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打哪里呢?
这个问题到了晚上叶明月也没想明白。
老房子那边住不下,于是叶明月和苏向北晚上只能回自家歇。
叶明月洗完脚,拉开被子睡觉。
苏向北出去倒洗脚水,懒省事用后院冰凉的井水洗了洗手,打着颤进了屋,小跑到炕边,一把掀开叶明月身上的被子,突袭把冰凉的手挨到媳妇儿脖子里。
“苏向北!”叶明月一个翻身爬起来,抱起枕头就朝苏向北扔过去,“我才暖和过来!就那么点热气,蹭一下就让你漏干净了!你欠不欠啊!”
苏向北抬手挡住脸,嚷嚷着叫饶:“媳妇儿你悠着点,我可就这张脸还能看了,你要是给打歪了,以后带出去多丢人?”
叶明月听见了更没好气,“你一年年都没着过家,谁知道你长啥二五样?”还带出去,她能摸着人影了?
白了苏向北一眼,叶明月气呼呼叠好被子又钻进去,闭上眼不再理会苏向北。
不过这对苏向北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脸皮厚的人就算直接把那层皮撕开了,丢在地上,他自个儿也能立马再长出一张来,还要比原来的更厚。
是以苏向北爬上炕,扯着被子的一角就挤了进去,以防被踹出去,他还把腿搭在媳妇儿腿上压着,两手紧紧抱着人家。
不要脸!
叶明月深吸两口气,挣了两下到底比不过这男人力气大。
躺在炕上,叶明月踢了踢苏向北,“你好好想想,自己哪里该打?”
苏向北:啊这?
那该打的地方可多了。
他好几年没回家算一个,刚回来就惹毛了两个孩子算一个,今早抢围巾算一个,刚才洗完手凉脖子这又算一个。
这样细数起来,他都能算得上恶贯满盈了!
“要不,算了吧?”苏向北担心,这桩桩件件的事加起来,他不青个眼圈都不够意思。
叶明月伸手拧他一下,揪着苏向北后腰上的肉,语气阴恻恻:“你觉得能算了吗?”
苏向北有心想说,他觉得能。但觑着媳妇儿这不打不罢休的模样,苏向北狠了狠心,眼睛一闭,脸一躲,“那你打吧。”
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你要是不心疼,那你就打!”
苏向北豁出去了。
叶明月:“……”有本事你别抱那么紧,我就信了你这话。
再说,她是问的这个吗?
苏向北该打这件事,需要他自己承认吗?
她问的明明是该打哪里,不是哪里该打!
“你挑个地方,让我打一顿。”叶明月换了个说法。
苏向北“啊?”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媳妇儿,翻了个身背对她,“你打吧。”
打脸是别想了,他在家里就靠这个吃饭。
对着苏向北的后背,叶明月沉默两秒,一巴掌打在男人的屁股上。
苏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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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家老房子。
小梨子鼓着腮,生气地看着两个消失了很久的大人。
“妈妈,妈妈是不是不要小梨子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小梨子问。
苏锦诚抿着嘴,瞥了一眼爸爸,在心里猜测,肯定是爸爸抢走了妈妈!
面对小梨子的质问,叶明月心虚地咳嗽一声,“没有的事。”她过去将小梨子抱起来,亲亲小姑娘的额头,“小梨子可是妈妈的小心肝儿,妈妈怎么可能不要小梨子呢?”
“那诚诚呢?”苏锦诚不甘落后。
“诚诚也是!”叶明月瞪了眼苏向北。
苏向北会意,上前将诚诚抱起来,“也是爸爸的小心肝儿。”
可不嘛?
别人就一颗心一块肝,他不一样,他加起来有三个!
“小梨子也是爸爸的小心肝儿。”苏向北抱着儿子凑到那对母女跟前。
“那好吧。”小梨子弯起嘴角,“爸爸妈妈也是小梨子的心肝儿,哥哥也是!”
看这事儿被糊弄过去,叶明月终于松了口气。
日上当午她们才从家里过来,怪不得诚诚和小梨子要生气。
之前撞大运捡到的兔子野鸡还剩下一只野兔,香香说奶临走之前提了一嘴,今天晌午就炖了大家好好吃一顿。
明个就是秋收了,肚里存点儿油水,撑过去也容易些。
想是这样想,不过地里的活计那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就算部队里那些精壮的士兵下来,那也得掂量掂量这一遭能脱几层皮。
北省这边尚好,至少头顶上的老阳儿不重,再往南边儿,秋收才是热闹的时候。
又热又晒。
队里的小皮猴子跟上这么几天,能彻底晒成黑炭儿。大人们中暑倒地更是常有。
张翠萍留在家里带孩子,诚诚和小梨子懂事又听话,她又是个闲不下来,到是又寻摸出功夫来拆洗棉袄棉被。
就是不肯歇着。
秋收估算着要大半月,北省的粮食产量年年高升,除去上交的公粮,队里的人家还能分到不少。
拾掇好家里,张翠萍又带着孩子去山上捡柴。
不过她年纪大,上山爬坡还要弯腰捡柴,虽说有两个娃娃帮衬着,体力着实不充裕,便只能抱一会儿再让小梨子走一会儿。
真是不能一直抱着。
平时抱上一时半刻还行,一直抱着上山,她也不是二三十出头、正有把子力气的小年轻了,闪了腰那得有个万一。
到时候干不了活,还得白费钱,多遭罪受啊?
