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嫣嫣拱回家了。◎
此话一出, 全场寂静更甚,不止是百姓们没了声,连方才还在斥责甩脱责任的顾明熙他们也愣住, 俱没反应过来。
普天之下, 能自称孤的只有一个, 便是太子萧决。
顾明熙话语噎在喉口, 听萧决的意思, 这孩子是他的?可陈嫣与他从来不熟, 怎么会……?
难道是太玄子收陈嫣为徒那些日子二人有了焦急?可萧决不是从来不近女色么?
脑中一瞬闪过无数念头,顾明熙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至于其他人,比顾明熙更迷茫。
萧决顾不上他们什么表情, 挑开车帷, 探出半边身子,看向一旁缩着头的陈嫣。光看身形, 都能看出她瘦了不少。
萧决攥着车帷的手指紧了紧,道:“过来,受了委屈不知道找孤么?你当孤是死人么?”
陈嫣嘴一撇,梨花带雨, 潸然泪下。
从听见萧决声音的那一刻, 她就红了眼眶。方才她一直在心中想,萧决会不会出现,她盼着他出现, 却又害怕他根本不会出现。
这些日子, 她每一次抱有希望,都会落空变成失望。
她缓缓抬起头来, 看向那个真实存在的人, 日光之下, 他的影子被车架挡住半截,只剩下一个头。但这足够证明,这是真实存在的萧决,不是梦或者别的什么。
萧决真的出现了。
可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嘛?
陈嫣眼泪忍不住,从水波盈盈的眼眸中夺眶而出,一个劲儿沿着脸颊滑落,婆娑中模糊了视线,连眼前的萧决都变成了重影。
“又……找不到你,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她哽咽着,说话断续而轻,却又重得仿如一坐大山,重重压在萧决心头。
他真是受不了她哭。从前是心烦,现在是意乱。
萧决无奈叹气,自马车上踩着脚凳下来,一步一步朝向陈嫣。他走得快,步子又急,显出了些紧张。
直到将那朵娇艳花朵碰在手心里,这才觉得有实感。
萧决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抱回马车上,落下车帷。
他放缓了声音,不再疾言厉色,而只剩下温柔和怜惜,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的热泪。那眼泪仿佛烫手,从他指尖直烫到心里,令人心乱意麻。
“不许哭,他欺负你了是吗?孤把他杀了。”虽说是戏言,可这话从口中说出时,萧决眼中有一抹杀气闪过。
他今日晌午才醒,一醒来便被皇后抱着哭了一番,他挣扎要起身,被皇后拦住,哪儿都不许他去。萧决心中计划陈嫣,让十五想办法拖住了皇后,这才悄摸溜出宫来。
一出宫,便直奔平南侯府。
没想到刚好撞上这么一幕。
他都不敢想,要是他再来迟一点,会发生什么?
萧决心中一凛,捧住陈嫣的巴掌小脸,仔细端详。她真是瘦了许多,原本还有点肉的脸上,现在只剩下嶙峋瘦骨。原本有肉的时候,瞧着是娇憨可爱,如今是我见犹怜。
陈嫣还在抽搭哭着,啜泣声从紧抿的唇间溢出,细瘦脖颈处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她伸手揪住萧决衣领,可怜兮兮地说:“……不可以随便杀人。”声音带着浓重鼻音,更惹人心疼。
萧决吞咽一声,哑声应了句:“好,那不杀人。”
他掌心贴着她脸颊与下颌,看她躲闪的神色,叹了声,道歉:“对不起,嫣嫣,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陈嫣吸了吸鼻子,说话还带着黏糊的哭腔:“你……你是坏蛋,你占我便宜了,还让我怀了你的宝宝,呜呜呜呜。”
她说着,刚忍住的泪又奔涌而出,索性趴在萧决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决低着头认错:“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失约,让嫣嫣等这么久。”
说罢,才反应过来,宝宝?
他眸色倏地变换,但这会儿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一切等回了东宫再说。
“嫣嫣打我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指着自己胸口位置,示意她锤自己一拳。
陈嫣抬手,真锤了一下。
也只锤了这么一下,便忍不住又抱住他脖子,哽咽道:“那你为什么没来呀?”
总有一个原因吧。
萧决声音倏地发紧似的,声调都陡然一变:“是,路上出了一些意外,所以耽搁了时间。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啊。”
他低垂眉目,看向她纤瘦的颈项与饱满的后脑勺,后^颈垂着几缕青丝,与雪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仿如一张白纸上溅出的几缕痕迹。
“我向嫣嫣道歉,嫣嫣能不能原谅我?”
陈嫣搂着他脖子,迟迟没有动静。她调整呼吸,旋即抬头,正想说原不原谅你还得再看。因为她这些天真是太难过了,不能轻易地原谅他。
只是话音未出口,注意力先被他额头的一层冷汗吸引。
她这才注意到,萧决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显然很不舒服。
“阿决怎么了?生病了吗?”陈嫣两弯远山眉微蹙,眼神中的担忧毫不掩饰。
萧决将她一把抱住,长臂收紧,“没事,不要紧。”
伤口大抵又渗血了,不过没事,心是热的。就算这样,她也还肯唤自己一声萧决。
世上哪有这样好的姑娘,还偏偏让他遇上了?
