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陶冷静了会儿,觉得刚刚跟小瓷说的话有歧义,便又解释道:“不是那种讨厌的不喜欢,而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我和他只是朋友,就像你和小枣大枣也是朋友一样。”


    拔扁豆苗的小瓷,抬头看了小姐一眼,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直接把孟晚陶哦毛了。


    哦是什么意思?


    是懂了还是没懂?


    因着刚刚的话题有些敏感,孟晚陶不像往日那般镇定,略显急躁了些,她直接站起来,想跟小瓷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儿,还没张口,眼风里仿佛瞥到一个人影,她诧异地朝着右前方看去。


    空荡荡一片旷野,压根没半个人影。


    她眉心紧拧。


    看错了?


    可她刚刚明明眼风里看到了宫珏的身影啊,真看错了?


    她又四下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倒是树叶被深秋的风吹得哗啦啦响。


    她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只当是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


    小瓷见她突然站起来,也不说话,只四处看,觉得奇怪,也站起来,跟在看了看。


    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她觉得更奇怪了:“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孟晚陶眉心依然拧着,她收回视线。


    情绪被这件事打断,她整个人都跟着冷静下来,看小瓷时,也没那么急躁了。


    她道:“刚刚跟你说了,我跟公子只是朋友,你别什么话都乱说,回头让人听到了,容易引起误会和麻烦。”


    小瓷一脸严肃地点头:“我知道啊,我没跟别人说,现在不就我跟小姐两人么,我想起来,就问问。”


    说着,她咧嘴冲孟晚陶调皮一笑:“放心罢,我知道分寸的!”


    孟晚陶这才放心了,抿唇笑笑:“快点拔长得太稠的苗,等会儿李婶的娘家侄子估计就要来了。”


    小瓷重重点头,两人又开始拔嫩扁豆苗。


    李渠看了看蹲在菜地里,缩成两团的身影,又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


    犹豫了半天,最后,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当值——主子刚刚离开时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孟晚陶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看错了,根本不知道宫珏来过,还以为宫珏中午会过来吃午饭。


    结果等到她跟小瓷午饭吃完,消了食,也没见宫珏半片衣角。


    今天有事情在忙么?


    孟晚陶给廊下的番椒换了位置,继续晒太阳,心里隐隐疑惑。


    昨儿都跟他说了啊,让他这些天有时间就过来吃饭,她这边得了赏,有些好东西,可以一块吃——比如燕窝什么的。


    但他没来,孟晚陶也没往别处多想,只当他是有事在忙了,毕竟之前宫珏也不是日日都到她这里来。


    尤其现在宫珏明眼看着已经开始得到府里重视了,自然也不存在没饭吃饿肚子的情形,孟晚陶疑惑了片刻,便也没在纠结了。


    正好,李婶带着娘家侄子过来了,她便带着小瓷去见人。


    李婶的娘家侄子叫大柱,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的,五官端正,就是皮肤有些黑,看着是个实诚人。


    孟晚陶跟他说了下情况后,大柱便道:“来得时候听我姑说了,不过也得请东家带我去看看要改造的房子。”


    听他没有一见面就好大喜功夸大其词,孟晚陶觉得还挺稳妥,便带着人去后面看那两间要改造成暖房的屋子。


    一看到屋子,大柱先嚯了一声:“这样的大屋子,改造成暖房种些花花草草,满京城里也找不出几家。”


    他也不是没在富贵人家做过工,除却本就是搞盆景栽种的,甚少有人家在家里单独建个暖房只为种些花花草草,不太值当,想看什么花啊草啊,去买就是,只要吩咐一声,马上就会有人送过来,不比自己种方便么?


    孟晚陶笑笑:“我是想培植些菜蔬的,地儿小了怕是不成。”


    大柱这下便明白了。


    来的路上,大姑已经跟他说了,孟三小姐跟府上关系不太好,前段日子似乎闹了一场,但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小姐,府上虽不重视,可在宫里确实挂了号的,昨儿宫里才下了圣旨,还封了赏,身份尊贵不说,平日里脾气也温和,待人也和善,是顶顶好的东家。


    天冷了,一般就很少建房子,有活也是垒炕啊,地龙啊,或者修修灶这样的活,虽说是修暖房,不是建暖房,但对大柱来说,也算是个大活了。


    来的路上,他就打算接了——除非东家太奇葩。


    见了人后,他就更加确定,这活能接。


    尤其是当孟晚陶把自己绘的改造图纸拿出来给他看后,他不得不对这个伯爵府的三小姐刮目相看。


    连图纸都会绘?


