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我害怕,你抱抱我,好吗?◎
沈扶雪苏醒以后。
一直担忧着她的姜令仪、陈鸾等小娘子都前来看望了她。
沈扶雪与永宁县主的事, 她们并不知道,她们只以为永宁县主是家里有事才匆匆离开。
此刻见到沈扶雪安然无恙,众人松了口气。
沈扶雪穿着单薄的中衣, 柔柔地靠在软枕上:“你们放心,我现在已经不烧了, 应是没大碍了。”
姜令仪更是握住沈扶雪的手:“浓浓, 你不知道,你可吓死我了!”
和旁人不同, 姜令仪是自小和沈扶雪一起长大的, 她知道沈扶雪每次一生病, 有多么难好。
姜令仪都心疼坏了。
沈扶雪拍了拍姜令仪的手:“令仪,我这都没事了,你也别担心了。”
看见沈扶雪现在有精神说话的模样, 姜令仪知道沈扶雪应是好多了, 便没那么担心了。
又聊了一会儿, 确定沈扶雪没什么大碍后,众人各自回了房间。
正好沈扶雪现在也不发热了, 能挪动了, 太后便着人送了沈扶雪回济宁侯府。
都是为人父母的, 太后深知, 这几天沈家夫妇怕是要担心坏了。
沈正甫和纪氏确实是担心坏了, 两人吃不下睡不好的,直到看到沈扶雪回来, 两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纪氏的嘴角更是起了两个燎泡, 她上下仔细地打量沈扶雪, 确定自家女儿没什么大碍, 心头绷紧的弦儿才放下。
沈扶雪觉得很对不住沈正甫和纪氏, “女儿又让爹娘担心了。”
沈扶雪说着叫人把棉团抱了过来:“娘,这是太后赏赐给我的猫,您看……”
棉团可比沈扶雪健康多了,它只萎靡了那一日,之后便活泛了许多。
沈扶雪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纪氏。
纪氏下意识便要说不准。
毕竟自家女儿这才生病,身子还没好全呢,怎么能养猫。
片刻后,纪氏才反应过来这是太后赏赐的猫,算是懿旨。
再一看自家女儿那小心又担忧的模样,纪氏的心便软了。
罢了罢了。
她是知道自家女儿一向都很喜欢猫的,既然这猫是太后赏赐的,那便养着吧。
听到纪氏的话,沈扶雪高兴的眉眼弯弯:“多谢娘。”
有了纪氏的允许,沈扶雪心里更高兴了。
她本就不烧了,这几日间在宫里也被照顾的很妥当,精神也不错。
是以,沈扶雪回到房间后,便张罗着要给棉团做猫窝,还陪着棉团玩儿绣球,活泛的很。
纪氏看见沈扶雪这活泛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了些后悔。
从前,她好似太过严厉了。
不过是只小猫而已,女儿竟然这般高兴。
纪氏很了解自己的女儿,自家女儿一贯都是文文静静的,还是头一次这般开心。
这喜上眉梢的模样,叫旁人看着都不禁跟着开心。
纪氏想,她可能真的错了,早知道她就不这么拘着女儿了。
…
沈扶雪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
下午时还陪着家里人一块用了膳,用过膳以后,一家人又在正厅聊了两刻钟才各自回屋。
众人都以为沈扶雪应是没事了,不会再发热了。
沈扶雪也是这样以为的,她和往日一般拆下发饰,沐浴身子。
洗沐过后,沈扶雪上了榻睡觉。
只是沈扶雪睡的并不安稳,她做了个噩梦。
梦境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笼罩在茫茫白雾里,她看的并不分明。
沈扶雪在这白茫茫地空间里四处查看,却什么都找不到。
下一瞬,她脚下一空,从高处跌落,直跌到地上。
沈扶雪四肢百骸都在疼,好似真的从高空跌落了一般。
沈扶雪满头冷汗,强撑着坐了起来。
片刻后,这疼痛消失,但心口仍在剧烈地跳动。
沈扶雪抬手抚上心口,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云枝听到动静,连忙进屋:“姑娘,您怎么了?”
