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当……怎么帮?”骤然被人行了一礼,柳盈月一时愣住。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许霓裳现下不过是需要一个弹琴的人。


    眼见柳盈月应答的快,许霓裳眼前一亮,生怕叫她反悔了,连忙把之前与如音阁姑娘的约定同柳盈月一说。


    柳盈月暗中思忖,那些曲子并不难。


    但见百仙楼上下,并无什么适宜弹琴之处,不禁又问:“那原先如何弹琴呢?”


    许霓裳招她出门外,“按照如音阁的规矩,原是在一楼中央腾出一块空地,留与她弹琴的。”


    她一指栏杆外,柳盈月的确见着那处安排好的空处,正像一个弹琴的小间。


    柳梦姚重重地点了头,看见柳盈月沉着的脸色,立马道:“可以改地方么?”


    许霓裳先是怔楞,但见柳盈月那侧颜微微泛红,便瞬间了解,连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柳盈月视线一转,伸手指着那处楼阁空地道:“就那里吧,搭个小台子。琴声从空中飘扬而下,能叫人如临仙境。”


    许霓裳眉梢一扬,已有安排:“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


    夜。


    原本是来百仙楼中闲来吃茶的青衫男子,不过一个下午的光景,就见楼中已布得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又见三楼一处落下红纱帐,隐隐绰绰,看不清楚。


    他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道:“也不知这百仙楼是要做什么。”


    “听闻是开业一周年,兴许是要弄个什么庆祝节目吧。”另一人饮了口茶,叹道:“不过听说城中最好的如音阁,今日来了个贵客,里边的姑娘可都招待着呢,大概是请不来人了。”


    青衫男子嗤道:“你说这这老板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得出来开个什么酒楼,图个什么劲?”


    两人啧啧可惜时,许霓裳已布好三楼,只等着纱帐中的抚琴仙子就位。


    她不也不催,只目光不断往雅间中瞟,终于先见柳梦姚从雅间出来,往里面催促道:“不要不好意思啦!”


    便有一莲足试探性地踏出,一角红裙遗落在门槛上。


    再见柳盈月时,她头簪宝钗,两靥点朱,微微抿唇,很是羞怯。而一身的霓裳华裙,又将她的窈窕身形勾勒出来,行步软软,似柳扶风。


    眼波流转,风华绝代。


    许霓裳惊得差点没站稳。


    柳盈月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答应弹几首曲子,最后由着许霓裳建议加上祈求,替她全身上下变了个样。


    尤其,许霓裳不许她看镜子。


    她不知这一身到底如何,仍捏着门角,望着柳梦姚。


    柳梦姚只会反反复复嗔道:“别担心,好看。”


    柳盈月内心是忐忑的。


    单这一身红衣,已大大超出她的日常行装。


    眼见在场的几位都不出声,柳盈月说着就往门里钻:“我去把衣服换回来……”


    许霓裳三两步拉住她:“真的特别好看!”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怎么有人能将皮相妖艳和灵魂干净融合的如此绝妙。许霓裳生怕柳盈月后悔,连忙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尽早开始吧。”


    *


    百仙楼中谈笑声、觥筹交错声、杯盘相叠声纷纷杂杂。


    忽然,一声筝响破空,百仙楼中谈笑的众人忽地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处。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泊泊流水一般的琴音从红纱帐中传出,众人只见纱帐轻舞,其中一人影在其中隐隐约约,如天外之仙,虽近尤远。


    一曲终了,静了半晌,众人才开始窃窃私语。


    三楼雅间,几位公子原正罚酒,听到筝声皆不由自主地听了下来。有一人已起身将大门打开,从这里,正可以将那个人的身影看得更加清晰。


    红帐之后的那人,人虽娇小,但抚琴有力,必然习琴多年。


    几位公子平时也是高雅之人,在如音阁中听了不少曲子。站在门口的那人指着红纱帐笑道:“有奖竞猜,诸位猜猜是这弹琴的如音阁的哪位姑娘?”


    坐在一旁的窦合延敲了敲桌面,一旁的小厮连忙上来倒酒,他饮下一口酒呵道,“这是欺负我不在京多年?我离京时,还不曾有如音阁呢。”


    原来这几人正是窦合延在京的好友,见窦合延回京,便马不停蹄地来替他接风洗尘。


    几人谈笑着说出几个名字,只有坐在席中的何玉辰自曲毕之后一语未发。


    有人问他,“何世子也是如音阁的常客吧,自小受音律熏陶,可能猜出这是谁?”


    何玉辰止住他们的笑,怔怔的起身,目光落在那娇小的人影之上。


    半晌,他喃喃道,“是她。”


    第二首曲调从帐中传出,窦合延笑着摇头:“听闻世子少时也习过琴,不会是觉着寻得知音魔怔了吧,那可不得多给他送几个如音阁的姑娘开开眼?”


