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小梨子踩在爸爸的肩膀上,冲推门进来的妈妈张开双手,“是小梨子!小梨子要妈妈抱!”
叶明月笑着上前,打算从苏向北手中接过女儿。
苏向北抱紧不撒手,咳嗽一声,语气带着商量,“那什么,要不还是我抱着两个孩子吧,我力气大。再说咱们得转好几家,你抱着孩子肯定累人,不如拎着东西轻快。”
说完,他还询问两个孩子的建议,“诚诚和小梨子觉得呢?”以防兄妹两个不同意,他又补充一句,“妈妈平常照顾咱们就已经很累了,诚诚和小梨子都是孝顺孩子,肯定不愿意让妈妈辛苦,对不对?”
苏向北:没错,这种负担就让爸爸来承受!
果不其然,诚诚和小梨子毫不犹豫点头,小梨子放下胳膊,十分乖巧地说:“妈妈辛苦,不让妈妈抱。”
叶明月:“……”
她抱孩子的动作顿住。
叶明月:借口,都是借口!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心软,帮着这人亲近孩子。
这才多久?
苏向北就把两个孩子笼络到他那边,还变相‘剥夺’了她亲近孩子的机会。
至此,那点子数十年不见的思念和愧疚之情消失殆尽。
叶明月在心里冷哼一声,且先让苏向北得意两天。怎么说他也是从孩子生下来那会儿就没相处过,留两天给他培养培养感情,就不能说自己欺负他。
不过这都只是一时的。
诚诚和小梨子就是图新鲜,毕竟苏向北跟她比起来也就多两把子力气。但是之后,叶明月攥了攥手指关节,她就不信诚诚和小梨子还继续黏着苏向北?
叶明月唇角一弯,扬起假笑,声音冷冷:“好啊!”
苏向北莫名膝盖一疼,如果不是肩膀上还坐着小梨子,他怕是能当场跪下。
“媳妇儿,你…”苏向北吞了吞口水,试探问道:“要不,东西也给我拎?”
“不用。”叶明月嘴边的笑意加深,声音温温和和。她上前两步,抬手给苏向北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整套动作极其温柔。
恰如今早苏向北的控诉,也确实如他所愿,叶·温柔·明月回来了。
你以为他很开心吗?
苏向北:并不。
苏向北:害怕。
直觉告诉他,媳妇儿这样的表现并不是什么好预兆。
反而…反而像是,在算计着大招…教训他?
苏向北的小心肝儿抖了抖,后背唰一下就冒了层冷汗出来。
“媳妇儿,你生气了?”苏向北的声音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理好了衣领,叶明月脸上的笑意还挂着,淡淡瞥他一眼,“怎么可能?”
苏向北不信,怎么不可能?
他有心想问清楚,不过叶明月刻意避开,转而去跟小梨子说话,紧接着又去和诚诚说话。
一直到出门前,苏向北都找不到机会再试探媳妇儿的态度。
叶明月给两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一家四口这才出门去。
路上,叶明月又说了遍婆婆张翠萍的嘱咐:“咱们上门去,不一定都能碰到大人在家。要是没有,就得下晌散工之后再去一趟。”
苏向北点点头,“有几家是必须见到人、说过话才算,有几家只是日常来往,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你清楚就行。”叶明月没再多说,因为紧接着就是第一户要拜访的人家。
这家有个上了年纪的叔叔,本就身体不大利索,正趁着秋收前打算好好歇一歇。
一家四口上门,老叔叔将人迎到堂屋里,上下打量一番苏向北,笑着道:“挺好,回来就好好在家里歇一歇。这回应该能待到过年吧?”
“能。不出意外就是四个半月的假。”苏向北说:“到时候我跟艳辉一块来找叔喝酒。”
老叔叔虽然十分意动,但是摆了摆手,一脸肉疼地拒绝了。
“我这几年不行,喝酒就算了。”再说也不止这个,“我怕你婶儿知道,饶不了我。”他皱着脸,小声补充一句。
闻言,苏向北瞄了一眼端坐的叶明月,心说,这个他懂。
又坐下聊了几句,临走前老叔叔给装了一兜松子,“这是前几天家里孩子在山上采的,拿着给咱家诚诚和小梨子吃。”
“谢谢爷爷!”
