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的雪。
就连卷翘漂亮的睫毛上也沾着一点点白。
是他方才故意把他晾在外面时,落上去的。
白景云瞧着他,温润疏淡的眉目间突然露出一点笑意,原来他这个飞扬跋扈的弟弟,竟也会有这样软弱可欺的一天。
尤其是他提着那个食盒,露出那种紧张又无知的表情,懵懵懂懂迈进他的殿内,看得他喉咙莫名干涩。
“我不喜吃甜食。”他故意道。
手下腕力不减,又落下几个字。
果然,白眠雪眨眨眼睛,他的表情有点儿委屈。半晌才慢慢抬起头,眼眸亮晶晶仿佛一只小鹿,轻轻软软道:“太子哥哥……不是很甜的,你尝尝好不好?”
他平日里的阴谋诡计,巧舌如簧似乎都消失了,好像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
“既然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啊,五弟。”
最后一个字落下,白景云将笔搁在白玉笔架上,意味深长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白眠雪像被定住了一样,眨眨眼睫,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眼前人淡金色的衣袖轻轻拂过宣纸,发出细微的声音。
只见他眉目温润,弯唇笑看他,仿佛四月间温软的杨柳轻风。
白眠雪忍不住被这笑容迷惑,嗫嚅了两下唇瓣,乖巧而顺从地踩进陷阱:“那,那你想要怎么样呀?”
“来。”白景云轻轻唤他。
白眠雪被蛊惑了过去,那只方才一直提笔写字的手抚上了他的头,一下一下,修长好看的指节温柔地替他拨散了堆积在发顶的白雪,轻声道,
“喂我。”
“什么?”白眠雪骤然睁大了眼睛,他本能地想往后躲,却被那只手按住。
“只是方才写字写得累了,你不愿意就算了。”白景云微笑着,嘴上如此说,手上的劲儿却不松,那双眸子直视过来,仿佛一泓摄人心魄的深泉。
白眠雪咬了咬唇,狠了狠心,还是重新拿出一块点心,垂着眼睫举到白景云唇边。
白景云轻轻笑了笑,就着他的指尖咬了下去,那小点心尝起来果然不错,细腻,绵软。
白眠雪的眼睫簌簌地抖得厉害,他感觉到那人的气息靠近了他,身体微僵,忍不住动了动手腕,想向后退半步。
白皙的手腕瞬间被那人捉住,白眠雪吓了一跳,再抬眼时,却见白景云已恢复了那幅温和有礼的模样。
仿佛方才只是平淡无奇的触碰而已。
“五弟怎么腿抖,莫不是站累了?坐下吧。”白景云重新抬起笔,见笔尖上的墨已凝住,想了想,淡笑着推来一方砚台,“不如劳烦你,替我磨点墨罢。”
白眠雪懵懵懂懂地接过来,小声道:“那,那冬竹和绮袖……”
“嗯,你说谁?”
“就是,就是我身边的那两个人,一个小太监,一个宫女,听说他们俩扣在你跟前……”
白眠雪仰起头看他,眼眸亮晶晶的,“你可不可以把他们放了呀。”
白景云提笔在砚台里蘸了蘸,扬眉看了他一眼,“那个宫女,我可以让你带回去,我已经问过了,她确实没有偷拿东西。”
话锋一转,“但那个小太监,我已命人惩戒了一番。“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冷冽,
“正好你身边可以换个更勤谨些的人,这个人太年轻胆大,连东宫的车驾也敢动心思……你留着他,日后吃亏的可是自己。”
“可是冬竹对我很好啊。”白眠雪蹙眉,咬着唇轻轻道,“他虽然莽撞不知事,但他是因为我才这样做的,我以后会好好教他的……”
白景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好不好嘛哥哥?”白眠雪见他不为所动,急得放下手里的墨条去拉白景云的衣服,毫不含糊地在那浅金色的纹饰上留了个黑黑的手印。
白景云:“……”
白眠雪惊得连忙松手,苦着张小脸怯怯地道:“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叫我磨墨嘛……”
白景云:“怎么,还怪上我了?”
“才没有呢。”白眠雪含含糊糊道,顿了顿,又仰起头看着他,虽然抿着嘴不说话,但那双格外单纯漂亮的眼睛仍是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白景云第一次感觉到了头疼,从昨日到现在,就连英帝的事情都未曾让他这般无奈过。
只是他那温润如玉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是盯着白眠雪,半日才缓缓道,“下不为例。”
白眠雪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惊喜,他笑盈盈地:“谢谢太子哥哥!”
白景云喉头莫名地滚动了一下,他默不作声地端起瓷碗抿了一口,转过头又提起笔,温和道:“那两人押在周平海跟前,你去领人吧。”
周平海就是白景云身边的大太监之一。
白眠雪开心地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直到他渐渐走远,朱全贵方才捧着茶壶从门口蹭进来,一边俯身给白景云斟茶,一边悄声笑道:“殿下,宫里近些日子都在传……这五殿下,自从被人偷偷下了一回毒,再醒来,整个人都转了性子,变了样儿了。”
“您瞧着,真是这么回事么?”
“但愿如此。”
白景云淡淡地合上一本奏折,目光不经意落下来,面前仍是方才白眠雪送来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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