沈扶雪的心跳动的慢了些,她缓缓摇头:“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云枝点头:“那姑娘您重新睡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及时叫奴婢。”
“嗯。”
沈扶雪重新躺到榻上,昏昏沉沉许久才睡着。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就又发起了高热。
众人难免有些猝不及防,他们本以为沈扶雪已经好全了,哪儿想到沈扶雪竟然又发热了。
沈正甫连忙叫府医过来给沈扶雪医治。
沈扶雪病势缠绵,喝下汤药后便会退烧,可汤药效用差不多耗完的时候,又会重新发热。
来来回回发热个不停。
短短几日间,沈扶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下巴颔儿尖的不可思议。
纪氏更是直接搬到了沈扶雪的房间里,日夜不停的守着沈扶雪。
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沈扶雪不再烧了,且没有再反复的迹象了。
府医也说,应是开始转好了。
纪氏照顾了沈扶雪这么些天,整个人疲惫不已,哪儿还有往日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沈扶雪坐在榻上,她低低地咳了一声:“娘,女儿现在没事了,您今晚也回去好好歇息下吧。”
沈扶雪很愧疚。
旁人家都是女儿孝顺父母,偏她这个身子,还要纪氏这么劳累的照顾她。
纪氏自是看出了沈扶雪的心思,她爱怜地揉了揉沈扶雪的头发,“傻浓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疼你还能疼谁。”
便是用她的命,能换回沈扶雪的健康,纪氏也是愿意的。
这便是为人父母的心了。
不过看到沈扶雪今天的精神不错,纪氏也没那么担心了,纪氏便依着沈扶雪的话回了房间好好休息。
很快就到了晚上。
沈扶雪如同往常一般安睡。
在这寂静的夜里,窗柩处忽然传来了极轻微的一声响动。
这响动极快,无人注意到这个响动。
陆时寒无声无息地到了內间。
陆时寒坐在床榻边儿看着沈扶雪。
不过短短几天没见,沈扶雪就比在畅音园里时瘦了一圈儿。
小娘子的肩膀越发单薄,下巴颔儿也尖尖的,我见犹怜。
露在外面的手腕也细白伶仃的很,陆时寒都不敢用力,他怕他稍一用力,就会弄折小娘子的手腕。
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时寒把沈扶雪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又帮沈扶雪掖紧被角。
也是这时,陆时寒发现小娘子似是睡得很不安稳,纤长的睫毛一直在颤。
沈扶雪又做了那个从高空跌落的梦。
这次的痛楚依旧那么真实,沈扶雪觉得她好似连指尖都在疼,疼的她说不出话。
沈扶雪竭力睁开眼睛,她看到了穿着一身鸦青衣袍的陆时寒。
“陆大人?”
沈扶雪以为她还在做梦,她下意识便起身投到了陆时寒怀里:“陆大人,你怎么才来看我?”
小娘子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陆时寒轻抚沈扶雪的背脊:“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时寒知道沈扶雪的病情,一直想来看沈扶雪。
不过纪氏日夜不落地守着沈扶雪,他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好不容易,纪氏今晚没守着沈扶雪,陆时寒立时便赶了过来。
闻着属于陆时寒的熟悉又清冷的味道,还有他的怀抱,沈扶雪逐渐从噩梦的惊吓中缓了过来。
也是这时,沈扶雪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陆时寒是真的过来看她了。
沈扶雪想起刚刚她投入陆时寒怀抱的模样,还有问出的那句话,小脸不由泛了红。
沈扶雪从陆时寒怀里出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陆大人,方才我还没睡醒呢,所以有些糊涂。”
陆时寒想起了小娘子刚才的模样,像是遇到了极可怕的事,不知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吓成这样。
陆时寒问她:“方才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可怕的噩梦?”
沈扶雪点头,她刚要开口向陆时寒描述这个噩梦,就觉得嗓子一痒,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沈扶雪咳得厉害,小脸晕红一片。
陆时寒皱紧眉头,他抬手一下下轻抚沈扶雪的背脊:“怎么了?”