诚诚和小梨子礼貌地道谢。
小梨子摸着兜里鼓鼓囊囊的松子,白面似的小团子乐呵得不行。
接下来又串了几家,没有大人就把东西放下,有大人就聊上几句再走,说好等秋收以后有了空闲再串门好好说说话。
转了一圈回来,差不多到了下工的时间,叶明月钻进厨房准备午饭。
苏向北将孩子送回屋子,溜达过来,靠在门框上,主动跟叶明月搭话:“过几天秋收,我想娘就别去了,我替她。”
叶明月正在点灶,闻言手上的动作没停,回道:“诚诚和小梨子也不去,她俩年纪太小,跟不上那些大孩子是一个。再一个,到时候地里情况慌乱,还有县里的收割机过来,一个不注意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叶明月这话不是没有依据,上辈子类似‘某某某卷进机器丧命/残疾’的新闻屡见不鲜。
大人都不一定能保证安全,遑论几个路都走不稳当的孩子。
苏向北:“那到时候娘就在家带孩子。”
于是,在勤劳的张翠萍同志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劳动的权利就这么无情地被剥夺了。
等她回来,坐到饭桌上属于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后,又被苏向北随口通知:“娘,我们几个商量,你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秋收就别去了,我替你。”
这话一出,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不自然地停顿一下,两秒后,又默契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头也不抬。
主要是不敢。
“啥玩意?”张翠萍猛地抬头看苏向北,竖着眉,吊着眼,嗓门比开拖拉机的声音还大:“你说啥?苏向北,你说谁年纪大了?”
苏向北淡定地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到宝贝女儿的碗里,“小梨子多吃点儿。”
“嗯嗯!”小梨子的嘴此时全被碗里的食物占满,只是象征性应付两下,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今天中午吃的是鸡汤泡饭、泡饼,额外炒了盘葱花鸡蛋。
不过叶明月给诚诚和小梨子开小灶,煮了两把挂面,铺上两根绿菜叶,再撒上一把葱花,浇上一勺热乎的鸡汤,谁见了不口水直流?
小梨子还不能用筷子,同时为了方便她消化,叶明月将面条掰碎了煮的,出锅盛到碗里就能用勺子舀着吃。
依次给小梨子、媳妇儿叶明月和隔了好远的儿子苏锦诚夹了一筷子鸡蛋后,苏向北这才在自家老母亲的怒视下慢悠悠回道:“娘你别生气,您这样就显得特别心虚。”
张翠萍筷子捏得巴巴响,两只眼睛的怒火几乎喷涌出来。
但苏向北那张欠针线的嘴还叭叭叭个不停,“不是我说,人什么时候才会心虚?”
苏向北环视一圈饭桌,没等来捧场,他特意在二哥苏向南的身上停留了最长时间,结果就是所有人扒拉干饭的动作越来越快。
……也越来越假。
苏向北明明白白看到,大哥苏向东的碗里已经被扒拉得一干二净,一口汤都不剩,一粒米都没有。
就搁那做假动作。
实在不行,苏向北清了清嗓子,只能自己上,“别人说中的时候呗!”
‘啪——’一声,张翠萍手中的筷子被甩在桌子上,她深吸几口气,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想拿棍子招呼在苏向北身上的手。
然后终于控制不住,张翠萍抬手,使劲拧了把苏向北胳膊上的肉。
左转两圈,右转两圈……
“嗷!娘你松手!”苏向北痛苦得想要躲开。
张翠萍扯着人不让走,气不过,又抬手使劲拍了两下老四的后背,“你就见不得我好是吧?一回来就惹我生气!就不能让我高兴会儿?”
挺长时间不见,儿子回来张翠萍挺高兴的,可就老四这德性,真应了远香近臭那句话,就不能惯着!就该揍一顿!
要不是看孩子们都大了,被她抡着棒子满大街追终归不是见光彩的事,想多少给他们留点面子,现在怎么也该把这个刺头给揍平坦喽!
可总有那么个别人,就是说的老四,尽干些让人不舒坦的事。
“哈哈!”听到苏向北发出的夸张的声音,埋头吃饭的小梨子咧开嘴,看着好笑的爸爸,拍手助威。
苏向北一脸受伤,“啊嘶——疼!”
简单揍了苏向北一顿,张翠萍平复呼吸,坐回原来的位置,冷冷瞥了他一眼,“我留家里,你去。”
苏向北揉着胳膊,贱兮兮凑上去,“我就说嘛!”
张翠萍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面无表情说:“娘觉得,你还欠一顿。”
苏向北:“……”笑容僵在脸上。
叶明月慢吞吞咽下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角,道:“欠我的。”
“要不,娘也帮我打了?”
有了第一个人吃完饭,其他人纷纷有样学样,端着手里的空碗快速离开堂屋。
——这是非之地。
苏向北抹了把脸,对自家媳妇儿苦笑,“不至于,月月。”
他刚才就是为了让娘撒气。
几年不回,除了昨个回来那会儿的喜悦,他娘心里也肯定有怨,今天这不正好有个机会能让他娘发泄出来。
其实张翠萍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是巴掌拍在肉上的声音响亮罢了,苏向北多糙,就跟被蚊子咬了下似的。
还不如最开始那下拧肉疼。
叶明月没搭理她,只在心里记下,苏向北得欠她一顿打。
把自己和孩子的碗筷推给苏向北,叶明月上下打量他片刻,犹豫着,自己究竟该打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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