可爱呢。”柚月执起猫爪，亲亲它的粉色肉垫。
它害羞地缩了缩爪子。
Chuya是很漂亮的曼康基矮脚，橙白相间，一双澄净的蓝眼睛总让人联想到海洋和天空。
它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没事喜欢追着治君打，两次把治君打进医院。
阿银说它是发情了脾气暴躁，曾多次提出找个母猫给它配种。Chuya好像听得懂，冲他龇牙咧嘴地哈气。
“你就是想靠卖小猫赚钱吧。”柚月死鱼眼，“不可以哦，要尊重Chuya的意见。”
银时：“社畜回家都要接受家长的相亲安排，一只猫能有什么个人意见……”
Chuya拱起背：“喵汪！！”
除了脾气暴躁和叫声奇怪，Chuya也没什么不好，像是守护神一样，睡觉的时候安静地在柚月脚边缩成一团。
Chuya很听话，柚月说“我要出门了，不可以跟着我”，它就会在玄关处安静目视她离开，关门前“喵汪”一声，仿佛在说路上小心。
但它和家里另外一只猫咪治君的关系真的太差了。明明是同个窝里出来的猫崽子，它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相性也差得很。
Chuya暴打治君的时候丝毫不念及兄弟情义，更没有手下留情一说，猫猫拳虎虎生威，看得神乐一边吃薯片一边替它叫好。
结果自然是治君被打得伤痕累累，墙上的挂历、茶几上的花瓶也沦为猫咪战争的牺牲品。
银时抓狂：“啊啊啊啊这两只臭猫！每天掉那么多毛就算了，还要打架！孩子他妈，你倒是教训它们一下啊？！”
柚月难得有些心虚：“会的……会的……马上教……”
治君已经被送去宠物医院包扎了，而Chuya趴在地板上，把爪爪缩到身体下面，一直低头，似乎在认错。
连声音都小了很多：“喵汪。”
柚月自然不会因为动物的天性去责怪小猫咪，但两只猫经常打架，不利于家庭和谐。
“Chuya。”柚月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顶，“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是打架是不对的哦？如果觉得无聊，不如来找我玩吧？”
Chuya沮丧：“喵汪……”
“要和治君好好相处哦。”柚月对它摊开了手心，“答应我的话，就来击掌吧。Chuya会信守承诺的，对吗？”
Chuya伸出爪子，藏好锋利的指甲，用肉垫摁了下她的掌心。
“好耶！Chuya果然是最好的小猫猫。”
柚月抱起它，亲吻它的鼻尖。Chuya瞪大了蓝眼睛，无措地“喵汪”了一声。
比起耿直好斗的Chuya，治君就是个绿茶猫。
它总是柔软又可怜地猫喵喵叫，尤其每次被揍之后，叫声格外哀怨凄苦。
它也不太好哄。比起亲一亲爪子就会变得很乖的Chuya，治君格外擅长得寸进尺，它要被抱在怀里顺毛，一遍遍地得到夸奖“最喜欢治君了”、“治君真可爱”，才会慢慢变回平时的样子。
治君很黏人。作为一只猫咪，它罕见得不怕水，并且很喜欢洗澡，也能接受吹风机的噪音；
尽管每次都会刻意捣乱，水花溅得柚月一身湿透。
而且它每晚在柚月洗澡时就在洗手间门口大声喵喵叫，好像在开个人演唱会。
柚月开门它就住嘴，关门就大声喵喵。直到她把治君抱进浴室，它才肯停止制造噪音。
后来柚月索性带着治君一起洗澡……然后某天忽然被Chuya猫发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治君再一次被铁血猫猫拳揍进医院。
但最近似乎它们和平多了。
柚月观察了一会儿两只小猫咪并排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非常满意。
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化了个简单的妆，拎着包轻快道：“我出门啦——”
“喂，去哪里啊？”银时紧张地问，“约会？”
两只埋头吃饭的猫咪也竖起了耳朵。
柚月坦然道：“那当然吧，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银时面无表情地说：“就是那个眯眯眼的臭小子？晚上九点前必须回来听到没有，不许偷偷去情侣酒店。”
“悟也是。”
“哦，就是和你很像的那个白毛……等等，什么叫也是啊？”
“就是我有两个……”
“喵汪！！”
“喵呜！！”
两只猫不满地叫唤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银时震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哪怕是无责任番外也不可以说这种话啊！作者会被编辑暗杀的！！哼啊啊啊啊啊！”
“什么？阿银在说什么啊，奇奇怪怪的。”
“算了没关系。反正不能说，知道吗？”银时面无表情道，“还有你是被打了吗？眼睛。”
柚月打开小镜子，仔仔细细看了下眼周：“这是眼影啊，红棕色，不好看吗？”
“我以为你要去演熊出没了。”
“蛤？！”神乐也委婉地说：“其实柚柚不化妆更好看呢。这个吃小孩一样的嘴巴颜色也……”
第二次化妆，大失败。
柚月立刻掏出湿巾纸擦掉眼妆和口红。
“还有，情人节礼物呢？”银时见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愤愤不平道，“连猫都有，凭什么老子没有？！”
“二十六岁的大叔过什么情人节啊，略！”
说着，门被关上了。
柚月踩着薄雪走到了电车站，车上多是些年轻面孔。她一边默默数着剩下的站数，一边盘算着晚上的去处。
圣诞节约会去的是年前爆火的鬼校，然而三位特级咒术师连诅咒都不怕，更别说由人扮作的鬼怪了，比起“鬼”最令人惊恐的可能是五条悟佯装吓哭的个人表演秀……
出站口站着她熟悉的高挑少年。
五条悟正抱着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身边是穿着褐色大衣的夏油杰，他的肩头已经积起薄薄的白色霜雪；
周围的女性或多或少地投来视线，心中默默好奇是怎样的人能让如此英俊的两位少年等待。
柚月的眼睛亮了亮。
“在这里。”夏油杰举了下手，朝她微笑。
她背着挎包小跑过去，轻轻撞进夏油杰的怀里。他的身上有好闻的薄荷气味。
“喂喂，老子呢？”
五条悟单手拽过她的大衣帽子，把人从夏油杰的臂弯里拎了出来，极为不爽道，“看不见我？你悟哥哥要生气了。”
柚月接过玫瑰花，反手拉下他的围巾，亲了亲他的下巴：“悟哥哥今天真帅，谢谢你的花。”
“这还差不多。”
夏油杰订的花园餐厅在附近商场顶楼，并不远。
他们并肩走着，漫无目的地聊没营养的话题。白雪簌簌而下，于暖黄色的路灯光线里轻盈起舞，再轻轻落到玫瑰上，红白相映，惊心动魄。
柚月若有所思道：“雪在杰的头发上很明显呢。真好看……”
五条悟毫不留情地拆台：“嗯嗯真像头皮屑，杰出门前洗头了吗？”
夏油杰微笑：“……”
“悟真讨厌。”柚月把玫瑰塞进他怀里，“抱着好累啊，还是你拿吧。”
到了餐厅落座，柚月从包里拿出了给他们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围巾给杰，手套是悟的。
“顺带一提，都是我自己织的哦。”
“看得出来。”五条悟吐槽，“为什么两只手套还连着一根毛线啊，你找的是儿童手套教程吗？”
“这样我们可以一人一半嘛。”
说着，柚月拿过了其中一只，连接两只手套的毛线荡在餐桌中间。她放到耳边，做出打电话的样子：“喂，五条猫在吗？”
五条悟也有样学样：“摩西摩西，这里是你英俊的悟哥哥。”
“那能问你件事吗？”
“你说。”
“我对面现在坐着一个白头发的帅哥……”柚月假装严肃道，“我该不该去要他的手机号呢？”
五条悟笑了，同她对上视线：“不用，他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
“嗯。而且会邀请你晚上一起去他的公寓过夜，你觉得怎么样？”
柚月面无表情地将手套往他俊脸上扔。
“这是硝子给你的。”夏油杰拿出两个礼盒，“红色的那个是冥冥的。”
“好耶。”柚月高兴地接过，又从包里拿了礼物递给他，“这两盒是给她们的义理巧克力，杰帮我带过去。”
“不许好耶。”五条悟不爽，“她们看着就是想挖墙脚好吗？给我离她们远点。上回跟你表白的那个宫崎……”
柚月嘟囔道：“我当时就和她说过只把她当朋友的，没有更多关系了。”
“我是说她就是不怀好意的典型代表！先以朋友的名义接近，目的就是想偷老子的家，所以你给我小心点冥冥跟硝子！”
“呃……”柚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油杰。
他笑了笑：“抱歉，但这点上我和悟达成一致了哦。”
餐厅的女服务员暗中观察了他们一会，转身打开手机的小群，劈里啪啦地打字。
【今天辞职了吗（9）】
小林：那个超级大美女又来了，这次是和新的帅哥！！
玲花：‘蓝丝绒’吗？
优纪：真假的？！上次是和一个橙头发还有一个黑头发的，这次呢？
小林：跟两个同龄人，也巨帅，特别高……我感觉有个可能是她哥哥，她家基因太好了吧
优纪：呜呜呜情人节年轻漂亮的小妹妹跟两个帅哥过，我呢？我呢？
小林：我还在打工，谁破防了我不说TAT。
——
吃完饭顺带逛商城，柚月被走道上的一排娃娃机吸引了目光。
“你想要那个粉红狗？”
五条悟俨然有印象，“迪O尼新出的粉色狗……叫什么名字来这……”
“啊？没有哦，我喜欢那个手偶。”柚月指着装满白色猫咪手偶的娃娃机，“我根本分不清楚迪O尼那群彩色的老鼠啦，怎么想都是骗钱的吧。”
“不全是彩色老鼠吧，像粉色那个就是狗啊。”
夏油杰：“那不是狐狸吗？玲娜贝儿。”
两只白色猫猫同时转头看他：“杰……好……懂……哦——”
然后开始大声窃窃私语。
“杰一看就是那种很想去迪O尼坐旋转木马的类型。”
“就是就是。”
“上次排队没排上，他说不定回去偷偷哭了好久。”
“说不定在心里把自己当公主呢。”
“眼睛这么小，能做什么公主啊？”
“不是还有个皮肤黑的公主吗？杰也可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粉狐狸最近总是上推特趋势啊。”夏油杰叹了口气，“要我来抓吗？”
柚月当机立断地闭嘴，为夹娃娃之王让座。
最后果然收获颇丰，除了得到了想要的手偶，夏油杰还为她抓了一只粉色老鼠（“说了是狐狸，狐狸！”）。
DK们送她到电车站，离开前五条悟把玫瑰递给她，又问一遍：“确定不去我那么？今天可是情人节哎。”
“不去。”柚月果断回答，“明天见哦，我要回家了。”
“明天见。”
她坐上返程的车，打电话给银时，撒娇道：“我好累啊，阿银来车站接我嘛。”
“这天气你让我离开被炉？！绝无可能！！”
“阿银，阿银——”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别他妈打了！”
说着，电话那头真的挂断了，忙音阵阵。
然而柚月却一点都不生气，转头看向窗外暮霭沉沉的雪夜，车厢内一派平静温和。
等她下车的时候，站台上已经候着口不对心的银发天然卷，将手揣进宽大的袖口，冻得瑟瑟发抖。见她走来，一边抱怨着一边自觉地接过玫瑰花和挎包。