    其他人不及窦合延敢打趣国公府的世子,因此只一笑而过。只见何玉辰又坐回了席上,立时便有人替他倒酒添菜。


    也不知过了几首曲子,那姑娘已从帐中走出,雅间中一人呼道:“看,出来了!”


    窦合延才瞥了一眼,见又是红衣,不禁心中一嗤:俗物。


    而其他人却鲜少见过这样的美人,便纷纷倾身看去。


    那女子头戴华翠,雍容华贵,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从画中走出来,每一步都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


    在座的几人正沉迷在对面女子的侧颜之中,见到女子随人进了对面的雅间,不知有人忽然出声打破沉寂道:“她身边的那个……有点像柳侯府中的二小姐?”


    忽然,在座的所有人清醒过来。


    他们知道这个红衣女子是谁了。


    “不必等我。”


    何玉辰放下这话,连忙撂下筷子起身下楼,身旁的小厮差点没跟上。


    *


    柳盈月换去衣饰,正想把面上的浓妆也洗掉,偏偏被许霓裳止住了:“诶,这多好看,别擦,别擦。”


    柳盈月连镜子都没照过,全然不知道是对方诓自己的还是真有此事。


    许霓裳见她不动了,便喜滋滋地再打量她一番,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柳家三小姐底子极好,平日里素面朝天完全不能将她的气势显现出来,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如今一扮,才是才貌与气势并行的美人。


    当然,许霓裳并不敢明说这话,只道:“姑娘不知道,今日的效果很好,我听伙计说,很多人都在猜到底是如音阁里哪位姑娘才能作此曲,以后姑娘常来我这百仙楼可好?”


    “常来?”


    “诶,不会叫姑娘白弹一次琴,姑娘来一次,我便付一次姑娘的出场费,可好?”


    “啊……”柳盈月心中一愣。


    实际上,前世作为闺阁小姐她鲜少掌管账务,后来做了太子妃和皇后,她时常翻阅账本,然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少的可怜。


    “哎呀,她对这个不是很懂的啦!”柳梦姚伸手捏了一把柳盈月的脸,嘻嘻地笑道,“没事,我把她带来,你记得付账就好。”


    许霓裳笑着拿出两个锦囊,先讲一个塞到柳盈月的手里,又将另一个递给柳梦姚。


    “这是今晚的。”


    柳盈月一手捏着沉甸甸的锦囊,隔着一层布还能感受到银锭的温度。她知道这里有不少,但也知道,在永州,以乐师为生的人,都会平白受人指摘。


    柳梦姚对着柳盈月的脸蛋又是一捏,像是看透她似的,“这是京中不是永州,你别担心了,尚京对乐师还是尊重的,否则,太后宴上,你也不可能当众献琴。”


    柳盈月心下才安,天色不早,是时候辞别许霓裳。


    两姐妹乘着马车正回去,柳盈月掀开马车的窗帘,远远地窥见百仙楼在如雾的夜色之中泛着清辉。


    马车忽然停下,她放下下帘子,只听门外小厮道:“小姐,有人求见三小姐。”


    “见我?”柳盈月和柳梦姚对望了一眼,柳梦姚拉开门帷,往外一探:“是何世子。”


    国公府的世子求见,她柳盈月没有不见的道理,只好下了车马。


    两人的车马停靠在一旁,柳盈月被素云拉着,并不走上前。


    而只见何玉辰眼前一亮,快步地朝她走近,很礼貌地行了一个大礼。“何某想求娶姑娘。”


    声音如钟,如此笃定,而且不避讳任何人。


    柳梦姚已经呆了。


    堂堂国公府世子居然在大街上表白。


    柳盈月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不禁退后半步,避开他的礼。


    她不知道这是打趣还是什么,皱着眉道:“我并没有收到你的礼帖。”


    何玉辰先是愣住。


    但转而心中一喜。


    自己没有寄送婚帖一事柳姑娘居然知道,难不成她对自己已然上心?


    他心中忽然又生郁结,为何没有婚帖,那是因为家中二老不肯!他咬着牙心想,迟早都会叫他们同意的!


    他正低着头,全然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心意,目光落在自己随身带的玉佩上,极其利落地取下,上前拉过柳盈月的手,塞到她的手中。


    柳梦姚一惊,这人怎么还上手呢!


    她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将妹妹拉到一边,低头一看,原来柳盈月的手上被塞了一个羊脂白玉佩。


    何玉辰正要开口,但见不远处马蹄缓缓而来,他想拉着柳盈月躲一下,只见骏马在他们身边疾停。


    有一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十分清冷。


    “何玉辰,你要求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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