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是宫珏母妃给他留下的。
当年他母妃留下了不少东西,他只留住了这一个。
因为一直戴在脖子上许多年,后来才佩戴在腰上,见过这块玉佩的人并不多。
翌阳的冬日宴。
请了满京城权贵,人员太多,料不准孟晚陶会碰到什么样的人。
哪怕明白,那两道圣旨的积威犹在,现在这档口,没人会那么蠢来招惹孟晚陶。
就算这个不需担忧,孟晚陶首次出现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也该有一块这样的配饰。
伯爵府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配不上她。
孟晚陶还在失神中,宫珏已经自觉地干起了活。
直到一阵风吹来,孟晚陶才从恍惚中回神。
她转头,就看到宫珏正在认真地打奶油。
不知想到什么,孟晚陶嘴角突然扬起。
察觉到她的视线,宫珏抬头。
两人四目相接,见她笑着,宫珏也笑了:“这些工序我都熟了,你再歇会儿。”
孟晚陶只笑笑没说话,起身时,视线落到腰间的玉佩上,眼底笑意更浓了。
她回了趟主屋,没多会儿就出来,戴上围裙开始忙活。
走到宫珏身旁接手时,宫珏视线扫到她腰间。
虽然系了围裙,但他还是清楚地分辨出,玉佩被孟晚陶摘了。
宫珏眉心登时蹙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神色,孟晚陶凑到他跟前,小声解释:“要干活,走来走去,带着容易磕碰着,我先收起来了。”
宫珏眉宇间的疑惑这才消失。
两人突然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安静沉默的气氛,让孟晚陶隐隐觉得有些诡异不自在。
像是是黏腻的东西裹缠着她,让她有些透不上气,偏偏她还不太想走开,只能这么又不自在又混乱地待在原地。
过了好半晌,孟晚陶总算调整好了情绪,她撩起眼皮,看了宫珏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和往常一样,在帮着干活,别提多冷静了。
孟晚陶稍稍有点诧异,她刚刚怎么回事?
人家那么平静,怎么她跟偷了东西似的浑身不自在?
要收回视线时,宫珏眼睛轻轻眨了眨,抬手去拿架子上的工具,这一动,脑袋自然偏过去一些,露出线条完美的脖颈和下颌曲线。
尤其是侧颜下的五官,更是绝。
孟晚陶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宫珏。
她不自禁吞咽了下。
宫珏拿完宫珏回头,绷着一张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脸,微微挑眉:“怎么?”
半下午温柔的阳光落在眉宇间,这么不经意地抬眼,帅得孟晚陶呼吸都窒住了。
好片刻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事。”
她慌忙转过头,努力去平复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恃靓行凶啊!
帅而不自知,最要命!
宫珏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朵和染了绯色的脖颈,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当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事实上,孟晚陶凑近的那瞬间,他心跳和呼吸就乱了。
不过是自制力强,硬生生压抑着调整了。
到孟晚陶盯着他看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得很。
他之前有个小发现,就是孟晚陶似乎很爱盯着他侧脸出神。
虽然不太清楚是为什么,但今日他就是莫名地喜欢她注视的目光。
便在她偷偷盯着自己看时,故意去拿架子上并不需要的工具。
而这一切,孟晚陶丝毫不知。
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对劲。
又过了一会儿,孟晚陶心绪彻底调整好,才小声对宫珏道:“谢谢啊。”
谢谢你送我那么贵重的玉佩。
宫珏眼眸微垂,看上去安静又美好,他道:“说谢谢就见外了。”
若李渠此时在定能听出,主子嗓音里的喜悦。
孟晚陶笑了一下:“那好罢。”
等她有钱了,就送他个更好的。
今日喜事太多,再加上两人莫名打破了一层什么禁锢般,庄子上的气氛格外好。
承誉伯府阴沉地却像是承誉伯没救快要死了一样。
余氏想不到孟晚陶会单独收到翌阳郡主的帖子,老夫人自然也想不到。
这事极大地打算了他们的计划,虽然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否则传出去让人知道,还以为他们对翌阳郡主不满。
这气也只能自己咽下。
也因为这个,孟晚陶又不尊重余氏不尊重伯爵府的态度,反倒之前那么让伯爵府一众人愤怒了。
只是现在失了这么绝佳的拿捏孟晚陶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他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孟晚陶乖乖听话。
尤其现在孟晚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在翌阳郡主那里挂上了号,往后会更难办。
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过了会儿,她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对黑着脸的余氏道:“翌阳郡主最重规矩,又是先帝最宠的堂妹,也是当今圣上的姑姑,皇上下了两道旨意,满京城都知道,翌阳郡主初回京城,远的不提,最近发生的事自然会有人汇报,想来翌阳郡主是为着那两道圣旨来的,无论如何总要全了皇上和太后的面子。”
绝不可能是翌阳郡主对孟晚陶另眼相看。
且不说翌阳郡主回京还不到一个月,孟晚陶那个丫头又有哪里值得翌阳郡主另眼相看的?
