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氏如此坚持,元栖知道自己今天不说点什么,她大概还能厚着脸皮追问下去。
元栖看着她笑了笑,仿佛不经意般说:“贵妃的风姿自然是我们所不能及的,不过仁孝和孝昭两位皇后更是命格贵重,只是可惜她二人芳魂易逝,实在叫人为之叹惋。”
赫舍里氏眸中一亮,暗暗将这话记在心里,又说了两句话便退下了。
送走了赫舍里氏,青玉有些神色恍惚地走进来,小声问:“娘娘的意思,是想让赫舍里家找钦天监进言?”
元栖轻笑一声,似有些赞赏之意,“难为你这回猜得准了。”
她先前看重青玉,便是喜欢她的老实本分,能猜中主子的心思固然是件本事,但这样的人放在跟前逗乐也就罢了,掌事的宫女还是本分些好。
青玉无暇关注那几分赞赏,担心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拿皇上和娘娘们的命格进言,若是招了皇上忌讳可怎么办?”
元栖容色不变,似乎没将她的担忧放在心上,只淡淡道:“咱们顾好自个儿就够了,记得给家里传话,不许他们掺和这些,没得连累了我,得不偿失。”
青玉便知她没有动手的打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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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贵妃自有孕以来,对六宫中嫔妃们的往来之事就没那么上心了,一心一意关注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早摘了护甲,卸下妆粉,正慈爱地抚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
太医请过脉就被宫女云丝送了出去,回来时她面上颇有些不安。
皇上下了死令,娘娘的脉象未好之前不许透露出一分一毫不好的消息来。可孩子现在就在娘娘腹中,状态如何,娘娘岂会不清楚?
“太医说了什么?”佟贵妃手上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直直地问道。
云丝抿抿唇,硬着头皮低声道:“还是请娘娘不要忧思过久,好好养着身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意思就是她的情况和上次请脉时相比没什么起色。这个她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是在她为了封后一事焦头烂额时有的,母体不够康健,孩子自然也不稳当。
佟贵妃眉心一跳,半晌才艰涩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丝欲言又止,但看了看佟贵妃苍白的面色,终是没敢吱声。
整整一日,佟贵妃都倚在榻上不肯动,身边的侍女见她伤神,有心要劝,又没那个胆子,生怕触怒了主子被罚。
直到晚膳时康熙来了一趟,见状不由大怒,又顾及着佟贵妃心情不虞,只能吩咐梁九功慢慢的把那些不忠心的奴才都打发了去。
算上那些早夭的孩子,康熙一共有过十六子,如今活下来的也不过只有半数。承瑞和承祜夭折时,康熙曾真真切切的为他们伤心过,而后渐渐便习以为常。对于佟贵妃腹中的孩子,他有那么一瞬为他的存在欢喜过,然而得知这孩子胎弱时,这点欣喜便霎时消散了。
但他还是温声宽慰佟贵妃:“好好听太医的话养着便是,朕不会委屈了你和这个孩子的。”
佟贵妃朦胧的泪眼中带了些让人不忍打破的希冀,她欲言又止,最后轻轻靠在康熙肩头,“都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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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氏在钦天监安排的人叫郭充,他尚未开始行动,就得到了康熙的主动宣召。
康熙眉目冷淡,捧着一本书细细翻阅着,轻飘飘一句话叫刚刚站起身的郭充膝盖一软,直直砸在了地上。
他问的是:“你瞧朕的命格如何?”
郭充趴跪在地,连额上的冷汗都不敢抹,战战兢兢地回话:“皇上是天子,您的命格自然是极贵极重的。”
康熙却看也不看他,淡声道:“叫你来的人没吩咐吗?朕最不喜听人说废话。”
“是,是。”郭冲连声应了,却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得了赫舍里家的人指使,原先想好的都是关乎佟贵妃命格的内容,给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妄议天子的命格。
可被叫到皇帝跟前来回话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个,他苦着一张脸,终究是咬咬牙,道:“天子的命格哪是臣等凡俗之人可窥探的,微臣只知道,微臣等若为皇上近臣,命格也许会为您所影响。”
最后一个字落地,郭充的后背已经汗湿一片,他颤巍巍的闭紧了眼,生怕上首的那位帝王下一句话就是吩咐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惴惴不安地等了许久,康熙摆了摆手,沉声道:“退下吧。”
梁九功早在郭充进去的时候就自觉退了下去,等他出了门,才又进去侍奉。他发觉方才出去的郭充魂不守舍,虽没听到皇帝发怒,伺候的功夫仍然比往常小心了不少。
“梁九功,去查查那个郭充前些日子接触了什么人?还有储秀宫,近来可还安分?”
康熙神色间不见喜怒,但梁九功敏锐察觉到殿中的气氛沉重,于是面上又添几分慎重,躬身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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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
宫女珍儿空着手躲躲闪闪走进内殿,脸色十分难看。
赫舍里氏一头长发梳成辫子盘在脑后,未饰金银,一身湖蓝的素衣,正伏在窗下的桌案上凝神写字。
她素来不习惯练字时有人在旁,因此听到脚步声,便很不高兴地停了笔,皱眉看去,见是从家里带来的珍儿,才略消了几分心中的不悦。
珍儿看她的目光从自己空着的双手上掠过,不安中带了几分气愤道:“这才没多久,府中的信便又断了。”
赫舍里氏仿佛早就料到一般,面无表情道:“可是那郭充已经进言过了?”
珍儿点头。
赫舍里氏不怒反笑,瞥了眼写到一半的大字,随手一捏,扔进身旁徐徐烧着的炭盆里,眼见着那纸张渐渐化作灰烬,才哼笑一声道:“嫡福晋不就向来是这样?用得着的时候用我额娘做筹码,用不着了就弃之如履,看都懒得看一眼。”
只有仁孝皇后才是府中正儿八经的主子,自己在嫡福晋眼里,不过是一个提前送进来替二格格探路的弃子。
珍儿担心道:“那此事一了,福晋在府中岂不是又没了庇护?”
她知道,格格之所以肯为家中传递消息,为的不过是她的生母能在府中的日子好过一些。格格的额娘是包衣下三期出身,家中父兄都是个没出息的,全靠着格格在府中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接济。就是因此,府中的人都不大看得起格格母女。
此番入宫,也只是因为府中只有格格的年龄稍大些。
赫舍里氏缓缓摇头,嫡福晋虽瞧不起她额娘,可府中又不缺那一张嘴吃饭,怎么舍得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珍儿叹了一声,瞧着炭盆中的灰烬似乎要被窗口灌进来的风吹开,上前去正要换一盆炭火,忽然心中一动,脑袋嗡嗡作响,她猛地看向赫舍里氏,失声道:“咱们前些时候往宫外送信,是刚从永寿宫出来就——”
珍儿的话音一止,发觉赫舍里氏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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