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以, 我们现在的课题就是——”

    五条家的训练道场上,我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这样的衣服莫名让我有种熟悉感——煞有介事的伸出一根食指,“掌握最强之路的第一招, 「术式顺转·苍」!”

    “……”

    一身白衣的小白毛没有回应我, 眼神飘忽着明显没有听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往我脖子上瞟了好几眼。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v领黑上衣,内心有些疑惑:没什么奇怪的啊?瞅瞅这脖颈线和锁骨!多么完美!多么性感!

    话说这小鬼最近是不是总盯着我走神来着?

    思及此处,我挑了挑眉:“五条悟小朋友,请复述一遍我刚才的话。”

    五条悟这下终于回过神, 不可爱的翻了个白眼:“不要叫我小朋友……知道啦知道啦,要练习「苍」是吧?这个我早就学会了!”

    “是‘学会’, 不是‘掌握’!”

    我“啪”一下给了越来越自大臭屁的小鬼一个脑瓜崩, 在他“嗷”一声捂着脑门叫出来时按住他的脑袋晃了晃。

    “「苍」是用「无下限」创造的吸收反应, 虽然很好用,但是一不小心在离自己太近的地方使用的话,麻烦会很大哦?”

    “这个我早就知道啦!不就是会把自己也吸进去吗?多多注意不就行了!话说瑛二你不要仗着「无下限」对你没用就总是欺负我!”

    不认真听讲的顽皮学生张牙舞爪的抱怨着, 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叹气。

    “还有一点你没有说, 少主。”

    我放开他的脑袋在他眼前蹲下来,神色认真起来, “不好好控制力道和距离的话,在招数释放的瞬间, 周围的伙伴也会被牵连。”

    “他们会像被满载卡车全速撞上一样,当场死亡。”

    男孩微微一愣。

    我凝视着他,语气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少主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这力量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身边的人, 所以学会控制也是很重要的——这也是身为最强的责任哦。”

    “责任……”小白毛抿了抿唇, “我不喜欢这个词。”

    “但是您的力量让您享受到了很多特权吧。”我莞尔一笑, 耐心的揉了揉他的头,“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责任,只有做到了这一点,少主才算是长成了可靠的大人,我才能稍微松一口气啊!”

    “哎?那我不要变成可靠的大人了!”小白毛马上开始撒起娇来,踮着脚小猫一样蹭了蹭我的头,“我要瑛二永远都为我操心!永远都放心不下我!”

    “真是任性的少主啊。”我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小孩儿露出得逞笑容的时候马上变脸,凶巴巴的捏着他的脸颊往外扯。

    “但是不可以哦!我讨厌不负责任的家伙!所以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练习咒力的操作,争取在十二岁之前先掌握术式顺转!”

    “唔疼疼疼……!我知道啦、我知道了啦!!”

    五条悟挣扎着逃脱我的魔爪,揉着整日被「无下限」覆盖所以格外娇嫩、一捏就红的脸蛋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瑛二这个恶魔……弄懂了我的术式之后就整天‘练习’、‘练习’,一点都不体谅我的辛苦!——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果然是不爱我了吧?!”

    “如果能完全掌握「苍」的话,接近瞬移的高速移动也可以做到了呢!这个应该可以在十五岁之前完成吧?啊不过远距离瞬移就肯定不行了……”

    我完全把占有欲爆棚的小鬼叽叽喳喳的废话当耳旁风,一边念叨着督促他的话,一边自顾自背过一只手,摆出了出招的起手式。

    五条悟见状立刻如临大敌,急急忙忙的跟着摆好姿势,咬牙接住我紧随而来的雷霆一招,嘴里急叫道:“你这次不准再打我的脑袋了!——啊疼!你还打!!”

    我愉悦的收回砸在他脑门上的手刀,笑眯眯的招手比了个“来来来”的手势:“好,今天的五条悟小朋友第一次死掉啦!接下来还会死掉多少次呢?”

    *

    一个小时后。

    我蹲在累成死狗的小少主旁边,戳了戳他汗津津的脑门:“少主,我有件事要请求您。”

    五条悟有气无力的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干嘛?你不背我回去啦?”

    “背背背,怎么会不背呢?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啦。”

    我笑着把他拽起来,两手托住他的两腋,用我最真诚的眼神注视着他:“少主,我想放假。”

    小白毛睁大眼睛,刚刚盈满红晕的小脸神色一空:“……放假?”

    “嗯嗯。”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自从开始教导您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五条家,虽然这里什么都不缺,但有时候果然还是想出去玩玩啊,毕竟我是在外面长大的嘛。”

    “去……外面?”五条悟的脸慢慢变白了,他呆呆的望着我,似乎才意识到我跟他不一样、是来自外面的人这件事。

    我无辜的与他对视着,不假思索的说:“对啊,我一直领着五条家的工资,算是五条家的职工吧?职工的话当然会有假期啊,不然不就成了软禁了吗?哈哈哈……”

    “职……工……?”

    五条悟喃喃的重复着这个词,神色难辨的慢慢咬住下唇,绷紧下颌一言不发。

    我疑惑的歪了歪头:“少主?”

    被我呼唤的男孩回过神来,他低着头不看我,脚下却上前一步,紧紧贴到我怀里攥住了我的衣服,小手微微收紧:“……要去多久?”

    “嗯……按照我这么多年都没放过假的情况,其实一口气休息半年都很合理吧?”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着,在他瞪大眼睛急切地抬起头时噗嗤一笑,大大咧咧的揉了揉他的头:“不过要是真去这么久的话,少主会很寂寞吧?所以一周就够了!”

    “谁、谁会寂寞啊!”小白毛一下子进入凶巴巴的傲娇状态,猛地一把推开我,“你要去多久就去多久!我才不在乎呢!”

    “啊呀。”我向后一仰躲过他的手,扭头对他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笑道:“那我今天就走了哦?”

    “随便你!”小白毛怒气冲冲的吼了我一句,但我却从他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中判断出了他的真实状态,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手带大太寂寞的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就会变得太黏人。

    不过因为是小少主,所以这样也很可爱啦。

    这么想着的我心甘情愿的追上去,收敛气息在一个拐角处将闷头往前冲的小少主抱进怀里,收紧双臂制止住他的挣扎,拍着他的背温柔的哄他:

    “我是有些事要办,才不得不出去的,少主。就算在外面,我也会思念您,并且会拼命早点赶回来的,这样可以吗?”

    五条悟闻言止住挣扎,转而抱紧我的腰把头埋进我怀里,委委屈屈的喊:“我也要一起去!”

    “这个不行。”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您知道自己在诅咒师的暗网上悬赏有多高吧?我在外面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顾得上您,您会有危险的。”

    “可、可是……!”

    “等您再长大一些,彻底掌握了「苍」之后,我再带您出去玩,好吗?”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低头亲了亲他毛茸茸的发顶。

    小白毛低落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小小的点了点头。

    我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这次所谓的放假可是要去做正经事的,带着小孩子可实在不方便啊。

    三天后,穿着便装的我背着学生背包,头上戴着宽大的棒球帽,趁着夜色走进了一栋陌生的公寓楼中。

    这里是我的便宜妹妹伏黑遥目前的住址。

    当年我为了防止禅院家根据我的姓氏找到她,特意给她更改了户口簿,又给她换了新学校、新住址、新电话卡,随后便一头扎进了五条家,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回来看她。

    根据我当年的嘱咐,小遥每年都会更换新的电话和住址,所以即便是我,也花了足足三天才找到她现在的所在地。

    站在调查到的公寓门前,我感慨的呼出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多年不见,便宜妹妹已经在远离禅院家的北海道读完了大学,又在当地找了工作。时间过得还真快啊,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呢……

    “来了——”

    门开了,一位大着肚子的妙龄女子探出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请问你是……?”

    我:“……”

    我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大步,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指着她的肚子:“遥、遥遥酱?”

    发、发生了什么?我的便宜妹妹是长这样来着吗?她、她是什么时候怀孕的?!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趁我不在的时候让她怀孕的??!不不不跳过恋爱直接生孩子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这种事欧尼桑我才不会承认!我不承认啊啊啊!!!

    “啊嘞?”陌生的女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十分好奇的打量着我,“您是要找我家小遥吗?我是她的妻子真佐子哦。”

    噼——啪——!

    仿佛一道硕大的闪电从天而降,将我从里到外雷了个外焦里嫩。

    我瞠目结舌的石化在原地,完全反应不得的瞪着她,一瞬间甚至有了原地切腹的冲动。

    啊啊啊伏黑夫妇我对不起你们小遥居然被我教的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还马上就要有新的小伏黑而我居然连她已经结婚都不知道呜呜呜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我辜负了对你们的誓言呜呜呜……

    “真佐子?是谁来了?”

    耳熟的声音从真佐子身后传来,我的便宜妹妹着装干练的走到门边,看见我之后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哥……哥?”

    ……

    …………

    我即将拥有一个便宜外甥女,她的beta母亲和omega母亲给她取名叫津美纪。

    当我恍恍惚惚的走出两个女孩子的家时,这个认知已经取代了“我的妹妹不是白菜而是猪”,在我脑子里刷屏了无数遍。

    北海道的夜风冰凉刺骨,站在楼下发呆的我打了个寒颤,45°悲伤望天,目光忧郁而呆滞。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尼桑啊,遥酱。虽然你们是两个女孩子,虽然哥哥这么多年没有消息确实不对,最重要的是虽然你们家里没有客房也不忍心让远道而来的我睡沙发,但是——!!

    这不是你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哥皮糙肉厚冻一夜死不了”这种无情的话,就把千里迢迢赶来看你的欧尼桑赶出家门的理由啊,遥酱!!

    有媳妇了不起吗?啊?!有了媳妇就可以这么冷酷的对待你亲爱的欧尼桑吗??!

    可恶,欧尼桑我只要想找的话!也是可以轻易找到大胸翘屁股俊脸蛋的漂亮老婆的啊!!不要小看我啊混蛋!!

    我的背后燃起象征斗志的熊熊火焰,恶狠狠的把弟妹送我出门时歉意献上的奶茶呼噜噜喝完,忿忿的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

    决定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瑛二大人我!今天晚上就要找到漂亮老婆!!

    *

    三个小时后。

    我跪在北海道歌舞伎町的赌场前,口中吐着游魂气若游丝道:

    “啊……人啊,果然不能只想着发横财,否则多年以来付出汗水挣到的钱,一不留神就会跑掉呢……”

    周围喧嚣的人声时不时传进耳畔,面前的街道上时不时走过衣着各异的人,偶尔会有几个人向我投来异样的视线,被我毫不在乎的无视掉了。

    在我连底裤都输掉的这家“巨无霸柏青哥”赌场对面,是一家富丽堂皇的“LOVE&LOVE”牛郎店,店门口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哥在招揽客人。

    他们谄媚的声音时常会飘进我耳中,其中有一个磁性的声音已经响了很久,而且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甚至离我越来越近……

    “——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女人,我不是这家店的员工。”

    “真是的~不要害羞嘛,这位alpha先生!你想要多少钱?三百万够不够?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开个香槟塔?”

    “不需要,快滚。”

    ——可恶!这些万恶的富婆大晚上的都在干什么啊!三百万干什么不好,非要砸在这些吸血的牛郎身上!!不要的话给我也好啊!!我也是alpha啊混蛋!!

    我愤怒的锤了下地面,英俊的脸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

    就在这时,富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诶?你笑啦?!果然你也是喜欢我的吧?!呐呐,我可以包养你吗?让我包养你吧~”

    “呵……我可是很贵的,恐怕你养不起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戏谑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少了些,笑意多了些。

    噫,原来这就是你的套路吗?真够贪心的啊小牛郎!!

    “你说你说!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得起!一个月五千万够不够?”

    什——搞错没有啊这个女人!!给一个牛郎的钱都快赶上瑛二大人我累死累活教导小白毛一个月的钱了!!都说了你钱多的没地方花的话就给我啊喂——!!

    我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恶狠狠的抬头瞪向那个几乎已经来到我眼前的可恶牛郎。

    你是想向我炫耀吗混——蛋……?

    ……欸?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对猝不及防出现在我眼前的胸脯上。

    我呆愣愣的望着那对黑色紧身衣遮盖下的、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脯。

    我的鼻子几乎戳在那对散发着热意的胸脯上,表情骤然一片空白。

    三秒之后。

    ……卧槽。

    卧槽!!!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大脑瞬间跳出了一句几近出口的尖叫——

    他——好——大——啊——!!!

    *

    禅院甚尔蹲在那个他早就发现了的青年面前。

    他勾着唇角,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个人的表情从一片空白变为震惊甚至惊悚,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暖意。

    他低低的笑了几声,发自内心愉快的说:

    “五千万也是养不起的,女人。”

    “——因为我和这个抢走了我的心的大混蛋,全都是赌场老板的大肥羊啊。”

    第22章

    在美人和富婆说话(我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了什么)的时候, 我已经迅速把他的全身都打量了一遍。

    ——好家伙,这个胸!这个臀!!这个腰!!!

