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周桓正装作害怕地跪在萧宁焰脚下,太监蔡良貌似恭敬地进来。


    “端王殿下,太后娘娘方才派奴才们传话,太后娘娘要考一考殿下的功课,请殿下即刻过去东宫,还说要您带着周桓公子一同过去。”


    容淑仪要召见萧宁焰竟然顺带还要带上自己?


    周桓僵了一下,心里涌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微微抬起头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萧宁焰。


    萧宁焰没理会蔡良,独自走到周桓面前,扯出一个看上去十分阴沉的冷笑,“既然母后召见,惩罚便暂且先到这里,晚上本王再与你接着玩。”


    周桓:“……”


    努力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周桓的嘴角实在没忍住地抽动一下。


    虽然他也知道萧宁焰是在演戏给别人看,但就算是演戏,从一个瘦不拉几的十三岁男孩嘴里说出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实在有些违和。


    周桓没有出声,尽他所能地垂低着头,生怕别人看到他尴尬的表情。


    蔡良瞥一眼跪在地上不动的周桓,尖着嗓子道:“端王殿下叫你起来,你还跪着做什么?一会儿去见太后娘娘耽搁了,你一个小小的平民哪里担待得起?”


    萧宁焰突兀地插话:“蔡公公,本王的男宠昨夜太过劳累,今早又跪到现在,必然腿软无力,你去扶他起来,若是耽搁了去见母后的时辰,你便与他……一起服侍本王。”


    周桓:“……”


    蔡良的肩膀明显抖动一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低着头应答一声,急忙扶起了地上的周桓。


    周桓费了很大的劲才憋住了笑,看来萧宁焰的名声实在是臭得可以了,就连这太监蔡良也生怕被他看上。


    去往东宫的路上,全程被蔡良扶着,周桓反倒不习惯。


    可是一想到这太监是容淑仪监视萧宁焰的爪牙,周桓就不由得厌恶起来,干脆装成腰酸腿软、行走艰难的模样,将全身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到了蔡良肩上。


    大热的天,蔡良一边擦汗一边虚弱地喘气,忌惮‘残暴无能’的萧宁焰,只得默默承载着周桓的重量。


    到达东宫,周桓方才看似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容淑仪从寝宫出来,目光从周桓身上扫过,最终落到萧宁焰脸上。


    萧宁焰面色无异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容淑仪在宫女的簇拥下坐到鸾椅上,捏着手指处的蔻丹把玩,又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最近功课如何了?”


    “回母后的话,儿臣的功课,大约有所进步。”萧宁焰说着朝宫女静春摆了摆手,静春忙把一叠字递到了容淑仪面前,“这是儿臣近来练习的书法,已经稍稍能入目了。”


    周桓好奇地瞄了一眼,只见纸上的字迹毫无章法,乱而无序,比起自己的毛笔字,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上,周桓见过萧宁焰真正的书法,笔走龙蛇,十分有气势,这些丑字必然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正如他所深信的,由美变丑很容易,从丑变美却极难。


    容淑仪摆一摆手,眼里渐渐涌起浓浓的嘲讽,“拿走,本宫现在没心情。本宫也不盼别的,只要你能把潦草的字迹书写工整,便算莫大的进步。”


    静春连忙退下,默默将手里的那一叠纸字放入了锦盒。


    萧宁焰顺从地低头:“母后的教诲,儿臣都记住了。”


    容淑仪吹了吹指甲的灰迹,停顿了片刻又道:“最近都看些什么书?”


    萧宁焰的表面看上去意外地忸怩起来,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周桓不动声色地观察萧宁焰与容淑仪之间的相处模式,此眼的情景令他感觉奇怪又困惑,而萧宁焰此刻的神态更是稀罕得紧,仿佛做过错事的罪犯受到了别有居心的严刑盘问。


    “儿臣不敢欺骗母后,但愿母后不要生儿臣的气。”


    “你如实说。”


    “儿臣近来只看了一本书。”


    “何书?”


    萧宁焰静了片刻,低着头说:“南风宝鉴。”


    南风宝鉴,顾名思义就是一本研究男风的书籍。


    容淑仪丝毫没有吃惊,显然对萧宁焰所读之书早已了然于胸,中年下垂的嘴角轻蔑地勾了勾,“南风之事玩玩便可,岂能当真?你虽然未到成亲的年纪,本宫怕你误入歧途,和大臣们商议过了,下个月便为你安排一桩亲事,也该有个王妃管管你。”


    萧宁焰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抬起头的瞬间,眼神又变得茫然无措,“母后,儿臣不要女子。”


    “不要女子?”容淑仪挑眉,视线再次落到竖起耳朵的周桓身上,“莫不成你还想要个男人?”


