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苏音生起炉子,弄热了屋子躺下后,还是觉得地面冷风嗖嗖,是从门底下进来的风。
“哗啦”,苏音拎起褥子:
“门底下漏风,地上太冷太硬,这床也够大,咱俩挤挤。”
余生默默起身下床,站到一边。
既然已经住进来,还是别冻坏了。
苏音一步从余生身边跨过去,在靠墙的床里侧,把褥子半卷半盖身上,顺手把余生的枕头塞进她自己的头底下。
余生无话,把墙上挂着的几件衣服卷一卷,当成枕头,沉默的躺在床外侧,和苏音保持着距离。
靠墙就是没有外侧靠近炉子暖和,苏音又后悔自己刚才应该把他踹里面睡,自己睡外侧。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余生也睡着了,梦里有人拿刀砍他手臂,他夺下刀,那人就扯他衣服,还有人在他怀里塞了个暖水袋,他搂着真舒服……
早上醒来就是刚才画风旖旎的一幕,他不知道苏音怎么想自己,反正此刻他脸红心跳还没完全平息。
隋二军进屋不敢直视撂下的蚊帐和床上鼓起的被窝。
“余哥,有件赚钱的事急着和你商量。”
“嗯,说吧。”
隋二军的大哥和余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隋大军参军之前叮嘱余生照顾隋二军。
余生是孤儿,朋友不多,就把隋二军当亲弟,两个人平时走动比较多。
交了医院的罚款几乎倾家荡产,现在又是停薪留职的状态,总得找个活养活自己这张嘴。
隋二军没工作一直打零工,昨天余生找到他,就是让他帮着找临时工,赚钱吃饭。
余生捅了捅炉子里的煤核和煤灰,“噼噼啪啪”的火苗子顷刻燃起,屋里渐渐暖和。
苏音躲在被子里实在憋得慌,想打开被子一角透口气,不想一股气流直冲她鼻腔。
“阿嚏——”
从一进门,隋二军就知道苏音的存在,不过她一直以“棉被”的形状存在于床上,也不好打招呼。
“苏音,把你吵醒了,我说完就走,”
“没事,你说你的。”
这时苏音只能大方的下了床,拿来三把椅子,分给他俩坐下。
“气象局通知,明天有雨夹雪,农场很多地里的麦子还没收回来,今天抢收需要人手,一天一块五毛钱。”
八十年代农场的播种和收割,虽然也有大型机械,但拥有的数量有限,抢收时就需要雇佣大批的零工。
“行!”隋二军才说到钱,苏音抢着回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赚一分是一分。
“苏音你看你这伤……”余生担忧的指了指苏音的手臂。
“一只手也能干”。苏音声音懒懒的,明显还在生气。
“苏音,余哥,想去咱们马上就去,晚了没名额了,现在找活的人不少。”
“走吧,”苏音飒爽的起身就要走。
“把这件衣服套上。”余生从墙上摘下一件男式厚外套,递给苏音。
北方的深秋,每天温差都很大,苏音入院时穿一件厚衣服还能出门,现在就要在里面加上毛衣或者秋衣,何况她那件衣服还带血。
***
红卫农场编制最早是属于生产建设兵团,是由军人组成的拓荒队。
建国初期,一穷二白的经济让很多西方国家不待见我们,在“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号召指引下,
一大批解放战争中扛过枪的军人,放下钢枪拿起锄头,来到荒无人烟的西北、东北地区垦荒戍边。
红卫农场就是由军转民的将士建成。他们住沙窝子、啃硬窝头、喝水坑里的雨水,一步步、一垄垄、一亩地一亩地,从无到有、从春到冬,种下汗水,得来今日虽穷却有生机的田野。
地处西北沙漠和草原交接地段的农场,冬天西北风一吹,沙子如刀子刮脸,嗓子眼干的水肿、声音嘶哑。
到了夏季,野生动物横行四野,大的赶走了,小的蚊虫才是最有杀伤力的隐患。
西北都有的蠓虫、牛虻、小咬,不分田间地头、草窠荒滩;不分晴天雨天,人到之处总离不开它们的身影。
无论多厚的衣服,牛虻都能叮出血来;蠓虫呼上你,不能一个个捉,手臂上、腿上就像脱衣服似的,一撸一层,撸完不过几分钟再撸又是一层。
不论多热的天,女人不敢穿裙子,男人不敢挽袖子;去一趟地里要带蚊帽,一个不够厚带两个,捂得汗水像下雨也不敢摘下来。
这是看得见,看不见的那些比蚊子还小十倍的小咬飞虫,成团结队的飘在你来去的路上,不上不下就在你鼻眼处,一团团飞舞。
不经意走过,正好遇上,整个脑袋就像被雾气包裹,一张嘴一团团涌进嘴里;
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走,一旦小咬飞入眼角眼睑里,即使扒出来,眼睛也会被摩擦的又疼又红。
即使你闭眼闭嘴,他们也会钻进鼻孔,打个喷嚏都要喷出无数的尸体。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二十多年来农场两三代人,开垦出一片片的麦田、高粱田、玉米田,让沙漠退后,让荒漠变良田。
***
一望无际的麦田,丰收就在脚下,余生和苏音觉得手里的镰刀格外沉重,他俩都没干过农活。
“你俩割过麦子吗?”