    我越看越震惊,到最后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瞳孔地震起来, 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尖叫——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这真的是我能免费看的吗?!来人啊,快来只笼子把我关起来!!

    从未见过如此符合我xp的男人的我,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真——的——好——辣——啊——!!!

    像是感受到了我狂啸的内心一般, 把富婆打发走的男人扭过头来——我这才发现他其实很年轻,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对我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想跪到什么时候?”

    我被这个超辣的挑眉电的停止了脑内尖叫,晕晕乎乎的被他拽了起来,反应慢半拍的问:“哎?你不跟那个富婆走吗?”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为什么要跟她走?”大胸美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啊?什么意思?

    我呆滞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

    “这、这样的话!”我克制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从兜里缓缓掏出了自己的黑卡, 努力睁大眼睛诚恳的看着他,“五千万,你愿意跟我走吗?”

    大胸美人安静了一秒。

    他慢慢转过身来正对着我——他之前一直吊儿郎当的侧着身子看我来着——有些危险的眯了眯那双桀骜不羁的吊梢眼。

    “我不要钱就可以跟你走。”他在我震惊的注视下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随后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但是, 伏黑瑛二——”

    “——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

    正要陷入狂喜的我顿时呆住了。

    我一脸懵逼的与他对视着, 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视线缓缓下移……

    ……停留在他嘴角那标志性的伤疤上。

    啊这。

    我当场表演了一个战术后仰, 满脸惊悚的大喊道:“甚尔?!”

    *

    蓝发青年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从他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来看,禅院甚尔毫不怀疑他是刚刚才认出自己。

    好你个伏黑瑛二……

    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然后就郁闷的看见伏黑瑛二眼里对他的着迷——与“性”有关的着迷——火速褪去, 眼底一片清明的对他露出了灿烂、惊喜却纯洁的笑容。

    “甚尔?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北海道?哎呀,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你变化好大,完全长成大人了嘛!”

    说着,还是比他高的青年就亲昵的凑上来揽着他的肩膀,绕着他左看右看,神色好奇又欣慰,嘴里还说着“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之类的话。

    但那只会让禅院甚尔愈发烦躁。

    孩子?为什么是孩子?

    这样的词只会是一个长辈说出的,将他看做平等的存在的人才不会见了面就叫他孩子,还像个老妈子一样关心他的成长。

    ……他宁愿这个人像刚才一样,直白的表现出对他身体的惊艳和欲.望。

    那令他骄傲羞迫又高兴,心脏也再一次为这个人怦然跳动。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嘴角抽搐着无语又黑线。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年轻的天与咒缚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吐槽,“不管是性格还是赌运。”

    他瞟了眼瑛二拿在手里的黑卡,凌厉的眉梢挑了挑,有些意味深长道:“不过看起来混的还不错。花五千万包养小白脸这种事……没少干吧?”

    “啊哈哈哈那怎么可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我只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符合我审美的男人,有点激动而已!谁能想到居然是你啊!”

    伏黑瑛二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把他放在心上多年的天与咒缚来说造成了怎样的冲击,直接揽着他就要走:“行啦行啦,不说这个了,我请你去吃夜宵——”

    “是我就不行吗。”

    突然沉默下来的青年冷不丁打断了他。

    伏黑瑛二一愣:“什么?”

    禅院甚尔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是我就不行吗?——我很符合你的标准吧?我是说,如果你意识到我已经成年了,是个可以跟你谈恋爱的大人了的话?”

    “……诶?”

    那样直白的话语让蓝发青年睁大了眼睛,茫然的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

    他与禅院甚尔对视着,慢慢放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像是意识到了他不是在开玩笑,而自己理应摆出正视与尊重的态度一样。

    禅院甚尔盯着他:“你介意我是alpha?”

    “不……”

    伏黑瑛二下意识否认,随即意识到这样的回答太容易导致误会,所以尝试着笑了一下,似乎想要打破不太妙的气氛。

    “嗯……所以这是那个吧?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或者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认同?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向我借钱吧?”

    “不是。哈——不是的。”甚尔咧开嘴角笑了起来,摇着头一一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选项否定,抬眼含着笑意望向他,冷绿色的眼睛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我喜欢你。”年轻的天与咒缚轻声说。

    仿佛耳朵暂时失去了功能一样,伏黑瑛二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很深的蓝色,平时无论何时都照不进多少光彩,所以总给人一种黑洞一样会被吸进去的感觉,但此刻那双眼睛却茫然的睁大着,透出一股天真的意味。

    那让禅院甚尔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多少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

    他懒散又好看的勾起唇,像闲聊又几乎有些温柔的说:“很久了,在你离开禅院之前就喜欢上了。”

    “所以分化成alpha之后,我有段时间还挺绝望的,但后来又觉得……嘛,果然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说不定你根本不在意呢?——你确实不在意吧?”

    “是……吧……?”伏黑瑛二不确定的回答着,看起来还没从突然的告白中反应过来。

    确实是,太过突然了。

    以面前的人随性的性格,他其实有一瞬间怀疑过这只是个玩笑。

    但这个身上一向带着股自暴自弃般什么都不在乎的气质的人,此刻却笔直的凝视着他,好像真的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认真的。”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甚尔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忍不住想要笑,眼里的光却越来越黯淡,声音也越来越轻,“答应我吧?”

    伏黑瑛二眨了眨眼睛。

    “好喔。”他轻快的回答。

    “……?!”

    这次呆住的成了禅院甚尔。

    “真的?”他瞪大了眼睛,吊儿郎当的站姿立刻绷直了,看起来像只被吓到的野猫。

    这个联想让伏黑瑛二忍不住笑了起来,亲昵的抱怨道:“什么嘛,这么不敢置信吗?我说过你超级戳我的审美了吧?”

    “可、可是你——我以为你……!”禅院甚尔几乎有些慌张的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忙脚乱的试图解释什么。

    那副笨拙的样子让伏黑瑛二笑得愈发开心,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好啦,不管怎样我都已经答应了,那些不自信的话已经没必要说了哦?要牵手吗?”

    那样的邀请让他年轻的男朋友一下子安静下来,目光怔忡的落在他伸出的手上,几乎有些着迷的注视着他象牙白的莹润指尖,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手腕上漂亮分明的骨突。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要。”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恋人的脸上,直勾勾的眼神无声的透出了侵略性:“要接吻。”

    伏黑瑛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可爱啊,甚尔。要在这里吗?”

    “不行?”他年轻的恋人挑衅一样的说着,实际上却像是渴求他的气息一般,眼神迷恋的扣住他的手、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向他贴了过来。

    青年健壮的躯体带来很强的存在感,凑近了之后瑛二嗅到了他身上很干净的月见草的清香,还能感觉到年轻人的肌肤下蕴藏的、磅礴的活力与力量。

    他扣住了他的肩膀,动作很霸道,指尖却微微颤抖着,与他此刻喷洒在他脸上的、发颤的呼吸同步。

    那双冷色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里面跃动着少年人纯粹动人的欢喜。

    他轻轻的亲吻了他。

    是很干燥很温暖的唇瓣,相贴了几秒后轻轻抿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换成了试探的舌尖。

    动作很青涩,小动物一样的舔舐带着几分找不到诀窍的急切,让伏黑瑛二有些好笑的蹭了蹭他的鼻尖。

    咫尺之遥下,这点笑意很容易就被没有闭眼的青年捕捉到,于是舌尖立刻被气恼的咬了咬。

    笑意弥漫到了眉眼中,伏黑瑛二慢慢将手指挤进小男友的指缝中,在他愣神的时候扣住他的后脑回吻了回去。

    ——那是令禅院甚尔意乱神迷,浑身燥热的深吻。

    “忘了告诉你。”他在接吻的间隙喘息着哑声说,“我是A级。”

    “我知道。”蓝发青年轻啄着他滚烫的唇瓣,深海一样的眼睛仿佛能将他整个看透,“我还知道你在易感期。”

    月见草的甘甜浓得都融在唾液里了……这么敏感吗?一个吻就动情到这个地步?

    “那……”禅院甚尔低低的笑了起来,拉住他的手隔着衣服就往自己胸上按去,乍看起来非常老练,耳尖却染上淡淡的粉色,“帮帮我?”

    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容清俊的恋人,慵懒又迷人的勾唇,“你喜欢这个吧?”

    伏黑瑛二失笑,好心的提醒道:“会很痛哦?”

    “那种东西……你觉得我会在意?”

    年轻的天与咒缚桀骜不驯的挑眉,双手揽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紧实的拥抱,凑到他耳边轻佻的吹了口气,“征服我,让我成为你的东西吧……呐,S级?”

    *

    那是不亚于直接踩在alpha的神经上跳舞的挑衅。

    同样身为alpha的禅院甚尔对这点心知肚明,但不知名的紧张和alpha的天性作祟,他还是这样做了。

    ——并且他、毫不后悔。

    即使那很痛、很痛、很痛……真的很痛。

    大脑因为尖利的剧痛而一片空白,禅院甚尔的视线胡乱梭巡着,眼角“啪嗒”“啪嗒”的滚落泪水。

    从头顶落下的亲吻温柔到令他的心脏紧缩,恨不得溺死在那片恍若深情的蓝海里,但与此同时,柏树檀香木的气味却愈发强烈而浓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那样强硬而霸道。

    他被压制着,本能的反抗全部被毫不留情的镇压,背上的人有着令他绝望的强大。

    啊、啊……不愧是伏黑瑛二啊。

    矛盾又统一,深情又无情,通透直爽又不明觉厉。

    如此恐怖,令人深爱。

    “我爱你。”于是禅院甚尔在神志不清中真的说了出来,带着哭腔不停的哽咽和呢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爱如此出众绝艳的你。

    ……想要让你也爱我。

    爱这长在淤泥里的我。

    第23章

    禅院甚尔在陌生的居所里醒来。

    他怔了片刻才迟钝的察觉到身体的疲惫, 一种深刻的疼痛仿佛还残存在他的身体深处,那是……

    好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是他的生殖腔。

    退化的,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属于alpha的生殖腔。

    ……却被另一个alpha在昨晚近乎于粗暴的顶开, 不顾他的挣扎和眼泪, 用性别等级、信息素和单纯的力量强硬而不容置疑的镇压着他,带给他尖刻的、永生难忘的痛楚。

    ——还有无尽的欢愉。

    还真是……从头到尾都输了啊。不愧是S级,威压感和技巧真不是盖的。

    禅院甚尔想起昨晚的种种,因为重新涌上心头的恐惧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但与此同时他又垂下眼帘, 带着些赧意红了耳尖, 抿着嘴揉了揉酸痛的小腹。

    一开始他确实因为本能而不肯服输,甚至还试图反压来着……但后来实在被欺负惨了。

    双臂被铁钳一样的手禁锢,后颈敏感的腺体被撕咬, 背后的人像大型猛兽一样叼住他的脖子, 在他瑟瑟发抖的时候给他注入了海量的信息素。

    他被冲击得几乎窒息, 头晕目眩的不停落泪, 被压在身下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彻底的、毫不留情的碾压。

    像是一头野兽被驯化,他在那一刻彻底臣服, 连灵魂都被那样粗暴却暗含温柔的占有打上了印记。

    想起恋人在昨晚的月光下模糊危险却又美到惊心动魄的笑容, 年轻的天与咒缚心脏再一次疯狂跳动起来, 禁不住把脑袋埋进信息素气味浓郁的枕头里, 只露出通红发烫的耳廓。

    “嘶——呼——”

    他攥紧被子, 着迷般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想闻信息素的话, 我现在就在这里哦?”

    “——??!”

    *

    我好笑的看着我的小黑豹瞬间绷直脊背, 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猫一样僵硬的转头。

    “你,你在啊……”

    “一直在哦。”坐在床边的我笑盈盈的歪了歪头,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倾身向他伸出了手,“所以,想要吗,信息素?还是说想要早安吻?”

    “……”

    脸皮薄的青年板着脸看着我,抿着唇坐起来,别别扭扭的偏开视线,嘴里咕哝着抱怨的话:“……明知故问。”

    好可爱啊。

    明明性格和体型都像豹子,这种时候却总是更像被捡回家的野猫。

    凶巴巴的,会在你伸手的时候狠狠咬过来,实际上却只是小心的含着,不敢用力不说,还会偷偷观察你的脸色,因为害怕你生气而别开脑袋蔫耷耷的露出柔软的肚皮。

    这副恐惧被抛弃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我怜爱的柔软了视线,站起来单膝跪在床上,伸出右手抚上了他的脸。

    看似别扭的小野猫垂着眼帘不看我,实际上却很乖巧的顺着我的力道转回头,呼吸微微急促,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急切抬起了头。

    在索吻啊,真可爱。

    我坏心眼的避开了他浅色微粉的嘴唇,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吻。

    甚尔长而秀气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睁开眼气恼又郁闷的盯着我。

    我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眼神的样子,新奇的轻轻拨了拨他的眼睫:“哎!甚尔,我才发现你的睫毛超级长的,像女孩子一样!”