沈扶雪拿过手帕,她终于不咳了:“没事儿,就是有些咳嗽而已。”
陆时寒垂眸,便看见素白的手帕中间一抹鲜艳的红。
对于沈扶雪来说,咳血是时常发生的事,她早已习惯了。
直到这次回京,她的身子好了些,才没有继续咳血。
只不过瞧着陆时寒的模样,沈扶雪才忽然想起来,陆时寒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咳血。
陆时寒莫不是被她吓到了吧?
沈扶雪连忙解释:“陆大人,你别担心,我以前经常咳血的,这没什么大碍的。”
沈扶雪说完就觉出不对了,这好像还不如不解释了。
沈扶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时寒眉眼郁郁,他抬眸看着沈扶雪。
小娘子一袭素衣靠在床柱上,满头的乌发云雾般垂下,衬的她的小脸巴掌一般大。
身子单薄的像是一片纸,看着都让人心惊。
小娘子像是开到荼蘼的海棠,在疾风骤雨的摧残下,即将凋落。
陆时寒一把揽住沈扶雪的腰肢,紧紧地抱住她。
室内一片寂静。
不过也无需话语,沈扶雪知道陆时寒在担心她。
沈扶雪回抱住陆时寒,声音和往日一般甜软:“陆大人,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至少,她还是能活四五年的。
陆时寒闭了闭眼睛,乌黑的眼睫在他的眼角形成了一道浓郁的痕迹。
沈扶雪见陆时寒没回答,又道:“真的,陆大人,我没骗你,等我这次病好了,应该就不会咳血了。”
闻着小娘子身上的甜香,陆时寒道:“嗯,我知道。”
陆时寒松开了沈扶雪,他下榻给沈扶雪倒了杯水:“喝水。”
“好。”
沈扶雪乖乖地接过茶碗,小口小口地喝水。
直到沈扶雪喝完一整杯水,陆时寒才接过杯子放回桌上。
此时,沈扶雪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她问陆时寒:“云枝呢?”
这几日她病着,云枝一直守在外间,一步不离。
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云枝早该进来了。
“你放心,我点了云枝的穴位,让她睡的安稳些,”陆时寒道。
沈扶雪点头,原来是这样。
陆时寒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沈扶雪想了想,道:“没事,就是个普通寻常的噩梦。”
这个梦这么莫名其妙,还是从高空跌落。
沈扶雪想,她可能就是最近病的糊涂了,才会做这个奇怪的梦。
她还是别告诉陆时寒了,要不然陆时寒会跟着担心的。
陆时寒已经很忙了,忙的都没有时间睡觉,她还是别用这些琐碎的事打扰陆时寒了。
沈扶雪靠在陆时寒的肩上,“陆大人,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她下意识拽住了陆时寒的袖角,深深地依赖他。
不知为什么,只要陆时寒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要看到陆时寒,她就很安心。
陆时寒能察觉到,小娘子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他也享受小娘子的依赖。
月影当窗,花树摇动。
陆时寒望了眼窗柩,月亮高悬,天色越来越晚了。
小娘子本来就在病中,不能再熬夜了,该早些睡下。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的肩膀,把她按到榻上:“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沈扶雪枕到枕头上:“陆大人,你是要走了吗?”
陆时寒点头。
当然,时辰不早了,小娘子确实该睡下了,他也该离开了。
沈扶雪却抿紧了唇瓣。
一听到睡觉二字,沈扶雪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害怕。
或许是那个梦太真实了,疼痛也太真实了,沈扶雪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种疼痛,她不敢睡觉。
是有陆时寒在,她现在才会这么安心。
要是陆时寒离开,她一定会吓得睡不着觉的,她不想陆时寒走。
沈扶雪握住陆时寒的手,“陆大人,你别走,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沈扶雪说着起身,退到了床榻里侧,让出了空位。
沈扶雪还拍了拍床榻:“陆大人,你就住这儿,好不好?”