“小年轻就喜欢送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评价道，“哼，现在可是已经九点半了，下次不许回来那么晚。”
“阿银，你是没有交过女朋友吗？”
“闭嘴！阿银我啊，可是很受欢迎的！现在评论区都能找出十个愿意打破次元墙嫁给我的，你相信吗？”
“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银时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天有好多礼物送到家里，都是给你的。”
到家的时候，Chuya、治君、定春，两猫一狗在玄关处排排坐。
“汪！”
“喵呜——”
“喵汪！”
“晚上好呀。”柚月挨个抚摸过去，“情人节快乐，虽然你们都没有女朋友。”
治君爬上定春的背，再借力跃起跳到柚月肩膀上，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下她的左脸。
而Chuya只有在地上焦虑地喊：“喵汪！”
来自猫猫的偷袭之吻让柚月弯起眼睛笑了，又给了宠物们各一个亲亲，非常端水。
而今天送来的礼物堆在鞋柜处，柚月抱着走到客厅，数着个数和备注的名字，将沙发上的礼物盒转移到了茶几，一样样堆了起来，渐渐堆出了一座小山。
不对……
柚月转头看向靠在移门处的男人：“阿银的呢？礼物。”
“哼。你都有这么多了，还要老子的？”
“要的。”柚月认真道，“阿银的是最重要的。”
坂田银时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丢了过去：“好吧，不许嫌弃，敢嫌弃就揍你哦。”
“嗯，这下才算齐了，竣工——”
柚月高兴地把小盒子放到礼物塔的顶层，像是往圣诞树的尖尖上装了最后一颗星星。
银时反问：“我的呢？”
“你在说什么啊？”
“别装傻……”
柚月转过头，对他无声地微笑起来。
画面顿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像是卡帧的录影碟片，渐渐被雪花样的乱码取代。她回答的声音也扭曲了，嗡鸣声渐渐代替一切杂音。
银时从梦中惊醒，额发被冷汗浸湿。
他恍惚地起身，去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下，才压下了方才的心悸感。
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摁下开关。
电路有些老化，灯泡闪了两下，才“噌”得亮起。
银时打开衣柜，拨开悬挂着的衣服，最里面压着一件套着防尘袋的旧裙装。夜里非常安静，他能听见一墙之隔处神乐的轻微鼾声。
“还说老子送的礼物是最重要的，结果连这个都不带走。”他垂眸，嘟囔着，“小骗子。”
“早点回家吧。”
阿银想你了。
第70章 高专篇（九）
“小柚，我可以也做你的恋人吗？”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但也没有谁规定过，恋爱关系容不下第三人吧。”
……
柚月因为五条悟的提议愣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疑问：“可是冥冥是你的女朋友，我们不是四个人吗？”
五条悟：“……”
啊，忘记了，不过会问出这种问题，真不愧是小狗。
“我和冥冥不是你想的那样。”五条悟冷静地颠倒黑白，“嗯……其实，是冥冥邀请我假扮她的男朋友，我们根本没有交往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因为她乐意！反正我们是扮演情侣，没有真的交往！”
“哦，难怪你之前怀疑我和杰是在假交往。”柚月若有所思地说，“假扮情侣是什么流行的事情吗？”
“大、大概是吧。”
柚月由衷赞叹：“好厉害啊，我根本没看出来是假扮的。”
“还好吧……”五条悟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带跑了，“等等，问题不在这啊，我现在要加入你们的恋爱！”
柚月虽然觉得三个人的恋爱关系有点奇怪，但看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恋爱常识太匮乏，毕竟她从没想过还有假扮情侣这种办法。
或许，三人关系其实是很正常的呢？
“哦……我是没问题啦。”柚月有些迟疑道，“但是你想加入的话，也要杰同意吧。”
“你同意就好了，关他什么事。”
“不行。”尽管已经被忽悠住了，她还是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不让杰知道，我觉得很不好，你要跟他说的。”
五条悟：“啧。”
但五条大少爷向来豁得出去，反正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不如就蛮横到底，横冲直撞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被抛下。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夏油杰面前：“我要加入你和小柚。”
夏油杰：“你在说什么？”
“恋爱。”五条悟说，“带我一个。”
夏油杰：“……”
夏油杰沉默了很久，终于用父亲看弱智儿子的眼神盯着挚友，说：“你以为恋爱是像下楼带饭一样简单的事情吗？”
“也没人不允许三个人谈恋爱吧。杰可以，我为什么不行？”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夏油杰被他的强盗逻辑震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且小狗也同意了，大不了你做第一顺位男友，我当第二顺位，行了吧？”
“呃……”夏油杰转头看向柚月，“你同意了？”
“嗯。”柚月说，“悟说三个人可以谈恋爱。”
夏油杰：“……”
他沉默了。
向来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被冷峻又肃杀的神情取代。
柚月看他的表情，忽然意识到此事可能并不容易接受，小声问道：“难道不行吗？”
“当然可以。”五条悟理直气壮道，“哪条法律说不行？”
“难道，你是在误导我吗？”
“怎、怎么可能！”
少年五条悟还没有具备从容颠倒黑白的能力，被柚月看出了些许心虚。
于是她的思维开始发散，探究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而五条柚月此人的推理能力可以用离奇来形容——她一下子回忆了去横滨的前一天，教师悟用楠雄给的签筒求姻缘，算出的签文大意是“近在咫尺却难以触碰”，当时，她将那位对象理解为伏黑惠。
——但是，“夏油杰”也在场。
尽管其他人看不到，但「夏油杰」确实存在着，而且如果往这个方向解读，似乎更加贴合签意了。
“原来如此。”柚月恍然大悟。
难怪五条悟会来求她要求加入关系，是这样啊。
而夏油杰此时也整理好了情绪，面对五条悟，一字一顿道：“我不同意。”
他说：“悟。只有小柚……我绝对，绝对不可能跟你分享。”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也很冷淡：“反正我本意也不是跟你共享。”
夏油杰：“那就来试试看吧。”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而火热起来。
柚月毫无所觉，一脸怜爱地看着他们：“没关系的，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会祝福你和杰的。”
两人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发言弄得摸不清头脑。
“我已经明白了。”柚月坦荡地说，“不就是悟喜欢杰嘛！”
五条悟：“……”
夏油杰：“……”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了。
“我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五条悟恍惚道。
柚月简单地回忆了一下抽签后教师悟的反应，简单地概括道：“是未来的你亲口承认的。”
“绝对不可能啊！”
“不要害羞，我不会笑你。”
“没有的事！”
夏油杰默默地退后一步。
“喂，杰，你不会信了吧？！”五条悟瞪大眼睛，“你退什么？你不会真的相信老子喜欢你吧？这么离奇的事下辈子都不会发生啊！”
“没什么，我避嫌。”
五条悟：“？！”
第一次口头交涉就这么偃旗息鼓，此后，五条悟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加入恋爱关系的决心。
他真的变成了流体猫猫，能在任何离奇的地方发现他，包括但不限于鞋柜、床底、衣柜、厕所隔间。
夏油杰相当崩溃，而柚月专心考虑起如何改变未来的事情。
星浆体事件该如何避免呢？
尽管和五条悟联手的话，他们二人绝对能将伏黑甚尔制服。
柚月不觉得兵刃相接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毕竟打自己朋友的生父实在听起来有点变态。
不如从天内理子下手，设法把她转移到国境线外绝对安全的地方，让只能在日本境内为所欲为的老橘子们压根碰不到。
至于织田作，则必须得阻止他进入Port Mafia。他现在还是个自由杀手，没有转行的意思，如无意外，还是会走上老路。
这些都不是凭她一个人力量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是，彭格列可以。
柚月去了并盛中学，见到的第一位彭格列家族成员自然是云雀委员长。
她以为起码要和中二期脾气暴躁的云雀先生打上一次，搞不好真如雨守先生所言，会闹得关系僵硬。
听说并盛中学风纪审查很严格，不能染发，不能化妆，指甲不宜过长，长发需扎起马尾。柚月看了眼新涂的指甲油，感觉将要面临一场恶战。
然而在校门口站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出门的云雀时，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黑发柔软，凤眸柔和。
“云雀君？”柚月试探地喊道。
他说：“嗯。你来了……”
仿佛知道她会有这么一趟旅程，而他已经等候许久了。
云雀带她围着学校逛了一圈。少年时期的他比未来还要寡言，柚月和他分享自己的事，他也只是沉默地听着，时不时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直到她谈起最近交往了一个男朋友。
云雀的声音陡然冷冽起来：“那是谁？”
“是我的朋友……”
柚月把自己回到过去的计划大致告诉了他。
云雀思索片刻，说：“我会替你解决问题，现在去分手。”
对此柚月大为感动，觉得云雀不管什么年纪都是好人……