    “……我这样的身体哪里像女的了。”甚尔没好气的掰下了我的手,按住我的后脑抬头吻了上来,直到吻上我的嘴唇才罢休。

    我笑眯眯的纵容了年轻人黏黏糊糊的贴贴,在他想要后退时低头与他额头相抵,调笑道:“真黏人呀,甚尔。这算什么?年下小狼狗的魅力?”

    近在咫尺的甚尔看着我的眼睛,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不甘示弱的勾起唇:“承认我很有魅力了吧?有被迷住吗?”

    “啊哈哈哈当然!被狠狠地迷住了哦!”我直爽的笑了起来,直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好啦,快点换衣服起床,我买了早餐。”

    “嗯。”得到肯定答案的甚尔似乎非常满意,帅气的眉眼舒展开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我一顿:“甚尔?”

    黑发青年没有理会我,攥紧被子脸色发白的咬了咬牙:“……”

    我顿时明白过来,收敛笑容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别动,我扶你躺回去。”

    “不……没事。”天与咒缚气息不稳的拒绝了我,不顾自己脑门上沁出的冷汗,逞强的对我笑了笑,“不过是这种程度,我一点都不——”

    “躺回去。”

    我不容置疑的加重了语气,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甚尔一怔。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沉默的在我的指示下揽住我的肩膀,配合着我重新躺了回去。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将手轻轻按在他的小腹上,掌心冒出了生机勃勃的绿光,开始用术式“生命力”给他治疗。

    在这期间,甚尔一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眼眶似乎有些红。

    我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刚接受过标记后都会很听话。

    只是他好像被我吓到了。alpha在一度臣服过的对象面前有时候会比omega更温驯……也更脆弱和敏感。

    “抱歉。”

    想到这里的我放柔了语调,一边催动咒力给他治疗,一边安抚着这只被吓到的小野猫,“吓到你了吧?我刚才有点着急。”

    “……为什么?”

    甚尔微微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喃喃自语了一句,似乎是在问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脆弱。

    我没有多想,耐心的解释道:“因为alpha的生殖腔已经退化,所以反而是全身最脆弱的部分,强行进入的话,有很大的几率会受伤。”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的生殖腔毫无疑问在被我强行标记的过程中受伤了。

    可这个人居然全程都没有喊过一声疼……刚才要不是被我发现了不对,他不会想就这么隐瞒下去吧?

    想到这里的我头疼的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他的肚子:“你在想什么啊?这么疼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笨蛋吗?”

    本来低着头的甚尔倏然抬眼望向我,看起来非常惊讶,连瞳孔都缩小了。

    我有些不解:“怎么了?”

    “……”

    黑发青年无声的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一愣,“为什么?”

    这个简单的反问让他沉默下来,有些别扭的偏开头不看我,好一会儿才低沉的回答:“因为我不是omega……身体完全不适合做这种事,僵硬又干涩,一点都不柔软,还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己也感到厌恶和嘲讽似的笑了笑,“……还会流血和受伤。很麻烦吧?”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你这么说确实是啊!好像真的有点麻烦!”突然回过味来的我恍然大悟,震惊的如此叫道。

    甚尔的脸“唰”一下白了,秀气的睫毛不停颤抖着,放在身侧的手都攥紧了被单。

    “所以只要我帮你催熟一下生殖腔不就可以了吗?我的术式做这种事超方便的啊!”

    我继续震惊又恍然的说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笨,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甚尔猛地一呆,触电一样骤然抬头看向我:“……什么?”

    “哎呀,就是说我可以用我的术式帮你的生殖腔注入生命力,让它重新发育一下啊!”

    我加快速度治好了他的内伤,顺手兴高采烈的在他腹肌上拍了一把:

    “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每次都受伤了!而且成熟的腔体可以分泌粘液来润滑,前戏就可以不花那么多时间,也不用那么辛苦……啊,说不定还能分泌激素让你的胸变得更大!!——咳咳咳,我是说,我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不然你现在肯定已经变得又A又O又软又湿又热了!!甚尔——”

    越来越浮想联翩的我已经控制不住满嘴的虎狼之词,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了小男友的手,迎着他怔忡的视线激动大喊道:

    “我们现在就来试试看吧,甚尔!!把你放心的交给我,我会让你变成比现在更戳我的xp——呸,比现在更有魅力的男人的!!”

    “……”

    禅院甚尔表情一片空白的看着我,似乎已经完全被我生猛的发言惊呆了。

    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本来这个人的身材就已经超级戳我的爆点了,所以昨晚我才会大脑短路、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又粗暴,可谁能想到他这么高大威猛的alpha居然还能增添更多的特质,变得像omega一样丰满又多汁!!

    这是什么人间尤物!!我伏黑瑛二今天就要在这里宣布——

    禅——院——甚——尔——就——是——我——的——天——启——!!!

    “……噗嗤。”

    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天国的甚尔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还打算继续说服他的我一顿,然后就看到我敏感又自卑的恋人抬手捂住半张脸,完全不能自已的笑得浑身打颤,连眼角都笑出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什么啊,你这个xp糟糕的色鬼……没人比你更不会读空气了,和别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他笑到声音发抖的说着,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我温柔的注视着他,过了几秒才轻咳一声,故作不满道:“什么啊,我只是很普通的在说我的喜好而已,哪里不会读空气了啊!而且既然是恋人的话,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你说得对。”甚尔抹了把红红的眼角,笑着抬起头,伸手就勾住了我的脖子。

    他自下而上的看着我,冷绿色的眼睛像星辰一样闪亮,修长的双腿隔着衣料缠人的夹紧了我的腰。

    “那我就坦诚的说了……瑛二。”

    有着慵懒勾人气质的青年毫无间隙的抱住我,搭在我背上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他埋首在我颈间,着迷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呢喃的声音如烈酒般醉人。

    “怎么弄都可以……狠狠地、狠狠地占有我吧,最好让我彻底变成你的形状……”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我的颈窝里蹭了蹭,注视着我的眼神迷离渴慕又暗藏疯狂,双眼无比清晰的倒映着我的样子。

    “这具身体、这颗心全部都是你的——”

    “——让我彻底地,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吧。”

    第24章

    禅院直哉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

    他穿着传统华美的和服, 小小年纪就染了头发,顶着一头金毛和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带着一副让人生厌的不可一世的神情,正懒洋洋的招摇过市。

    “甚尔君跑到哪里去了……这次的任务可是我加入驱俱留队之前老头给我的试炼, 他作为一并派来的队员,怎么能放着我这个未来首席不管不问……”

    禅院家的小天才这样不满的嘟囔着,双眼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人群,眼底透着股看下等人的鄙夷。

    只是突然,他这令人不快的眼神猛地一变,张嘴就惊喜的大喊道:“甚尔——”

    ……君?

    禅院直哉呆住了。

    他愣愣的注视着自己寻找多时的黑发青年,看着他脸上从未在禅院家……不,从未在任何地方出现过的轻松又温柔的神情, 以及——

    伏黑瑛二。

    金发少年僵立在原地, 两只眼睛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被禅院甚尔牵着的蓝发青年。

    那是伏黑瑛二,毫无疑问。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甚尔君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他们一直在暗中联系吗?为什么他们要牵手?为什么甚尔君要那样看他?为什么他们……!

    禅院直哉蓦然瞪大了眼睛, 几乎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两个亲昵的凑在一起的人。

    ……为什么他们,要接吻?

    *

    “……我会怀孕吗?”

    缠绵又黏人的一吻后, 甚尔趴在我的肩膀上, 低喘着这样问道。

    我惊异的挑了挑眉:“你在想什么啊?alpha的生殖腔可不是用来受孕的, 既没有适宜的环境,也没有受体细胞。”

    而且总感觉男人来孕育生命——尤其是孕育我的后代——这种事超奇怪的, 完全不符合【我】印象中的“常识”。

    “但你不是让它重新发育了吗?”甚尔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如果它能发育好的话,那些都是有可能产生的吧?”

    我思考了一下:“……理论上是这样。”

    甚尔抓着我的手紧了紧:“那这次——”

    “不过这次不可能哦。”我不假思索的打断了他,“能够孕育生命的生殖腔起码要有拳头那么大, 但是你的——”

    我顿了顿, 想到某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你的生殖腔目前连吞下我都做不到嘛,啊哈哈哈。”

    青涩的甚尔君抿了抿唇,桀骜睥睨的吊梢眼狠狠横了我一眼,红着耳尖撇开视线,有些不满的咕哝道:“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挂着清爽的笑容说这种混账话的啊。”

    “什么叫混账话!我只是在诚实的就事论事而已!”我一脸耿直的看着他,“而且啊,是甚尔先提起的怀孕的话题吧?然后又自顾自联想到了羞羞的地方,没错吧?”

    甚尔的脸骤然染上了红晕,他躲避着我的视线,逞强的嘴硬道:“我才没有联想什么!”

    “没有你脸红什么?明明就是在想嘛!”

    “哈?!我那是因为、因为……!”

    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的青年一时间有些语塞,那副懊恼又羞耻的可爱样子成功把我逗笑了。

    “啊哈哈,说不出来了吧?看不出来啊甚尔,年纪轻轻就满脑子黄色废料,这样下去会变成没用的大人的哦?”

    “我已经是大人了!”甚尔不悦的皱起了眉,恼羞成怒的瞪着我,“说到底,要不是你突然说‘吞下’什么的……我才不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样可爱的控诉当然不会让我有负罪感,实际上我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捧住他的脸用力亲了他一口:“没事没事,承认在想这些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嘛,甚尔!很可爱哦!”

    “……啧。”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格外容易脸红的青年偏开了视线,咬牙切齿的把我推开了,“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要去孔时雨那里拿我订好的咒具,你——!”

    “啊,那你去吧。”我好心情的放开了他,顺便打断了他的话,“刚才我好像把手机落在旅馆了,我们分头行动,拿好了东西在这里汇合。”

    甚尔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简单的应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笑眯眯的挥着手目送他走远,一直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放下手慢悠悠的往一边的小巷走去。

    那是一条安静的死胡同,地上零星散落着几片落叶,旁边的墙头上挤挤挨挨的垂下了一簇紫藤花。

    我在那丛浅紫色的重瓣花边站定,微笑着开口道:

    “看来你已经很擅长隐藏气息了呢,老师很欣慰哦。”

    我抬手戳了戳娇嫩的花蕊,眼角的余光留意到那个跟上来的身影,笑意缓缓加深,“我可爱的小猪。”

    “——不要用那个可笑的称呼叫我!”

    禅院直哉猛地顿住脚步,站在巷口愤怒的大吼了一声。

    我莞尔一笑,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么快就忘了老师教你的礼仪吗,小猪?对我这么大喊大叫的,小心我打你的屁股哦?”

    “闭嘴!你这个恶心的骗子,少摆出那副老师的样子来教育我!”

    直哉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厌恶,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像是要对我施加某种诅咒。

    啊、啊,才多大的孩子,眼神就这么恶毒。

    果然直毘人根本没有好好教育他吧。

    还是说这孩子真的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我在小金毛稚嫩薄弱的杀气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而这副无聊的姿态似乎深深地激怒了他,让他瞬间忘记了冷静,跳着脚大声怒骂道:

    “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走神?!我告诉你,伏黑瑛二!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鬼了,我会让你为欺骗我和背叛我付出代价!!”

    “啊,是的是的,我听到了,不要这么大的声音。”我嫌弃的掏了掏耳朵,语气十足的敷衍,“那么请问尊贵的小猪少爷——不,直哉少爷,您打算怎么让亲爱的老师我付出代价?”

    “伏黑瑛二——!!”

    直哉像是要爆炸的水壶一样尖叫起来,被我气的理智尽失,两眼通红的死死盯着我,狠毒低劣的咒骂不停从他嘴中蹦出:

    “你这个该死的庶民!!你有什么脸面自称我的老师?!像你这样身份低下的贱人,真该被人一刀捅死了才好!!不过是个东躲西藏的三流咒术师而已,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我说话——你为什么在打哈欠??!”

    尖利的少年音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和极致的愤怒响起,我捂着耳朵打完一个大大的哈欠,咂着嘴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啊,因为你骂人的话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那几句,实在太无聊了吧?正常人听到无聊的话都会打哈欠的啊!”

    “你——!!”

    “啧啧,这么一看你的脑子也没有多大长进呢,小猪,怎么十几岁了还连骂人都不会啊?哈哈哈……!”

    “你、你你你——!!”

    “不要光‘你’啊,说点有意思的事情嘛。”

    我用抱怨一样的语气亲昵的说着,笑吟吟的弯下腰,轻描淡写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说说看吧,直哉。”

    我在少年瞬间惊惧万分的注视下单手将他拎了起来,嘴角的笑依旧像刚才一样亲切。

    “——你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来找我?”

