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芜尽力仰着脸,耳根倏地红了。
看来,她方才在路边偶遇周川的情形被元穆安看到了。
“方才的确是尚药局的周直长,奴婢并未同他说什么,只是路上偶遇,寒暄两句。”
“是吗?”
元穆安将她稍放开些,修长的手指从她的下巴移至耳侧,轻轻揉捏饱满的耳珠。
“那你方才为何对他那样笑?”
他虽离得有些距离,可从二楼俯瞰过去的角度,恰好能见到她脸上那一抹真挚的笑容。
那是她面对他这个太子时,从没露出过的笑,不是简单的“客套”、“寒暄”。
他觉得刺眼得很。
秋芜却未料到他看得这样细,不得不飞快地在脑海里回忆一番方才的情形,猜测自己到底何时露出过让他不满的笑容。
她往日待人和善,宫里宫外遇人,都是笑脸相迎,对周川自然也是如此,想来想去,大约是听周川说要去义诊的时候。
“殿下,奴婢方才只是听周直长说闲暇时会到义诊堂为贫苦百姓看诊,便想起幼年在黔州时,异族作乱,也有这样善心的大夫给受伤的百姓医治,一时敬佩罢了。”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元穆安是因为真心喜欢她,才会这样介意她与别的男子说笑。
他会如此,无非是心中的占有欲作祟。他不会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她却必须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里。
这一番解释兴许还不够,她迟疑一瞬,又俯低身子,低垂着头,将发髻间插的那枚镶金青玉簪露出来。
果然,元穆安听完她的话,脸色仍旧淡淡,似乎并不满意,可当目光从她发间掠过,看见玉簪时,便逐渐和缓下来。
“今日倒舍得用这簪子了?”
秋芜眼波流转,冲他羞涩地笑了笑:“今日出宫,又要来见殿下,奴婢应当稍作打扮,才不辜负殿下的好意。”
她说着,重又低下头,引得上簪的镶金花卉鸟纹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元穆安再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光线下细细打量她的面容,眼神也逐渐染上笑意。
“这样很美。这枚簪子与你极配。”
她心里果然是一直想着他的,平日在宫里,大概也真如她自己说的,怕惹麻烦,才格外拘束吧。
毕竟是个出身卑微的罪人之后,在宫中当了多年的宫女,不能指望她有更多不俗的见识,能这样懂得进退,已是不易。
元穆安此刻熨帖极了,俯身在秋芜的唇瓣上亲了亲,伸手拉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搂着她的腰,亲密说话。
“黔州?我差点忘了,你是黔州人。当年,黔州僚人叛乱时,我也曾去过的。”
秋芜的眼神微微闪动,悄悄看着他,道:“奴婢记得,僚人的那场叛乱,就是殿下带兵平定的,那年,殿下才十五岁吧?”
“是啊。”元穆安轻抚着她的脸蛋,有些爱不释手,“已是九年前的事了。算起来,也不是我带兵。那时我才入军中两年,只是个打头阵的先锋罢了。”
“先锋”二字,听起轻巧,实则是真刀真枪用命搏出来的。
那时,他一个才十几岁的皇子,和人高马大的将士们根本无法比肩。他们表面上尊重他、保护他,背地里却偷偷笑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投身军中也不过是图个好看的履历罢了。
他对那些人的想法一清二楚,为了早日树立威信,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积累军功和势力,他硬是迎着他们怀疑和嘲讽的目光,一次次不要命一般冲在最前面,这才渐渐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些,他从未和别人说起过。
可此刻,秋芜依偎在他怀里,仰头凝望着他,不知怎的,让他有种她好像能看懂背后的这些隐情一般。
他心中生出一种异样,好像是不习惯,又好像是别的。
“殿下何必自谦?”秋芜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道,“就是奴婢,当年在家乡时,也听过殿下的名字,乡邻们都说,是殿下带着咱们大燕的兵马,平定僚人的叛乱。奴婢听说,殿下在带兵援救的路上,都不忘救助遭劫的路人呢。殿下可还记得?”
“芜儿,你今日怎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元穆安笑着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两下,“我这些年,杀人无数,可救的人也不在少数,哪能个个都记在心里?”
他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她的领口,问:“身上的伤好了吗?”
