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袖姐姐……绮袖姐姐……”那小宫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嘟囔着,“今早戴着绢花出去了……”
“说什么梦话呢?”星罗急道,又推了她一下,“谁问你这个了!她回没回来,你倒是说呀!”
这一推,倒是把那小宫女给唬了一跳。
她脸上还愣愣地,人倒是清醒了过来,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方才扫雪扫累了,稍微打了个盹儿,之前一直没见绮袖姐姐回来过的。”
星罗怔怔地抱着白眠雪的衣服,蹙眉轻声道:“这丫头平日里不肯多迈一步的,今儿这是哪里去了?怪急人的。”
白眠雪自从回来就捧着茶杯暖手,他之前中过毒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稍微受了冷就哆哆嗦嗦的,方才又受了气,这会儿手指都僵。
直到一张苍白的小脸被热气蒸得朦胧里带些薄红,他才闭了闭眼,缓缓开口,担心道:“绮袖姐姐哪里去了,是不是在哪儿被绊住了,我们出去找找罢。”
“我的小祖宗,您这身子还往外跑,可不是自己找罪受呢!”
星罗闻言,急得连忙按住他。
又把漏风的窗户掩紧了些,回头瞧着他,“她多大的人了,必定是知晓分寸的,等会儿肯定就回来了。再说了,殿下您还被罚在禁足中呢,我们偷偷溜出去顶多是罚几个月的月钱银子,您要是再惹了陛下生气……”她抿住嘴,摇摇头,“总之您可别再惹陛下生气了。”
白眠雪也知道她说的是,闻言只是没精打采地乖巧点头。
只是就这么坐着实在有些百无聊赖,他想了想,便吩咐星罗道:“备水,我要沐浴。”
连日的折腾,他现在只想躺进温热的水里好好放松一下。
星罗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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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寒地冻,浴桶里的水温暖合宜,高度也恰好合适。
白眠雪把自己全部浸到温热的水里,再钻出来,温热的水波裹住他,极好地消缓着他连日来的惊吓与疲惫。
许是泡得太舒服,不消片刻,他就枕在浴桶的边缘上,享受般地眯起了眼睛。
浴桶里的热气蒸腾而上,让他的小脸比刚才染上更多的红色,熏熏然仿佛一只被伺候舒坦了的猫儿,就连身子上也被热气和丁香叶熏染愈发的可爱莹润,教人不敢直视。
进来送澡豆和巾帕的小宫女不小心瞧见了那靠在浴桶上的人,脸颊不经意间飞了红,连忙放下东西就赶紧低着头悄悄退出去了。
窗棂外的飞雪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冒着热气的水波荡漾在他的周围,白眠雪的手指安心地摸着桶壁,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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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西沉,已经泡完澡甚至因为太舒服不小心睡着了的白眠雪披着湿哒哒的长发,倒穿着自己的鞋履,啪嗒啪嗒地从里间出来,见还是只有星罗一个人正在桌上布菜,便软糯地开口道:“绮袖姐姐还没回来吗?”
星罗应了一声,看了看食盒,把唯一的一盘荤菜放在白眠雪面前,道:“方才奴婢问了一圈,有人说瞧见她往司膳房的方向去了。”
白眠雪的发丝垂在身后,滴湿了地面。
星罗瞧见了,便过来替他擦干,顿了顿,道:“奴婢先伺候殿下用膳吧,等下就出去找找她。”
白眠雪摇摇头:“有什么可伺候的。我自己会吃。”
一语未完,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把他们齐齐吓了一跳。
只见冬竹一手撑着门板,一手抚着胸口,满脸热汗唰唰地往下滴,整个人喘得语不成调:“不,不好了!绮袖姐姐……和人,吵,吵起来了!”
白眠雪忙放下箸道:“我去瞧瞧她。”
“刚说的莫要乱跑。”星罗道,“您好好用膳,奴婢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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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司膳房安置在东南角上,数间屋子打通相连,里头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菜蔬吃食。
外面则是一水儿的青砖铺地,落了雪,煞是好看。
每逢冬日,司膳房日日忙着给各宫做滋补的吃食送上去,最是繁忙。
只是眼下,这里上上下下的人竟围成一圈,活也不干,大声吵嚷着什么。
星罗挤开那些看热闹的,就见被围在正中央,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果然是绮袖。
只不过这会儿她鬓发散乱,清晨梳妆好的钗环首饰早就遗失不见,外衣上还有脏污。
一旁两个小太监正用绳子捆住她,嘴里骂骂咧咧道:“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有什么话,你等见了周公公再说罢。”
星罗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们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呦,姑娘且别嚷,谁让这姑娘自己手脚不干净,咱们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老老实实报总管周公公处置么!”