    *

    好恐怖。

    这样的念头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禅院直哉的脑海中。

    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缩小着,本能的扣住了那只掐着自己的手,然而就算他使尽浑身力气,依旧不能让那只铁钳一样的手松动分毫。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伏黑瑛二他、一直是这么高大的吗?

    他的笑容明明这么好看,可为什么还会让他感到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一样的冷?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之前有这么深不见底吗?他的眼神之前就像现在一样……像是看死人一样的冷酷吗?

    禅院直哉的瞳孔不断颤抖着,脸色因为缺氧而憋的发青,他的大脑乱糟糟的转着诸如此类的念头,恐惧的眼泪已经在不自知的时候夺眶而出。

    他哭得如此狼狈又可怜,但那似乎只会让伏黑瑛二感到无趣和意兴阑珊。

    “啊呀啊呀,怎么这就哭了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出息呢。”

    蓝发青年有些头疼的说着,嘴角勾起了无奈的微笑,像是苦恼弟弟不听话的兄长。

    但实际上,他却毫不留情的收紧了五指,居高临下的、冷冷的俯视着禅院直哉,语气平板的开口道: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怕我,直哉。以前也就罢了,我毕竟是你的老师,但你刚才不是亲自否认了这种关系吗?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在看到我的时候,如此愚蠢的主动送上门来?”

    他俯身凑近少年耳边,声音轻的像是耳语:“难道你会觉得,我会放任一个知道我最大秘密、又对我心存恶意的隐患,无所顾忌的在我眼皮底下撒野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什么心肠良善的大好人,不会对你这样的小孩子出手?”

    属于忍者的阴暗面无声的散发出来。

    那是在十岁稚龄便踏上战场,用深渊般的头脑与可怕的手段,为木叶筹谋了无数次胜利的、独属于千手瑛二的黑暗与恐怖。

    宛如刀锋一样的杀气刮过直哉的肌肤,让他几乎感到具现化的、撕裂般的疼痛。

    “我……不、不……”少年的嘴颤了颤,呜咽着、抽泣着吐出了几个字,瞳孔已经开始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涣散。

    伏黑瑛二看着他,薄唇微动,冷淡的吐出一句问句:“知道自己的立场了么?”

    禅院直哉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眨眼来表示顺从。

    伏黑瑛二无声的盯了他一会儿,那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视线几乎摧毁了禅院直哉的心理防线,让他完全在他掌心里崩溃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伏黑瑛二放开了他。

    他站在跌坐于地的少年面前,冷漠的看着他涕泪横流的咳嗽、啜泣、颤抖,将他此生或许是最狼狈、最耻辱的一刻尽收眼底,目光平静到让禅院直哉发自灵魂的感到颤栗。

    他重新获得了自由,但却升不起任何反抗、或是直起脊背的念头,所能做到的只是像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女人们一样,跪伏在地,向那个他永远也无法战胜的人低俯下头颅。

    ——也永远的低俯下傲骨。

    第25章

    伏黑瑛二对他来说, 到底算什么呢?

    那一天之后,禅院直哉从小被稻草塞满的没用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时不时的也学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 他从没有将他当做过“老师”。

    其次就是……从没有讨厌过他。

    没错, 禅院直哉从没有讨厌过伏黑瑛二。

    哪怕那个某种程度上恶劣至极的男人最喜欢气的他跳脚、失态,哪怕他总是那样过分的欺负他、逼得他哭泣崩溃,哪怕他那一天真的想要将他杀死……

    哪怕他这么的、这么的过分, 禅院直哉都像邪了门一样,永远做不到认真的对他产生恶感。

    是因为自己慕强又颜狗,而伏黑瑛二恰巧强大到无与伦比、又拥有一副惊人的好皮相吗?

    好像是这样, 又好像不全是。

    禅院直哉并不知道有一个带字母M的词恰好可以用来形容他这种人。

    他只知道自己在那一天后, 目光便完全不能自控的追随着伏黑瑛二的身影,即便被他用高高在上的、冷漠残酷的眼神注视, 即便他看自己时总像是在看养猪场的一头猪……他也觉得对象是伏黑瑛二的话,这些就全部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喜欢吗?

    没头脑的猪猪曾经这样思考过。

    这是喜欢吧。

    不然为什么他在被禅院直毘人找来标记他的那些alpha触碰时, 会那样强烈的感到恶心和排斥, 又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想起伏黑瑛二的脸?

    那真是一张非常帅气又年轻的脸啊……因为术式的原因, 无论过去多少年,那张脸都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眉眼却是令人心动的坚定和深邃。

    禅院直哉甚至记得他信息素的气味——哪怕他只闻过一次——那是柏树檀香木的气味, 是和禅院家一样的草木香。

    让人不自觉的幻想着, 他会留在禅院家, 选择家族中的某一个人结为伴侣。

    禅院直哉一直疯狂的希冀着那个人能是他。

    可实际上, 伏黑瑛二所选择的,不是禅院甚尔, 就是五条悟。

    无论哪个, 都是他永远无法战胜的、站在另一个次元的人。

    后来的他是如此渴慕着那个人, 希望那个人能转过身来、看一看一直追在身后的他,可是在他们重逢的时候,年少愚蠢的他却只是一味的为伏黑瑛二曾经的“背叛”而愤怒,以至于他不假思索的跑了出去,毫无准备的和伏黑瑛二展开了对峙。

    那时的他是那样蠢笨,又是那样冲动,以至于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用恶毒的语言给自己赢来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教训。

    他真的是一个不长记性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仗着年少无知、骄傲自大和满心以为对方还是自己的东西的自以为是,便自作多情的认定伏黑瑛二不会伤害他,像以前一样逞强又死要面子,即便心里难受的要死,嘴巴和态度也只会更坏、更毒。

    ——直到被伏黑瑛二掐着脖子,在铺天盖地的杀气和冷酷的眼神注视下几乎死掉,他才学会害怕、学会识时务,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竟真的半点地位也无,学会了卑微伏地和折断脊骨。

    后来想想,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再是禅院家被捧上天的大少爷,而是变成了日后那个在这场关系里尊严扫地、卑微可笑的可怜虫。

    一个只能看着伏黑瑛二渐行渐远的背影,而永远无法接近他一步的可怜虫。

    *

    我没有从直哉那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也就只有他知道了我有个妹妹,原本打算拿这个来要挟我回禅院家,供他慢慢折磨和羞辱……这一点。

    真是个简陋又粗糙的计划啊。他要是真有胆子这么威胁我,我当场就能想出不下十种办法,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既然牵扯到我的便宜妹妹,又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我面前威胁我,那么我就会当做他已经做好了交涉失败、丢掉性命的准备。

    不过从这小孩儿的表现来看,他明显没有这种觉悟啊。

    说真的,这小鬼到底是为什么要跑出来找死?只不过是看见我跟甚尔谈个恋爱打个啵而已,乖乖当做没看见的话我才不会闲的没事找他麻烦,何必非要冲出来自讨苦吃?

    我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这一定不是我的错,绝对是因为这只小猪太蠢了。

    好在脑子不好使的小猪现在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不需要我开口就再三发誓一定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态度那叫一个诚惶诚恐,与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简直是天壤地别。

    我俯视着他哭到打嗝却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浑身抖如筛糠的可怜样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呀嘞呀嘞,以为哭的这么惨我就会心软吗?果然不愧是我的小猪,傻得过分可爱了啊。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妹妹的消息的?”

    我蹲下身戳了戳少年的额头,笑容亲切的询问道。

    直哉在我碰到他的时候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一滴眼泪从他精致的小脸上滚落。

    他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回答:“是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的。”

    是从直毘人那里知道的啊,那就好办了。

    我摸了摸下巴,考虑片刻后对他伸出了手:“虽然想问问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那太麻烦了,直接来立束缚吧。”

    直哉一呆:“……束缚?”

    “没错哦,束缚。你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张嘴吧?”我笑眯眯的替他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动作和语气都很温柔,“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哦,直哉。”

    直哉怔怔的望着我,上挑的眼尾一片嫣红,脸颊和脖颈间隐约散发着彩叶草的甜味儿。

    啧,差点忘了这小崽子是天生的S级omega。

    我不动声色的将他的眼泪擦到他衣服上,脸上却毫无破绽的笑道:“条件就设定成‘禅院直哉不能说出伏黑瑛二的真实性别,或者任何与他妹妹有关的事,否则就会被立刻咒杀’……如何?”

    不知为何看着我发愣的少年立刻回神,脸颊“唰”一下白了。

    我见状笑得愈发灿烂:“啊啦,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呢,果然之前的承诺都是骗我的吧?”

    “不、不不是的!我不会说的,真的不会说的!”直哉连忙惊慌的摇了摇头,伸出手似乎想要像以前那样撒娇般拽住我的衣角,最后却在我无声的注视下颤抖着收了回去。

    “你的保证可不能让人放心啊。”我不为所动的说着,伸出两指附上缔结束缚要用的咒力,探身向他的额头点去。

    直哉眼含恐惧的看着我,嘴唇嗫嚅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克制住后退的本能,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好笑的说:“不过是个束缚而已,不用这么害怕啦,看在直毘人的面子上,我目前是不会杀你的——”

    “——噗通。”

    心脏猛缩的痛楚突然席卷而来。

    我呼吸一窒,眼前一瞬间漆黑一片,无数零散的记忆碎片像潮水一样蛮横的灌入脑海,带来撕裂般尖锐的剧痛。

    什么?

    【“是吗……你也是不被需要的啊。”】

    ……这是什么?

    【“如果我死了,我的执念肯定是不能再吃到清蒸螃蟹了吧……”】

    ……是谁在说话?

    【“呐,瑛二……活着这种事,真的有意义吗?”】

    “——!!”

    仿佛冥冥之中有另一个【我】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猛地睁开眼睛,应激般冲动的向虚空中那个瘦小的身影伸出手,嘴中发出嘶哑到不像我自己的声音:“等等、修治——”

    “瑛二!!”

    一声大喝在耳边惊雷般响起。

    我悚然一惊,像是灵魂归位一样猛然抬起头,惊魂未定的瞪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辨认出他的身份:“……甚尔?”

    “你怎么了?为什么倒在这里?!”

    禅院甚尔担忧的注视着我,紧紧地握住我伸出去的手,眼里满是焦急。

    我恍惚的睁大眼睛,怔怔的看了他许久,像是入梦之人一般发出模糊的呢喃:“是吗……今天是星期五啊……”

    “啊?你在说什么?”甚尔不解的皱紧眉头。

    我没有回答他,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每个星期五,是【我】定期陷入沉睡的日子。

    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内,四散的灵魂会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同时会尝试着向【自己】传递记忆。

    但是因为【我】原本的世界太过遥远,传达出的记忆很难被【自己】接收到,所以退而求其次的,这些凌乱的记忆会在距离较近的灵魂中互通。

    不过因为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所以这些记忆的容量往往极为庞大,即便传达到了其他灵魂碎片那里,最终能记住的也少之又少。

    ——除非记忆和灵魂一同穿越世界。

    嘛,总而言之,我之所以时不时的蹦出自己都很陌生的名字或词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刚才我会突然陷入昏迷,也是因为【我】的世界里又到了星期五吧。

    至于那份传达到我这里的记忆……啧。

    我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因为接收了过多的记忆而抽痛的太阳穴,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

    呀嘞呀嘞,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因为记忆消失的太快了,所以几乎什么都没记住……咦,这个我也找了位小少爷当“替代品”哎?

    “……瑛二?瑛二?”

    急促的呼唤声打断了我对那份记忆的查阅,我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眼一直半跪在地上抱着我的甚尔,这才发现他的脸都急白了,紧攥着我的手一片冰凉。

    这下我终于彻底回过神来,连忙坐起身手忙脚乱的安慰他:“啊没事没事,我只是跟直哉说话的时候突然……等等,直哉那个小混蛋呢?!”

    回过神来的我这才惊觉现场少了位关键人物,立刻大惊失色的蹦了起来。

    “直哉?……是他让你变成这样的?”甚尔原本还在担心的看着我,闻言简直眉头倒竖,一双桀骜的吊梢眼顿时阴暗无比。

    “啊,可以这么说吧……这下可难办了啊。”

    我头疼的揉了把头发,有些苦恼的皱紧了眉。

    我跟他的束缚还没有立完呢。

    那个混小子,在我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干出什么混账事。

    第26章

    “要不然。”

    我停住转来转去的脚步, 一脸严肃的看向甚尔,“我去把直哉暗杀掉算了。”

    “家里有结界,你会被直毘人那老头发现的。”

    一直默不作声看着我乱转的甚尔轻嗤一声, 想也不想的否认了我的提案, “然后整个禅院家就会对你群起而攻之。”

    诶, 他居然直接就顺着我的思路往下想了啊?还以为他会不敢置信一下呢——直哉毕竟是他的堂弟诶?