然后婉言谢绝，委员长沉着脸离开了。她主动找到Reborn，提出要和彭格列做交易。
十年后的蛤蜊家族仍然坐着第一黑手党家族的宝座，周围环伺的群狼却也虎视眈眈，尤其黑色组织“热情”的迅速崛起，给原本坚如磐石的王座带来了相当程度的不稳定性。
“从我回到未来的那一刻起，为彭格列工作三年。为此，你们也要答应我三件事。”
“很动人的条件，我会请示九代目。”Reborn颔首，“你希望得到什么？”
第一个要求关于织田作，希望彭格列雇佣他，让他帮忙处理些能力范围内的事务；如果他想离开，同样不必拦截。
第二个要求关于天内理子。在来并盛之前，柚月已经私下和天内接触了一阵子，靠无法作假的六眼和真诚的言语行动打动了她，对方坦然接过她的橄榄枝。
“可以。”Reborn说，“那么，最后一件事呢？”
柚月笑了笑：“这个最简单了，是保护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长大。”
——“她叫宫崎铃音。”
这一年，宫崎的母亲刚与二婚丈夫相识。
那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曾给宫崎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也是她恐惧男性的根本原因。
怎么样的报复算是过火，尚未犯罪的罪犯是否该处罚？柚月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两个问题，那么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她折断了那个男人的腿，并且顺带将“下半生不需要考虑性生活”的这一礼物赠送给了他。
既然给别人带来过长达一生的内心伤害，就用自己后半生身体损害来赔偿吧。
宫崎铃音才六岁，依然同母亲一道住在十年后的旧居民楼里，不久前成为了附近公立小学的一名国小生。
踩点一两天，柚月就在居民区的活动中心等到了她。
其实这么久过去，她都快要忘记宫崎长什么样子了，但看她一眼，似乎又能不假思索地回忆起来。瓜子脸，黑色的长发，齐刘海，眼角有浅浅的笑纹，清秀文静。
活动中心有七八个孩子。柚月去附近超市买了十份儿童零食礼包，装作派发福利的样子，送给每个孩子零食，并且也成功和宫崎搭上了话。
她比其他孩子都要懂事，双手揭过礼物，很认真地说：“谢谢漂亮姐姐。”
临近晚上八点，其他孩子都被父母催着离开了。
宫崎却犹犹豫豫地接近了她。
她低头捏着零食礼包的塑料边，小声问：“姐姐，你住在这里吗？”
“不在哦。我的家人都在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柚月摸了摸她的发顶，对她微笑：“你希望的话，明天我会来的。”
她笑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正值换牙期，笑起来不好看。
于是稍微收敛了一点，欣喜地说：“那太好啦。我叫宫崎铃音。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
就像以后的许多次，她给柚月发短信，说：“明天我在学校等你。”
“明天”真是值得期待的日子啊。不管事情坏成什么样，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似乎总能等到转机。
以咒灵之身在人间苟活的宫崎，在被改写后的未来，应该能重新拥抱红尘了吧？
想起曾经放过的狠话，柚月也忍不住要嘲笑自己过分中二。
“我来替你主持正义”，实在太狂妄了，但事情重演，或许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被伤害不是受害者的错，喜欢同性也没有错。月亮会弯，百合花也会开。
如果道德判宫崎有罪。
那么在五条柚月的正义里。
“我将证你无罪。”
第71章 高专篇（完）
至于太宰治那边，柚月不知道他会以何种方式得到戒指，抑或是说书的残页，只有耐心等着。
次年的夏天安然度过，本该清瘦的苦夏被一笔划掉，变成少年人生命中普通的假期。夏油杰和五条悟按就班地升入三年级，柚月也终于要成为二年级的学姐。
至于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奇怪了一点。夏油杰一开始坚决排斥五条悟胡来，后来渐渐不过他，似乎有些认命地接受了一当然两人为此私下做出了约定，柚月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发现五条悟在这一年里以极快的速度进化，越来越贴近十年后的样子，嘴甜，黏人，又有点神经。
比如他会在柚月打游戏的时候，悄悄靠近，手指不安分地从她的脚踝抚摸到小腿，再从膝盖往上，暖昧不明道：“别玩游戏了，小狗，要跟我做点快乐的事吗？
끼柚月迷惑：“?”
她低头看见五条悟穿着夏油杰最喜欢的衬衫外套，脸上还贴着张补水面膜。
看膜纸是lamer的，冥冥送给她的。柚月没耐心敷这玩意，用了两片就随手塞给夏油杰。
柚月：“你怎么穿着杰的衣服，还用人东西啊？”
“既然要追求刺激，不如……”
“你吵到我打游戏了。”柚月的目光回到显示屏上，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试图制服诱惑（?）的白发DK,“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自己玩吗？”
“为什么不理我！”
五条悟大受打击，“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柚月专心致志，拍开他不安分的手，随口说：“你高兴就好。”
五条悟哀怨地盯了她一会儿，蓝眼睛委屈到能淌下水来，他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只顾着打游戏不理我，我心里难受。”
“嗯嗯好。”柚月目不斜视，后半拍地意识到他好像说了什么“难受”……
之类的话，觉得自己这样可能太冷漠了，于是又用关心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多喝热水。”
五条悟：“第N次勾引，大失败！”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憎狗嫌的DK悟了，在长期和夏油杰的拉锯中，五条悟多次复盘自己的行动方针，终于顿悟到了一个关乎人间姻缘的真理：老婆脸皮只能二选一。
抛下后者有点困难，但放弃前者根本不可能，他后悔自己领会得太晚。
如果不是夏油杰这可恶的眯眯眼偷跑告白，现在第一男朋友的位置绝对是他的。
夏油杰原本坚决拒绝他的加入，但他发现这场战争的压力并不只来自于五条悟一人。
因为白发DK的行为，彻底打开了冥冥的思路：“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硝子：“你行的话，为什么不带我一个呢？”
宫崎铃音：“姐姐这周末会来吗？”
“为什么还有女人，太可怕了。”
五条悟喃喃道，“这比小狗之前误会我喜欢杰还恐怖……”
接着他们发现还有高专之外的男性对手。
因为柚月答应了为彭格列工作三年，Reborn提出从现在开始计时也行，她经常出现在并盛中学，给尚且稚嫩的守护者家族做战斗特训。
云雀恭弥为她在并盛中挂了个名，也给她发了专属的定制铭牌和制服。
“但是，裙子好短哦。”
柚月拽了拽裙，合拢双腿，“我这样穿奇怪吗？”
两位DK原本正目不转睛，被问的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五条悟冷静地说：“杰就喜欢JK制服，戳你XP了吧，变态！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倒是把沉迷的表情收收啊，你不心虚吗？”
柚月：“?”
好怪啊他们。
第一位令人危机感飙升的男性对手就是云雀恭弥，英俊寡言，却体贴入微，还是彭格列战力天花板。
五条悟：“又是个眯眯眼，杰，跟你撞人设了。”
夏油杰：“你有病吧。”
不久后他们发现整个彭格列家族好像都有点危险，为此组成了双人联盟一致对外……“他又是谁啊？”
五条悟抓狂，“除了我们还有彭格列那几个，居然还有别人？臭小狗，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
柚月不赞同道：“对我的客人要礼貌哦。”
“问题他一看就喜欢你吧！我不同意！”
“你才是真的过分，中也是我的好朋友。”
柚月皱了皱眉，转头挽起橙发少年的胳膊，对他说：“走吧，我带你逛逛银座。”
中原中也：“啊……哦……”
尽管中原中也这年还不到十四岁，六眼已然看穿竞争对手的本质。
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在宽广赛道中一直保持头部位置呢？五条悟痛定思痛，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要做出改变。
几天之后，他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出现在高专门口。
这熟悉的发型和酷哥包子脸，黑头发绿眼睛，除了他还能是谁？柚月惊讶道：“惠？”
伏黑惠：“姐姐好。”
她悄悄拉过五条悟，问道：“伏黑甚尔被你杀了吗？”
“没有啊。”
五条悟说，“虽然老子是看他有点不爽，无缘无故杀他干嘛？”
“那惠为什么……”
“哦，那是我到他买的。”
五条悟坦荡道，“那天遇到他去禅院家卖儿子，我想起来，这不是你说的十亿养子吗，我就把他买下来了。”
柚月：“这都行？”
因为要照顾年幼的惠，他们索性从高专宿舍搬了出去，开始了其乐融融又混乱的同居生活。
伏黑惠从小就乖巧懂事，绝不提让人为难的要求。当然，遇到什么麻烦事也不会向大人求助一一这倒是让人有些为难。
非常主动地分担家务，尽管他做完之后柚月还要返工一遍，也不妨碍她此赞不绝口。同样的，也只有惠能享有被她抱在怀里打游戏的待遇。
就这么渐渐过了一年，伏黑甚尔来看过两次儿子，他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意图却非常明显。
尽管他和五条悟没有成为互杀的宿敌，依然不太对付，一见面就要开嘲讽，但柚月在场就会无意识调停，也没真正起过冲突。
伏黑惠会告诉他自己过得非常好，名义上的监护人虽然不靠谱但也比生父要强，夏油杰是温柔的大哥哥，柚月也……“也对我很好。”
伏黑甚尔一眼看穿小男孩的羞涩：“哦，你喜欢她啊？”
伏黑惠：“?!”
“年纪比你大一轮了，但挺漂亮的，也可以。”
伏黑甚尔赞许地说，“不愧是我儿子，加油，抢不过六眼小子，以后别来见我。”
五条悟：“!!!”
夏油杰：“……”
五条悟又觉得不对劲了，他收养伏黑惠是因为听信精通人性男讲师的忽悠：要用孩子绑住女人。但转念一想，在十年后，伏黑惠只比柚月小一岁，这不就是同龄人吗？太危险了。
“杰，怎么办。”
“?”