    本就干活谨慎的大柱,更谨慎了些,生怕被行家挑出半点差错,坏了自个的名声。


    其实孟晚陶对这些根本不懂。


    会绘图纸只是上学的时候,上过工程制图的课,略略会画一点儿图纸,其他的她就真的不懂了。


    不过也凑巧了,歪打正着。


    跟大柱充分表达了对暖房的需求后,孟晚陶便把这事交给了从城里回来的大枣,一应材料采购等事项,都由大枣跟大柱对接负责。


    城里的生意,就让小瓷跟小枣负责。


    正好也该让小瓷出去历练历练跟小枣好好学学。


    小瓷倒是没意见,她早就想学了,好帮小姐做事,只是一直没得到小姐点头,现下心想事成,可不开心?


    不过开心之余,小瓷还有点担心:“小姐,那我进城了,你怎么办啊?”


    孟晚陶见大枣很快就跟大柱对接好了,安排事情更是井井有条,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便放心地回了前面。


    听到小瓷这话,无语失笑:“什么我怎么办?”


    “那我进城,”小瓷看她一眼,扁着嘴:“那谁伺候小姐啊?”


    孟晚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人伺候了?”


    小瓷一想,也是,小姐平日里基本都亲力亲为,只有很少的事情安排她们去做。


    于是她又换了个说法:“我进城了,那谁陪小姐啊?”


    “陪我做什么?”孟晚陶反问:“我是三岁小孩子么,需要人陪?”


    小瓷挠了挠头:“也是。”


    正好小枣过来,笑着道:“公子不是尝尝来我们庄子上陪小姐喝茶,有时还会帮着做些活计,不是挺好的么,这也要担心?”


    小瓷恍然大悟:“也是哦!”


    孟晚陶面皮却紧了紧。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明明没旁的意思,都是很正常的交谈,孟晚陶却有些没由来的心虚。


    她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地分享今日的新鲜事,孟晚陶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回到前院,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做了亏心事的惊弓之鸟似的,明明就是普通朋友啊!


    在心里再次强调了一遍,给自己定了心之后,孟晚陶便去准备之后几天铺子上的货。


    当然,还要准备过两日进城逛庙会时给兰姨带的东西。


    变蛋和松花蛋都腌好了,咸鸭蛋也可以吃了。


    除却这些,再把昨儿宫里封赏的布匹挑三批兰姨喜欢也适合兰姨的花色拿着,还有裘皮,给兰姨拿五张,让兰姨给她还有宋叔一人制一件皮袄子,冬日里御寒。


    雪参一共两支给了宫珏一支,她留一支,就不给兰姨拿了,给兰姨拿点阿胶和燕窝好了。


    再逮两只老母鸡,等立冬的时候,让宋叔杀了给兰姨炖汤喝。


    写写画画,把账记好后,大枣过来领钱,要去买改造暖房的材料,还有大柱的一部分工钱——不是现在就给大柱而是先领了,有必要的时候就先付一些。


    暖房对孟晚陶很重要,所以她交代大枣,不可图便宜,一定要保证暖房的可用性,先给她支了二十两。


    钱交到大枣手上,孟晚陶自是放心的,就是怕她为了省钱,在原料上节省太过。


    得了孟晚陶的话,大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应下后,就拿着钱,跟大柱去买原料。


    大枣也不用事事都跟着,一些原料,大柱和他带的两个徒弟去买了回来报账就是。


    忙活完这些,孟晚陶捏了捏有些泛酸的脖子,小枣掀了隔热帘子进来:“小姐,兰姨让回来告诉你,今儿新打听到了一家铺子,大小和地段,都是小姐想要的,在跟平邑街隔了两条街的平化街,租金一年二十两,回来的时候,我跟姐特意去看了,就这么大……”


    说着她在屋里跟孟晚陶比划了下。


    孟晚陶眼睛登时就亮了。


    这样的铺面真真就是她理想中的铺面。


    “什么时间寻到的?”她问小枣:“今天么?那家是何原因转让,什么时候打算转让的,还有别的人在接触么?什么时候可以签字租下来?”