    我看了眼气质慵懒的黑发青年, 唇角慢慢挑起一抹笑:“那就把整个禅院家都干掉如何?”

    甚尔一愣, 下一秒猛地扭头看向我,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你认真的?”

    我“噗嗤”一笑, 乐不可支的揉了揉他的头:“当然是开玩笑的啦!虽然你们家除你之外的人全都弱的要死, 但我也不可能一瞬间把他们全干掉吧?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

    我想象了一下后果,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我的大名就会传遍咒术界, 然后就会被满世界的通缉和追杀——啊,想想就麻烦。”

    甚尔皱了皱眉:“你会怕那些?”

    我听出他语气里“把他们全干掉不就完了”的年少轻狂,以及对整个咒术界的强烈憎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我有个妹妹。”

    调转视线看向墙头那束如瀑布一般美丽的紫藤花,我顿了顿,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那让自幼孤身一人的青年愣了愣,却显然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知道?”

    “是啊,你知道,这并不奇怪。”我笑了笑,转眼宽容的看向他,“因为在禅院家,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一个人。”

    “而现在, 直毘人和直哉知道了她的存在。”

    甚尔微微一怔, 紧接着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有!!”

    言语快过思维的低喊在我耳边炸响, 在这之后,焦灼才在甚尔的眼底浮现。

    无需任何犹豫便否定了我的青年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万分急切的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人心惊:“我从没有把你的事跟其他人说过——!!”

    哦呀哦呀,没有说谎呢,真是诚实的好孩子。

    我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就是说嘛,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的——随后笑着亲了下他的脸,安抚着自己没安全感的恋人:“我知道我知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你啦。”

    甚尔蹙起了眉,十分不放心的打量着我的脸色,似乎想确定我有没有说假话哄他。

    好半晌,他才半信半疑的缓和了焦虑的情绪,抿着唇凑过来抱住了我,毛茸茸的黑发轻蹭着我的脸。

    像是一只扑到我身上撒娇的猎豹。

    我好笑的回抱住他,温和的纵容着青年暗含不安的亲吻。

    “……直哉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了?”

    就这样黏黏糊糊的抱了一会儿,大黑豹才停止了索取安慰的举动,声音发闷的如此问道。

    我用手指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平淡的“嗯”了一声:“等你回去以后,大概会问你我的事吧。”

    甚尔立刻不屑的嗤了一声:“谁会告诉他们啊。”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解的提出疑问:“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唉,我也想知道这次传递记忆的时机为什么这么巧啊。

    只需要再给我一分钟,我就能和直哉立下束缚,哪里还会像现在一样被动啊!

    想到这里的我牙疼得不行,摆了摆手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总而言之,等直毘人从直哉那里知道了今天的事,肯定就能猜出我妹妹在这里了。”

    甚尔皱了皱眉:“你妹妹就在北海道?”

    “准确的说,就在这座小镇里。”

    我哀叹着把脑袋砸在他的肩膀上,“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来见过她,谁知道刚觉得风头过去、可以放松一下了,就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你们……直毘人这个混蛋,嘴上承诺的好好的,结果还不是在偷偷摸摸的找我!S级alpha对你们禅院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可恶……”

    在我不满的絮絮叨叨中,甚尔呼吸一窒,微不可察的绷紧了下颌:“……没、没有什么办法吗?”

    “嘛,总之先搬离这里吧……但是按照直哉的性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软肋,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我喃喃自语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语气也在不自知的时候失去了声调的起伏,“遥酱的妻子已经快要临盆了,我昨天才去看了她们,知道了外甥女的名字,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谁知道今天就……”

    甚尔拥抱着我的双臂紧了紧。

    正在思考办法的我察觉到了,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怎么了?”

    甚尔垂眸避开了我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突兀的转换了话题:“你现在还在当咒术师吗?”

    我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但还是回答道:“我这些年一直在五条家教导六眼小神子,每天接触的都是跟诅咒有关的事,所以算是还在当吧?”

    “在五条家?教导六眼?”甚尔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是啊,我高中没毕业就做了咒术师,最擅长也最想做的就是这个,而且因为性别的原因,我还时刻有可能被禅院家搜捕——总之兜兜转转的就隐姓埋名进了五条家。”

    甚尔神色一动:“五条家没有人知道你和禅院家的事吗?”

    唔,五条家主和五条隼倒是知道一点。

    不过应该没关系吧,他俩都已经被我控制——咳,已经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不可能会出卖我的!

    这样想着的我诚实的回答道:“没有哦。”

    “这样啊。”

    甚尔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轻喃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嗯?放心什么?

    我疑惑的看着我的小黑豹,但他却低着头沉思起什么来,表情似乎有些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此刻的眼神十分晦涩,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风暴,眼底透着股狠厉又孤注一掷的味道。

    “甚尔?”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甚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放开我的同时扯开了话题,“你先去安置你妹妹吧,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不对,你刚才的眼神很不对劲。”我不为所动的盯着他,稍显强硬的攥住了他的手,“你想干什么?你在计划什么危险的事?”

    涉世未深的青年明显招架不住我的质问,有些狼狈的躲避着我的视线:“……给我个联系方式吧,不然以后怎么见面?”

    “别转移话题!”我皱紧眉头,严肃的加重了语气,“甚尔——”

    一阵月见草的异香突然随风飘来。

    旁边正巧路过的一名男性omega立刻软了腿,正通红着脸惊慌的四处张望时就被甚尔一把扯了过来推向我。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饶是我都被他的无耻和投送情敌的豪放震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挣脱了攥着他的手。

    “等等、甚尔——”我连忙上前一步想要再抓住他,但撞进我怀里的omega却被我身上残留的信息素迷惑,伸出手想要阻拦我。

    等我手忙脚乱的给他注射了抑制剂,甚尔已经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而无辜受难的omega君居然还反过来问我要联系方式。

    “那个臭小鬼——!!”

    怒上心头的我一把将花痴omega推开,咬牙切齿的冲小黑豹离开的方向怒吼道:“禅院甚尔!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

    *

    话虽这么说。

    发了一顿火的我回想起甚尔临走前露出的那个表情,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起来,悄悄放出了一只辅助用蓝蝶去追踪他。

    那个傻小子虽然看着什么都不在乎,但自小在歧视中长大的他,心里却深埋着对咒术师和整个咒术界的强烈憎恨之情……以及对我近乎于偏执的爱慕、渴望和保护欲。

    ……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如此忧心着的我匆匆赶回了小遥的家,在两天内将她们转移到了另一个城市,并抹去了与她们相关的所有痕迹。

    令我愧疚的是,即便这次堪称灾祸的变故是我带给她们的,她们也依旧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甚至还反过来担忧我的安危——小遥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担心她身为S级alpha的哥哥会在哪天暴露性别,被抓去做惨无人道的实验。

    不仅如此,在这一次的事发生之后,她还一直在试图让我保证,不会为了保护她而与她断绝联系。

    ……该说她聪明好呢,还是该说兄妹之间的心电感应特别灵好呢?

    总而言之,我确实是打算不再联系她的。

    因为我的失误,事情才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今之计,只有彻底退出她的生活,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保护。

    这样下定了决心的我,终于还是在遇见直哉之后的第三天深夜里,留下了我在黑市办的黑卡,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开了便宜妹妹的家。

    第二天,风尘仆仆的我回到了五条家。

    甫一进家门,五条悟身边的贴身侍女便急匆匆的赶到我身边,跪在地上慌里慌张的汇报道:“瑛二大人,请、请您快去看看少主吧!”

    我皱了皱眉,刚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就率先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陌生信息素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少主分化了?”

    侍女惶恐的拼命点头。

    我脚步一顿,立刻半跪到地上,凑近侍女细细的辨识了一下她身上沾染的信息素。

    是S级——S级omega的味道。

    而今天,是我的易感期。

    ……不过我刚刚吃过伪装性别的药,现在的我只有同时闻到两种以上的S级信息素才有可能失控,所以应该没问题?

    如此思考的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您走后的第五天,到现在已经是初次热潮期的第三天了……”

    侍女在我的注视下瑟瑟发抖的说着,眼里转着被吓出来的眼泪,“少、少主将家主大人找来的alpha全部赶了出来,甚、甚至杀死了一个……他也不愿意用抑制剂,说是、说是……”

    “轰——!!”

    蓝到发黑的咒力忽然狰狞袭来,眨眼间就来到了我面前。

    是「苍」。

    我眉心微皱,提起吓傻了的侍女一跃跳上屋顶。

    巨大的苍蓝色咒术在我们原本站立的地方爆裂开来,直接将地面炸出一个深坑。

    侍女在我脚边压抑的尖叫了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我没心思去照顾她,抬手迅速的催生出树根,抵挡住已经来到面前的下一击,然后在纷飞木屑的掩护下身形一闪来到了白发少年身边。

    几乎就在我站定的瞬间,原本背对我的少年便回过头来,露出了那双绝美的苍天之瞳……

    和绯红如霞、泪流满面的脸庞。

    我一下子慌了神:“少主?您您您怎么——”

    ……了?

    细瘦的、滚烫的身体冲进了我的怀中。

    我的小少主穿着凌乱单薄的内衫,软玉一样白皙泛红的少年身躯轻颤着,带着溃不成军的脆弱表情紧紧抱住了我。

    像离家的候鸟找到了归宿。

    如此甜蜜,如此依恋,如此惶恐。

    第27章

    馥郁而甜蜜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与禅院家清一色的木质调香气不同, 白毛五条们的信息素似乎全带着股甜丝丝的味道,一如此刻的五条悟——

    攥住我的衣服、整个人赖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的少年,此刻那洁白无瑕的身躯通体都染上了薄红, 周身、尤其是脖颈间则散发出了一种清凉又柔和的甜味儿,闻起来像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霜花蜜糖。

    他出了很多汗, 雪色的发丝湿漉漉的蹭着我的衣服,脸颊红扑扑的埋首在我怀里拱来拱去:“alpha……唔,标记……”

    我:“……”

    冷漠.jpg

    “我可不是alpha,少主。”

    我把深陷热潮期空虚之苦的小孩儿从怀里揪出来,木着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您还有自己的意识吗?是不是已经烧糊涂了?”

    “呜,难受……”少年少了我的支撑几乎站不住,手软脚软、泪眼朦胧的发出了一声绵软的呜咽, 蓝眼睛可怜巴巴又充满渴求的看着我,像是在无声的祈求。

    然而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当然了啊!!对着一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小鬼能波动个屁啊!!我又不是什么变态!!

    至于生理上被信息素勾起的反应嘛……那种东西直接被我无视了。

    我可不是那种没自控力的毛头小子。想当年, 就算直面直毘人父子两人的S级信息素,我也依旧能保持自我,还把发.情的omega痛扁了一顿呢!

    所以坚定英明的瑛二大人我自然也不会被现在的五条悟诱惑到,堪称铁石心肠的无视了他的求助——不, 以他现在的状态来说, 他这样看着我应该是为了向我求.欢?

    噫。

    被自己的联想吓到的我牙疼的不行,果断掏出了未标记omega专用抑制剂。

    不管怎么说,五条悟今年才十二岁,不管五条家的老家伙们是怎么想的,我都绝不会允许我的小少主被标记!

    小孩子就别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了, 乖乖给我打抑制剂吧!

    这样想着的我冷酷的拍掉了少年颤着指尖往我衣服里钻的手, 蹲下去攥住他的手腕就要帮他注射。

    但是, 被挡住了。

    凝视了片刻无法再靠近粉嫩肌肤半分的针尖,我抬头看向那双下意识紧盯着自己的蓝瞳,语气温柔道:

    “少主是害怕打针吗?没事的,别看我这样,其实是个超厉害的医生哦!不过是打一针抑制剂而已,肯定不会让您感觉到痛的!”

    “……抑制剂?”

    白发少年嫣红的唇舌间吐出呢喃,小扇子一样的雪睫颤了颤,眼角突然便滚落下了泪水。

    他在我陷入无措的时候软绵绵的凑上来,赖在我怀里搂住了我的脖子,像害怕被抛弃一样无助而茫然的喃喃道:“为什么要抑制剂?不要……不要抑制剂……呜——”

    ……唉。

    我感受到脸上冰凉的泪水,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放轻声音询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注射抑制剂,少主?”

    五条悟没有回答我,只是用柔软滚烫的小脸依恋的蹭着我的面颊,水光潋滟的蓝眸中满是迷离。

    他的眼泪不断滴落到我的脸和锁骨上,浓郁的甜味弥漫开来,积蓄了三天都不曾得到疏解的信息素汹涌的通过体.液排出来,透过肌肤渗进我的身体里。

    这样下去可不妙。

    五条悟不接受抑制剂的话,我就只能……

    我的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沉,把少年拉开了一些,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

    托他溢散的信息素和那一记「苍」的福,周围的侍从早在我使出木遁术式之前就跑了个干净,此刻庭院里只有我和五条悟,以及那个昏迷不醒的侍女。

    但毕竟是随时会有人过来的露天环境,我还是小心点为妙。

    打定主意的我说干就干,抱起五条悟就朝他的房间赶去,顺便试着通过对话来唤醒他的意识:“少主,您刚才为什么要攻击我?”