“惠可能喜欢他小妈。”
“少看点电视。”
于是五条悟打定主意，逢人介绍伏黑惠为“这是我和小柚的儿子！”
渐渐真的有不明真相的咒术师相信了他的鬼话，但两只白猫为什么会生出一只黑猫，到底是条悟劈了腿、还是柚月出了轨？
这个问题，直到吃瓜群众们看到夏油杰才得到了答案。
出于对三位特级之间关系的好奇，咒术师内部论坛匿名交流区应运而生。
两个Gojo一个Geto，神仙颜值命运一般的相遇。
CP名被定为天意3G，接头暗号则是一﹣“天意3G太快乐！”对此，五条悟很不满意。
“为什么同人文里我总是嘴硬不肯告白所以被迫害的那一个？”
他说，“这群人真不懂，让老子来写。”
夏油杰：“柚月茫然：“什么？同人文是什么？”
夏油杰：“他有病，不用理他。”
属于他们的第三个夏天结束时，柚月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
9.7日，太宰得到书残页的那一天。
因为这件事关乎到她能不能回家，DK们丢下任务，陪她早早来到横滨蹲点，并且在9.7日当晚从PortMafia严密的保护中无情劫走了太宰治，要求他交出书页。
他倒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几乎没有反抗，大概是知道自己反抗也没用。
“求人办事不能这个态度吧。”
太宰委屈地说，“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
夏油杰微笑。
五条悟：“杀了你哦——”
柚月一把摁下他的脑袋：“你说。”
“柚酱会开车吗？”
太宰丢给她一把车钥匙，印着标志性的玛莎拉蒂三叉戦LOGO,“这幢楼底下停着一辆粉色的车，带我兜兜风吧。”
于是在夏油杰和五条悟写满不爽的眼神中，柚月果断同意了。
她踩下离合，说：“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买车。”
太宰从善如流道：“嗯，这辆车是中也的，我们把它开到废车场去吧。”
柚月：“?”
车窗大开，柚月载着他绕横滨主干路兜了一圈。
太宰一反往常地安静，没有说些欠扁的话，只是任由大风抚乱他的黑发，然后在行驶到中华街的时候，指着港口标志性的三幢高楼说：“送我回那里吧。”
柚月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想离开吗？”
他笑了一声，反问：“那你会带我走吗？”
柚月很郑重地点头：“嗯，我会的。”
但太宰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车行驶到了临近港口大楼的十字路口，缓缓停下，他松开安全带，对她说：“柚酱，你的妆花了，好难看。”然后飞速地蹿下车。
可是今天只涂了个口红啊？
柚月不明所以，顺手翻下车顶的挡光板。
在挡光板背面自带的小镜子边上，一枚蓝宝石戒指被美纹胶带固定在了板面左侧，在它旁边，是龙飞凤舞的落款一“ForMyYuzi……”原来他也在过去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但再多写我真的会被阿编暗鲨
第72章 北冰洋与小岛
柚月愣了一会儿，攥着戒指追了出去。而太宰治溜得飞快，早已不见人影。
她朝港口大楼方向跑起来，记忆中，干部办公室的楼层分部是A幢不对。
如果是太宰治，他不会回去的。
柚月猝然转身，踩着身后不远处喷水池的边缘，飞跃站上了伫立在水面的中央女神像的头顶。
她拉下护目镜，刻意收敛的六眼感知全开，在西面……往西35度方向直线距离201米，太宰走得很慢．……
在街心用苍显然是不合适的，好在这座城市多得是异能者，民众早已见怪不怪。柚月从车顶跳上房梁，借助建筑物飞檐走壁，闪身落在了太宰的面前。
“被发现了。”
太宰讨饶般举起双手，“但戒指可不是在我这哦？”
柚月对着他摊开手心，完美的宝石切面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璀璨夺目：“我已经拿到了。”
太宰似笑非笑：“那我也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你了，柚酱。”
“我不是来问你要东西的。”
柚月把那枚戒环推到中指的指根，抬头对他说：“我要带你走。”
“什么？.……怎么会这样？”
太宰浮夸地假哭起来，“我已经把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了，结果你连我的身体都不放过吗？”
无视掉他的插科打诨，柚月直截了当地陈述道：“织田作之助目前在为彭格列云守工作，他今年收养了一个父母亡故于黑手党冲突的男孩子，五岁。
如果你离开PortMafia，我会把你推荐给云雀先生或者十代目，他们去过平行世界，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
太宰的表情毫无破绽，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他问：“那是谁？”
“太宰。”
柚月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看穿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实在太聪明了。”
港口首领太宰曾对她说，如果遇到擅长玩弄人心的家伙，一切真实与虚假的标准都会失去意义。不要相信骗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假。
当骗子还是个害怕拥抱幸福的胆小鬼，这个过程更加困难了。但是这不重要，她将直接舍弃掉“判断”这一步。
柚月宣布道：“所以你现在被我绑架了，把手机给我，我要告诉森鸥外，你干部没了。”
太宰哭笑不得，弯了下嘴角：“真过分。不过我好像打不过你呢？”
安顿好太宰治，她准备出发回到未来。
不知不觉在这里待了三年，所谓未来也不过是七年后。
“七年好久啊一……”
五条悟圈着柚月的腰，哀嚎道，“等再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快二十八了。不过放心，我一定为你守身如玉，不像杰这种人一看就会在外面背着你瞎搞……”
夏油杰微笑：“?”
“我以后肯定又帅又有钱，比杰有钱多了，等嫁给我，整个五条家的财产都是你的。”
夏油杰笑容消失：“?”
“可恶。”
五条悟收敛了浮夸的神情，“等到以后，什么中原太宰云雀也都二十多了．……还有惠那小子也是能早恋的年纪了．……啧。不过老子是一点都不可能让的。”
夏油杰懒得理会发神经的挚友，目光稍微有些遗憾地看着柚月：“不能陪你过十八岁的生日了。”
柚月摇头：“才没有，只不过是延后七年。”
“嗯。”
他笑了笑，“说好了的。我在未来等你。”
——七年后，东京街头。
原本当做装饰品用的Ophone疯狂响了起来，屏幕上一条条未读消息蜂拥而至，晃花人眼。
这条时间线上只过了一年，然而消息之多，手机用了两三分钟才接收完毕。
出现在顶层的是五条悟的消息，最早一条追溯到一年前。对于未来人来说，每过去一天就会增加一天的记忆。
【别理这臭小子，我的小柚全世界最漂亮。】【他说什么狗话你都别信。】
【他早就已经超喜欢小柚了！好想你哦】柚月慢吞吞地打字回消息，然而习惯了用翻盖手机9键输入，几乎不会用26键了。她想了想，决定先看别人的信息。
消息好多，还是先回家吧。
关于回到过去这件事，柚月只告诉了五条悟一个人。给其他人的说辞是出国一年办重要的事，保密程度极高，不能看手机，回不了消息。
但随着过去的改变，同步的记忆也会让他们意识到她穿越的事实。
别人的七年，对柚月来说不过是一次长时间旅行，她看着纷至沓来的讯息，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东京的街道变得很快，好在市中心标志性的豪宅小区非常好找。
电梯上到十二层，右转就是家门。
“哟。”五条悟靠在门框边，蒙眼的白色绷带换成了黑色眼罩，依然俊美得摄人心魄。
“我的小狗总算回来了。”柚月弯起眼睛，步伐越来越快，雪白长发在背后荡漾出曼妙的弧度。她小跑着撞进他敞开的怀抱里。
“悟哥哥一”然而拥抱才持续了几秒，有人从身后抚摸她的发顶。
夏油杰微笑道：“只看见悟么？我可会很难过的。”
“杰！”
她同样给了他一个拥抱。
“柚酱一我好想你一﹣”
没过几秒，有个人影从客厅冲了出来，然而半路却蓦然摔到地上，伴随着浮夸的大喊，“死蛞输给我滚远点！”
“混蛋太宰！你先松开我！”是中原中也的声音。
结果出现的人不是二者中的任何一个。云雀恭弥站到了门口，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着修长身躯，依然是有些冷淡的面孔，墨黑的眼底映着莹莹的蓝。
他正欲开口说话，已经有人把手搭到他的肩上，抢过发言权，竟然是笑容满面的沢田纲吉。
他说：“好久不见，小柚。”
柚月茫然地眨眼，看向五条悟：“?”
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些吵闹的怪人也是刚刚才来的。”
五条悟笑了笑，伸手揭开眼罩，手指跃跃欲试地出领域展开的样子，“没关系，就让我来……”
“杰！你在偷偷干什么！”他震声道。
突然被吻了下嘴唇的柚月：“?”
