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宫珏手握拳抵着唇上轻咳了几声,以此掩盖面上的诡异表情。


    听到咳嗽声,孟晚陶紧张起来:“着凉了么?是不是吹风了?”


    今日虽然阳光不错,但还是挺冷的。


    宫珏微垂着眼眸,本就冷白的面色,在车厢略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拉了拉自己的大氅,轻轻道:“不碍事。”


    是那种不愿麻烦人的语态,乖顺极了。


    孟晚陶心尖轻轻揪了一下。


    又心疼又好气:“怎么没注意别吹风?是不是在风口站着了?”


    他这样的脾气,自尊心又极强,定然是冷得受不住了,他上了她的马车继续等。


    听她不再提摄政王了,宫珏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面上却依然乖巧:“没,只站了一会儿。”


    孟晚陶才不信他这话。


    她抬手,倾身过去,把手贴在他额头探了探体温。


    正在雀跃自己拿住了她软肋的宫珏:“……”


    许是从侯府一路走出来吹了风的缘故,孟晚陶的手有些凉。


    他抬眸。


    孟晚陶手心手背在他额头贴了好几次,一边贴一边皱着眉头嘀咕:“好像还行。”


    宫珏盯着她,喉头动了动。


    “嗓子不舒服?”孟晚陶收回手,又问。


    宫珏视线飞快地扫了眼她收回去的手。


    “没有,”他道:“你冷么?”


    孟晚陶奇怪地看着他,明明是他着凉了,怎么反倒问自己冷不冷?


    正疑惑着,就见宫珏解了身上的大氅……


    “哎,”孟晚陶惊了:“你做什么?都着凉了还解开,快拢好!”


    宫珏把大氅递到她面前:“你披着,我不冷。”


    孟晚陶嗔了他一眼:“别闹!快披上!等会儿冻着着凉就……”


    他话没说完,宫珏两手一伸,直接把大氅披到了她身上,还细心给拢了拢,把人整个裹进大氅里。


    看着突然逼近的宫珏,尤其是那张突然在面前放大的脸,孟晚陶整个人直接僵住。


    “我不冷,”把大氅给孟晚陶裹紧后,他抬眼,如此近的距离,就这么看着她:“披着。”


    孟晚陶:“……”


    明明是件顶顶体贴的事,怎么感觉这么霸道?


    等宫珏退回去坐好,孟晚陶僵硬的身体这才软和了些,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身上的大氅又看了看宫珏:“我真的不冷,你穿这么少。”


    说着又要去解。


    宫珏直接伸手按在了她手上:“披好。”


    孟晚陶心跳停了一瞬,而后如擂鼓般,狂跳。


    宫珏原本真的只是要阻止她解披风,可这会儿感受着掌心的柔软和体温,他呼吸登时窒住。


    明知道现在的这样子很失礼,心底里有一股强烈的念头,想要这样子多维持一会儿,甚至想直接把这只手紧紧裹进掌心。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宫珏自己都有些惊讶。


    可他自幼就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和需求。


    他这会儿就是


    没有缘由的!


    孟晚陶愣了片刻,回过神后,手下意识动了下。


    宫珏眸色沉了沉,他收回手,坐回去,哑声道:“失礼。”


    孟晚陶浑身都十分不自在,是那种像是被什么包裹着全身,裹缠得不自在,呼吸都十分艰难。


    她心脏还在砰砰砰地乱跳,耳根也有些发热,又不好意思,也有害羞,她没敢看宫珏,只胡乱地找了个话题:“这会儿天儿还挺早的哈……”


    说完,她就在心里呸了一声。


    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还早?


    宫珏手指微蜷,指腹在掌心摩挲了下,知道她这会儿不太自在,嘴角轻轻抿了下,而后语气已经恢复如常:“嗯,不耽误出城回去。”


    宫珏接了话,孟晚陶终于有了台阶,便笑着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再没开口。


    再次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凝滞。


    孟晚陶自然也没再提大氅的事,只能裹着大氅,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自己一如往常。


    只不过身上的大氅带了宫珏体温,温暖清晰地传来,还有大氅上沾染的宫珏身上清淡的香味,让孟晚陶十足地煎熬。


    她咬着唇,第一次觉得,这路……怎么这么长啊!