陈嫣被他揽在怀中,将信将疑,听见他的心跳声快而猛,她更生疑。
还未来得及多加思考,只感受到脖子一侧传来柔软而潮热的触感,以及温热的呼吸喷洒而出。她不由得缩脖子,往他怀中钻得更深。
萧决穷追不舍,沿着她嫩白颈项往上,一路含^住耳垂,最后停在她耳后方寸,轻咬了一口。
禁锢住自己的长臂再一次收紧力道,陈嫣甚至感觉到有些许疼痛。
萧决呼吸微有些重与乱,才觉得那点疼痛仿佛慢慢变轻,逐步散去。
倒把她当止痛丸似的。萧决轻笑,松开些力道,但还是揽着人。
她叉开坐在萧决腿上,将头垂下去,整个人往下缩了些,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胸口位置。陈嫣敏锐地嗅到些血腥味,更不安地皱眉。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萧决抱着人回到东宫。
东宫之中。
皇后正在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质问十五:“你这是做什么?你帮着他胡闹。他伤得这么重,哪儿能随便出门?本宫不许他出去,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有什么事不能等身体养好了再去吗?真有这么十万火急?!”
皇后气得说话都变了腔调,她不过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十五低着头,认命听训,只在皇后喝口茶水的间隙插嘴:“回娘娘话,确实十万火急来着。”
皇后听他顶嘴,气愈发不顺,指着十五骂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等着他去处理?比他自己的伤还重要吗?”
十五嘟囔:“娘娘放心吧,殿下只是去见一个人,殿下心里有分寸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有分寸?他若是有分寸便……谁?”皇后脑中灵光一闪,忽地问,“他要去见谁啊?要拖着病体残躯去?”
十五先是沉默着,与皇后对峙。
殿下还没说能让他说呢,他不能先交代了。
皇后更气了,他话说一半,更吊人胃口。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皇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强迫自己平复心情,问道:“男人女人?”
十五沉默。
皇后冷笑,与十五一番对峙,说得十五心惊肉跳,最后她道:“本宫见你那刀挺不错的……”
十五猛地抬头,又迅速低头,语速极快:“是一位女子。”
就……反正殿下今日也是去忙求娶一事,求娶求娶,反正日后也要嫁到东宫的,那早或者晚,皇后迟早会知道的。他现在说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皇后拧眉,一位女子?以决儿的性子,居然会去见一位女子?
“年轻的?哪家小姐?”
十五又沉默,犹豫着,答非所问:“回娘娘话,那姑娘和殿下关系挺好的,并且好了许久了,殿下常常去见她的,十日有五日都去见。”
皇后又是惊又是喜,“那你倒是说啊,谁家姑娘啊?”
十五将唇抿得更紧,憋不住又说了一句:“而且殿下经常不走正门,偏要翻墙去见人家。娘娘您看,殿下怎么能这么做呢?多有辱斯文。”
皇后呵了声,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这些话真是听得她又狂喜,又无奈。
“所以呢?到底是哪家姑娘?”皇后逼问。
有个相好的姑娘,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皇后在心中盘算起来,既然决儿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连拖着伤也要去见人家姑娘,想必是感情已经很深厚。那若是成亲,也指日可待了。
她只觉得心口的大石头落地,甚至开始在心中筹办萧决的婚事该怎么办。
排场不能小,最好能叫全京城都艳羡。该有的都得有……
皇后看向跪着的十五,再三逼问那人是谁。十五耷拉着头,破罐子破摔道:“回娘娘话,是平南侯府的表小姐。”
皇后霎时愣住,平南侯府的表小姐,她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是谁。她见过陈嫣,自然也知道陈嫣与平南侯世子指腹为婚。
这怎么还和决儿……?
拆人婚事,可是天大的罪孽。不过么,拆了一桩……左右会补一桩,指腹为婚,这不也没完婚么?
她可以去求皇帝下旨赐婚,再给平南侯府一些补偿,想必不会有大问题。何况平南侯夫人从前表现得并不多中意这儿媳妇……
皇后兀自想着,觉得事情倒也好办。
一切都比不过决儿的终生大事重要。
她才想罢,便听得外头有动静,似乎是萧决回来了。
皇后掩嘴轻咳一声,起身,打着腹稿该怎么开口,才刚迈出门槛,远远见着了萧决身影。
萧决怀中还抱着一个娇弱身影,皇后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以她对决儿性格的了解,不至于如此。
皇后收回步子没动,一直看着萧决穿过游廊,渐渐走近。
他正低头说着什么,眉目缱绻,尽显温柔,哪里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至于怀中的女子,皇后认了出来,正是平南侯府的表小姐陈嫣。她看了眼萧决,又埋头在他肩窝,背脊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哭了。
待走近了,皇后才听见萧决口中说的是什么。
“好了,别哭了,乖乖。”他学着从前皇后哄人时的样子,低声下气地哄她。
路上她又委屈起来,便哭了。萧决哄也哄不好,无奈叹气。
一抬头,对上皇后视线。
母子俩面面相觑,皇后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虎虎生威,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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