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凌恒没听清，追问：“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梦到被车撞死了，有点儿害怕，你信不信？”宁崎感觉有点儿冷，下意识往热源的方向靠了靠。他自己抖得厉害，没注意凌恒的手也在些抖。
凌恒嘴里说着“我信”，却伸手去摸宁崎额头：“有点儿热，你这有体温计吗？”
宁崎：“……”
你以为你很幽默？
室内安静片刻，凌恒忽然低声说：“我也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宁崎在他眼前被一辆卡车撞飞了。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太过真实，让凌恒不住凌晨跑来隔壁宿舍，确认宁崎跟他回ghost基地不是在做梦。
“但还好只是梦。”
宁崎无言，拍了拍凌恒的背。
如果所有的痛苦都是梦，那该多好。
“对了，你怎么在我房间？”宁崎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在做梦，过来确认一下。”凌恒说，“没想到你来得这么爽快，我都做好打一个月拉锯战的准备了。”
“世界冠军的大腿不抱，我傻吗？”宁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按我之前的比赛状态，三千万都是抬举我……你们明知道我有手伤还给五千万，不怕亏吗？”
“不怕。”凌恒哼笑一声，“我刚才梦到，你说哪怕被车撞死都不跟我走。五千万买你的命，我赚翻了。”
宁崎心说巧了，我还真就是被车撞死的。
“管理层最初给你开的价，确实是三千万，另外两千万是我要加的。”凌恒懒洋洋地说。
宁崎哂笑。
要是管理层知道今天以前他的手伤有多重，别说三千万，三百万白菜价都不会答应。
想到明码标价的转会合同，宁崎顿时感觉尚未有钱进账的银行卡烫手起来，提前声明：“陪吃陪玩都ok，但不陪/睡啊，不满意我可以给俱乐部退钱。”
“晚了，不收也得收。”凌恒说，“给出去的钱，ghost从不往回收。”
看看人家这掏钱的气魄……宁崎心酸把银行卡余额从脑子里赶出去。
凌恒装作不经意地问：“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挖你吗？”
宁崎略一思考：“狐狸不太合适你们队伍，今年全球赛打四强，他去中路gank被tf反蹲，本来应该闪现跑路，但他强行开团……”
三年前ghost初代打野退役转教练后，首发打野来来回回换了三四个，无一不是被凌恒否决，难怪经理有“找打野比挑老婆还难”的感慨。
至于狐狸，虽然这人实力在lpl打野选手里能排前五，但他的打法并不适合凌恒，或者说，不适合已有绝对核心的战队——比起功能型打野，他更愿意独自carry全场，有时会强行把节奏拢到自己手里，让队友打得很难受，导致ghost打弱队还好、遇到强队妥妥翻车。
凌恒听着这有理有据的分析，冷漠地想：宁傻逼吗？
可看宁崎一脸认真的表情，凌恒悟了。
傻逼竟是我自己。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应该尽快请个大师，给这榆木脑袋开开光。
……
次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凌恒拎着哈欠连天的宁崎去医院拍片，逼着一脸无奈的医生从那两张啥问题都没有的片子里找出问题。
“我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医生诚恳地说。
宁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都说了我手好了……”
“睡你的。”凌恒按下宁崎的脑袋，转头质疑医生，“你到底行不行？”
在医院工作，见多了破个皮就呼叫120的奇葩，凌恒又是个全医院闻名的事儿精，医生连眼皮都懒得抬，大笔一挥给宁崎开了几盒最贵的进口补品。
凌恒不放心地问：“你开的什么？”
医生：“他需要补钙和维生素，按时吃饭，多喝热水，减少通宵，免得年纪轻轻骨质疏松。”
凌恒气笑了：“我让你给他看手，你一骨科医生，什么时候转职营养师了？”
医生指着片子反问：“你是让我欣赏一下他骨头有多好看？还是想先把人手打折了，再来让我玩儿找茬？”
凌恒语塞，默默拎起单子和宁崎出门，走之前回头撂下一句：“让你三十年后才会出生的对象多喝热水去吧！”
医生呵呵一笑，捧起保温杯，不跟给钱的爷一般见识。
回到基地已是中午，其他队友刚刚吃过早饭，正在补兵热手，等待训练赛开始。
“艹！你们听说没？昨天大半夜狐狸发微信说宁崎来了，还连夜祸害走一个青训营的！你们怎么没事人一样？”adc黄泉操着大嗓门，手下鼠标按得咔咔响，嘴上表示对宿敌的不屑，“这是没让我撞见，不然我……”
“不然你怎么？真人solo？”
凌恒双手插兜，晃了进来。宁崎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对黄泉挥手致意：“不好意思啊，上次单杀你时不知道你在直播。”
黄泉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奈何队长在此不敢骂人，于是屈辱改口：“管理层忒没气节！怎么可以买咱们最大的敌人呢？！”
