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便是年关。


    到了年关朝上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是百官都没想到的,虽然只闹腾了一天便被解决了,到底还是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阴影。


    要不是年节的喜庆冲击,只怕满京城都要被阴郁笼罩。


    不知道是之前的警告凑效了,还是太后想明白了,没有再作妖,倒也难得能平静过个节。


    除夕前一日,无论是孟晚陶这里还是摄政王府,都热闹非常。


    送年礼拜府的就不说了,单单府上就够忙得了。


    这是孟晚陶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年,也是小瓷她们各种意义上过得第一个好年,对于筹备年节情绪都十分高涨。


    宫珏这几日都不用上朝,每天一大早就到孟晚陶这边。


    有时会在小瓷她们张灯结彩时提点小意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只陪着孟晚陶,静静看着她忙活,并不怎么发表意见。


    因为在他看来,都很好,他都很喜欢。


    以前他一直不懂,过年节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不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么?


    但现在,他看着孟晚陶低着头认真剪窗花还时不时问他好不好看,以及做的灯笼贴福字还是春字……


    明明很普通很普通的事情,他却满身心都是欢喜。


    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白,过节的意义。


    就是和在意的人一起,感受生活里的每一处温馨与美好。


    他最大的收获就是——


    他有家人了。


    这么多年他终于有家人了。


    这是比什么都让他开心的事。


    到了除夕这天,更是热闹非常,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各种吃食,更是准备了好几桌,还有许多小玩具,方便晚上守岁的时候,吃喝玩乐。


    孟晚陶还特意给做了可乐,还有果汁,在燃着地龙的屋里,用现成的冰镇过后,别提双爽快了。


    宫珏自然是在这边陪着孟晚陶守岁。


    原本他的打算是,让孟晚陶同他一起去王府守岁过年的,都已经让管家去准备着了,但转念一想,等他们成了婚,自然有的是日子在王府过,倒是在孟晚陶这边怕是只有今年这一年了。


    他便临时改了主意,到这边来。


    摄政王过来这边一起守岁,小瓷跟大枣她们可一点儿都不觉得稀奇,哪怕小姐说要去摄政王府守岁,她们也不觉得稀奇,反正两人肯定是要在一块的,在哪里她们都觉得非常合理。


    因着今日日子不同,再加上这几日不上朝,肉眼可见的摄政王心情很好,再加上他们同摄政王认识已久,以前不知道身份的时候相处得都很随和,便稍稍有些放纵,并没有太看重那些规矩。


    小瓷他们敢如此,从摄政王府过来的冬桃她们就不敢了。


    不仅不敢,还很惊恐,生怕哪里被挑出错来受罚。


    但慢慢地,她们惊奇地发现,原来主子竟也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孟晚陶今日心情出奇地好,屋里地龙烧的足,温暖如春,根本不需要穿太厚,她便穿了薄衫,喝着冰可乐和冰果汁,同小瓷她们炸金花、推牌九、斗地主、赌牛牛!


    她今日发了不少赏钱,小瓷她们手中可都有不少钱。


    孟晚陶还让大枣取了十贯铜钱,特意为今晚做准备。


    相比着如今的身份而言,这些自然都是些小钱。


    但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


    炸金花也好,推牌九也好,都是玩个乐子。


    一开始宫珏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参与,孟晚陶兴致极高,很快就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一起在推牌九。


    玩着玩着,孟晚陶见满屋子里就剩宫珏在那儿坐着,便拉了他过来一起玩。


    宫珏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更别说玩了。


    “会玩么?”孟晚陶搂过来她又赢的一堆铜钱,开心地像得了座进山一样,笑着问宫珏。


    宫珏当然不会,刚刚她玩得时候,他有观察过一会儿,大致知道是怎么个玩法。


    不过他还是摇头:“不会。”


    孟晚陶马上笑眯了眼睛,一脸得意:“我教你。”


    宫珏嘴角弯了弯:“嗯。”


    众人都已经玩到了兴头上,正所谓赌场无大小,冬桃她们愣了一会儿,但见王爷也不拘礼,便也顾不得宫珏身份有多尊贵了,纷纷往外挪了一圈,给挪了位子出来。


    宫珏坐在孟晚陶身旁。


    孟晚陶便细细给宫珏讲了一遍规则。


    他本就观察了许久,又听孟晚陶这样细致的一讲,便已经会了。


    不过到底没上手呢,他便十分收敛地道:“大致懂了,试试看。”