人啊,就得服老。
她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是承认向北那小子说的话的。
“奶,山上有哥哥。”小梨子指着一块石头。
还别说,就这块石头在的地盘儿,正好是上次叶明月带她们兄妹来的地方。
将将三岁的小孩儿,能记住这个,算是了不得了。
听见这话,苏锦诚下意识找了找那棵做遮挡的树,他冲张翠萍道:“小梨子说得对,就是在这儿,我们见到了一个小弟弟。”
比他瘦,比他黑,比他胆小。
“他躲在树后边不肯出来,还吓到了小梨子。”
张翠萍一晃眼就瞧见了不远处那座茅草屋,当即就猜到了他们说的哥哥弟弟是什么人。
说起来也是造孽。
“不碍事,他们不是坏人。”张翠萍心里这样想,不过又补充了一句,“见了他们也别招惹。”
虽然不是坏人,但是沾上了可了不得,万一被人看到,再多嘴跑过去举报,老苏家那可就完了!
话音一落,张翠萍好巧不巧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亮晶晶的眼睛的主人还是林玉明。
林玉明离得远,加上祖孙三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是以没听清楚刚才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他记得那两个小人,是唯二跟他说话的孩子。
队里别的孩子见到他都避之不及,有的还拿石头子扔他,打在额头上生疼。
疼,但是他没有掉眼泪。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苏锦诚就反应过来他是谁了。
“奶,就是他!”苏锦诚指着林玉明,“上回我们见到的就是他!”
小梨子攥着拳头,重重点了点脑袋,不知怎的突然十分激动,“对!”
张翠萍…张翠萍现在就是尴尬、心虚。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面撞破是种什么体验?
绕是张翠萍身经百战,脸皮不厚也给磨出来了,可还是想刨坑把自己埋了。
“奶知道。”张翠萍干巴巴回答一句。现在的问题就是,她知道归知道,但咋对付这件事呢?
这会儿四下倒是没人,是真没人,特别干净。因为都在地里忙着收粮食呢。
张翠萍也不怕被人撞见。
“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家里大人呢?”张翠萍问那个孩子。
林玉明从草丛后面站起来,露出干瘦的小脸,声音咬字却十分清楚,“我叫林玉明,我爷爷在上工。”
是了,牛棚里下放的人也得下地挣工分才行,断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而且做得多,得的少。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苏锦诚主动跟林玉明攀谈起来,“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呢?”
张翠萍咳嗽一声,止住孙子的问话。想也知道,这孩子肯定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相依为命。
队里的牛棚住了几户人家,张翠萍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从来就没有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下放。
这些人先前都不大不小算个人物,拖个关系的本事总有,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得把孩子送出去。
再不济,爹妈离婚、父母子女断绝关系,能保一个算一个就是。就算被骂没良心也得这样做。
真要说起来,前几年确实有一家四口,公婆儿子儿媳一起下放到大队。那对夫妻来的时候还年轻,当时也没带孩子。
想来这孩子就是那对小年轻夫妻在牛棚里生下来的。
倒是个可怜的娃。
听说,那对小年轻早几年就没了。
现在看来,这孩子的奶奶肯定也没了,要不然也不能只提爷爷一个。
张翠萍蹲在地上捡柴,时不时回头往大石头那边三个孩子在的地方望一眼,看他们三个头碰头似乎在说悄悄话,便又继续埋头捡柴。
小娃娃嘛,又不是毒的恶的,还知道掏把松子分给自家的两个孩子,饶是张翠萍对这孩子的身份多有忌讳,也没法狠下心来阻止他们说话。
而三个孩子那边,吃了人家的松子,苏锦诚从兜里掏出把烤花生来塞到林玉明手里。
他向来大方,就算是精贵的鸡蛋糕和麦乳精都能分给自家堂哥,一把花生而已,给了就给了。
“你几岁了?”苏锦诚问,不待林玉明回答,他紧接着道:“我五岁了。我在我们家是老大。”
小梨子立马道:“我小二!”
林玉明瞅了瞅两个人,抿着嘴轻声道:“我六岁。”
苏锦诚心道不好。
六岁,可比他大一岁呢!一岁可大过天。他就不能再喊林玉明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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