沈扶雪那双水润分明的眸子里,是满满的依赖。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怕都是抵不住的。
陆时寒亦是如此。
不过好在陆时寒极度清醒:“这样不好。”
沈扶雪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他虽然知道她是他前世的妻子,但也不好就这样同床共枕。
沈扶雪不解,哪里不好?
陆时寒是怕她睡觉吵闹吗?
沈扶雪连忙道:“陆大人,你放心,我睡觉很乖的,从不乱动,绝不会吵到你的。”
沈扶雪说着还拿出了一床被褥,表示两人各盖各的被褥,她绝不对吵到陆时寒的。
沈扶雪今晚当真是害怕极了,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那个可怕的梦,还有那种逼真至极的濒死的体验,她是真的吓坏了。
如果陆时寒离开的话,她觉得她会被吓疯的。
陆时寒沉默了一瞬。
望着小娘子清澈至极的眼神,陆时寒意识到,小娘子对男女之事仍旧是全然不懂的。
她只是单纯的害怕,所以想让他留下陪着她。
陆时寒眉梢微挑:“好。”
对着这样的沈扶雪,他说不出拒绝二字。
陆时寒答应了,他答应留下来陪她了!
沈扶雪脸上漾出笑意:“谢谢你,陆大人。”
陆时寒把外袍脱下,挂到衣架上。
等他回过身时,沈扶雪已经乖乖地躺好了,“陆大人,你也过来躺下吧,你出来一晚上了,肯定也累坏了。”
陆时寒躺到榻上。
陆时寒就躺在她身侧,而且今晚不会离开。
一想起这个,沈扶雪就觉得安心至极。
沈扶雪道:“陆大人,晚安。”
皎洁的月色映亮了整间屋子。
陆时寒也道:“嗯,晚安。”
有了陆时寒的陪伴,沈扶雪很快就睡着了。
不过没多久,她就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陆时寒听到身侧的动静,道:“浓浓,我在这儿,没事儿了。”
陆时寒撑起身子看向沈扶雪。
小娘子显然是被吓坏了,小脸苍白又柔弱,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眼眶里是悬而不坠的泪珠。
哦,对,陆时寒还在这儿。
不过沈扶雪还是很害怕,她道:“陆大人,我害怕,你抱抱我,好吗?”
小娘子的声音低低的,柔软至极。
陆时寒掀开了被褥,把沈扶雪从她的被褥里揽了过来。
未等陆时寒有什么动作,沈扶雪就先陆时寒一步靠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陆时寒动作微滞。
片刻后,他回抱住沈扶雪,“没事了,这下睡吧。”
“嗯。”
闻着陆时寒身上的气息,沈扶雪又逐渐睡去。
在昏昏沉沉之际,沈扶雪有些纳罕,为什么她会这样依赖陆时寒呢?
明明前几天纪氏一直陪着她睡,但她还是很害怕。
可是只要陆时寒在,她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沈扶雪实在太困了,便没有多想,逐渐沉沉睡去。
听到身侧小娘子均匀的呼吸声,陆时寒知道沈扶雪是睡熟了。
不过他仍旧不敢放松,一直守着沈扶雪,怕她再度惊醒。
好在小娘子这回睡得很熟,没有再惊醒。
陆时寒看着沈扶雪皎白的小脸,幸好他今晚没有离开,要不然还不知道小娘子要怎样度过这个夜晚。
长夜漫漫,沈扶雪又一直抱着陆时寒,陆时寒一直没有动,身体难免有些酸涩。
陆时寒想要抽身出来,调整一下动作。
饶是这么轻微的动作,沈扶雪也被惊了一跳。
沈扶雪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袖角,像是担心他随时离开一样。
嫣红的唇瓣也张张合合,似是在说梦话。
陆时寒凑近了去听,沈扶雪喃喃道:“陆大人,别走……”
陆时寒没有动,而是回身揽住小娘子,下巴抵在沈扶雪的发心。
好,他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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