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空滚好雪球后,用爪子推着这个足有他身体一半大的大雪球回到木屋前,却没看到楚逸尘的影子,于是张望片刻,循着楚逸尘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找了过去。
他本来以为是楚逸尘动作太慢,准备过来帮着对方一起团雪球,可他找过来时,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倒在雪地上的人影。
柏空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跑到了楚逸尘面前,他“汪”了几声,又用鼻子去拱,想把对方叫醒,却发现楚逸尘面色青紫,手脚冰冷,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一下柏空是彻底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了,兽形的爪子不够灵便,回山以来头一次的,他变回了人形。
他抱起楚逸尘跑回屋中,将其放在炉火边,又用厚厚的被褥严严实实地包裹好,做好保暖后,他又化作原形跑入茫茫雪林。
他急匆匆地来到柏树妖面前,因此冲得太快,雪地又太滑,一不小心没刹住撞到了树上,“砰”一声,这一撞把树梢上的落雪都撞掉了不少,熟睡中的柏树妖也被他撞醒,他“哎呦”了一声,叫道:“大早上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他生病了!”柏空“嗷呜嗷呜”地叫,要不是他拉不动柏树妖,直接就把树扛着走了,但即便如此,他也飞快地挠着树干,催促道,“你快跟我去看看!”
“病了?”柏树妖一怔,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病,但看柏空这副着急的模样,病情或许还比较危机,于是抖落一条枝叶,枝叶落地后立刻化为了楚逸尘上次见过的那名老者。
柏空早已准备好了,趴在地上,等柏树妖爬上他的背脊后,他再次在林中飞奔起来。
“哎,慢点,别再撞到树了。”柏树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化作枝条,将自己绑在柏空身上,也就是他是个树妖,可以用这种方法固定,坐柏空背上的但凡换做别的什么人,都得被这横冲直撞的小子直接甩出去。
不过柏空也正是知道柏树妖不会掉下去才敢跑那么快的,换楚逸尘坐他背上他顶多小跑两步,从来没展现过全速。
他全力奔跑着,只用了正常走路时一半的时间就跑了回来,他带着柏树妖进屋,进屋后,柏树妖走到楚逸尘面前把了把脉,又察看了一下眼睑舌苔,问柏空说:“他是怎么突然这样的?”
“就是早上,下雪了,我跟他一去出去玩雪,我们丢雪球,又堆雪人,他跟我分开去找雪团雪球,我团好雪球再去找他时,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了。”柏空急切地说,“他怎么样了?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柏树妖沉吟一番后说:“他脉象虚浮,唇色发紫,指甲泛青,这应该是心疾之状。”
“心疾?”柏空没听过这个病,他追问道,“严重吗?他怎么会突然得心疾?要怎么治?需要什么药材?”
他连珠炮一样地问了许多,柏树妖先没答其他问题,只紧着最重要的一个说:“他这不是新病了,是旧疾,一般有心疾的病人都会随身带药,你去他带来的包裹里找找,看看有没有药。”
柏空连忙去找,他很快在楚逸尘当初进山时背的那个行囊里找出一个瓷瓶,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药,先拿给柏树妖辨别了一下。
柏树妖拿开瓶塞嗅了嗅,确认无误后,交给柏空说:“不要让他咽下,放在舌苔下面含住。”
柏空依言照做,他拿了一粒药丸放在楚逸尘舌苔下,含服后不过数息,楚逸尘青紫的面色就缓解了许多,虽然人仍在昏睡着,但呼吸也变得平缓了,指甲上也恢复了血色。
柏空见状稍稍安下心,他往炭炉里又加了点炭,将屋内稍降了一点的温度再升起来后,又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这个病说严重也严重,”柏树妖说,“就像今日,如果处理不及时,很可能会直接病死。”会死?!柏空一下绷紧了耳朵,没等他去晃柏树妖询问解法,就听柏树妖话锋一转,说:“说不严重,其实也不太严重,他这病不是天生的,完全是外力刺激所致,只要远离刺激源,平日多注意保养,不要受冷受寒,就能够不再犯病。”
“外力刺激?”柏空一呆,他突然想起,楚逸尘之前好像确实从来都没有过心痛的毛病,顶多是身子骨弱点,被风吹了容易发烧,而对方第一次心口发痛,好像就是八月十四,他假死前的那一晚。
他回忆着自己当时跟楚逸尘说话时,楚逸尘被气到捂着胸口的模样,内心一下心虚又忐忑了起来,这心疾之症,不会是被他气出来的吧?
