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狼狈又可怜。


    元熙看他惨兮兮的样子,好不容易冷下去的眼神又狠不起来,抓了抓他的小肚子,说:“不过,最后还是你那‘猫吼功’把它赶跑了,幸亏有你。”


    严星语的眼睛亮起来:“咕咕!”


    我厉害吧?


    等等,不对。


    什么“猫吼功”?


    你才是猫呢!


    元熙浅浅笑起,似乎是从严星语的神情变化中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抱起蓬松的毛团子,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严星语黑豆一样的小鼻头,说:“是,你不是小猫,你是大脑斧。”


    严星语:“嘎嘎!”


    你在这儿卖什么反差萌?


    元熙把脸埋进严星语的毛里蹭了几个来回,声音闷闷地问他:“晚上你还吃鱼么?可惜没有钓到可以让你抱着啃那么大的。”


    严星语张开小胖抓抱住元熙的脸:我有那么大一个元熙就够了。


    元熙也轻轻揽住他,深吸了两口气,喃喃自语:“幸好你没事,幸好……”


    一人一团静静地抱在一起。


    元熙不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劫后余生”与“虚惊一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词。


    果真如此。


    元熙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不知何为恐惧的怪胎,此刻他才明白,无所畏惧,因为心无挂念。


    当你有了珍爱之人,当珍爱之人陷入危险,恐惧,是铺天盖地、甚至深入骨髓的。


    元熙清楚地记得,当严星语松开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选择独自去阻挡凶兽的时候,元熙的心,怕到发抖。


    夜里,元熙以为自己又会失眠,然而并没有。


    有严星语贴在他的枕边,他很快便睡着了。


    但很显然,白天的心有余悸仍然在刺激着元熙的神经,他开始做梦。


    梦境有点凌乱,但全部都跟严星语有关。


    时而是严星语失踪了,时而是严星语溺水了,时而是严星语被怪兽咬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地倒在他的怀里……


    元熙陷在那些可怕的梦境里,心跳和血压飙升,触发了他手环的震动警报,元熙终于被惊醒了。


    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一种无形的压抑扼住了元熙的呼吸。


    无法言说的烦闷焦躁如同心中的野火,在黑暗里肆虐。


    这时,元熙听见自己的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呼……”


    有细碎的绒毛蹭过元熙的耳边,很有规律地轻轻抖动着。


    元熙稍稍侧头,就能看见小团子正在他的枕边酣睡,嘟着嘴,翻着小肚子,像一个蠢萌的毛绒玩偶。


    这幅景象仿佛春夜里细密的雨丝,绵绵地落在元熙的心火上,将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灭了个干净。


    元熙侧过身,将手指伸进严星语浓密的绒毛里,轻轻抓挠着。


    严星语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那个抚摸,也向元熙的手心里拱过去。


    元熙舒服地躺了一会儿,却不敢再睡了,生怕那些缠人的噩梦仍旧不肯放过他。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环,刚刚凌晨两点多。


    左右也是睡不着,元熙索性起床去处理工作,他打算尽快结束这次行程,带着严星语赶紧返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元熙带着手提电脑去了小七那里。


    小七却不在房间,看来今夜,无眠的人不止元熙一个。


    元熙一直工作到天色微明,房门那边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小七进屋,被坐在桌边的元熙吓了一跳:“老、老大!您怎么在这儿?”


    元熙揉按着自己酸痛的眼眶,问道:“干什么亏心事去了,吓成这样?”


    小七讪笑着搓搓手:“嗐!我能有什么亏心事?是怪事,糟心的怪事,正不知道该不该跟您汇报呢。”


    元熙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小七面前,等他开口。


    “内个……轮船的雷达扫到一个东西,挺大个的,一直跟着我们,我怕再有什么意外,就一直在驾驶舱那边盯着呢……”小七说得慢,一边说一边还在偷偷观察着元熙的神色,“老大,我怀疑……”


    元熙眼睑处的神经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小七并没有察觉元熙有什么异常,接着说道:“我怀疑,是白天在海上袭击了你们的那个东西跟在后面。”


    元熙沉吟了一下,问:“船员们怎么说?”