隋二军拿着镰刀看着两个握镰刀如木棍的家伙,头疼、后悔。
挠着几天没洗的头发,隋二军往镰刀上吐口吐沫。
“余哥、苏音,我先示范,你俩看好了,这镰刀得这么握……”
割麦子必须是两个手配合,一只手在上面握住麦秆,一只手握镰刀削断麦秆。
苏音按照隋二军的教导,挥舞了一会儿,好像抻到了骨头,疼的脸上肌肉直抽抽。
隋二军是老把式,跟随着大部队,已经割到麦地中央,后面几十米是余生,再后面就剩苏音一个人在那挥镰。
“这条垄的麦子我替你割了,你回家吧。养好了胳膊,还是去上学吧。”
余生走过来弯下腰刷刷刷的割起来。
实在心疼苏音,不过从来没有安慰过女孩子,说起话来冷冰冰的,显得不近人情。
“余医生,谢谢你。那我就在后面捆麦穗喽,不累。”
苏音客客气气的感谢,客气里藏着今晚还要留宿的想法。
一只手干了一会儿,勉强的能把麦穗捆成一束,攒成一堆等着装车。
人声远去,周围渐渐只有风声,苏音挺直腰松泛松泛筋骨,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四周。
她才不相信这“穷乡僻壤”的红卫农场四周会没有宝藏?
找宝,这是她今天出来干活的另一个目的。
未过度开发的荒野山川,总会藏着不为人知的宝藏。就像寻夜明珠要去深海找老蚌;寻和田玉要去新疆渺无人烟的矿区;
“全模3d基建系统”里配有勘探用的激光镭射扫描镜,一束只有苏音能看到的强远光射向前方。
山谷、断桥、干涸的河床、麦茬林立的原野,在扫描镜下十分荒凉。
第一遍近处什么都没搜索到。苏音不甘心,把镜头抬高方向是更远的秃山。
光秃秃的山的确不寻常,扫描镜亮起了红灯,传递回来的数据自动导入地质岩层分析系统。
结论是……看到最后苏音握紧了拳头、阿里巴巴藏宝洞不只是童话里,这里就有个巨大的宝洞。
谁说红卫农场是穷乡僻壤,这座山下面就埋着一座宝藏——煤矿。
眼下工业、农业、民用的电力都是煤电,发现一座巨大煤矿是怎样豪横的心情。
:我有一座煤矿;“煤老板娘”乐呵呵的继续弯腰干农活。
:我发现一座煤矿;“煤老板娘”想把煤矿献给红卫农场。
远去的人声慢慢回转,割麦子的人们调头捆麦穗你追我赶的返回这边地头。
隋二军:“苏音,捆这么多了,我帮你。”
蹲着捆麦穗的苏音听到隋二军的话,擦擦汗津津的脸,站起身回看,不知不觉自己也干到了地中央。
:我发现了一座煤矿,我还要别人帮忙嘛?!
“不用!”这两个字还没说,苏音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向后倒去。
隋二军用了两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要去拉苏音,有人比他反应迅速,余生从后背揽住倒下的苏音。
“有人晕倒了。”
“快快,谁有水给她喝点。”
余生半蹲着,一手倾碗一手搂着苏音,慢慢喂了几口水,把水碗还给隋二军,手在裤子上抹了抹,这才轻轻的揉住苏音的人中穴。
地头树下有一块平地,余生把苏音放下,让她靠着树干。
:我发现了一座煤矿
苏音:“我饿了!”
苏音晕倒和早上没进食也有关,相比她,余生在手术室忙起来,经常一天吃一餐,耐饿能力高于很多人。
余生起身去拿午饭,两个馒头,一小碗咸菜。
余生:
“给,慢点吃啊,吃快了弄不好会吐出来。”
:我发现了一座煤矿,我要多吃点。
实在是太饿了,就着筷子穿起的馒头,横到嘴边就是一大口,雪白的馒头缺了一小半。
吃过简单的午饭,余生又端回来两碗热水,苏音接过来,热乎乎的水漫过喉咙、落尽胃里,四肢百骸无比的舒爽,就想睡个懒觉。
:我发现了一座煤矿,我要睡一觉。
“起了,起了,下午一人一垄,干完拿钱回家。想多干的一人两垄,多加五毛钱。”
“队长,一个人三垄是不是还多给钱?”
“没有,最多就两垄,这片地就差不多了。”
按劳取酬,有点尴尬,刚才她没想这个问题,上午自己的活是余生给收割的,自己只是捆了几十捆麦穗,左手臂已经肿了一圈。
要不下午就算了吧……阿里巴巴藏宝洞找到了,可以回家啦。
不行,上午干了半天活还有工钱呢?
干满一天才一块五,上午那点活就能给你五毛钱。
五毛钱也是钱呀,牙缝里的肉也是肉啊。
等以后煤矿发了,我会有很多很多的五毛钱;那时候再来地里干活,就干半天,就要五毛钱。
“小姑娘,别睡了!”
队长走过来喊醒装睡、等着人少、好要工钱苏音。
“队长,上午的工钱能不能给我,下午我不干了。”
“上午的工钱?”
“嗯,劳驾您把上午工钱结给我,下午我不干了。”
队长端着一碗热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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