夏油杰笑了笑：“我亲我的女朋友。有问题？”
“不是说好了等她回来重新开始竞争吗？”
“本来就是我的。我和小柚没有分手，有什么好争？”
五条悟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柚月，以一种非常正宫的语气问：“我和他，你选哪个？”
房间内，太宰治凄厉地高喊：“选我一一柚酱选我一！”
“小柚！我买了星那歌呗的演唱会票，这周末可不可以一……”
沢田纲吉温温柔柔地笑了：“他们真是爱开玩笑，不过，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哦？”
云雀则更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戒指盒，钻石在漆黑的绒布衬托下，折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嫁给我……
“他说。
夏油杰：“抱歉，我才是她的现任男友。”
“不可能！”
五条悟大声说，“小柚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一片混乱。
这几个男人实在太吵了。
柚月默默拿出一支笔，在书的残页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五条柚月能够回到代号银魂。
在柚月抵达江户的那一天，正值深冬，大雪飘飘，呼出的热气会立刻结成浅淡的白雾。好在她穿得很多，有无下限加持，也没那么冷。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积雪发出轻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碎裂声，柚月慢慢地走着，看着曾经熟悉，如今又陌生得仿佛从未见过的街道。
家家户户门口悬着红灯笼，天色将暗未暗。
和银时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非常难熬，他们那会还没遇见登势婆婆。
哪怕已经相拥着取暖，在冷冰冰的风里依然冻得发抖，根本睡不着觉O银时说我给你讲故事吧，然后开始侃侃而谈。
北极的夏天，一些北极熊因为冰面融化而困在一座小岛上，其中有只熊妈妈带着两只小熊在饥荒的夏天苦熬，经常在岛上唯一的一所房屋前打探，里面住着科学家和拍摄者。”
那只剩下的小熊可怜巴巴地趴在窗前盯着屋内，房间里有充足的食物，鼻子灵敏的小熊闻到了肉干的香味。
但科学家对它说：“我知道你饿，但我不能让你养成依赖我的习惯，那样你会失去生存的能力。”
小熊只好离开了。来年冬天，海面终于重新结冰，小熊对科学家挥了挥爪子作为无声告别，奔向首次见到的冰原和宽广海域。
柚月赞叹：“有知识的人真的好厉害啊，科学家还能跟熊沟通？”
银时无语：“我给你说这个故事是让你感叹这种事的吗？清醒点啊傻姑娘，我是想告诉你阿银快饿死了，作为漂亮小熊你给我用好皮囊去骗吃的养我，但千万不要找抠门科学家下手！”
“那小熊还会回来吗？”
柚月依然在思考刚才那个故事，“比如变成大熊回来把小岛上的科学家打一顿……”
银时冷冷吐槽：“当然不会了，熊又不是人，怎么可能这么缺德。”
柚月“哦”了一声，闭上眼睛，朝他怀里拱了拱。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它确实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它还有一整片北冰洋，回小岛是想找罪受么？”
“嗯……”
柚月反驳，“可是阿银怎么知道它不会更喜欢小岛呢，你又不是熊。”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熊？”
柚月惊讶地倒吸一ロ气：“原来你是熊！”
银时：“?!”
街边的行道树因为道路扩建被砍掉了一部分。卖冰的铺子没有了。
夏夜乘凉的街边小棚被撤掉了。
它们消失在籍籍无名的日子里，只在柚月的记忆里保留着不甚清晰的轮廓。
而那些曾经难捱或者窘迫的日子，也被时间和大雪掩盖得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河道变宽了。
很喜欢吃的寿司屋还在，深蓝色门帘变得陈旧泛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地招揽着客人。
柚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记性。曾经用足迹丈量过的土地变了样貌，她循着本能，一步步地找回来时路。
登势居酒屋从窗框中漏出的光模糊不清，柚月摘下护目镜，隔着木门锁定了六年未见的那个人。
他正微醺，很有活力，似乎又想借机赖账，身旁坐着年纪比他大几岁的MADAO。
离开那个人的时候，天地崩塌，什么都结束了。柚月坐在齐木家的客厅里，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任凭那些滴滴答答的钟声，将她麻木的人生一点一点地肢解。
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生活似乎慢慢好起来了。
有新的伙伴，新的家人，生活的目标。银时不再是她生活的唯一支柱，但是一旦想起他，还是会有无尽的勇气从心底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所以连“再也没办法见到银时”这么绝望的事情都没能将她打败。
时至今日，坂田银时依然是五条柚月最大的底气。
在银时不知道的地方，她不再是那只眼巴巴地趴在窗口的小熊了。
她见过垃圾车雷鸣般轰隆隆地穿过灰尘汹涌的擂钵街，见过晨昏交接时的东京灯海，见过无垠的海洋与雪原……而在那之后，依然想回到荒凉的小岛。
柚月拉开了门。
夹着雪的凛冽冬风呼啸着，冬天特有的冷湿气抚过她的脸颊，倾泻而下的雪白长发随着走动，在身后晃出优美的弧度。
坐在吧台边上的银发男人转头见她，仿佛蓦然被施了定身术法，神情惊愕，握着酒杯的手指都震颤起来。
流质的昏黄光线在他的银白发间逡巡起舞，嶙峋轮廓被光影描摹得异常深刻。
对视过几秒后，他似乎是想要释然微笑，然而虹膜却微微泛起了水光。光线自他头上倾泻，周遭静谧无声。
柚月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淌。
“我回来了。”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再嘲笑我的封面我会emo的哼啊啊啊啊啊正文到这结束了，番外男主就这章底下买股定吧，不想评论的可以点赞，等写完银魂篇，我到时候大致看下，如果支持开放结局的多就补充点喜闻乐见修罗场【感谢名单】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吃糖96瓶；
打分：-030瓶；白衣喝酒14瓶；甜橙猫猫汁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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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諾2瓶；大大求更新、好大一朵花、小兔宰治、fisher-x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银魂篇（一）
“五条柚月。”
“在的。”
“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岁了哦。”
“阿银我二十五了。”
“嗯嗯。”
“你确定都清楚吗？”
“是的哦。”
坂田银时坐在榻榻米上, 看着被少女紧紧拽住的胳膊，忍无可忍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两个成年异性不应该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你以为你还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吗？！快放开我！”
柚月裹在被子里对他眨了眨眼睛, 并且整个人往被褥边缘挪了挪，拉着他的左手往被子里探，非常诚恳地说：“可是真的很暖和, 你来试试看, 不骗你的。”
“……不要！快松开！”
“为什么嘛。”柚月叹了口气，“你以前都不抗拒跟我一起睡的呀, 果然是有了神乐和眼镜君, 就不喜欢我了吧？真是喜新厌旧的男人。”
“倒是听人讲话啊臭丫头！你以前几岁现在几岁？你以为老子的自制力很好吗？能不能对自己身材长相有点明确的认知啊？”
“身材？嗯……悟说绝对不会对我这种飞机场有兴趣的……”
“你还算飞机场的话别人算什么？！歌舞伎町就是一整个停机坪啊！快放开老子！我去睡沙发！”
重逢的第一天晚上便出现了分歧。
房间里只有一套被子, 柚月完全不介意，要求和银时一起睡；银时则果断拒绝, 并且表现出了相当程度上的抗拒, 她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
“难道银时讨厌我吗？”柚月有些丧气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道，“悟和杰是很乐意跟我一起睡的呀？而且还喜欢抱着我睡, 他们也是成年人啊。”
坂田银时：“？？？？”
“那是谁？”他抓狂道, “成年男人？两个？居然还抱着你睡？哪里来的畜生啊老子要宰了他们！有没有做不该做的事？进展到哪一步了？”
柚月试图为两人开脱，解释道：“只是很纯洁的一起睡觉。”
夏油杰相当守序, 坚持十八岁之前决不能发生关系的原则, 每晚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一触即分的晚安吻。
而五条悟则是另一个极端, 自从乱入她和杰的恋爱关系后, 必然穿着胸膛半露的低领睡衣搔首弄姿, 并且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 诸如“今晚要跟哥哥那个吗？”、“杰不在, 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哦？”……尽管柚月本人察觉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但总觉得有点微妙嫌弃。
把这些描述给银时听之后，银发男人沉默了，从衣柜里取出了许久未用的真刀，缓缓擦拭锃亮的刀身。
“那两个混蛋在哪里？”
柚月：“？”
“老子现在去砍了他们。”
“不行。”柚月认真反驳，“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个屁啊！傻丫头，他们只想做你男朋友啊！……”坂田银时察觉到不对，思考片刻后提出了疑问，“等等，你们为什么会保持这么奇怪的关系，他们彼此不认识吗？”
“他们是挚友。”
“什么？！听着好本子剧情啊……那他们对彼此怎么看呢……两人都知道彼此会和你一起睡吗？这样都还能做朋友吗？”
柚月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方才用好朋友评价二人好像不太准确，毕竟还没有和夏油杰正式分手。
自从他叛逃的那个夏天过去后，柚月自认为任务完成，后来提过几次结束关系的事，都在对方似笑非笑的阴郁表情中不了了之。
“吃冰激凌吗？你喜欢的那个树莓味又上市了。”
“又在说这种玩笑话了。哪怕是小柚，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是最近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对不起哦，可能这阵子太忙了，现在就请假陪你好好玩几天。明天一起去北海道旅行吧？”
“……真的不想再听到那个词了，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所以不要再提了，可以吗？”