    “儿臣不愿欺瞒母后,儿臣只喜欢男人。女子太无趣了,又不经玩,男人就有趣多了。儿臣恳请母后收回成命,不要为儿臣选亲。”


    “荒唐!”容淑仪言不由衷地骂道,雷声大雨点小,“你若这样不务正业下去,只怕本宫也救不了你。”


    “反正儿臣还不到成亲的年纪,母后不如由着儿臣再多玩两年,说不定就腻味了。”


    容淑仪板起了面孔,颇有几分故作姿态,没理会萧宁焰,反而瞪向周桓,“是你把好好的端王带坏的?”


    周桓:“……”


    原本看劲正起劲,突然有种引火烧身的错觉。


    周桓‘瑟瑟发抖’地跪下,“太后娘娘明鉴,草民绝对没有带坏端王殿下,是端王殿下自己、自己强迫……”


    容淑仪厌恶地皱起眉头,目光丝毫没有在周桓那张原本令她惊艳的脸上的停留,声音冷硬地问萧宁焰,“这人你还要留着?”


    萧宁焰意味深长地凝望周桓,转而发出一道惯常而残酷的笑,“他非常适合儿臣的口味,儿臣不想简简单单地就把他处死,总得好好陪陪儿臣才好玩。”


    容淑仪丰腴的身体往后仰了仰,略显困乏地摆摆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周桓留着。”


    周桓:“…………”


    容淑仪这般厌恶自己,怎么会单独叫自己留下?


    周桓心里打鼓似的七上八下。


    话音落下不久,厅堂里只剩下周桓与容淑仪。


    容淑仪从鸾座处走下来,缓缓地停在周桓面前,嘴里哼笑一声,“周桓,你可知本宫为何单独留下你?”


    老子知道个鬼!


    周桓暗中用余光探看她的神情,直觉发现容淑仪并没有对自己爱意重燃,心里舒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他现在已经是被萧宁焰‘玷污’过的男宠,容淑仪必定再难看上。


    周桓心思急转,扑腾跪在了容淑仪面前,垂着头拼命地眨眼睛,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求太后娘娘救救小人。”


    容淑仪静了须臾,脸上涌起几分讥笑,“怎么讲?”


    周桓试图让眼泪掉得更凶,声音也又喑又沉,“端王殿下他、他太多……花、花样了,小人承受不了,求太后娘娘救救小人,小人……不想死。”


    “你倒是说说,想让本宫怎么救你?”


    “普天之下也只有太后娘娘能管得了端王殿下,太后娘娘是端王殿下的母后,小人宁愿给太后娘娘做牛做马做奴才,也不愿服侍端王殿下。只要太后娘娘肯发话要了小人,端王殿下一定不会违背的,求太后娘娘成全。”


    “如此说来,你是想到本宫这里当差?”


    周桓忙不迭点头,微微抬起刻意逼红的眼圈,又状若胆怯地低下头去,“小人因为太后娘娘而进宫,若是能到太后娘娘身边当差,小人死而无憾。”


    容淑仪笑了起来,“果然跟静春说的一样,倒是个傻孩子。”


    受到这般‘夸奖’,周桓冷不丁一阵恶寒,却满怀希望地抬起头,眨了眨晶亮的双眼:“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同意救小人了么?”


    “端王是从本宫的肚子里出来的,本宫比你更了解他,他呀任性得很,从来不会听本宫一句劝告。就算本宫开口要了你,端王肯定也不会同意。”容淑仪说着顿了顿,扫一眼周桓脸上愈来愈浓的失望,亲自拿起一幅画卷递到周桓面前,“这是一幅海棠花事图,本宫听说你最是喜欢海棠,这画就送给你了。”


    周桓愣了一下,连忙接住:“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容淑仪露出一个宛若亲切的笑,“周桓,本宫很看好你,安心在端王殿里待着,本宫会嘱咐端王,不会让他太过分的。日后若是端王腻味了,本宫再调你过来不迟。”


    这人竟然在笼络自己?


    周桓一时间诧异,又不敢出神,唯唯诺诺地点了一个头。


    容淑仪:“去吧,好好服侍端王殿下。”


    周桓:“……小人全听太后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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