这般想着,老夫人就更加肯定了:“翌阳郡主没出嫁时,就跟太后关系最好,成婚后在京城时也时常进宫陪太后说话,定然是顾念着太后,肯定是这样的!”
满天下都知道,太后与摄政王分庭抗礼。
说是圣旨,但其实都清楚,这旨意是太后的意思,皇上和太后本就是一体,为着皇上自然也是为着太后。
翌阳郡主肯定是要顾着太后的,以此举,来表达她和太后皇上一个态度,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但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了,毕竟这几年,一直都是摄政王压过太后和皇上一派。
不管是谁,他们都得罪不起。
余氏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
她只道:“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儿,她看了余氏一眼,闭上眼吩咐道:“你也跑一天了,去看看你夫君罢。”
余氏行礼告辞。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余氏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让她极其不安的念头:若翌阳郡主此举用意并不是因为太后呢?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的。
且不说翌阳郡主压根没见过孟晚陶的面,就孟晚陶那没规矩没体统的样子,翌阳郡主也不可能看得上。
她皱着眉头在心里宽慰自己,别多想了,那丫头就是扶不上墙!
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便快步离开,急着回去看伯爷。
其他人,诸如伯爵府大小姐孟锦瑶和二小姐孟锦珊心情就是另一种不美妙了。
她们都要跟在余氏才能去翌阳郡主的宴,孟晚陶竟然有帖子,可以自己去!
她凭什么啊!
这就罢了,到时候在翌阳郡主那里碰到孟晚陶,她们要如何与她相处?
她们可不想喊她三妹妹,若她乖觉,不凑到跟前来,倒也还好,她若非要往她们两人面前凑,那么多人,她们总不好冷着脸不理她,那不丢伯爵府的脸么?
若到时她还是那么粗鲁无礼,故意找她们麻烦,要她们丢脸,又该怎么办?
或者故意当做没看到她们……
想到这种种可能,孟锦瑶和孟锦珊两个千金大小姐一合计,决定偷偷出府来,先观察一下孟晚陶,也好提前准备如何应对。
这日天亮没多久,孟晚陶便察觉到有带着恶意的视线盯着自己看。
她都没抬头,就断定,肯定与伯爵府有关。
满京城,除了伯爵府,没人对她有这么大恶意。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小瓷就跑过来:“大小姐和二小姐,一直在对面偷偷打量小姐和我们铺子。”
大小姐二小姐?
谁?
她看着小瓷,眼神有些茫然。
小瓷也被这个眼神看懵了。
怎么回事?小姐怎么这个表情?
见小瓷没解释,她问道:“谁?”
“府里大小姐,和二小姐啊!”小瓷压低了嗓音道:“小姐你忘啦?”
孟晚陶:“?”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
“哦,”她淡淡道:“她们啊,没见过,不认识,谈不上忘不忘的。”
孟锦瑶和孟锦珊跟孟晚陶一样,也都是这本书的背景板,本来她对她们也没什么好感,她便也不太在意。
“她们现在来,”小瓷又道:“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
孟晚陶头也没抬:“打探什么消息?”
“打探小姐的消息啊!”小瓷一脸凝重到:“后日小姐就要去赴翌阳郡主的冬日宴了,大小姐和二小姐肯定也会去,到时候难免会碰上,所以她们今日便跑过来打探小姐的消息。”
孟晚陶抬头惊讶地看着小瓷,啧,变聪明了啊!
小瓷以为小姐是在惊讶孟锦瑶和孟锦珊出现的目的,于是抿唇冲她重重点头。
见她这样,孟晚陶失笑:“随便她们。”于她而言,她们根本就不重要。
小瓷急了:“小姐!”
怎么能不重要呢,万一到时候她们联手欺负小姐怎么办?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呀!
“没事的,”孟晚陶轻笑着,语气很随意地道:“她们闹不出花的,放心好了,你家小姐还能被欺负了?”
小瓷还要继续劝的话一顿,她转念一想,也对哦。
老夫人都在小姐面前吃瘪呢,还有伯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又能把小姐怎么样呢?
她脸上凝重的表情立马就散了,想到小姐对上老夫人和伯夫人的场景,嘴角还扬起了笑,她这一开心,视线又飘向孟锦瑶和孟锦珊,见两人正一脸不善地盯着她们这里。
她冷哼了一声。
孟晚陶听到声音,看了小瓷一眼,而后朝孟锦瑶和孟锦珊的方向看去。
茶馆里自以为藏的很严实,却明确感受到孟晚陶视线的孟锦瑶和孟锦珊:“……”
两人马上收回视线往后躲。
孟晚陶嘴角勾了勾。
就这点胆子?还敢来盯她?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她冷笑了声,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忙活。
孟锦珊小声问对面的孟锦瑶:“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孟锦瑶也躲着呢,不过她偷偷朝喜乐美食铺看了一眼:“没有,已经不往这边看了,估计刚刚也没看到,就是正好抬头。”
孟锦珊这才坐了回去,拍了拍胸口:“还以为她发现了。”
孟锦瑶其实刚刚也有些怕,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到她和二妹妹因为孟晚陶一个眼神就吓成这样,又觉得有点丢脸,便硬着嗓子道:“就算她发现了又能怎样?”