    第一局的时候,他还有收着,到第二局,他便放开了。


    从第三局开始,宫珏开始大杀四方。


    于是,原本是孟晚陶大杀四方,现在变成了,宫珏和孟晚陶轮流大杀四方。


    小瓷她们的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原本只有小姐的时候,她们偶尔还能赢一局,现在宫珏一来,简直就是直接碾压,一点儿没有赢的机会。


    到最后,所有人一起怨声载道。


    小瓷输急了,悲愤道:“小姐,你和王爷是一家,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你俩算一家,不能分开来!”


    小枣也跟着附和。


    孟晚陶瞧她们确实输惨了,本着游戏精神,便退了一步,跟宫珏一起。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她们还是一直输,而且比刚刚输得更惨了。


    因为,跟孟晚陶一家之后,宫珏再没有顾忌,杀得所有人片甲不留。


    然后到后半夜,除了孟晚陶在笑,其他人都哀嚎不止。


    面前的铜钱堆成了小山,孟晚陶一边往自己跟前扒拉一边冲宫珏竖大拇指:“真棒!”


    一堆铜钱,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对于孟晚陶如今的身家而言,算不得什么,对宫珏而言更算不得什么了。


    但两人都出奇地开心。


    小瓷钱输完了,不死心地凑过来:“小姐,你之前不都把赢的钱分下来么,可以分了罢。”


    孟晚陶拍开她的手:“不发了,这都是王爷今日赢的,我要都收起来。”


    她这么说,小瓷可没胆子让摄政王把赢的钱分了,只得悻悻退回去,不再提分钱的事。


    原本孟晚陶的打算,也就是娱乐一下,开心一下,等开心够了,就把钱给大家都分了,大家一起开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都是宫珏给她赢回来的,她不想分了。


    孟晚陶不仅不理小瓷幽怨的眼神,还让她去给自己找钱袋子,还指明了要大钱袋。


    小瓷恋恋不舍地在她面前的钱堆上瞄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把钱都装进了钱袋子里,然后系上口子,放了起来。


    看着小姐把两袋子钱放进了暖塌上的抽屉里,小瓷目瞪口呆。


    不是罢。


    就是一些铜钱而已。


    之前,宫里下赏赐,小姐赏她们都是十两十两的赏,一点儿都不心疼的,今儿怎么奇奇怪怪的,几个铜钱,这么宝贝?


    喝醉了?


    她看了看小姐刚刚喝饮料的杯子,没有喝酒啊!


    孟晚陶把钱放好后兴致勃勃回来:“来来来,我们继续。”


    小瓷:“没有钱了,输完了。”


    孟晚陶瞪她一眼:“少来,你还好多私房钱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瓷:“……”她不想玩了,小姐在的时候,就输得多赢得少,摄政王在,只能一直输,她输怕了。


    小枣也输怕了,凑到小瓷身旁:“我也没钱了。”


    孟晚陶:“瞎说,你比小瓷私房钱还多呢!”


    宫珏给夏芙使了个眼色。


    夏芙和冬桃立马道:“我们先跟小姐借,今天肯定要把输的钱都赢回来。”


    小枣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也道:“我也借。”


    她还拽了拽小瓷。


    小瓷恍然大悟:“我也借我也借,我要借十两。”


    孟晚陶觉得这样也行,反正她每月还要给她们发份例呢,便让大枣去库里取钱来,还让她们都在借条上摁了手印。


    冬桃她们本来就不敢真赢孟晚陶的钱,现在又十分明确,主子就是在哄三小姐开心,自然知道该怎么表现效果更佳——当然压根不用表现,只要真实表现就足够了,她们压根没有赢的机会。


    玩到大半夜,最后所有钱又都被孟晚陶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这可比刚刚那堆还要高还要多。


    孟晚陶开心地不得了。


    “不玩了,”她一边笑一边道:“歇一会儿,我都赢饿了。”


    小瓷幽怨极了:“小姐你这样说,有点过分了。”


    孟晚陶看她一眼,更开心了:“我乐意。”


    话落,她吩咐小枣去煮点酒酿圆子来吃,她饿了,旁人自然也饿,而且这都大半夜了,也该吃宵夜了。


    把这堆钱又装起来后,抽屉是放不下了,孟晚陶就直接放在暖塌上,然后靠着它们,美滋滋地看着宫珏:“你是今天的大功臣,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宫珏看了眼被她宝贝似的压在身下的钱袋子,嘴角翘起:“我不饿,随便吃点就行,太晚了,你别麻烦了。”


    孟晚陶想了想:“好罢。”


    刚刚一直赢一直赢,情绪持续亢奋,这会儿歇下来,她确实有点累了。


    见她神色,宫珏挑眉:“累了?”