    以往从庄子到京城,要走上快一个时辰,她都从没觉得路远。


    可这一次她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慌乱。


    车厢统共就这么大,宫珏又一直留意着她,她此刻的僵硬不自在,宫珏一清二楚。


    再想到刚刚他手按在她手上时,她下意识的挣扎……宫珏下颌越绷越紧。


    刚刚还是黏腻的喘不上气,不知怎的,孟晚陶突然觉得车厢里气氛有些冷。


    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真的冷,她不自觉抖了下,把身上的大氅又裹紧了些,甚至还把下巴埋进了厚实毛绒绒的大氅里。


    这一埋,属于宫珏的独特的气息再次袭来。


    孟晚陶:“……”


    要死了!


    她脑子嗡一下,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头皮发麻的同时,还有一股奇怪的感觉通遍四肢百骸。


    只是她太紧张了,并没有发觉,更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越来越不自在,宫珏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胸口处有股闷闷的,让他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隐隐的还有股针扎的疼。


    宫珏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刚刚,他吓到她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在心里吐了一口气,勉力稳住胸腔不住翻涌的戾气,主动开口,缓和了车厢里的诡异气氛:


    “今日宴上可还顺利?”他语气平静。


    孟晚陶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宫珏正好也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接,孟晚陶:“……”


    她忙收回视线,佯装镇定道:“还好。”


    宫珏觉得胸腔里翻涌的更厉害了,他眉心都跟着蹙起。


    “那就好,”但开口,说出的话,依然平静:“有发生什么趣事么?”


    孟晚陶:“……有个小插曲罢。”


    宫珏原本要等她继续说,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继续的声音,便应了一声:“是什么?”


    他语气实在平静,跟平日里一个样,嗓音还很好听,孟晚陶不自觉放松下来。


    “就是,我刚刚提的羽儿小姐……”孟晚陶想起今日在侯府的事,便更加放松了,同宫珏说起她是如何偶遇的羽儿,又是如何碰上的孟锦瑶孟锦珊,以及如何一句话没说就让两人再不敢来招惹她,到她发现羽儿的身份这离奇事件的全部经过。


    听到翌阳特意喊了她过去,还让她坐在了她旁边的席上,宫珏便确定了。


    翌阳定然认出了玉佩。


    “那个羽儿,”提起羽儿,孟晚陶下意识就笑了,抬头看向宫珏,跟他说:“古灵精怪,又漂亮又可爱。”


    可爱?


    宫珏眉心轻动,那个缠人又大胆的小东西?他怎么没发现?


    但对上孟晚陶满脸的笑,他违心地应了一声:“是么,你都说可爱,看来是真的很可爱。”一点儿都不可爱!


    “对!”孟晚陶开心道:“特别可爱!你……等有机会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邀请她去庄子上玩,到时候让你见见,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冰雪可爱的小姑娘。”


    宫珏:“好。”一点儿都不好。


    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铺子。


    马车停下,正开心地同宫珏分享今日席上的各色菜市,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大枣的声音在外面道:“小姐,咱们到铺子了。”


    孟晚陶话音一顿,朝外看了看。


    “到了,”她敛了话音,冲宫珏笑了笑:“我去店里看看,你……”


    宫珏目光也往外飘了一眼,而后看着她:“我在车里等你。”


    孟晚陶想起之前他同自己说过的,他身份有些敏感的事。


    店里人多眼杂,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孟晚陶便点了点头:“嗯,我去看一眼就很快回来。”


    言外之意,不会让你等很久。


    宫珏:“不要紧,你安心办事就是。”


    孟晚陶被他的体贴感动,又冲他笑了笑:“嗯,说起来,这铺子还有你一份呢,我下去了。”


    说着,就要掀帘子出去。


    刚起身,又想起什么,转过头道:“你吃饭了么?”


    庄子到京城有段路要走呢,他又在门口等那么久,别不是还没吃饭的罢?


    宫珏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正要开口,就听孟晚陶拧着眉头道:“肯定没吃!”


    宫珏:“……”他吃了,只是味同爵蜡。


    见他这个表情,孟晚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瞪着宫珏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好好按时吃饭,怎么又不吃?”


    虽然她拧着眉,语气也带着怒火,但宫珏却觉得很受用,胸腔一直翻涌的戾气都缓和不少。


    “嗯,”他道:“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孟晚陶一点儿都不信他这个承诺。


    饮食不规律的人说以后会好好吃饭,就跟天天熬夜的人,承诺以后一定要早睡早起一样不可信。


    她退回来,从座位下的置物格子里,取出一包点心:“先吃点这个垫垫,我马上回来。”


    说完,人就快速地掀车帘下车。


    宫珏看了眼还在晃动的车帘,又看了看手里的点心。


    嘴角抿起。


    片刻后,他抬手,不是吃糕点,而是拧着眉头往自己的心口按了按。


    胸腔这里,又难受又欢喜,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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