或许是小狗特有的危机感作祟，柚月总觉得如果坚决提分手，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可怕的事。
反正恋爱过程中夏油杰也一直相当克制，从不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也如他承诺过的那样堪称百依百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交往下去了。至于五条悟，后来夏油杰好像也默许他加入了奇怪的三角关系……
她坦荡地回答道：“嗯，当然了，他们还是挚友啊。因为杰是我的男朋友，悟也是。”
坂田银时震撼：“？？？？？？”
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自己前些天做过的梦，情人节的时候柚月说要出门和男朋友约会，还不止一个……原来那不是梦吗？
柚月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平时睡觉的点了。
见银时仍处在震惊之中，她便有些兴致缺缺松开了抓着他不放的手，翻转身体背对他，闭上眼睛说：“阿银不跟我一起睡就算了，把灯关一下，我要睡觉了。”
“……等一下，我改变主意了。”银时说，“你给我交代清楚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柚月内心：好耶，计划通！
如果银时坚决不答应的话，她就只好去沙发上搞点破坏了，比如不小心路过能力暴走然后把沙发弄塌什么的……当然，坂田银时心中对此也同样一清二楚。
小时候为了和银时睡在一起，她没有少干这种缺德事。原先地板上铺着两套被褥，柚月的那套总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脏了、湿了，总之在入夜之前会发现出现特别状况，哪怕抢救过也不能睡人。
在这种时候，柚月总会无辜又可怜的望向银时：“怎么办呀，阿银？我没地方睡了哦。”
“你还装可怜！”年轻的坂田银时咬牙切齿地用手指戳她的额头，“你当老子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你这种小把戏？不想写作业的时候也是这么祸祸练习簿的吧？”
柚月会把可乐倒在练习簿上，然后打开窗户。等他回家之后，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知道啊，可能是风吹的，也有可能是窗外野猫干的哦？”
对被褥也如法炮制，倒可乐、倒茶水，有的时候下手狠了还会倒一整碗面条……总之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睡。
——小狗多得是坏心眼。
坂田银时也同样回忆起了这些事，也看穿她故意把事情说一半就睡觉的欲擒故纵。没办法，小狗总有办法让人妥协。
他利索地脱去外袍，刚盖了半截被子，便被她踢了下小腿：“你身上好冷啊，离我远一点。”
“你刚刚求我一起睡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啊！”
“哎呀。女人变得很快的嘛。”
“这种事情别学得那么快啊！”
他交叠双手枕在脑后，催促道：“快交代你那‘两个男朋友’是怎么一回事。”
“字面意思嘛。就是杰一开始是我的男朋友，后来悟说想要加入，然后我们三个人就……”
“完全不能理解啊，这么奇怪的剧情真的是现实生活中可以发生的吗？还有我刚刚一直想吐槽，那个‘悟’不会叫五条悟吧？”
柚月惊喜道：“是呀，你认识他啊？”
“……清醒点啊你是五条悟梦女吗？！《咒O回战》看多了脑子也坏掉了是吗？要不要找东方仗助给你修修脑袋啊？你现在晃晃脑子就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柚月不高兴地反驳：“可是就是那个悟呀，特级咒术师。顺带一提，我也是咒术师哦。”
“真厉害啊——”坂田银时毫无诚意地赞美道，“你怎么不说你也是五条家的一员，而且有六眼呢？用个领域展开「无量空处」给我看看？”
“「无量空处」我不会啦。”
“你会才有鬼了！”
“但是六眼我确实有的哦。你要看吗，我给你用个「苍」。”
银时：“？”
第74章 银魂篇（二）
见她指尖缓缓凝起紫色耀目光球, 一脸认真，坂田银时意识到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便抽了抽嘴角道：“可以了, 我相信。”
如果真放出「苍」，万事屋又需要再造了。
“那你和五条悟是什么关系？”
“恋人啊。”
“我是问血缘关系啊！”
“没有血缘关系，就是恰好我们都是六眼罢了……也可以说成‘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坂田银时松了口气：“起码不是骨科。”
“阿银不希望我和他们谈恋爱吗？”
“当然不想了！”坂田银时当机立断道, 紧接着又陷入犹豫, “也不是说要干涉你交朋友的意思……怎么说呢？……总感觉我那么可爱一个小白菜要被臭男人欺负，微妙的不爽吧。如果非要找恋人的话，不如找阿银我……”
他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吓了一跳, 心虚地去看柚月的反应，幸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专心致志地操控「苍」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银时：“……？”
尽管当事人没有注意, 房梁上却传来女人尖利的叫喊声：“不可以——！”
紫发女忍者“咚”得一声跳到木地板上, 稳稳落地，扶着眼睛, 单手指向柚月：“可恶的女人, 休想从我这里抢走阿银！”
柚月茫然：“阿银, 她是谁啊？你的女朋友吗？”
银时面无表情地说：“莫名其妙的跟踪狂罢了。”
柚月这才想起来曾在《银魂》里看到过她，感觉有点新鲜，轻轻“哎”了一声。
猿飞菖蒲待机很久了, 自银时和柚月在酒馆重逢开始，她就一直猫在房梁上,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一开始还是感人至深的重逢环节，拥抱过后, 银时耐心地帮莫名其妙出现的超级美少女擦眼泪, 问候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登势也唏嘘地说着：“你总算回来了, 阿银这混蛋之前可是……”
然后在银时的眼神示意下改了口。
“……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啊，小柚。”登势赞叹道，“你去哪里了，在那里过得开心吗？”
「小柚」解释起自己因为一些原因流落到了异世界，之前一直没找到回家的契机，最近才发现。登势说能回来就好，老太婆还以为这辈子要见不到你了。总之场面一片和乐融融，非常温馨。
直到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氛围才渐渐变得微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女人的直觉是不会出错的——阿银、阿银居然会对人摆出这种纵容态度！和照顾神乐时的单纯老父亲状态有很大差距！
小猿感到史无前例的危机出现了。
“告诉你吧，小妹妹。”猿飞菖蒲虚张声势地叉腰，“虽然你是超级美少女，但阿银绝对会喜欢我这种更成熟的大姐姐！……可、可恶这是什么会发光的美貌啊！”
柚月转头看向银时，小声问：“是这样吗？阿银会不喜欢我吗？”
他大声反驳：“怎么可能啊！！……都说了她就是个神经病跟踪狂。”
然后银时一把拽起猿飞菖蒲的后领，拉开窗户，猝然涌入的冷风激得他手抖，但仍然毫不留情地把小猿往窗外一丢，再反手扣上窗锁。
他重新躺回被子里，闭眼道：“睡觉。”
“可是我还想跟你聊聊天，晚上不应该聊天吗？”
“你是小孩子吗？”
“嗯。是的。”
“你十八了喂！”
“阿银这个月房租交了吗？”
“快了。”
“就和作者说‘在写了在写了’，然后实际上只进展到新建word文档是一个意思吗？”
“可恶，小孩子话不要那么多啊。”
“我十八了。”
“？！”
“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啊？”银时叹气，“明天得给你找点事情做，免得你又吵老子睡觉，委托暂时还没有……要么就去新八家的道场帮忙吧，就这么说定了，不许拒绝。”
银时这么自顾自地给柚月定好了次日的行程，却一觉睡到午饭过后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怎么喊都不愿意起床，甚至把柚月卷进被窝、强迫她一起再睡个午觉。
这个世界同样没有4G，在原世界2007年买的翻盖手机倒是能用，功能很局限。
柚月觉得有些无聊，给银时留下字条、和神乐告别并允诺她会带零食回来后，自行前往志村家的道场——她毕竟也看过几十集《银魂》，对于基本的剧情和设定有些了解。
有些魔幻的低武世界，没有异能力存在，却可以用木刀拽动直升机，战斗力的计算很迷惑。但毫无疑问，全部人在内，没有一个能比五条柚月更能打。
尽管她用「书」改写了因果，在代号「银魂」施展手脚时还是该尽量克制，倒不是怕又被世界秩序一脚踢出群聊，只是单纯担心会一不小心毁灭世界。
过了没多久，银时迷迷瞪瞪、将醒未醒的时候，侧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瞬间吓得清醒无比，好在起身就看到压在床头水瓶底下的字条。
柚月的字六年过去依然毫无长进，被狗啃过一样，然而却有效地抚平了他的不安。
“……吓死老子了。”银时叹了口气。
然后决定跟去看看。
在他的记忆里，虚忽然出现、柚月为了保护他愤怒地使用「无妄空相」的那一段被世界意志抹去。她是忽然消失的，遍寻江户乃至全日本，无影无踪。
除了歌舞伎町还留下一些「五条柚月」存在的证明，哪里都没有这个人，她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为什么风一样地消失，就这么了无痕迹。
银时抵达道场的时候，在训练场地却只看到了志村新八和三两学徒。
“哟，新吧唧。”他问，“我家小姑娘来过么？”
志村新八笑着解释道：“银桑，下午好啊。五条小姐在姐姐的房间里，九兵卫小姐也来了……”
银时紧张地说：“等等，不会只有她们三个人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
“你把小柚和她们两个放在一起？！”银时抓狂地喊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朝后门处跑去，“新八，要出大事了啊！”
“哎？！”
见银时的紧张不似作伪，志村新八对学员低声嘱咐了一句自己马上回来，也跟着跑了起来，很快追上银时的步伐。
“你是在担心姐姐和九兵卫小姐会欺负她吗？不会的啊……”
“想什么呢，谁能欺负老子的小柚啊！从小就是她欺负别人啊！”银时边跑边回忆起来，“你不知道她多有主意，十岁出头的时候就能打趴一群成年男人了，连高杉那家伙都……反正没人能在她手里讨到好。”
高杉晋助曾来江户拜访过他，街边偶遇，打招呼的方式并不友好，直接拔刀出鞘对准他的肋骨下缘——如果不是银时反应够快，已经被他捅了个对穿。但也是他们的常态了，两人见面必动手。
银时堪堪躲过后，高杉冷笑嘲讽他的反应速度：“如果还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但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忽然出现的、晃瞎人眼的光爆，接二连三的墙壁倒塌、东西重重落地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弥散着粉尘的气味。
银时咳嗽了两声，视网膜仍有刺痛的感觉。而定睛一看，高杉已经倒在了不远处的房屋废墟里，咳嗽着扶着长刀起身，难得如此狼狈。