    小枣一一回答:“今儿早上来云吞铺吃云吞的一位主顾说的,似与他家有点沾故,便知晓了这事,也就是这两日刚打算转租的,旁的人有没有接触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说着是急着出手,家里面有事要处理,至于什么时候可以租下来,应当谈定了就可以了罢。”


    孟晚陶觉得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给递枕头,要不是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进了城怕是晚上回不来,不然,她现在就要进城把这事定下来的。


    “小姐不用急,”小枣给她沏了杯蜂蜜桂花茶,劝她:“兰姨已经亲去问了,要是没问题,凭兰姨的口才,肯定能说定的。”


    孟晚陶一想,确实如此,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她还是决定明天就进城,不能两日后的庙会了,合适的铺子碰到就是赚到,得当机立断,不能拖。


    做了决定,孟晚陶倒也不纠结了,备了一些货品后,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大枣是赶在天黑前回来的,大柱本就熟悉这行,很快就敲定了原材料,明儿他会跟送货的一块来开工,回来后,就帮着洗菜择菜,准备晚饭。


    孟晚陶昨儿没睡好,今天一天精神都不是特别好,这一天也没闲着,一眨眼天就黑了,她觉得有些奇怪。


    宫珏居然真的一天都没过来。


    这些天,他几乎是天天都过来的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大枣洗好了萝卜,问道:“切块还是切片啊?”


    “切片。”她随口道。


    大枣:“?”


    小枣:“???”


    “不是炖萝卜排骨汤么?”小枣忙从厨房里探头:“炖排骨切块的罢?”


    孟晚陶这才回神:“哦,切块,刚说错了。”


    她收拢心思,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大枣道:“我来罢,你去把廊下晾的桂花收了。”


    大枣应了一声,去收前几日晾的桂花。


    直到晚饭做好,也没听到敲门声,孟晚陶只得安慰自己,怕是真的有要紧事,顾不上来,也顾不上说一声。


    晚饭后,主仆四人又收拾了院子里的各种干货炒货,又认了会儿字,这边准备洗漱睡觉了。


    孟晚陶今儿一整天精神就不太好,洗漱好坐在被子上,愣了会儿神。


    小枣过来看她睡没睡,见她坐在那儿,忙跳进来:“小姐怎么还不睡?昨儿都没睡好呢!”


    “嗯,”孟晚陶应了一声,掀了被子,把自己裹进去:“这就睡了,你不睡跑出来做什么?”


    小瓷嘿嘿笑了两声:“我就看小姐睡了没。”


    “睡了睡了,”孟晚陶冲她摆摆手:“明儿还要早起进城呢,别闹了,你也快去睡。”


    刚想提议要不明日一早去隔壁看看,听小姐这样说,小瓷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只应声道:“好罢,那我帮小姐把灯熄了。”


    话落,她便吹熄了屋里的蜡烛。


    小瓷一走,屋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孟晚陶怕冷,屋里早前就已经烧了地龙,孟晚陶虽然还是有些困惑,但一钻进被窝,再被热气裹着,没多会儿便觉着困,沉沉睡了过去。


    孟晚陶热火朝天地过了一天,满院子热热闹闹,哪怕是深秋的天儿里,依然有着盎然的春意,隔壁庄子却如寒冬腊月一般,沉冷沉冷的。


    不仅冷,还窒息。


    空气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压抑得人呼吸都不顺畅,更别提大声说了,有什么只敢以眼神传递,实在不行了,才悄没声飞快说两句。


    李渠没回来就猜到了主子这边的情况,虽然不太愿意这个时间触主子霉头,可当完了值,总得回来汇报才是。


    他敢保证,他要敢不汇报,主子明日就得扒他的皮。


    所以,不管书房的气压有多低,有多压抑多凝滞,他都得硬着头皮上。


    书房里。


    宫珏连灯都没点。


    打从上午凑巧听到孟晚陶和小瓷的对话后,他回来便就这个姿势坐在了书桌前。


    那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除了脸色更难看了,旁的没一丝变化。


    李渠顶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压力,进书房,他没敢抬头看主子脸色,只低着头,汇报了今日孟晚陶的情况,特意说明了,她明日会进城去谈那套他昨日得主子吩咐新买的下小铺子的租赁问题。


    若没上午的事,其实这是一件喜事。


    主子上午过去,原本也是打算想亲眼看看孟晚陶听从城里回来的大枣小枣说有合适的铺子租赁时的开心。


    没成想,开心没看到,倒是闷了一肚子郁闷。


    一开始,李渠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毕竟他一开始就觉得孟晚陶目的不纯,接近主子打着旁的主意,她对主子没那样的想法,他这个做属下的简直求之不得。


    但现在,感受着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凝滞,李渠突然又有的自我怀疑,这样子为主子好,就真的好么?