“蒙殿下关心,奴婢日日用殿下赐的药,伤痕已大好了。”
“是吗?”他在她腰上拍了一下,放开搂着她的手,道,“让我瞧瞧。”
秋芜面上浮现羞意,这回却不是装出来的。
“殿下,这儿是酒楼……”
“怕什么?外头有刘奉和康成他们守着呢,没人敢进来。”
秋芜的脸更红了,在他无声的注视下,轻轻解开齐胸襦裙的系带。
浅杏色的上襦、下裙、抱腹、亵裤,一件件顺势滑落,堆在脚踏上,直到□□。
“殿下……”
她忍不住颤声唤他,伸手环抱着自己,想掩住胸口的起伏。这样光溜溜站在他面前任由打量,不论有几次,都让她羞涩不已。
“把手放下。”元穆安淡淡开口。
他仍旧稳稳地坐在榻上,伸手握住她一边手肘,将她拉近得离自己更近,仔细检查审视一般,一点点打量。
秋芜咬着唇慢慢放开双手,将莹白的身躯完全袒露,任由他的目光从身上移过,留下一片片、一层层悄然的绯色。
“果然好了。”元穆安对见到的洁白无瑕满意极了。
指尖从她纤细的脖颈开始,一点点触碰向下,引得她瑟缩着想躲避,声调也逐渐变得软若春水。
“嘘——”
元穆安含笑轻点她的唇,“这里可不是清晖殿,隔壁还有人呢。”
秋芜有些委屈,又有些恼怒,趁着此刻他心情不错,主动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轻咬一下,勉强泄愤。
元穆安受用极了,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到榻上,欺身而上。
许久,待秋芜已累得动弹不得,元穆安才让康成送温水进来,亲自给秋芜收拾好。
此时,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
元穆安繁忙,连饭食也来不及用便要离开,只让人送了几样吃食进来给秋芜,又留了一名替她驾马车的侍卫晚些时候送她回去后,便匆匆离开。
秋芜一个人在屋里用过饭,歇了片刻,感到力气恢复大半,便去了一趟集市,挑了几样时新的零碎小玩意儿。
临走时,道中央被几名杂耍伎人占去,无数百姓围在中央,为他们的表演喝彩不已。
秋芜看了一眼,转身要从别处绕行。正要拐入一条稍有些幽暗的小道时,身边随行的那名侍卫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秋芜姑姑,在下冒昧,此处恐怕不宜进去。”
原来,这条不起眼的小道竟是京城集市中的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被民间不少人唤做“黑市”,里头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买卖。
秋芜听侍卫一番解释,转头又打量一眼那条小道。
小道隐在暗处,只有寥寥十来个行人,与这一边热闹非凡的集市形成鲜明对比。
她自然不会再往里去,只从另一边更远的地方绕行。
回到兴庆宫附近时,恰是傍晚。
秋芜在距宫门数十丈外的地方下了马车,一路步行至宫门外时,便见到已等在道边的竹韵。
“姑姑回来了。”竹韵连忙上前来,接过她手里捧着的东西。
秋芜仔细看看她的表情,见没什么不妥,才笑着问:“你母亲如何,可是身子大好了?”
竹韵点头:“多谢姑姑关心,上月换了一副药,阿娘喝了十几日后,便渐渐好转,可算让人放心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宫门,交出令牌,通过查验后,便手挽着手往毓芳殿行去。
……
东宫清晖殿中,元穆安才与两名幕僚说完事,正要翻开新送来的条陈,外面的康成便进来通报。
“殿下,谢娘子带着谢小郎君来了,说小郎君这几日受了女官们的教诲,已然知错,要亲自向殿下赔罪呢。”
元穆安头也不抬,无所谓地摆摆手:“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知错便好,旁的虚礼就罢了。”
康成闻言,转身出去,好言好语地转告谢颐清与谢佑姐弟二人。
谢佑本还战战兢兢的,一听不必进去,当即又活了过来,正待挣脱姐姐的手,一抬头看到身边那个教了他好几日规矩的女官,顿时又蔫了下去。
谢颐清倒是没有太多反应。本就是谢皇后让她来的,元穆安没让进去,她反而乐得轻松。
只是,皇后嘱托的事,自然也要办,遂道:“颐清今日过来,实则还要为姑母向太子殿下传句话。姑母想着,近几年,宫中人员冗余,许多宫女苦于没有出宫的名额,年年蹉跎,不得婚嫁,令人惋惜,不妨于明年年初开一次恩典,多放些到年纪宫女出宫,令她们自行婚配。此虽后宫之事,却也是件积累功德、彰显圣恩的好事,姑母特命我来禀报殿下,若殿下点头,只管差人往清宁殿知会一声,姑母自会命六局女官预备起来。这些话,劳烦康公公替颐清代为传达,颐清这就带着佑儿回清宁殿了。”
康成笑着将人送走,转身就进殿中,将方才这一番话复述一遍。
元穆安放下手中笔管,皱眉道:“这哪里是母后的意思?定是旁人给母后出的主意。”
以他对谢皇后的了解,她虽贵为皇后,却绝不会理会宫中宫女们的生死。而这个给她出主意的旁人,很可能就是谢颐清。
他不在乎谢颐清到底想做什么,是为了讨好他也好,为了给她自己留个好名声也罢,都于大局无碍。
况且,这本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却闪过白日在宫外见到的情形。
秋芜同那个叫周川的尚药局直长面对面站着,有说有笑。
她也是将到年纪的宫女,尚未婚配。
康成等了片刻,没等来他的决定,遂问:“殿下,是否要差人往清宁殿知会一声?”
“明日让人去吧,就说我没有异议,只管由母后做主。”元穆安吩咐完,过了片刻,又道,“那个叫周川的,过几日,将他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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