罪魁祸首·柚月反而摇着尾巴求夸奖：“阿银，我厉害吗？要不要现在了结他？”
“别、别这样啊！”
也是这个时候，银时才突然意识到，初遇时柚月对他说的恐怖分子发言似乎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尽管在他的教导和约束下从未展示出自己令人惊异的能力。
“不要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啊……还有，他是我的熟人。”
银时头疼地盘算着该如何教她，有气无力地牵着她的手，走到受伤的高杉晋助身边，说：“你可以叫他矮杉叔叔，跟叔叔说对不起。”
柚月自知做错了事，乖巧地说：“对不起，矮杉叔叔，但你不应该欺负阿银。我道歉，不过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喂喂。”银时轻轻敲了下她的脑壳，“叛逆期吗你，后半句话心里想想就可以了啊。”
高杉晋助无视了银时伸出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声音充满嘲弄：“我以前从没想过，你有一天居然出息到要靠小丫头给你出气了……她是天人？”
柚月惊讶地说：“原来是DIO叔叔！”
“……别这么出戏啊这里没有JOJO！”
“好失望，我还以为矮杉叔叔会说‘你竟然敢打我矮杉sama’……”
“声优梗你还要玩多久！”
银时转头看向高杉，解释道：“不是天人，是地球人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力嘛……我说我也才刚知道，你会信吗？”
***
志村新八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仅担心起姐姐的生命安全：“……没、没想到五条小姐如此深藏不漏么？”
“啊，所以我让你小心点。”
两人终于抵达了阿妙的房间门口，走廊非常安静，也听不到屋里的交谈声。
深吸一口气后，银时俨然一副严阵以待模样，用眼神示意新八敲响房门。
推开门后，新八预想过几种的血腥暴力、女人互相撕打的场面却没有出现——反而更可怕了，连应付陪酒都懒得打扮的志村妙罕见地化了全妆。粉底煞白，映衬着两团腮红格外明显。
她正千娇百媚地靠在柚月的肩头，对着闯进来的弟弟和银时视而不见，只专心地看着柚月的脸：“小柚真会说笑……今晚要一起去我打工的店里喝酒吗？我请客哦？”
“哎？悟和杰都不让我喝酒来着……”柚月有些犹豫，然而思索了一下又改口，“不过他们现在管不到我，我也成年了。嗯，去吧。晚上九兵卫也会来吗？”
九兵卫低着头，面带羞涩地绞着外裤的布料，小声回答：“嗯……我、我会来的。”
志村新八一脸麻木：“……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银时同样语气凝重地说：“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阿八。”
“……从小就是这样，没有女人能抵抗她的奇特魅力。”
新八喃喃道：“难怪你会这么紧张……”
“阿银！”
柚月起身，跑过来抱住银时的手臂，对他笑了起来：“你来接我回家吗？晚上我可以和阿妙九兵卫一起出去玩吗？”
银时冷笑：“不行，我刚才听到了，要喝酒是吧。喝酒达咩，绝对不可能同意——”
“死天然卷，什么态度啊？”志村妙松了松指骨，“对小柚放客气尊重点，不然老娘弄死你。”
九兵卫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轻轻动了下指节，冰冷的寒芒在刀鞘顶部闪了一瞬。
“啰嗦！”银时反驳，“老子教育自己的小姑娘还要你多嘴？”
“小柚已经是成年人了！糟糕的大人才会过渡干涉孩子的生活！”
“我看你绝对是图谋不轨吧？”
“你绝对是监守自盗，糟糕的家伙！”
柚月：“阿银……”
“不许去。”银时冷声说，“喝酒？绝不可能。”
场外解说新八赞叹道：“不愧是阿银，轻松做到了姐姐和九兵卫都无法做到的事！就这么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五条小姐！”
银时继续说：“小姑娘就给我回家喝草莓牛奶，然后早早睡觉。老子是有原则的人！”
新八也跟着赞美：“好样的！”
柚月乞求地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软声道：“阿银最好了。”
银时：“…………”
“行……行吧。”银时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
新八：“……你的原则呢！！”
第75章 银魂篇（三）
“啰嗦, 新八。”银时义正词严地说，“原则这种东西不就是拿来变通的么？”
“能变通的只有规则吧？！”
“一个意思好吗，反正不知道变通就会自取灭亡, 明白了么？”
“像你这种原则说变就变的MADAO早该灭亡了！”
“谁管你啊眼镜仔！”银时暴走，“我也不想的！！！可是她说‘阿银最好了’哎？”
新八推了下眼镜，犀利吐槽道：“不要搞得像是人家强迫你一样啊！”
银时依然咄咄逼人：“谁能拒绝世界第一可爱的女孩子？你还是男人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阿银我啊，可是在她小时候就没办法拒绝她任何条件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顺带一提小柚也说过长大以后要嫁给我，但是结婚这种事还是太早了起码得二十岁……”
志村新八麻木地抽了抽嘴角：“好的知道了，你确实是监守自盗的大变态, 我要报警了, 银桑。”
柚月疑惑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呵。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哪个女孩小时候不会说这种话？”银时充满自信地描述起了不存在的回忆，“大概是你十一岁的时候，眼泪汪汪地说‘我以后要做阿银的新娘子’，不过阿银我相当有原则啊……”
“真的吗？”
“是啊。”
“没有骗我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于是柚月陷入对自己记忆的怀疑，片刻后, 严肃地反驳：“不对, 你以前跟我说女生长大了也会有丁丁, 害得我一直很期待，直到我的好朋友中也告诉我……”
「“怎么可能啊！第二性征先天就决定了！你这辈子都不会长出来！”」
「“……那男生每年都要换一次蛋蛋的事不会也是？！”」
「“也不存在！……你的监护人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阿妙暴走着重复了中原中也的话：“……你都教了她些什么啊？！混蛋！”
银时冷汗直流：“啊这。”
“那个、五条小姐。”新八委婉地说, “你的两性知识莫非都是阿银教的吗？”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这是当然的吧, 之前也没人教我啊。”
在后来去的世界里, 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十多岁的少女已经拥有基本的两性常识, 而柚月个人的生理知识水平还停留在银时的信口开河。
比如以为经期是绝症这件事，是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主角的女儿大腿流血, 接着切换到了女儿躺在床上休息的画面。柚月问银时怎么回事, 得到对方的随意回答：“啊这个啊, 只是得了绝症而已啦，接下来几天虽然虚弱，但同时伴随着脾气会特别暴躁还想打人的症状。”
“所以我也觉得自己得绝症了。”柚月回忆起那天，“真是吓了一跳呢。”
在所有人指责的目光中，银时持续心虚：“……”
九兵卫皱眉：“失格的大人。”
“喂！问题那时候老子也才十八九岁，叫我给小姑娘做生理常识科普讲座也太丢人了吧！”银时试图为自己开脱，“当然是先混过去啊！”
“就是你做错了吧！”
新八转头，委婉地提问道：“呃，五条小姐，那、那你知道男女是怎么生孩子的么？”
“当然了！”柚月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坚定地回答：“这种事还是知道的，新八君，毕竟我也看过O片。”
银时咆哮：“什……什么！谁给你看那种东西！是你那两个小男朋友？！他们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阿妙惊叹：“两个男朋友？！”
志村新八试图阻止他拔刀：“银桑，成年人看O片是很正常的事……”
“我自己在悟的电脑里找到的。”柚月坦荡道，“叫‘学习资料’。”
和所有青少年一样，他也给藏有煌色影片的文件夹起了个道貌岸然的名字，结果被柚月无意间翻到。她忍不住好奇明明完全不学习的五条悟平时会看什么资料……
“然后就点开看了一下。就是很无聊的色情影片嘛，阿银为什么这么紧张？”
“哦、这样么。”银时渐渐平静了下来，“仔细一想其实你也是成年人了，了解这些是很正常的事情，嗯，对，平常心看待……”
“然后悟邀请我实践一下，我拒绝了。”
“老子现在就去杀了他！！！”
***
尽管银时试图反悔，以各种花样百出的借口阻止柚月喝酒，却依然败在了她三分谴责、三分可怜、四分信赖的调色盘般的目光中。
反正自己也跟着一起去，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银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带着她前往微笑酒馆。
路过人妖俱乐部的时候，柚月觉得一群男人穿着和服招揽客人格外新鲜，试图进去转一圈，被银时一把抓住后领拽回来，低声叮嘱道：“这种地方不要去啊，很危险的！”
“哟，银时。”
西乡特盛出现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问好。
“咳……咳……”银时几欲吐血，“晚、晚上好，西乡。”
“我看你的女伴挺感兴趣的，要来我们俱乐部玩玩么？给你打七折。”
西乡粗犷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注视了柚月一会儿，神色又转为了疑惑和震惊。
“她是……你前几年一直在找的女孩子么？”
银时喘了口气：“嗯。”
“你找到了啊，真好。”西乡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这么一看，之前的描述好像也没有言过其实……”
那一天。
银时严肃道：“各位，关于我要找的人，你们千万别太吃惊。”
西乡：“我们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攘夷战士，不会惊讶，你说。”
“是一个雪白头发、蓝眼睛，眼睛漂亮得像是星星落到海洋里，非常非常美丽的女孩子，十二三岁，皮肤也很白，又白又瘦，而且乖得要命，虽然有点呆但非常听话，讲话声音也很甜……”
在场的另一位前·攘夷志士武田先生对他展示手机上的广告：「秘密发货/妙龄少女の制服诱惑/充气娃娃3万圆绝赞秒杀中！！！」
“不是假人啊！！是活的！活的！”
武田先生噼里啪啦摁了几下手机键盘，展示了新的搜索结果：「海双布偶蓝眼睛白色长毛」
“不是猫！她其实更像小狗一点，哎？其实布偶也挺像狗的……不对，是活人！”
银时自顾自地陈述道：“她就是那种，哎呀，很黏人，好像有点聪明，又有点呆，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笨蛋美少女，因为太可爱了所以做错事情也很难真的怪她……”
“……噗嗤。”
银时暴走：“喂喂笑了吧！你们绝对笑了吧！”
“没有！我们是久经沙场的专业攘夷志士！遇到多好笑的事情都不会笑！”
……
“真是抱歉啊，银时。”西乡唏嘘地说，“虽然登势跟我说过‘小柚’是真实存在的人，我一直以为是你脑子不清醒，幻想了个人出来陪你呢……”
银时死鱼眼：“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多糟糕的人啊？”