    “呜?呼……呼呜……”雪发少年像是落难的猫咪一样难受的呼噜着,揪着我的领子低喘连连的想要吻我,被我皱着眉偏头躲开了。

    他似乎从这个举动中察觉到了我的排斥,天幕一般的眼瞳立刻泛起委屈的水雾,像被抛弃了一样泫然欲泣的望着我。

    “……你不要我了。”

    他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紧接着便像是被这句话一棒敲醒了似的,怒气冲冲却也是哽咽抽泣的吼了起来:“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控诉惊呆了,一个不留神差点将挣扎不已的他摔下去,赶紧手忙脚乱的收紧怀抱:“少主!诶诶诶少、少主,您不要乱动啊!”

    “放开我!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五条悟愤怒的一拳捶在我胸膛上,“我都看见了!你跟那个女人离得那么近,是不是想要亲她?!”

    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被扣了一口大锅的我简直哭笑不得,“不是的少主,您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五条悟像个不讲理的娇蛮女友一样拼命挣扎起来,又哭又闹的恨不得爬上我的头顶捶打泄愤。

    好在他深陷热潮期的折磨,没挣扎几下就泄了力气,小小的一只软在我怀里,红着眼眶抽抽噎噎的望着我,泪水不断从雪白的眼睫滚落。

    “你一直不回来,肯定是被外面的人勾引了……呜……呜你一直不回来,我等了你那么久,可是你一直都没回来……”

    我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的听着少年抽泣着反复强调“一直不回来”,心里隐约有了一种猜想。

    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恐抛心理,这孩子说不定已经——

    “唰啦”一声,我拉开五条悟的房门,在看到满地属于自己的衣服时无奈的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看样子,长久没有被标记的不安和空虚,让我的小少主直接进入筑巢期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omega的筑巢,听说他们在这种时候会极度渴望伴侣的气息和陪伴,以至于出现收集大量伴侣的衣服为自己做窝的行为。

    不仅如此,据说这个时期的omega还会基本丧失理智和思考力,满脑子只剩下让伴侣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有缠着伴侣没日没夜的做一些羞羞的事,通过被狠狠地占有来获得安全感。

    嗯……前半部分基本和小少主的症状相符吧。

    但我并不是小少主的伴侣啊,他为什么会用我的衣服来筑巢?

    我反手关上房门,站在门口思考了两秒,就果断将此归结为五条悟的雏鸟情节。

    嘛,在情感脆弱的时候下意识的把身边可靠的大人当作了寻求安慰的对象,这种事很容易理解吧?我懂的!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误会我纯洁可爱的小白毛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黏人又哭唧唧的小少主还真是许久不曾见到了啊,这小鬼最近好像进入了反抗期的样子,整天嚷嚷着不要再把他当小孩呢。

    这孩子也长大了啊,都已经有了标志着性.成熟的热潮期了。

    这样想着的我顿时对怀里的小魔王升起了满腔怜爱之情,一边拍着他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背部,一边轻柔的将他放进了乱糟糟的衣服堆里,揉了揉那头湿漉漉的雪白发丝。

    “少主,您知道我是谁吗?”

    在封闭的、除了神志不清的少年外谁都不会知道我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的空间里,我对我的小少主这样低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让他获得了安全感,雪发少年蜷缩在衣料中安静下来,莫名很乖巧的拽住我的袖子,湿漉漉的蓝眼睛紧盯着我,答非所问的咕哝道:“……不要走。”

    “我不会走的。”我轻声回应他。

    那样的允诺让少年高兴了一些,亲密又依恋的凑过来依偎在我怀里,红着脸抓住了我的手,往他身下坐着的衣物中探去。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和服,而我摸到了一手黏腻的湿润。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沉默的看向五条悟,在片刻的沉默后头疼的叹了口气。

    在少年迷离渴求的注视下,我朝他倾过身去,轻轻亲吻了他的眉心。

    “悟。”我在他耳边低唤道。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整个人呆住了似的望着我,眼神依旧朦胧着,耳廓和脖颈却“唰”一下红了,漂亮水润的蓝瞳也一瞬间放射出了惊人的光亮。

    “你!你刚才叫我……?!”他揪住我的衣领惊喜的凑上前来,看动作似乎是想要吻我。

    我温和的注视着他,在抱住他的同时垂下眼帘……

    一口咬在了他的后颈上。

    “唔——!!”

    五条悟触电般抖了抖,脸上骤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身体立刻蜷缩了起来,五指死死地抠着我的肩膀。

    我面不改色的把他的手摘下来,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掏出抑制剂又试了一次,这次终于顺利将药液注入了他的身体。

    嘛,虽然已经没用了,但留一个针眼还是有必要的。

    我松了口气,刚想放开他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角。

    “为什么……”

    带着浓浓哭腔的沙哑嗓音让我动作一顿,低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少年。

    他泪流满面的看着我,看起来简直伤心到了极点,“为什么是临时标记……”

    那副可怜的模样让我心软了一下,重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少主。”

    我摩挲着他热度渐消的面颊,叹息着轻声道,“我只是您手中的一把刀,这样的我是不能将您据为己有的,您明白吗?”

    “我不明白!”五条悟反应极大的怒吼起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来摸我,“我就不信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敏捷的捉住了他的手,面无表情的瞥了眼他混乱无焦的瞳孔,抬手毫不留情的打晕了他。

    “在生理上,现在的我确实需要您。”

    轻轻抹去少年后颈的血迹,我一边说着不会被听到的话,一边施展了才掌握不久的新术式,将我的咬痕彻底抹去,最后再清除咒力的残秽。

    这样一来,包括理智清零的五条悟本人在内,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我打晕了小少主,并给他注射了抑制剂,而不是以alpha的身份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有心思接上刚才的话:“但是心理上——不可能的哦。”

    一来现在的我非常喜欢甚尔,那个人有着一颗千疮百孔的、自卑又敏感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受到伤害;二来,我也不可能对未成年的小孩出手。

    更何况是失去理性,连求助对象的身份都无法分辨的小孩。

    最重要的是——

    将纤瘦的少年妥善安置到床褥中,我看着五条悟写满不安的神情,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

    ——我心中真正的【最珍视之物】,明明应该是个听话又沉默的,可以完全由我来保护,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的可爱东西才对啊。

    现在这样主动想要将我据为己有的行为……就很怪。

    说真的,谁会跟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故乡谈恋爱啊?

    瑛二大人我又不是恋物癖,是正常的男人好吗!

    *

    “——砰!!”

    我的房门被震耳欲聋的推开了。

    正在喝茶的我猛地呛住,一边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边看向来人,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揪着领子狠狠推到了地上。

    “瑛二你这混蛋!!”

    五条悟凶神恶煞的骑坐到我身上,一把摘下墨镜甩到一边,露出一双喷射着怒火的冰冷蓝瞳。

    “你昨天为什么不【哔——】我?!为什么不把我按在床上、用你的【哔——】用力【哔——】我?!整整三天时间,我的生殖腔都打开了,可你居然把我打晕了??!”

    “噗咳咳咳——”

    还没顺完气的我又被这上来就生猛到必须消音的指责噎了又噎,当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用震惊的眼神瞪着他。

    “您、咳咳咳!您在说什么啊少主!我怎么可能对您做那样僭越的举动!而且我只是个beta,根本配不上您这样——”

    “你少用那套效忠的官方话敷衍我!!”

    五条悟根本不等我胡诌完,直接火冒三丈的打断了我,“而且我想说的根本不止这个!你承诺过最晚七天就会回来,但实际上呢?!——你去了八天又整整九个小时二十分钟!!”

    我:“……”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少年最后用这样正宫捉奸一样的质问做了结束语。

    我无语凝噎的看了他半晌,努力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竭力委婉的提示道:“那个,超时回来确实是我不对,但是少主……”

    “就算我在外面有了人,这跟您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

    五条悟怔住了。

    他像是突然被打入了冰窖一样,完全反应不得的望着那个最熟悉也是最亲密的人,像是突然失聪了似的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过会成为您最忠诚、最密不可分的刀,从这个角度来讲,或许我有了伴侣的话确实应该告诉您……”

    伏黑瑛二像是没有发现他此刻微颤的瞳孔和惨白的脸色一样,顾自苦恼的继续说了下去,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戳在五条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样,让他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起来。

    “可是说到底,少主,我们是主君和下属的关系哦?想要让这种羁绊变得比世间任何关系都更牢不可破,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不能理解。

    倒不如说,他完全、没听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只是主君和下属的关系?想要让羁绊变得牢不可破,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他在说什么啊?

    难道在这个人心里,自己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存在吗?!

    五条悟的呼吸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他缓缓放开蓝发青年的衣领,直起身满眼陌生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颤着声音道:“……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主君吗?”

    伏黑瑛二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您对我来说,是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更重要的存在。”

    五条悟立刻激动的拔高音调:“那你还——!!”

    “我会永远忠于您,为了您,即便要我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伏黑瑛二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强硬的打断了他,暗沉的蓝眸如深海般平静,透着股宿命一般不容辩驳的冷酷。

    “但我希望您可以明白,少主——”

    “我和您的主从关系比月光和真理还要纯洁神圣,不容任何情爱侵犯。”

    第28章

    阳光从大开的房门照射进来, 落在仰躺于地的青年脸上。

    但他的眼睛却落在屋檐的阴影里,呈现出一种很深的蓝色,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冷淡的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五条悟瞳孔微颤的直视着那双眼睛, 感觉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让他难以自制的感到一阵窒息。

    为什么会这样?

    雪发少年情不自禁的攥紧了瑛二的衣服, 感到眼眶一阵阵酸涩, 身下最熟悉的面容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

    ——从小到大,伏黑瑛二都是最宠他、最护他、最爱他的那一个。他对他的态度完全称得上愈求愈予,注视着他时眼底永远写满了温柔。

    他帮他学习术式、掌控咒力, 教他识文断字、爱憎分明,让他知道了世界的广阔、强者的胸襟。

    这样一个自幼年时便占据了他生活的一切,日夜陪伴在他身边的、无比璀璨耀眼之人, 让他怎么能不喜欢,不依恋?

    那个人将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献给了他,让他早已潜移默化的习惯了那种近乎于毫无底线的纵容,可是现在, 此刻,伏黑瑛二却对他说——

    他愿意为他献出生命,却唯独不能成为他的恋人。

    “你这个……”

    白发少年的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苍白, 嘴唇不稳的颤抖着,似乎一时间连声音都无法顺利的发出来。

    但伏黑瑛二却似乎已经理解了他未尽的言语,微微柔和眉眼露出了稍显黯然的微笑,抬起手轻抚上他的面庞。

    五条悟雪色的眼睫颤了下, 通红着眼眶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不要哭, 少主。”伏黑瑛二温驯的躺在他身下, 双眼安静的注视着他, 看起来几乎有些悲伤,“让您哭泣绝非我的本意,在我心里,没有人比您更重要。”

    五条悟被那样流露着温柔与悲哀的眼神击中了。

    他的眼睛睁大了些许,倔强的抿着唇和青年僵持了半天,终于还是抵不住对方专注温暖的眼神,颇为泄气的放开了他的衣襟。

    “……你只会说这种话来哄我。”

    他闷闷不乐的这样咕哝着,却没有拒绝伏黑瑛二的手,蔫耷耷又莫名很乖的坐在他身上,任由对方给自己顺毛。

    几近凝固的气氛因为他态度的软化而松动下来,伏黑瑛二无声的呼出一口气,力道很轻的揉了揉少年的头。

    “我并不是在哄您哦。”他这样温柔道,“在您面前我从不说谎,因为您拥有我最诚挚的真心。”

    “……!你这家伙……!”

    那样直白的言语让少年气恼的红了脸,不太当真的瞪了他一眼,用自己特有的、被青年娇惯出来的亲昵语气抱怨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哭的话,那就痛快的接受我啊——你明明知道的吧?我对你的……我、我对你……”

    他突然超逊的结巴起来,很显然,就算可以在怒极的时候口无遮拦的说出许多羞耻之词,可一旦到了这种坦诚表白心迹的关头,青春期的羞赧和纯情仍然会让他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种青涩的可爱让伏黑瑛二忍不住笑了几声,却没想到立刻引来了少年恼羞成怒的怒瞪:“你还笑!——不准笑!快点答应我!反正你心里早就猜到了我要说什么吧?!”

    伏黑瑛二笑声一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少主……”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的名字啊!”五条悟皱眉不满的抗议着,“你明明昨天就叫了不是吗?”

    这种地方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伏黑瑛二无言望天,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的说出“真相”:“那只是为了给您注射抑制剂才……”

    “你这个混蛋!!”