“我提议的。”凌恒说，“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就去练补兵。”
辅助及时踹了黄泉一脚，低声说：“你可闭嘴吧！”
整个一队，怕不是只有这憨批以为凌恒恨宁崎恨到想雇人废了他的手。
唯有上单给队长面子，带头鼓掌：“欢迎宁神！”
主教练回头，对宁崎重重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这位是ghost初代打野，也是凌恒和宁崎的前辈。认真算起来，他跟nl仇还不小——此人在役时，ghost曾两次在全球总决赛被nl阻断冠军路，结果那两次nl全是亚军。
其中，为ghost败北事业出力最多的宁崎自然成了仇恨值“第一顺位继承人”。
连ghost粉丝都忍不住，涌到nl选手微博开冲，那恨铁不成钢的劲儿，让真正的nl粉怀疑自己是假粉。
“大家精神不错。”宁崎环顾一周，全是老熟人，省了自我介绍的麻烦，“假期提前结束啦？训练挺刻苦，难怪能进四强，nl真该学学。”
三人想吐血。
这是何等天然的垃圾话水平？！
s10全球总决赛遗憾止步四强，对于提前结束假期，没人敢有意见。
那场比赛他们的配合确实该骂——即便打野心急开团，其他人至少是在役三年的老选手，居然没一个想着把人拽回来。
辅助按住要骂人的搭档，生硬地转移话题：“lbt怎么上了两个替补？”
“他们原首发中野快退役了，这两个替补春季赛不上首发，夏季赛也差不多了。”教练说着，剜了眼一句话拉稳仇恨的宁崎。
ban/pick结束，教练离开训练室，将空间留给选手。
张昊今天和教练团一起在观战室，直到“全军出击”语音响起，狐狸才悄悄溜进房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昨晚的直播，宁崎狐狸和ghost青训营打bo3，粉丝众说纷纭，可稍微有点儿嗅觉的职业战队肯定能猜到，再一打听，宁崎在转会窗第一天收拾行李跟凌恒离开的事根本瞒不住。能管住自家基地，nl他们可管不了。
lbt也是豪门战队之一，ghost和nl的老对手。看他们先手ban死歌就知道，ghost突然多出来的新号是谁用人家心里都有数。
问题是，没有导火索，谁闲得蛋疼打听别家基地日常？
宁崎还没正式进队，对手就开始防备，不论是对战队运营、还是公关操作，均是百害无一利。前者是教练操心的，后者是张昊头疼的，两人自然对狐狸没有好脸色。
狐狸自知理亏，灰溜溜地找个角落坐下，不敢吭声。
观战画面中，双方开始行动，打野辅助沿野区河道做眼，其他人互丢q技能“友好问候”一波，分别回外塔下就位。
蓝方lbt，阵容：上单熔岩巨兽、打野无极剑圣、中单符文法师、adc瘟疫之源、辅助众星之子。
红方ghost，阵容：上单祖安怒兽、打野披甲龙龟、中单诡术妖姬、adc赏金猎人、辅助牛头酋长。
adc英雄的强势期大多偏后，lbt有lpl第一adc，通常是四保一战术，跟他们打最好避免拖后期。所以ghost的布置则简单粗暴，要在对方ad装备成型前结束。
同样的思路许多战队都懂，但想做到可不容易。
“前中期按死lbt，宁崎能行吗？”张昊有些担心，“虽然lbt两个是替补……”
医生再三保证宁崎的手没事，可研究nl多年的ghost很清楚，s赛宁崎状态差不是装的。
不到一个月手伤痊愈？
谁信谁傻逼。
“有伤有病不能打，趁早退役滚蛋。”教练冷冷地说，“既然上了赛场，死也得站着死。”
lbt是s8的全球总冠军，不只作为核心的下路，其他两路都是能独当一面的选手，隐隐有制霸赛区的架势。
同意约lbt，教练也是想看宁崎和队伍、尤其是跟下路（点名坚定nl黑黄选手）初次配合能到什么程度。
宁崎近两年打得偏功能型，哪怕昨天的carry很强势，但那是打青训宝宝，跟冠军队没得比；况且他和ghost之间的了解更多是作为对手，突然变成队友，彼此肯定不习惯。
比如队内某黄姓adc，鼠标点着点着，就不由自主地挪到宁崎的龙龟身上；大招放着放着，就忍不住对着龙龟/头像的方向开冲。
要不是辅助的牛头及时将来gank的敌方打野顶到大招路线上，这就是个能被教练挂起来骂五分钟的空大。
见队友抓到赏金猎人的破绽，lbt打野这才交闪逃生。然而剑圣一脚踏进野区，便被妖姬的幻影锁链套住；随后，爆裂果实破裂的声音响起，龙龟从天而降，落地瞬间滚成一个带刺的球，直接撞到他脸上。
“操？”打野茫然，一看队伍列表，中单符文法师的头像正灰着呢！
平心而论，lbt的替补中单不弱，但比起lpl第一中单还是不够看，要是再来个第一打野捣乱……
中路日子不用过了。
这一刻，打野真的迷茫了，不敢相信这睡过般的默契配合，竟出自那对著名宿敌之手。
难道情报有误，ghost今天的打野不是宁崎？
好在，lol并不是比谁家第一多的游戏。
比赛进行到二十五分钟，ghost的中路优势无法完全弥补上路抗压、下路开花的现状；lbt倔强地躲避前期团战，到底是让adc装备成型了。
双方在大龙旁相遇，团战一触即发！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宁崎的右手忽然抽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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