司膳房掌事捧着手炉,慢悠悠道,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绮袖却是镇定,只是瞪了那女人一眼,转头朝着星罗道:“你快回去吧,是他们栽赃,我心里自有主意,见了周公公也不怕。”
一语未完,就被小太监恶狠狠地捆走了,“呦,还挺硬气。”
星罗急得伸手就要去挡,却被冬竹拦下了。
他们来的路上,冬竹已经说清了事情的经过。
绮袖原本只是想来寻几样新鲜食材,谁知有个脸生的小宫女悄悄儿塞给了她几样名贵的,道这些都是今日剩下的,只管拿去。
她刚刚接过欲走,就被后脚进来的司膳房掌事给抓住了,她俩素来有些恩怨,逮住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放过,当下就嚷她做贼,甚至闹到了报给总管的程度,而那小宫女早就不见了。
他悄声道:“星罗姐姐,既然是司膳房的人有心陷害,那我们再嚷也没用的。”
“那如何是好。”星罗急得蹙眉。
冬竹摇摇头,“反正不能现在硬碰硬,不过好在周公公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他是讲道理的。说不定,问清了原因就会放绮袖姐姐回来的。”
星罗还蹙着眉,半晌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冬竹又回过头,瞧着司膳房的那些人悄悄啐了一口,“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他们两人正低语着,突然,迎面过来一队侍卫,见了冬竹,领头的细细瞧了瞧他,当即厉喝了一声:“就是他,把他给我捆了。”
变故来的太快,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冬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跪在地,他挣扎着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敢问各位好哥哥,是什么事……”
那捆他的人冷笑着甩了他一个耳光,“你自己做下了什么事,你不清楚么?”
冬竹双臂被反剪在背后,已经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闻言忙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求各位大爷明示!”
那领头的过来踹了他一脚,将人踢翻在雪地里,滚了一身泥,“还敢嘴硬?给我带了去,先打一顿,看你想不想得起来!”
冬竹抱着头,正惶恐不安时,突然在那队侍卫里瞧见了两个一样被捆起来的人影,他定睛一瞧,原来是早上被他哄走了东宫轿撵的两个年轻太监。
他心里猛的一沉,却还抱着几分希望:“奴才一向勤谨服侍,各位大爷是不是捆错了人?”
领头的侍卫冷笑一声,掰过他的脸,问:“错了吗?”
那两个已经被绑成麻花的小太监尖声道:“就是他!就是他!”
“东宫的轿撵都敢骗,你好大的胆子。”那人松开他,冷冷地喝了一声,“带走,捆着等太子殿下回来了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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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罗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久思殿。
白眠雪被她脸上突然憔悴的神色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奴婢,奴婢无能。”星罗咬着唇道。
待白眠雪问清缘由,他整个人也僵住了。
冬竹和绮袖两个人因为不同的罪名同时被关押,直等太子回来就发落。
他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绮袖和冬竹都被扣在宫里惩戒下人的柴房里。
外面正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季节,白眠雪忍不住替他们忧心。
眼下已近掌灯身分,久思殿原本就没有几个人,眼下更是空了许多。
摇曳的铜灯影子默默拉长,映照在空旷的墙壁上,让整座宫殿看起来愈发凄清。
星罗替白眠雪笼好炭火,忍不住安慰他道:“殿下快睡罢,您这身子比旁人弱,若是歇息不好,别又病了……绮袖和冬竹的事,咱们明日再想办法,总会有出路的。”
白眠雪蔫蔫地应了一声。
绮袖和冬竹受苦,都是因为想帮他。这是他穿书后第一次体会到了危机感。
这让他心里油煎火烤一样,怎么能睡着,勉强睡了,眼前朦朦胧胧也都是他俩的脸。
“星罗姐姐,星罗姐姐。”翻腾了半夜,白眠雪实在睡不着,突然披着衣服唤她。
“奴婢在,殿下要做什么?”那俩人走了,值夜的活自然就落在了星罗身上。
她几乎立刻就应了一声,显然也是没有睡着。
只见榻上的白眠雪抱着膝,在黑夜里蜷缩成很小小的一团,嗓音听起来糯糯的,还带点儿沙哑,
“星罗姐姐,莫担心了,我明日想办法去求一求太子殿下,让他把绮袖和冬竹都放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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