    主子是真的很不开心啊。


    可这个问题,他也不敢提,莫说提,连上午的事,他都不敢说一个字,只能当做上午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宫珏一直沉着一张脸。


    神色不佳也就算了了,眼神还冷得厉害。


    如同三九天里的寒冰一般,淡淡扫过来,就能把人冻僵在当场。


    李渠还是能稳得住的。


    这些年,主子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也都陪着熬过来了,虽然担忧心悸,但也没有到恐惧的程度。


    宫珏看着低头站在那儿的李渠。


    屋里没有一丝灯光,全靠外面廊上的灯笼光映进来。


    虽有些朦胧,但宫珏视力极佳,看得一清二楚。


    他冷冷开口:“明日一早进城。”


    李渠应声:“是,东西都是收拾好装车了。”


    宫珏眉心动了下,眼底的戾气滚了几滚。


    最后他道:“退下罢。”


    李渠:“……”


    李渠:“是。”


    他没片刻犹豫,应声后,就退出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后,他这才抬头朝书房看了一眼。


    虽然已经看不到主子了,但李渠就是觉得,主子这会儿脸色肯定特别难看。


    宫珏脸色的确不是一般的难看。


    除却上午听到的话,他其实也很气,她为什么不来喊自己吃饭。


    这些天他天天去,今儿不去,她就不来看看么?


    越想宫珏越气,听完李渠的汇报,她今儿热火朝天的忙活了什么,又吃了什么,宫珏就更气了。


    直气地这一夜都没睡,更没去床上躺着,硬生生在书桌前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孟晚陶这边刚出发进城,那边十三就听李渠的话回来回话,孟晚陶已经进城了,李渠一道跟着了。


    一天没吃饭,也没合眼的宫珏,简直快气疯了。


    之前,她进城,还会特意早早地过来一趟给他送吃的。


    他昨日一天都没去,今儿她又进城要一天,她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么?


    看来她果真不喜欢他!


    这么一想,宫珏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只晓得气孟晚陶说的不喜欢他,却压根没去想,她喜欢他的话,他要拿她怎么办,所谓的喜欢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就自己在那气,气啊气,气到最后,连坐都坐不住了,最后干脆也进了城。


    孟晚陶今儿起的早,早饭都不太有胃口吃,勉强喝了几口粥,揣了几个豆腐皮素包子,打算路上饿了有胃口了再吃。


    许是昨儿吃腻着了,又或者是消化不良,这几个素包子,到快进城的时候,她也没吃,最后干脆给了小瓷和小枣,让她俩分了吃了,免得凉了就不好吃了。


    进了城,到了宋记云吞铺,兰姨一看到孟晚陶便笑了:“我就猜着你今儿要来,外面冷,快进来。”


    孟晚陶也笑:“兰姨是不是觉得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忒势力了?”


    兰姨笑着轻轻拍了她一下:“少浑说了,过来先喝点汤暖一暖,起这么早,早饭吃了么?”


    她刚要点头,小瓷就多嘴:“小姐就喝了几口粥。”


    孟晚陶拦都拦不及,最后只得嗔了她一眼:“就你话最多。”


    “跟兰姨还客气什么,”云兰盛了一大碗云吞给孟晚陶:“快趁热吃。”


    兰姨的热情,每次孟晚陶都有些招架不住,哪怕她是真的不饿,也不得不拿起勺子吃起来。


    今儿来得十分的早,等她吃完了云吞,这边才打算开张,孟晚陶把碗端过去,拉了兰姨过来:“这会儿人还不多呢,给你尝个小菜。”


    云兰马上就来了兴致,她可是记着她之前说的,做得好吃的呢:“什么东西?”


    孟晚陶把带给兰姨的包裹打开,先把布料裘皮还有燕窝阿胶这些贵重东西交给兰姨,让她收起来,这才从另一个大包裹里,取了两个变蛋,两个松花蛋。


    她先把两个松花蛋剥了皮,一边剥皮一边道:“就是这个,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兰姨一看这好好的鸡蛋鸭蛋,变成这黑黢黢的样子,眉心立马一皱:“阿榆,这东西莫不是坏了罢?”