孟锦珊一愣,而后道:“就是,她发现了又能怎样,不准我们在这边喝茶么?”
话落她又道:“看她那个样子,穿的戴的都是什么东西,还抛头露面的,笑成那个样子,不知廉耻!那上不得台面的铺子,人这么多,肯定跟她会勾人有关!”
她才不愿意承认孟晚陶长得美!
今日是她们两人第一次见到孟晚陶,以前小时候没记忆的时候,不算。
说实话,看到孟晚陶的第一眼,孟锦瑶就愣住了。
她只听母亲身边的丫鬟说孟晚陶姿容不俗,却没想到竟然这样美。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虽然也挺好看的,可跟孟晚陶比,却差了一大截。
这让她嫉妒的同时也更加讨厌孟晚陶了。
听到孟锦珊的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哪里听不出来二妹妹话里的意思,便顺着她的话道:“就是,一脸狐媚!”
两人如同志同道合的朋友,就着孟晚陶的外貌开始攻击,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嫉妒孟晚陶长得太美。
两人谴责累了,就喝茶,吃点点心,而后继续。
这一上午,竟是这种酸言酸语了。
今日的货品又提前卖完,孟晚陶吩咐了她们收拾,她站起身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时,抬头就看到了还在茶楼盯着她看的孟锦瑶和孟锦珊。
她眉心轻轻挑了下。
大半天了,还不走?
她想了想,吩咐了小瓷一声,而后径直出了铺子,直奔对面茶楼。
孟锦瑶:“……”
孟锦珊脸色大变:“她、她是不是过来了?”
孟锦瑶马上道:“我们不用怕她!”
孟锦珊:“我才不怕她!”
说完,为了显示她不是怕,她又坐直了些,强压着心虚:“她这是做什么?”
孟锦瑶哪里知道,虽然她也猜她是冲她们来了。
就在两人捉摸不定时,包间的门直接从外面推开。
两人齐齐转头,对上刚刚粗鲁地推开门的孟晚陶。
孟锦瑶:“…………”
孟锦珊:“…………”
见她们不说话,孟晚陶也不进去,就站在那儿,轻笑了一声道:“两位坐在这里盯了我一上午,是不是有事找我?”
孟锦瑶:“………………”
孟锦珊:“………………”
明明刚刚骂她时,很是理直气壮,也自认比她尊贵。
可不知道为什么,孟晚陶站在门口,穿的那样普通,却有股让她们不敢直视的气势。
眼看着有人要过来看热闹,这要传出去了,她们可要丢脸了!
再让人知道孟晚陶是她们伯爵府的三小姐,回去祖母得狠狠罚她们跪祠堂。
想到这里,孟锦瑶当机立断:“没有!你看错了!”
说完,她拉着孟锦珊就走。
孟晚陶实在门口正中间站着,孟锦瑶走到门口,见孟晚陶没动,直接拉着人从边上挤出去。
有好奇的路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便走了。
孟晚陶看着两人几乎称得上仓惶的背影,一脸无语。
就这?
还敢来挑衅她?
从这一事,孟晚陶便也清楚了伯爵府的大小姐二小姐是什么样的性子。
简单来说就四个字:不足为惧。
所以这个小插曲,几乎没对孟晚陶造成任何影响,她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眨眼便到了冬日宴这日。
今日赴宴,孟晚陶带着小瓷和大枣两人随行。
小枣则是在前一天晚上就去了翌阳郡主府上,要提前准备食材。
饶是主仆四人,没一人有空,她的铺子也没关。
兰姨作为临时掌柜,帮她看着铺子。
今日没上货,只用送顾客提前预定好的货即可,工作量并不算太大。
孟晚陶也没有特别担心,毕竟兰姨很能干,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因为今日不用太早进城去铺子,宫珏便过来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后,孟晚陶就得去梳妆打扮了,宫珏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叮嘱她一番后,便回了。
孟晚陶正在梳妆,顾不上送他,就应了一声,没出门送,反正两人已经这么熟了,也不在意这种小事。
孟晚陶平日其实很少化妆,但正式场合,总该要有个正式的样子,这是礼节,也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等穿戴整齐,天刚蒙蒙亮,也是时候出发。
翌阳郡主做宴,迟了可不好,尤其今儿参宴的人还那么多。
马车进城后,一路直奔定远侯宅邸。
小瓷和大枣先从马车上下来,虽然这几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正到了这样的府门前,她们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小姐,”小瓷紧张的嗓音都有些哑:“到了。”
孟晚陶从车里下来。
定远侯府已经有下人来迎。
孟晚陶示意大枣把帖子递过去后,那小丫鬟便恭敬地喊了她一声,在前面带路,把人请进府。
确实是高门大户,规矩礼仪,挑不出半分不对。
孟晚陶看了小瓷和大枣一眼,示意她们不用紧张,她抬脚要进去时,眼风里瞥到一个身影,下意识抬头看去。
前面长巷子里闪过一道青灰色男子身影。
她眉心微动。
刚刚那个背影,怎么瞧着那么像阿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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