    那样的“诚实”果然又一次激怒了心高气傲的少年,他微微一愣后怒吼着扑了过来,湿漉漉的蓝眼睛却能让人看出他很伤心,“果然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个——!!”

    后面的话,伏黑瑛二没能听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独处和有些不妙的发展趋势,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身下原本温和宠溺的望着他的青年突然收敛了笑容,露出了令人心下一寒的幽暗眼神。

    “什么事?”他用不含半分感情的、几乎令五条悟感到陌生的声音问道。

    “【那里】刚刚有了异动,瑛二大人。需要现在就向您汇报吗?”

    纸拉门外响起有些耳熟的声音,那是……

    五条悟慢半拍的想起来,那好像是看守他的庭院大门的护卫,平时在他经过时总会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少主”。

    只不过他从没有认真看过这个人的脸。

    这个护卫刚刚说什么……?异动?哪里的异动?

    没等少年出声询问,伏黑瑛二就突然将他从身上抱了下来,跪坐着向他行了一礼:“失礼了,少主。”

    “诶?”五条悟惊讶又不解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冷不丁对上了他……不,他的灵魂的眼神。

    ——那双眼里没有他。

    这样的认知突然浮现在五条悟的脑海中,让他在那一瞬间彻底愣住。

    双眸深不见底的青年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样,他神色难辨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接着全身忽然一僵,瞳孔微缩的注视着那只翩然飞到他眼前的蝴蝶。

    ……一只蓝色的,翅膀染血的蝴蝶。

    在这个过程中,五条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眼睛。拜六眼所赐,即便不是正面的角度,他也依旧看清了【瑛二】此刻的眼神。

    他情不自禁的感到全身发寒。

    ——在倒映着血迹的蓝眸中,他看到了海面下的深渊,以及那其中无尽的冰冷。

    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在那一刻是如此浩淼无垠,仿佛蕴藏着无数可怕的秘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包裹住了他,对他作出了无声的警告——

    警告他抱着最后的敬畏站在圈外,不要再试图对那双眼中的未知做任何探究。

    *

    2003年2月,距多年后震惊世界的「涉谷事变」十五年前,日本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经历了一场令其“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的大事件——

    日后穷凶极恶的“术师杀手”,天生零咒力的【天与暴君】禅院甚尔,在斩杀了同族近三分之一的咒术师之后,携卷着大量咒具叛逃出了家族。

    这是禅院家千年以来最大的丑闻,昔日凭借对术式的研究在御三家遥遥领先的名门就此元气大伤,实力和底蕴都一落千丈,一举沦为其他两家的笑柄,差点被日本咒术总监部从御三家除名。

    对于禅院甚尔行此惊世骇俗之事的原因,日本咒术界一度众说纷坛,有人说他是为了钱,有人说他是为了自由,也有人说他只是因为肉.体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精神大概也有什么问题……

    但不管原因到底如何,“禅院甚尔是个无心又嗜杀的疯子”这件事,倒是在事件发生之后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仅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禅院甚尔绝不是什么嗜杀的疯子。

    这个某种程度上非常自卑又非常单纯的男人,他是为了一个人——一个看到了淤泥里的他,也让他看到了阳光的人——才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舍弃了姓氏和未来,义无反顾的踏入看不见前路的黑暗的。

    天与暴君并不是没有心,他只是将自己千疮百孔的一整颗心,都献给了那束拯救自己的光而已。

    *

    2003年2月,东京五条家本宅外围。

    萧瑟的冬雨斜斜洒落,氤氲了地面上蜿蜒爬行的血迹。

    陈旧无人的废屋中,衣着单薄的黑发青年像雕塑一样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根暗红的三截棍,呼吸微弱的低着头。

    他身下已经积蓄了满满一滩血液,身上也有几道骇人的伤口,甚至有着不少诅咒侵蚀的痕迹。

    如此严重的伤势,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拥有强大肉.体的青年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靠着墙,数着血液滴落的声音艰难的维持着清醒,即便双眼都已经失去了焦距,也仍旧固执地不肯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混入了一串脚步声。

    因失血而双目无神的男人过了几秒才有了反应,他眼中逐渐流露出凶狠的精光,握紧手中的武器、像负伤却仍旧机警的猎豹一样收缩了瞳孔,神色凶悍冷厉的盯紧了唯一的入口。

    脚步声近了,来人目标明确的接近了他藏身的小屋,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随后在男人骤然绷紧全身准备暴起的反应中——

    “哗啦!”

    破败的木门被用力推开,尘土飞扬中,青年高大的身影箭一样冲入屋内,急切的声音仿佛能驱散一切绝望:“甚尔!!”

    禅院甚尔瞪大了眼睛,灰暗的眼底一瞬间透出了光。

    他的嘴唇颤了颤,发出嘶哑微弱的呼唤:“瑛二……”

    “甚尔!!”

    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的伏黑瑛二终于看到了他,连忙急切的扑过来,期间甚至狠狠撞上了腐化变矮的房梁:“——疼!”

    禅院甚尔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见状忍不住放软了眸光,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动人神情。

    “你小心——”

    “甚尔你怎么样?!”伏黑瑛二总算扑到了他身边,顶着红红的额头焦灼而迅速的将他打量了一遍,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居然伤的这么严重……我马上给你治疗!”

    蓝发青年放下手里的刀,伸手附到他胸口最严重的砍伤上,刚想释放咒力催动术式,禅院甚尔就忽然伸手拽下了他的脖子,闭上眼深深吻住了他。

    伏黑瑛二一愣,接着用力扣紧了他的后脑,倾身上前给了他一个无比强势的拥抱,以及万分温柔的吻。

    在浓稠的血腥气和莹莹的绿光中,禅院甚尔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只剩下惨白的脸色还昭示着他此刻仍然糟糕的状态。

    但他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笑了起来,揽着伏黑瑛二的肩膀将头靠进了他的颈窝,用沙哑的声音调笑一样的说:“怎么办啊,我现在没有家可回,也不能再姓禅院了。”

    伏黑瑛二任由他给自己的治疗捣乱,一边镇静的继续催动术式,一边默默地搂紧他的腰:“你想怎么办?”

    甚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冷绿色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让我成为伏黑吧……瑛二。”

    他拉下挚爱之人的头颅,轻轻的亲吻了他。

    第29章

    破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伏黑瑛二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有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

    ……啊,不对,不是天花板, 应该是他催生的植物。

    禅院甚尔在治疗和清洗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他怕他睡得不安稳, 就用树根将两个人包围了起来, 制造了一个黑暗又温暖的球形封闭巢穴。

    不过可能是因为暖融融的紫藤花藤蔓织成的吊床太过舒服, 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过现在还是晚上啊……

    伏黑瑛二悄悄操纵藤蔓让开一条缝隙, 窥视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如此判断道。

    雨下的愈发大了。

    一丝冰凉的风吹进来, 将巢穴中浓郁的紫藤花香气驱散了几分。

    “唔……”

    睡在身侧的人发出不安稳的低吟,伏黑瑛二回过神来, 下意识转移视线看向声音的来源。

    之前重伤的alpha已经被他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此刻身上不止没有半点伤口,连血污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光溜溜的被他塞进了自己的羽织里。

    之前他还担心过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气味——他在接吻的时候不小心溢出来的——会让年轻的alpha本能的产生排斥,但事实却是禅院甚尔在睡梦中一嗅到他的气味便舒展了眉眼,还不自觉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头朝他这边歪着,露出了与冷漠强硬的外表截然相反的依恋姿态。

    ……真可爱啊。

    伏黑瑛二微笑了一下。

    他缺乏安全感的恋人此刻正牢牢地用双臂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挤在他怀里,柔软的黑发随着呼吸一下下的蹭着他的颈窝。

    是在睡梦中都让人觉得他很怕被抛弃的姿势。

    哈哈,其实完全没必要啦,他真的很喜欢甚尔, 怎么可能会抛弃他嘛。

    伏黑瑛二忍不住笑着亲了亲青年的眉心。

    只不过他刚碰到对方的皮肤便动作一顿,转而用脸颊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有点烫。

    “甚尔?”他微微蹙了蹙眉, 伸手拍了拍恋人的脸, “甚尔, 醒醒。”

    往日警惕心极强的黑发青年被叫了好几声才有了反应,他恍惚迟钝的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注视着夜色中的男人:“嗯?……怎么了?”

    “你发烧了。”伏黑瑛二关闭了之前打开的缝隙,起身脱下和服穿到青年身上,再用羽织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隐匿在黑暗中的脸色有些严峻。

    安静的任由他摆弄的禅院甚尔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一样,沙哑的轻笑了一声:“发烧啊……咳咳,还真是新鲜事。”

    “不能大意,可能是诅咒造成的伤口里有残留的毒素。”

    平时最不正经的人完全没被他带跑话题,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边说边抬手做了个“起”的手势。

    立竿见影的,禅院甚尔听到了一阵植物生长的窸窣声,紧接着,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

    一根根发光的树枝从他躺着的吊床下钻了出来,枝干上像点缀着无数小灯泡一样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白色荧光,照亮了他们蜗居的这座小小的球形巢穴。

    禅院甚尔惊异的睁大眼睛,在温暖的自然光晕中看清了伏黑瑛二的脸:“……这是什么?”

    “夜光树。它的树皮里含有磷,晚上遇到氧气就会发光。”

    伏黑瑛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接着便将手伸进了脚边的影子里,在禅院甚尔愈发惊诧的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从里面拿出了水杯、药瓶甚至是便当盒!

    “你——”天与咒缚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因为发烧而没精打采的样子登时褪去,瞠目结舌的伸手指着伏黑瑛二和他手里的东西,“你、你这是,不,你为什么——?!”

    “哦哦,终于变得有精神了嘛,果然露这一手还是有必要的啊哈哈哈。”

    伏黑瑛二被他结结巴巴的样子逗得轻松了些,笑眯眯的拧开小小的玻璃瓶瓶盖,“这是伏黑君的……嗯,是我的另一种生得术式,可以将物品藏进影子里哦,就像忍者的储物卷轴一样!厉害吧?”

    “另一种、生得术式……?”禅院甚尔艰难的重复着这几个字,两眼注视着蓝发青年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大大咧咧表情,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喂喂,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吧?另一种生得术式是什么鬼啊!虽然他天生没有术式,但一个咒术师只能有一种生得术式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啊?!

    日常被恋人时不时的脱线噎住的青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头疼的抬手扶额:“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生就能做到哇。啊不过这个不能告诉别人哦,我也只告诉了甚尔一个呢!”

    伏黑瑛二让人火大的哈哈大笑着就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顺手将那瓶淡黄色的液体递给愣住的青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的说:“喏,喝下去。”

    禅院甚尔:“……”

    想吐槽的地方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告诉了他一个?

    天与咒缚的目光闪了闪,抬眸看向伏黑瑛二,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在看到他嘻嘻哈哈的表情后无力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接过那一小瓶液体:“这是什么?”

    这问题可问到点子上了!!

    伏黑瑛二猛地一拍大腿,骄傲的比出大拇指:“我将它命名为——伏黑瑛二特制·对诅咒专用光临疾风解毒剂ver.矢零式!!”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将那瓶对诅咒专用——总之应该就是解毒剂——喝了下去。

    ……能明显感觉到头晕恶心的感觉减轻了。

    肉.体异于常人的天与咒缚惊讶的看了眼空了的小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脸。

    他微微一愣,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写满专注和担忧的蓝眸。

    空气突兀的安静下来。

    “……应该没问题了。”

    好一会儿,仔细观察了他许久的青年才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全身,“幸好我出门之前带够了药,不然在这里还真没法给你解毒……发烧的症状可能还要持续一会儿,不过应该不用担心——”

    “好苦。”

    一直紧盯着他的青年突然喃喃的说了一句。

    伏黑瑛二一惊:“哎?会苦吗?不应该啊,我又不像我妈一样是厨房杀手!”

    “我说苦就是苦。”禅院甚尔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不满的咕哝了一句,“……想做。”

    伏黑瑛二:“……啊?”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干脆抬头直视着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做。”

    伏黑瑛二:“……啊?!”

    尚且保有底线的医者当场表演了一个震惊版战术后仰,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唇线紧抿的天与咒缚就像只猎豹一样暴起扑了上来,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到了身下。

    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

    伏黑瑛二被那样的温度烫的一愣。

    柔韧的藤蔓因为两人的跌倒而摇晃起来,伏黑瑛二仰面躺在吊床上,透过禅院甚尔的肩膀看到了满目的蓝色光点——精致蜿蜒的夜光树桠上遍布点点荧光,夺目闪耀宛如盛开了满树星斗。

    星光之下,禅院甚尔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炽热,那样虔诚,那样灼烫。

    ……就像他胸膛里那颗为了他而跳动的心。

    伏黑瑛二望着头顶上的人,心底忽然感到了一阵细微的异样,像是……触动。

    “甚尔。”他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柏树檀香木的味道却如暴风雪般猛烈的充斥了整个空间,逼得禅院甚尔眼眶霎时通红,呼吸急切错乱的就要俯身去吻他。

    “甚尔——”

    体位在惑乱心神的呼唤中瞬间翻转,伏黑瑛二双手支在青年耳边,身上仅剩的白色内衫微微敞开,让禅院甚尔看见了他象牙般骨感分明的锁骨。

    青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颤了颤,发出被欲.望蒸干了水分一样的声音:“……什、什么?”