    孟晚陶:“……有一点儿。”


    宫珏坐过来一些,让她靠着:“要不要睡会儿?”


    “不要!”孟晚陶立刻道:“守岁呢,不能睡。”


    宫珏笑了下:“守岁年年都能守,困了就睡。”


    孟晚陶摇头:“这是跟你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不能睡。”


    宫珏嘴角的笑顿了顿,眸底情绪更浓郁了。


    吃了一碗酒酿圆子,又吃了些小食后,孟晚陶就更乏了。


    “困了就眯一会儿,”宫珏看她眼睛都有些红了,心疼道:“我帮你守。”


    孟晚陶搓了搓脸:“不行。”


    宫珏想了想:“要不,出去走走?后院的梅花开了。”


    屋里太暖和,又刚吃了东西,确实容易犯困。


    虽然心疼,想让她睡觉,但她这么坚持,也只能暂且由着她,未免这样强撑着难受,倒不如出去走走,还能松快些。


    听他这么说,孟晚陶来了精神:“好。”


    外头可是三九天,两人穿戴好后,宫珏没让人跟着,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孟晚陶,两人便出了屋。


    满院的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过的味道,节日的喜庆,和身旁人带来的安心和暖意,让欢喜翻倍。


    “冷不冷?”宫珏问。


    孟晚陶心情极好:“不冷,你冷啊?”


    听她兴致不错,宫珏也笑了:“我不冷。”


    说着,又把她的手,往手心裹了裹:“怕你冷。”


    孟晚陶只是笑。


    没多会儿,两人便到了后院。


    后院种的有白梅,还有红梅。


    红梅含苞待放,白梅已经都开了。


    雪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缀在枝丫上,像雪一样。


    她兴致打发,折了一些白梅让宫珏给她抱着:“等会儿回去插花瓶养着,还挺香的。”


    宫珏学着她的样子,凑过去嗅了嗅,笑着嗯了一声。


    昏沉的灯光下,他垂眸轻嗅,趁着面前的白梅,和身后的红灯笼,好看极了。


    孟晚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等着,我再去折点红梅。”


    看着她跑去梅林的身影,宫珏低低笑出了声。


    又折了一大捧红梅回来,孟晚陶遗憾道:“过年竟然没下雪,真是遗憾。”


    宫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嗯。”


    “这个红梅也好看,”孟晚陶细细打量了会儿,递给宫珏:“若是下雪,定然更好看。”


    宫珏接过,拿好,又嗯了一声。


    孟晚陶乐了:“你怎么总嗯?困了?”


    宫珏抬眼看她:“没有,就是觉得都没你好看。”


    孟晚陶现在已经对他的甜言蜜语免疫了,不会再动不动就脸红,但心跳还是会快一下的。


    正要开口,她突然觉得脸上一凉,咦了一声,抬头。


    映着满院的烛光,细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伸手接到了几颗冰凉的雪粒:“下雪了。”


    宫珏没去看纷扬的雪,只是看着她。


    孟晚陶却很开心:“下雪了,就更有过年的气氛了。”


    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一个人过年。


    终于有人陪她过年了,所以她不舍得睡。


    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宫珏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嗯,下雪了冷,我们回去罢。”


    孟晚陶嗯了一声。


    孟晚陶嗯了一声。


    雪很快就下大了,由雪粒变成鹅毛大雪。


    两人身上很快就落了一层雪。


    孟晚陶牵着宫珏的手,轻轻扣了扣他的掌心。


    “嗯?”宫珏偏头。


    孟晚陶抬头看着他,嗓音很轻,嘴角的笑却很坚定:“以后我们每年都一起守岁,过年。”


    宫珏睫毛颤了颤。


    “好。”


    他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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