他将自己的猜测朝柏树妖一说,柏树妖以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柏空,心道幸好他是个树妖,没有人类这样脆弱的五脏六腑,不然迟早也得被柏空气出心疾。
柏空被这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缩着脑袋,讷讷地问:“我猜得不对吗?”
简直错得离谱!柏树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思量再三后,觉得靠柏空自己悟出来不知道得等到哪年哪月,反正他也助推了不止一次了,不如再推一次,所以干脆挑明说:“若我所料不错,他这心疾确实是因为你,不过不是被你气的,是因为你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才会气血攻心,伤了心脉。”
“我的死?”柏空怔住了,他当日假死后便离京了,也没看到楚逸尘后来来找他时吐血昏死的事,他从来没想过楚逸尘会因为他的死如何痛苦难过,毕竟在他假死前一夜楚逸尘还说了不爱他。
人类的七情很多都是跟爱恨联系在一起的,因为爱,方才会被对方的悲喜所牵动,为会对方的处境所伤怀,楚逸尘既然不爱他,那么自然也不会为他如何难过,又怎么会因为他的死而罹患心疾呢?
柏树妖说出这个答案后,他兀自不敢置信了一会儿,片刻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不是最紧要,眼下最紧要的是――
“可在他眼里我已经死了,那岂不是说这个刺激源会一直存在,他的心疾也还会再犯?”柏空说。
“没错。”柏树妖点点头,“这回的诱因是受寒,但他只要一直这样忧思伤神,心疾迟早还会再犯的,而且次数越多越严重。”
“那怎么办?”柏空着急道,要说消除这个刺激源吧,那就是让他活过来,这个倒是简单,反正他一直都没死,但他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活过来的缘由,除非告诉楚逸尘自己是个妖怪,而楚逸尘说过是很怕妖怪的,尤其柏空之前还听过白蛇传的故事,白素贞第一次现出真身时,可是把许仙活活吓死了,她倒是有仙草盗可以救人,但柏空没有啊!
据他所知,这世界上只有妖怪,从来都没有什么神仙,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上古的年代,那些仙神就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慢慢绝迹了,神仙都没有,仙草自然也没有了,他若是把楚逸尘直接吓死了,那就是真死了,现在这样虽然可能会再犯心疾,但起码暂时还活着。
“有没有根除心疾的方法?”他道。
“以人类的医术来说,没有。”柏树妖说,“这病只能缓解,一但患上了就无法根治,只要心绪浮动过大就会再犯,不过……”
“不过什么?”柏空连忙追问。
柏树妖看了他一眼,说:“这天下间别人可能都没有办法,不过你应该可以。”
“我?”柏空一愣,“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治病的本事。
“你在人间应该听过人妖殊途这句话吧?”柏树妖说,“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妖怪身上的妖气天生就对人类有害,会本能地吸取人类的精气,即便那不是自愿,但只要跟一个人类相处久了,那个人类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差,最后早亡病故。”
所以他装成柏空的爷爷跟楚逸尘见面后没多久就走了,不光是因为急着退场,也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妖气对这个人类有害。
“还、还会这样?”柏空呆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片刻又突然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下山去找人成亲?这不是在害他吗?”
“因为你不一样,”柏树妖说,“但凡是妖怪,即便是我这种草木属很少杀生的妖怪,体内都会有一种浊气,就是这种浊气对人体有害,除非有朝一日修炼成仙,方才可以易经伐髓,脱胎换骨,完全净化身上的浊气。”
“可你身上的妖气,或者说那不是妖气,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妖怪,而是一个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得了莫大机缘,千才在天地中孕育出一个的天生灵物,你修炼的不是妖气,是一种近乎于山川日月凝聚出的灵气的东西”
“远古的仙神修的就是这种灵气,他们可以用这种灵气呼风唤雨,移山填海,掌握莫大的威能,同时这种灵气也是对万物都有益的,人类也不例外,仙神也会用灵气为人类消除灾厄,为他们延寿治病,不过你还是差了一点,所以我也说你只是近乎,你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呼不了风唤不了雨,也延不了寿救不了人,除非你什么时候能跨过最后那一道坎,达成真正的与万物合一,与天地并生的境界。”柏树妖目光放空,像是在看很久远的以后,“真到了那时候,柏空,你就是要受万人供奉的,当世仅有的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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