“抱歉抱歉，不如今晚就来店里喝酒吧，我请客。”
“……不、这就不用……”
在西乡带着几分杀气的眼神里，银时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了下柚月的手臂内侧，转头对她说：“我们和九兵卫还有阿妙约好了的，对吧？”
柚月不明所以地回答：“嗯。”
银时对西乡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虚伪表情：“哎呀西乡，真是没办法，有约在先，所以下次一定……”
“不过阿银为什么要捏我？”
银时：“…………！！”
西乡：“？”
……
好在西乡手下留情，银时才得以靠自己的双腿蹒跚着抵达微笑酒馆。
九兵卫和阿妙早就已经在定好的卡座等候，香槟塔的粉色酒液在顶光下闪着炫目的碎银。
“你要害死我了。”银时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话不会看场合吗，笨蛋！”
“……可是你也没通知过我呀？”
“倒是随机应变啊！你是笨蛋吗！？”银时恨铁不成钢地说着，然而语气在对方可怜的目光中渐渐虚了起来，“教过你那么多次了也……干、干嘛，不许装可怜啊……不说你了行了吧！喝酒！”
柚月一秒卸下装出来的泫然欲泣，对着九兵卫和阿妙微笑问好。
银时：“？”
恃靓行凶是柚月在这几年和DK悟相处中领会的新招数，百试百灵。不管面对的是谁，只要她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总能轻易平息对方的愤怒。
在银时看来，这是相当危险的事——可恶！她真是要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了！……但是和其他所有「可怜攻势」袭击的对象一样，他毫无解决对策，只有乖乖举手投降的份。
志村妙递给柚月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笑道：“店里的新品，要试试吗？”
“度数呢？”柚月谨慎地问，“我不太能喝酒的，啤酒都会一杯倒的程度。”
「六眼」的运行依赖大脑百分百的清醒，一点酒精就会搅乱整套秩序。
“一点点白朗姆和蓝橙酒，剩下都是果汁，应该没关系的吧?”阿妙解释道，“你可以少喝一点，就是来玩的嘛。”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柚月接过高脚杯，浅浅抿了一口，赞叹道：“好喝哎！”
阿妙笑了：“对吧？我也觉得你会喜欢的。”
然而十分钟过后，像是为了验证她自己所说的话似的，杯中蓝色液体还剩一半左右，柚月已经躺倒在卡座沙发上。
她脸颊微红，抱着银时的小臂，似乎要睡着了。
“我以为啤酒一杯倒是夸张，原来想错了。”九兵卫凝重地说。
见惯了各种客人的阿妙也忍不住惊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胜酒力的人呢，简直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阿银。”柚月小声说，“嗝……我要抽烟。”
银时大惊失色：“你从哪里学会的抽烟？！在外面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啊！我都不抽啊！……莫非又是你那两个小混蛋男朋友教你的？”
她垂着睫毛，有些委屈地说：“是「杰」教我的。”
“好，我绝对要打死那个混小子。”
“……不是那个杰，另一个。”
银时几乎要咆哮了：“什么？！还有第三个？！”
眼前的一切变得混沌而缓慢，悬于房顶的球灯在视网膜前晕出了重重倒影。
柚月慢慢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或许是出于小孩子对大人世界的好奇，她总是想要试试烟的味道，但「夏油杰」不允许，并且每次都敷衍地塞给她一颗糖。细棒会发光的荧光棒棒糖、奶糖、流心软糖……然后自己却在抽烟。
日本的《未成年者吸烟禁止法》规定未满20岁者不能吸烟，711和罗森的店员见到年纪小的购烟者还会要求出示年龄证明，自动贩烟机也需要刷卡，柚月找不到偷偷买烟的门路。
「夏油杰」说：“没什么好尝的，又不是好东西。”
后来遇到少年夏油杰，提出“让我试试”的要求时，他也重复了一遍只字不差的拒绝话术。少年尚且生涩的面孔与二十五岁的男人的轮廓重合起来，让柚月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难过。
他好像是那个人，但又不是。
某个月明星稀的普通夜晚，任务结束后，一年级的三人组买好炸串齐聚学校里的凉亭。灰原雄顺带去宿舍拿了酒和冰块来，和七海对杯小酌。
尽管知道酒精会深度干扰大脑时刻不停的精密计算，柚月第一次主动喝了酒。
是很常见的芝华士兑柠檬水加冰。乍一尝酸甜可口，度数确实实打实的高。
她强忍着不适，把味道古怪呛人的液体吞咽了下去，冰冷的酒液却使得喉管微微发热。
没几分钟过去，热意自胃部沿着食道涌上大脑，柚月开始觉得晕了，视听渐渐缓慢而不清晰，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头重脚轻。
“怎么办？”灰原雄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这……她？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只喝了两口啊？要送她回去吗？”
七海犹豫地说：“……我们送她回去不合适吧。”
“呃……那联系夏油前辈？毕竟是她男朋友来着……”
七海果断地给夏油杰发消息，喊他过来接人。
等夏油杰赶来的时候，柚月已经快睡着了。酒量不佳，酒品却还好，没有发疯说胡话。
“谢谢你们照顾小柚。”夏油杰说，“我先送她回去了。”
然而柚月却推开他的手臂，拒绝了拥抱。
“你不要碰我。”她说，“……除非……除非给我抽一口烟。”
夏油杰温声道：“先回去，好吗？”
然而醉酒的人却没有平时好哄，柚月死活不肯移动半步，坚持“我想抽烟”的要求，可怜巴巴地说“杰、最喜欢你了” ，几乎用上了各种无赖的招数……
“好吧。”最后夏油杰妥协了，认命地说，“……但是就一口哦？”
他从口袋里拿出盒万宝路水蜜桃双爆。混合烟的尼古丁和焦油含量总比烤烟低点，口味也更容易被接受。
似乎怕他反悔，柚月抢过烟盒，取了一根出来，夹在指根，催促道：“快给我点烟。”
“先把爆珠捏裂啊。”
“这里么？……原来烟嘴前面两个圆圆小球是拿来捏的啊……”
他翻开打火机的盖子，护着火凑近烟丝。
柚月疑惑：“为什么不会燃啊？”
他忍不住笑了：“点火的时候，你要吸一口才会点着啊。”
“……哦。”
于是柚月趁机猛吸一口，沁人心脾的水蜜桃香气和薄荷味裹挟着烟雾涌入喉管，没忍住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夏油杰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说过不好抽了，没有骗你吧？”
这一口过后，鼻腔和口腔仍然充斥着烟丝燃烧后的难闻气味，柚月嫌弃地拧灭烟头。
尝到长久以来好奇的味道，她却并不觉得开心。很多东西都没看上去那么好，烟是，酒也是。
“杰，背我回去。”柚月要求道。
他笑了笑：“遵命。”
柚月趴在他的肩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的尽是些傻瓜话题，夏油杰很耐心地陪聊。而她闻着少年身上的淡淡薄荷味，却不可避免的想起另一位「夏油杰」。
柚月是很迟钝的人，总在事情过去很久以后才会意识到它确实发生过。
就像毕业那天非常开心，过了一阵子路过母校的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正大光明出入的身份了，校园卡再也刷不开门禁，只是睹物思人的纪念品。
突如其来的叛逆举动，更像是对「夏油杰」的一次试探，却以柚月惨败告终。
抽烟不会被他皱着眉指责了。
但他再也不会再出现了，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条时间线。
可少年夏油杰的后背是温热的，他笑起来也很好看，像是阳光陷落在棉花堆里，温和柔软。他讲话不紧不慢，也很耐心，绝不对她说一句重话。
他和「夏油杰」越来越像了，会帮她吹头发、梳高高的马尾，冰激凌要让她吃第一口。柚月很喜欢他，看到他就会开心。
但「夏油杰」呢？他过得好吗？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还在继续自己的生活吗？是不是也像之前的自己那样，在屏幕外看着「五条柚月」的人生呢？
意识到这件事以后，柚月害怕的事情又多了一样。
第一怕的依然是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银时。
其次就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夏油杰」，那么，他真的就变成像凭空消失的无线电波一样，自此失去了所有存在过的证明。
谁会记得他来过呢？
***
“哎？……小柚这是，哭了么？”
银时低头看了眼抱着他胳膊的少女，说：“还真是，莫非是做了噩梦？……新八，给我递下餐巾纸。”
新八闻言把纸巾盒推了过去。银时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痕，佯装忧郁道：“青春期小姑娘也有不想被我知道的烦恼了啊。”
新八：“你要过度解读的话反而惹人讨厌吧……话说，五条小姐交往了两个男朋友，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过家家罢了。”银时团起餐纸巾，丢到垃圾桶里，“还是没开窍的小姑娘呢。”
“你这是什么微妙的正宫语气……好像笃定了她绝对不会开窍一样！”新八没忍住吐槽道，“或者说，确信她要是开窍的话一定会抛下那两个人选择你似的……”
银时抓狂：“才不是！老子是你们这种小年轻吗？叽叽喳喳的，满脑子就只有谈恋爱和搞对象！”
“……你看着就很像那种监守自盗的监护人啊！”
“绝对没有！哪怕是这么想的也绝不会下手好吗？！”
“说出来了！”新八指着他，义正词严地说，“你果然是糟糕的成年人！”
银时大声反驳：“那能是一回事吗？！你想抢银行和你会抢银行，完全是两个性质啊！”
新八陷入沉思：“……”
“老子对于这个笨姑娘没有任何要求！她开不开窍无所谓，只要开心就好了!”
见柚月皱了皱眉，银时立刻放低了音量，手盖在她的耳侧，对新八说：“她不仅看起来呆，实际上还容易心软，是那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所得利益拱手让人的超级笨蛋，又重感情，经常难过了也不会跟人说。”
“意识不到的时候还好，如果真的陷入感情漩涡，大概是完全不知道如何拒绝的类型……和她告白，就像和幼稚园小孩子比算术一样欺负人——要是老子都欺负她，还有谁能保护她啊？”
他低头，温和地用目光描绘柚月的侧脸轮廓，从饱满的额头，顺着挺翘的鼻梁线条到嘴唇。
她睡得不太安稳，雪白的睫毛震颤着。
五年前的坂田银时对她的期待是成为一个好人。他知道在柚月美丽柔弱的皮囊下藏着令人恐惧的力量，也许暴走了会毁灭世界也说不定，生怕高杉哪天给她洗了脑，从此成为恐怖分子。
但在没有他的地方，柚月还是好好长大了。
好像挺聪明的，有时候又笨得惊人。美而自知，偶尔耍点小脾气也不招人讨厌——并且回到了他的身边。尽管她从未提起，银时知道这绝非易事。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要求……”
银时想了想，否认了自己原先斩钉截铁的、“老子对她根本没要求”的言论。
“有一个吧。绝对不可以在阿银不知道的地方偷偷死掉。”
他叹了口气：“……不然等她回家的人，也太可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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