    伏黑瑛二直直的盯着他,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甚尔能轻易看到他眼中的炙热:“你知道么?——我刚才给你治疗用的不是「生命力」,而是「反转术式」。”

    禅院甚尔一怔,继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个?虽然确实很厉害……”

    “我只是想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伏黑瑛二低头安慰的亲吻着他的唇角,修长有力的五指缓慢却不容置疑的嵌进他的指缝中,掌心烫的吓人,“所以你也应该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对不对?”

    禅院甚尔闭上眼睛,呼吸不稳的感受着他的亲吻,声音因为渴望而发颤:“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伏黑瑛二平静的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要叛逃出禅院家?”

    禅院甚尔呼吸一窒。

    他纤长的睫毛不自觉的颤了颤,故作镇定的抿了抿唇:“……你不知道吗?我早就想干掉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了。”

    伏黑瑛二盯着他薄薄眼皮下不安颤动的眼珠,垂眸低低地笑了一声:“……撒谎。”

    禅院甚尔呼吸一抖,立刻睁开眼睛着急的看向他:“我——”

    “嘘,嘘……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抬手安抚的竖在他嘴边,蓝发青年在温暖的亮光中温柔的俯视着他,深沉的蓝瞳朦胧又柔软,那充满理解与信赖的、宠溺般包容的目光几乎让禅院甚尔想要落泪。

    “谢谢你,甚尔。”

    他的恋人轻声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在他艳红含泪的眼尾印下一吻。

    “——成为我唯一的伏黑吧。”

    第30章 【补全】

    两天前, 京都府禅院家本宅。

    洁白的障子门喷溅上血迹,紧随而来的是咒术师的惨叫声。

    “哗啦——!”

    纸门被利刃划开了。

    偌大的和室中,禅院直毘人放下空了的酒壶, 抬起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液,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狂放不羁的笑。

    【“呦, 甚尔。还真是大手笔啊。”】

    他抬起眼帘, 像是没看到外廊上蔓延开的鲜血一样, 挑眉看向拎着禅院直哉踏入和室的青年, 【“介意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吗?”】

    绘着群山激浪的纸门边, 手拿咒具、浑身浴血的年轻人嗤笑了一声, 随手甩了下刀刃上的血。

    【“这个讨人厌的小鬼肯定都告诉你了吧,现在还装什么啊——家、主、大、人?”】

    他晃了晃手里昏迷的金毛少年,孤狼一样的眼神里涌动着满满的冰冷与杀意。

    【“哦?这么说直哉没有说谎, 你真的跟那家伙见面了?”】禅院直毘人完全没有在意青年充满嘲讽意味的称谓, 双眼微微一眯, 语气难辨的追问道。

    禅院甚尔瞥了他一眼, 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确实是见面了, 不过除了见面之外又做了什么, 你想必也心知肚明吧, 老头?”】

    禅院直毘人沉默了一下, 无声的垂下眼帘, 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放弃了令自己心情复杂的话题,直接干脆的提问了。

    【“真爽快啊。”】禅院甚尔微嘲的笑了一下,对他转移话题的原因心知肚明。不过他现在更挂心的显然不是败者的心情,而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

    【“跟我立束缚吧, 老头。”】

    天与咒缚开门见山的说着, 挑衅一般将染血的刀尖指向直毘人的眼睛, 【“向我发誓永远不再去骚扰伏黑瑛二,也永远不再去打扰他和他妹妹的生活。否则——”】

    浑身浴血、将禅院家咒术师屠戮近半数的天与暴君杀意凛然的咧开嘴角,那双桀骜叛逆的吊梢眼放射着令人胆寒的残忍和疯狂,五指缓缓捏紧了金发少年的脖颈。

    【“——我现在就把你唯一的儿子,活活掐死。”】

    禅院直毘人脸色一沉。

    他看了眼被掐的两颊泛青却仍旧“昏迷”的直哉,又移回视线与禅院甚尔对视着,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他似笑非笑的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颇为晦涩难明,【“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已经成为那个人生活的一部分了吗,甚尔?”】

    他直直地盯着黑发青年,唇边的弧度讥讽又悲哀,【“你难道真的认为,自己能看清伏黑瑛二,甚至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吗?”】

    禅院甚尔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他眸中若隐若无的浮现出丝丝阴郁,露出被戳中痛脚一般沉冷可怖的表情,一言不发的收紧了五指。

    那巨大的力道让禅院直哉痛苦的挣扎起来,但天与咒缚可不会在意他的感受。

    因为禅院直毘人说的没错。

    ——伏黑瑛二并不是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恋人。

    这倒不是说他有哪里做的不好,或者为人有哪里不可靠,恰恰相反,他绝对是一位超绝体贴又善解人意、人格魅力也强到令人着迷的人。

    只是作为恋人,他确实让人感觉……轻飘飘的。

    像是一阵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又像一片迷雾,每当外围的人想要靠近,就会发现自己对于他的事还是什么都没搞懂。

    就算是亲密无间的、被拥抱和被进入的时刻,就算身体、呼吸、心跳都亲昵而灼热的重合在一起,伏黑瑛二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遥远的。

    或许是因为禅院甚尔将他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相应的索求也变得更多,又或许是因为内心敏感、害怕被抛弃的大猫天生需要恋人更多的安抚与宠爱吧……总之,当禅院甚尔与伏黑瑛二在一起时,总会感觉到一种无法被填满的饥渴。

    所以他总是喜欢与伏黑瑛二进行融为一体般的负距离接触,总是想要与他接吻、拥抱和欢爱,总是想要紧紧地拥住他、与他耳鬓厮磨、抵死缠绵,总是想要他再靠近一点……再用力一点。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说着喜欢他的人就会不喜欢他了。

    就像交往那天一样——他不抱希望的说“答应我吧”,结果瑛二那样随便的便说“好喔”……

    那个人之前明明从未对他表现出“爱恋”,甚至几分钟前还在拿他当孩子。

    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当别的符合瑛二审美的人发出请求时,瑛二也会轻轻巧巧的便笑着答应他?

    禅院甚尔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怕得不得了。

    ……但害怕不是会让他止步不前的理由。

    伏黑瑛二是他在深渊中找到的光明,是系着他不再坠向地狱的、通往天光的最后一缕蛛丝。

    他会为他献上一切,然后拼尽全力、留住他。

    【“……这种事我不太想跟老头子讨论啊。”】

    思绪兜兜转转,现实里却只过了一瞬间。禅院甚尔重新挂上懒散不羁的笑容,桀骜的吊梢眼挑起嘲讽的弧度,【“尤其是——已经变成失败前任的老头子。”】

    【“哦?”】禅院直毘人怒极反笑,周身的咒力急剧增长,【“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不被抛弃!”】

    【“直接冲上来啊,儿子的死活无所谓吗?”】

    面对说着说着便极速攻来的长辈,禅院甚尔甚至有闲心点评了一句,偏头凉凉的看了眼终于不再装睡,正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金毛少年。

    他嫌恶的冷笑一声,丢开少年迎了上去。

    *

    对禅院直哉来说,那几分钟简直是他一生的噩梦。

    先是禅院甚尔狂妄的说出威胁,接着是被誉为“最强一级术师”的父亲不顾他的死活、突然攻击,最后是他被甩到一边,亲眼见证了两人的战斗、父亲的落败,以及堂堂禅院家主被逼着缔结束缚的全过程。

    当然,趁乱想要逃走的他也没能幸免,一并跟着立了“如果再去算计伏黑瑛二和他妹妹就会被咒杀”的束缚。

    太屈辱了。

    不止是身为名门正统咒术师的骄傲被狠狠践踏的屈辱,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去寻找——用禅院甚尔的话说,是骚扰——【伏黑瑛二】和他的妹妹,也不可能再向那个可憎的男人实施复仇。

    ——还有比这更让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猪猪难受的吗?!没有了!!

    眼睁睁看着身受重伤的甚尔离开后,形容狼狈的少年孤零零站在惨不忍睹的庭院中,目眦欲裂的盯着昏迷的父亲,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他越想越无法咽下这口恶气,也愈发歹毒的怨恨着导致了这一切的伏黑瑛二——没错,禅院甚尔之所以不惜放弃姓氏和归处,宁愿选择只能在追杀和黑暗中度过的、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人生也要叛出禅院家,这一切肯定都是为了伏黑瑛二!!

    ——那个恶劣又恐怖的男人怎么能在彻底摧毁了他的自尊和骄傲之后,还能如此安逸的享受一切?!

    他不能允许……他绝对不能允许!!

    怒不可遏的少年彻底被笼罩在心间的劣等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激怒,竟然在那一瞬间战胜了对伏黑瑛二的恐惧,冲动的跟上了禅院甚尔。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就不算违背束缚了吧?

    破屋之外,埋伏在雨中的少年死死咬紧牙关,绿宝石般的眼中布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阴狠和烦躁。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找到伏黑瑛二和那个束缚的破绽,彻底摧毁伏黑瑛二的一切,让他永远都无法像以前一样大笑出声!

    永远!!

    *

    “阿嚏——!”

    伏黑瑛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传染?”

    黏黏糊糊赖在他身上的大黑豹蹭了蹭他的下巴,沙哑着声音如此发问。

    “不会吧?我身体超好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伏黑瑛二揉了揉鼻子,有些奇怪的念叨着,“可能是谁想我了?”

    腰上充满占有欲的环着他的双臂紧了紧,又很快克制的放松了。禅院甚尔的眸色无声的暗沉几分,忽然翻身压到他身上,低头火热而急切的吻上来,唇舌交缠间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再、来一次……”

    “诶?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啊。”蓝发青年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反对,相当宠溺的纵容着他青涩的冒犯。

    天与咒缚没有说话,低头倔强的吻着他,水光潋滟的唇舌间或发出一两声有些苦闷的喘息。

    铺在身下的羽织发出窸窣声,伏黑瑛二伸手环抱住脱力趴到他身上的青年,隔着和服一下下轻抚着他颤抖的脊背。

    “……不用这么不安也没关系。”

    他吻了吻恋人滚烫的耳朵,在停顿了片刻后,忽然在他耳边发出沙沙的低语,“伏黑甚尔很好听,我很喜欢。你愿意的话,可以将这个姓氏一直用下去。”

    禅院甚尔微微一愣,抬头有些发怔的望向他。

    伏黑瑛二倚着身后的树根,抬手拨了拨他汗湿的额发,随后手指从额角一路向下,滑过他染着细腻红晕的脸,来到他通红高热的耳边抚上了他的面颊。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像是无意识的爱抚,透着令人心颤的温柔。

    注意到下意识紧盯着自己的青年的眼神,蓝发青年抬起头,笑着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伏黑甚尔’——多好听啊。”

    刚刚还被他吮吻着的软舌撞击上颚,惊艳出众的嗓音清晰的唤出他新的名字,像是赋予了他另一种新生。

    ——想要留住他。

    之前一直萦绕在心间、催使他孤注一掷的发出“让我成为伏黑吧”这种请求的心愿,于此刻又一次浮现在心头。

    禅院甚尔——不,伏黑甚尔的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了一下,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这是……”他停顿了一下,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沙哑的嗓音愈来愈低,“这是……求婚、吗?”

    “嗯……算不算呢。”伏黑瑛二狡猾的装起傻来,抱着他调转了一下姿势,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人既气的牙根痒痒,又想抱住他狠狠亲上一口。

    伏黑甚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恶……”他亲完之后将脸埋首在恋人的肩窝里,皱着眉发出了郁闷的声音,心中的眷恋和渴望一瞬间满涨到极致。

    想要留住他。想要他一直、一直只看到他,想要用什么拴住这风一样的身影,想要……

    “拥有一个孩子。”

    ……再一次。

    喃喃的低语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许久,伏黑甚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心脏一瞬间紧缩到极致,天与咒缚像触电般抬头,瞳孔紧缩的望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的青年。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或许有慌乱和无措,但更多的应该是……

    应该是,真正说出了心声之后,宛如将性命也一同交付出去的毅然决然与听天由命。

    终于,在无比漫长的几秒之后,似乎也有些愣住的伏黑瑛二反应了过来。

    “……一个孩子啊。”

    他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里似乎充斥着别样的感慨与郑重,虽然情感十分复杂,但起码……

    伏黑甚尔眨了眨眼睛,注视着青年的眼底缓缓透出了光。

    ……伏黑瑛二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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