    闻着味道也有点怪。


    孟晚陶笑了:“没,等一会儿的,马上就好了。”


    洗干净后,孟晚陶取了两根干净的细绳,把每个松花蛋分成四等分,然后摆盘。


    又用醋和香油调了点料汁均匀浇上,这才推到兰姨面前:“尝尝。”


    别说,刚刚瞧着颜色奇怪,这会儿看久了,这透着花纹又看着很弹脆的蛋清,还挺顺眼,就是蛋黄部分,流着汁,瞧着有点……


    但阿榆明显很有信心,又特意带给她的,云兰也并不是那等子没见过世面的,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


    入口……她眉心轻轻动了动。


    有点涩,还有点淡淡苦味。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细嚼慢咽吃下去后,浓郁的后味,让云兰眼睛微微一亮。


    她什么也没说,又夹了一块。


    吃完这一块,她才对孟晚陶竖了竖拇指:“好吃,很有风味。”


    孟晚陶笑了。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怕兰姨不喜欢。


    就算兰姨不喜欢,还有别人呢,正所谓众口难调,总有喜欢的,她自己就很喜欢吃。


    孟晚陶推了推兰姨:“让宋叔也尝尝,评价一下。”


    云兰笑了一声,也不扭捏,端过去就夹了一块塞进宋青山嘴里:“快尝尝,阿榆新做的,可好吃了。”


    宋青山可是老餮,一吃就喜欢上了。


    正巧有熟客来店里吃云吞,见宋青山都赞不绝口,便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啊老宋,店里出新品了?”


    宋青山刚要说没,孟晚陶便接话道:“是的,等下免费给您尝尝。”


    说完,她冲宋叔和兰姨笑笑。


    知道她什么打算后,宋叔和兰姨一口就应承。


    然后今儿早上,凡是来店里吃云吞的顾客,前一百位,都能得到一小碟新品小吃。


    虽说鸡蛋是自己养的鸡下的,鸭蛋也不是太贵,可做生意总要考虑成本问题。


    所以这前一百位,没人得到的也就是四分之一块的松花蛋和四分之一的变蛋。


    换句话说,就是一人半个蛋。


    免费提供一百位就足够了,不能太多,多了就不稀罕了,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口碑都传不出去呢,尤其松花蛋和变蛋味道比较独特,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总要留点余地。


    这样扎本钱,最后得到结果也很让孟晚陶喜出望外。


    虽然零星不喜松花蛋和变蛋的轻微的苦涩口感,但喜欢的还是大多数,不少人尝过之后,都询问能不能出钱再买一份。


    今儿是试吃,并没有正式开始卖,自然是买不到的,不过孟晚陶告诉他们过两日就正式开卖了,这些人这才作罢,就等着两日后,过来畅快地吃。


    临近午时,云吞卖完,收摊。


    兰姨原本要带着孟晚陶去看昨儿寻到的铺子,孟晚陶却先拉住了兰姨。


    她把带来的包裹打开,指着里面的松花蛋和变蛋:“这些留着明日试吃,明日她们进城的时候,我会再送一批来,数量不太多,等回去我会再腌制一些,等正式售卖的时候,也别无限量供应,每日就供应个一两百份就行了,多了我这边产能也跟不上,再者,太多了,就不稀罕了。”


    这个道理兰姨和宋叔自然是知晓的,他们正要问她打算卖什么价,就听孟晚陶又道:“这凉拌松花蛋和变蛋的生意,就全权由宋叔和兰姨经营,不分成,卖多少都是宋叔和兰姨的。”


    兰姨一听就要变脸,孟晚陶忙道:“兰姨你先别急,听我说,原本这么麻烦你们,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兰姨和宋叔要不答应,那日后,我再有什么时候,断断不会再求到兰姨和宋叔面前的。”


    见兰姨还是板着脸,孟晚陶直接下重手:“不答应的话,明日就不让小枣她们来了,这买卖我也不做了,反正守着个庄子,每年也有不少收成,总归有吃有穿。”


    见她这样,兰姨实在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答应归答应,却是有条件的。


    就是——这些东西,他们必须得付成本。


    总不能本也要孟晚陶出,利润他们全拿了,这传出去,成个什么样子。


    孟晚陶也知道,她要不答应,兰姨也指定不会同意,只得点了头。


    敲定这事后,孟晚陶心里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宋叔和兰姨靠着云吞铺,虽说手艺是好的,但人的胃口总有腻的时候,总不会天天都来吃,时不时想着,过来吃一碗,已是极好的了,人都是贪新的,推陈出新,才能留住更多的食客。