    要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船员常年跟大海打交道,很多人对海洋的了解,比对自己老婆的了解更多,元熙想知道他们对于那个“挺大个的东西”,有什么看法。


    小七做起事情来还是很周到细致的,他已经跟船上的人交流过了,但没人能确定那是个什么东西。


    “船员说从它的体型、行进速度和游泳方式来看,无法与任何已知的海洋动物或者鱼类相匹配,但雷达显示它尾随的方式,应该也跟海豚一样会利用生物声纳定位,这样的话,可以用船上的超声波仪来扰乱和驱赶它。”小七说。


    白天在海上遇袭的画面在元熙的脑中回放,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抓不住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元熙很想把这头海兽诱到某个包围圈进行捕捉,以确定它是不是之前袭击公司船队的那一头。


    如果是的话,恐怕有很多人还在等着找它算账,毕竟它一口气干掉了元熙几十名押运人员,那些遇难者家属哀怨难平,发起众筹,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但元熙不能拿现在这条船上的人命去冒险,如今它跟着轮船,意图不明,万一跟着跟着肚子饿了,船上的人岂不是成了送上门的外卖?


    元熙权衡之下,命令小七开启超声赶走这头不明凶兽,确保船只安全。


    小七去找船长落实了。


    元熙回到房间,屋子里已经很明亮了。


    有一束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溜进来,把空间分割成规则的图案。


    严星语就睡在分割线的边界上,半明半暗。


    他侧身躺在枕头上,旁边没有元熙,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身体又蜷缩起来,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


    元熙悄悄走过去,拉起被角向严星语露在外面的肚子上盖去,他的手还没落下,严星语的四肢忽然猛地一缩,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元熙心中一惊,急忙把严星语抱了起来,用手拍着他的身体想要叫醒他。


    严星语好像羊角风发作一样,对于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的反应,身体反而抽动得越发厉害了,细小的牙齿越咬越紧,几乎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


    元熙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情急之下,掰开他的嘴直接将自己的手指伸了进去。


    严星语细密但却锋利的小牙齿,一下子就将元熙的手指咬得鲜血淋漓。


    “小语!”元熙焦灼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凝视着严星语的视线里满是惶恐。


    严星语在他的呼唤里,抽搐的症状开始缓解。


    元熙能够感觉到手掌里的身体渐渐松弛,紧咬在一起的牙齿也松开了。


    “小语,小语!”元熙把严星语捧在眼前,一面叫着他的名字,一面轻轻晃动着他的身体。


    严星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上满是茫然。


    他似乎并不知道刚才自己抽筋了,看着元熙焦急的脸,不明就里地问他:“咕咕?”


    怎么啦?什么东西那么吵?


    元熙看着严星语平安无事,阴郁的神色却并未散去,反而把眉头锁得更紧,一个不安的念头萦绕在元熙的心里。


    他单手抱着严星语走到小七的门口,一拳砸开了房门。


    小七听见动静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看见元熙一脸的惊诧:“哎呦老大,是你啊!我还以为那个凶兽又杀回来了呢!”


    元熙的眸色森冷至极,他劈头盖脸地问:“启动超声波仪了?什么时候?”


    小七:“就刚才啊!十分钟前,效果老好了,吓得那家伙掉头就跑……”


    元熙打断了小七的话,态度强硬:“后面的行程全部取消,返航,现在。”


    “啊??取消行程??”小七惊愕地看着他老大,以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他以为就算天塌下来元熙也会架上几个千斤顶,然后去公司。


    小七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去安排。”


    元熙:“关于我们在海上遭遇凶兽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出一个字,尤其是对公司内部!”


    小七一个利索的点头礼:“是!老大放心!”


    几个呼吸间,元熙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静漠:“翻译器修好了么?”


    “哦!好了!”小七把项圈交给元熙,一下子看见元熙手上的伤口,惊叫,“哎?这怎么又流血了?!”


    元熙没有解释,只是草草包了一下,便把翻译器重新戴在严星语的脖子上。


    严星语恢复了语言功能,开心不已,一直叽叽喳喳地唠叨着。


    但元熙却是出奇地沉默,只是骄纵着话痨一般的严星语,陪在旁边,聆听着他,挂着浅浅的笑。


    严星语蹦过来,捅了捅元熙的肚子:你不要老是一副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好不好呀?


    元熙使坏般地揉乱严星语的头发:“父慈子孝你没听过?”


    哎呀!


    严星语反抗地扒拉起元熙的手,护着自己宝贵的发型,怼他说:我还听过父债子偿,你要不要替我把欠的钱还了?


    元熙的视线抖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反驳:“到我这里是子债父偿,你乖乖叫爸爸,我就替你还。”


    严星语:……滚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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