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福相依,有人家破人亡,也有人从中得到赚钱的商机。


    每年苍山镇考书院的考生不计其数,并且将近七成都是外来人,来时提着大包小包的就占了绝大多数。


    因为书院特殊的规矩,摆在那些考生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己辛苦拖着行李,走七八里路拖到书院里去,二是花钱雇人替你拖进去。


    恰逢入院试是初春时节,很多农家汉都赋闲在家,于是便纷纷拿着扁担箩筐,于黎明时分三两结伴来到苍山镇的主道上,等与人谈好价格了,就用扁担给人把行李挑进书院门口。


    或许有人担心这是否会宰客,但是仔细想想,能带上大包小包跑到这里的人,家中大抵衣食无忧,而真正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想必连行李都带不来多少,几件破旧的衣服大抵就是所有财产,这又哪里需要请人挑行李呢?


    因为行李稍微有点多,宋朝时和挑夫说好价格,便一件一件将行李挪到箩筐里。


    时间尚早,阿柒索性四处转转,随便看看。


    苍山镇虽然不大,可是建筑布局却极有特点,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其他大同小异的城镇。


    一眼看去,入目既有大气宏伟的水泥大路,又有别致雅静的石板小道。


    街边朱红色外墙的楼房,楼高不过三层,整齐却又不刻板,样式各有不同,花草树藤点缀其间,添以几分绿意生机。


    渠河潺潺,石桥横越其上,料峭春风微微拂过河畔依依柳树,吹得隐隐冒绿的纸条飘舞,好似朦胧绿纱浮动。


    街上人流攒动,只看得见乌压压一片的脑袋,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入耳的口音无不繁杂,有北方粗犷嗓腔,亦有江南吴侬软语,有面相柔和的中原人,也有鼻梁高耸,五官深邃的西域人。


    自两百年前潜溪先生打通西域之路,源源不断的西域胡商顺着这条伟大的丝绸之路来到了伟大繁盛的中原大地,无数奇珍异宝也流入中原,同时开阔了中原百姓眼界。


    路边有穿着暴露的胡姬正伴着胡琴翩翩起舞,纤细腰肢,雪白肚皮,在翻飞红纱下,显得格外勾人得紧。


    别说是男人们了,就算是阿柒也看的目不转睛。


    自潜溪先生研究出琉璃器的烧制方法,大燕的琉璃生产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那些西域商人少数几样能拿来与中原人交易的东西也就越发少了,而面容和身材无一不远超中原女子的胡姬就其中之一。


    胡姬含泪被嬉笑的登徒子带走,大胡子胡商捧着一把纸票乐呵呵离开,阿柒一边感叹唏嘘着,一边提步走开了。


    没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路边的小摊上摆着的新奇玩意吸引了过去,只是随手翻了翻,就发现上面绝大多数东西,阿柒不仅这辈子没见过,就连上一辈子都没见过。


    就比如她现在手上的东西,一根外形两尺长的竹制长杆,宽约莫三指,厚一指,一头是握柄,一头却雕成了形似小儿手掌微拢的形状。


    阿柒摆弄了一会儿,却摸不着其中门道。


    就在阿柒还在想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时,那商贩便走进来搭话,脸上笑得殷勤,眼睛都快笑没了,道:“小公子可是看中这件宝贝?在下见小公子颇为眼熟,想必是哪里见过,若是看中了,在下就给小公子一个折扣。”


    商贩笑嘻嘻的,眼底闪过一丝奸诈,周边的商贩都投来了几分羡慕,像他们这种人,做的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


    阿柒不动声色地将他们这些人的反应收于眼底,心中已是有了几分了然,可还是装出不谙世事的单纯样子,扬了扬那木杆,小心翼翼问:“这东西是何物?做工倒是有几分精巧,是做什么用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多少钱?。”


    商贩听出了阿柒的外地乡音,却没有看出阿柒的伪装,笑嘻嘻地道:“这东西看似简单,但是却是出自书院之手,因为才发明没多久,外边这才很少见。至于在价格方面,你且放一百八十个心,你去这条街打听打听,我老刘在这里买杂货多少年了,向来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他转了一圈眼珠子,摆手道:“不多不多,只要一两银……”


    他还未说完,阿柒便暗暗皱起眉,这是把自己当做肥猪了?


    她还未做出反应,却听见有人淡淡道:“此物名为“痒痒挠”,是书院学生无聊,发明出来挠痒的,不值几个钱,他这是在骗你这个外乡人的!”


    有人砸场子?商贩愣了一瞬,旋即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立马扭头顺着声音看去,刚要开口骂人,眼神却瞬间凝固。


    阿柒诧异于商贩奇怪的反应,下意识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五容貌俊美,一双凤眸带着几分薄凉不羁,脸庞棱角分明,正环抱双臂,正眼神冷淡地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阿柒正发着愣,冷不防的,手里的东西就被人粗暴地抢了过去。


    商贩低着头,脸上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摊子上的东西,用布包随便一裹,扛在肩上,撒腿就跑了。


    周围的商贩也差不多情况,都跑没影了。


    没一会儿,原本坐了一排人的屋檐下,七八个人走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片垃圾都没留下。


    阿柒震惊无比,心间一动,再转头去看,原来站在那里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阿柒直到听到宋朝时的呼喊,才回过神来。


    她又回头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赶紧跟着宋朝时离开。


    -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阿柒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苍山书院。


    上辈子,阿柒就读的是女子分院,与苍山书院隔了一个山头,碍于礼节,她并未来过苍山书院。


    这次能来到这里,阿柒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


    宋朝时也难掩面上的欣悦,他离开书院也有数年时间,可在书院就读的那两年,却是他一生最难以忘记的回忆。


    让他念念不忘的不止这里的灵山秀水,还有这里的人。


    这次借送阿柒报名的机会回到这里,让他万分兴奋,恨不得赶紧去寻访师友故人,再跑到珍念轩点一份红烧猪蹄,大吃一顿。


    但是碍于小妹在身边,他不得不维持自己庄重沉静的形象。


    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妹,发现她脸上丝毫没有迟疑后悔,反倒是满满的兴奋激昂,眼里充满了对书院的向往,他这才放下心里一直悬挂摇晃的巨石。


    看来小妹并不排斥书院,甚至还有些喜欢。宋朝时满意地想。


    走到苍山书院正门前,阿柒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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