    安排好这些事,孟晚陶便跟兰姨去了平化街。


    好巧不巧,这家铺子的东家这会儿正在呢。


    又好巧不巧,他又急着出手正苦恼着该怎么托人帮着转租,孟晚陶和云兰便找上了门。


    铺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孟晚陶也没有问题,租金上店家因为急着转租,还让了一两,愉快地说定后,便按了手印,签了合约。


    寻寻觅觅,孟晚陶总算把铺子给租了。


    再加上今儿新品评价颇好,简直是双喜临门。


    若再加上前日的圣旨和赏赐,那就是三喜临门。


    孟晚陶很开心,带着小瓷和小枣在城里买了不少东西,要入冬了,上次每人只买了一件东西,现在孟晚陶手里有钱了,便又去了上次的成衣铺,一人又买了一件夹袄和棉靴。


    进店的时候,那掌柜的还记得孟晚陶。


    两人闲聊了两句,就不少主顾进来就问店里还有没有兔毛的大氅。


    孟晚陶很诧异,便问了掌柜的一句。


    掌柜的解释道:“近来上头不知哪位爷喜欢上了兔毛大氅,如今这京城里,兔毛大氅,可畅销了,尤其是灰色兔毛,一件难求。”


    孟晚陶听完更诧异了。


    上头?


    其实就是很有权威很有势力的大人物,竟然喜欢兔毛大氅,还是灰色兔毛的,品味可真独特。


    这事她也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并没有太在意,买好了衣服,她便带着小瓷和小枣趁着太阳还好,便出城,回去了,免得太阳落山了冷。


    回到庄子后,太阳虽还没落山,但已经有些凉了,孟晚陶让她们把新买的东西卸下来。


    她刚刚在成衣铺,特意给宫珏也买了套夹袄。


    知道宫珏今儿一天也没有到这边来,她原本打算这就带着夹袄去看看宫珏,但转念一想,还是去厨房做饭了。


    宫珏今儿跟了孟晚陶一天。


    见她又是吃云吞,又是推新品,又是租铺子,又是逛街买吃小吃,买零嘴,又逛成衣铺满衣服,欢天喜地,回到庄子,又开开心心进了厨房做晚饭。


    从头到尾,都没想起来他这个人。


    他一张脸沉的,望者生畏。


    最后,没等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便直接转身回去了。


    他就不该跟这么一天!


    人都说了不喜欢,何必跟着?


    宫珏气死了。


    回去后,看着书桌上一摞叠一摞的奏折,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


    暴戾的情绪在胸口反复碾压,若不是瞧着屏风旁挂着的大氅,他差点没忍住,直接爆发。


    喝了一壶冷茶,他裹着一身冲天的寒意,坐到书桌前,批奏折。


    外面守着的李渠,十分为今天上奏的众位大人担忧。


    主子这样的心情,肯定十分严苛,只能祈祷各位大人好运罢。


    正暴躁地披着奏折,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宫珏头也抬头,冷声叱道:“说!”


    外头敲门的人明显一顿,而后传来一声温软的:“我,孟晚陶,给你送点吃的,你在忙么?”


    浑身冷戾的宫珏:“…………”


    孟晚陶在书房门口站着,被宫珏刚刚那声惊得还有些余悸,她看了李渠一眼。


    李渠假装没看到,只眼观鼻鼻观心。


    孟晚陶没办法,只得提了一口气,打算再敲一下门。


    手刚抬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孟晚陶一喜,但对上宫珏气色十分不佳的脸,她便怔住了。


    宫珏往旁边让了一下,道:“进来罢。”


    孟晚陶还愣着,完全不明白不过才一日未见,宫珏怎么就这么憔悴了?


    而且瞧着心情好像也很不好。


    到底……怎么了啊?


    见她没动,宫珏抬眼,对上她担忧的视线。


    他眸底的冷戾彻底松动,眸光也跟着柔和不少,他抬头接过孟晚陶手里的食盒,道:“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孟晚陶跟着他进书房,她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他的脸,拧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宫珏把食盒放下,没说话。


    想着他可能不愿意说,孟晚陶也没有再逼问,忙打开食盒,道:“前儿赏的有一些燕窝,我煮了燕窝粥,给你送来了一些,还炸了一些你最爱吃的素丸子,还有新的小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就已经把碗碟一一端了出来。


    书房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孟晚陶是察觉到了的,只是她没有想太多,只想着,许是他在家里遭遇了什么事,吃点好吃的,能缓解一下心情。


    宫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盯着她细白的脖颈,想到昨日种种,今日种种,突然就有些没忍住,在她放好了碗碟抬头时,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问: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毫无防备的孟晚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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