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回程的时间,船在就近的港口停靠,元熙走高速返回。


    年终的视察作为公司的惯例,此次元熙半途终止引得董事会议论纷纷。


    但元熙一贯的行事作风,不会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意图,公司的人只好自己四处打听,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熙爷。


    但奇怪的是,此次元熙的全部随行人员的嘴里,关于途中的一切都讳莫如深,一丝风声也打听不出来。


    公司每一个元老级的人物都清楚,在熙爷那里,没有消息不是最好的消息,而是最坏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元熙的信任。


    元熙无暇关注董事会的那些老谋深算一个个在打什么主意。


    他在返程的一路上,将这段时间以来的袭击事件逐一推演了一下,找到了很多从前忽略的线索。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有人有预谋地在各处抢夺萌宠转化机,通过对机器的改造,用以制造奇异的“凶兽”。


    从全国各地突现的凶兽袭击、目击事件来看,制造凶兽的人显然想把它们作为一种武器加以使用,但由于不明原因,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发现这些动物很难人为加以控制。


    不过,从这一回海上遭遇的情况来看,幕后的操纵者显然已经成功地突破了这一难关。


    因为从海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上的精准程度来判断,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它一定是接收到了明确的指令,目标就是元熙本人。


    对方对于元熙在海上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在元熙出海钓鱼时派出海兽,若是能够得手,元熙将无声无息地被除掉,尸骨无存。


    元熙猜想,控制凶兽这一关键环节的突破,很有可能与上次严星语在海滩遇袭事件有关。


    幕后操纵者抓走那些萌宠,通过某些实验,使得被转化而来的凶兽可以听从人的指令。


    就连严星语也险些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但凶兽能被人控制是一回事,能精准地锁定他,是另一回事。


    种种迹象表明,元熙身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鬼。


    内鬼。


    元熙仰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望向窗外暴雨将至的天空。


    他的眼中阴云翻滚。


    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莅临人间。


    没有初入大地的矜持,这一场雨,直白得有点狂暴。


    天空仿佛开了闸门一般,将雨瀑倾泻下来,四周的景物全部在大雨中隐去,目之所及,一片茫茫。


    司机不得已放慢了速度,逼得急性子的小七更加焦躁。


    但他还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点燃了熙爷那根脆弱的神经,发起狂来。


    小七从后视镜中偷瞄了两眼元熙的情况。


    元熙歪着头,倚靠着自己肩上的毛绒团子,正在闭目养神。


    他的表情恬淡而平静,完全没有燥郁症发作的迹象。


    小七松了一口气,看来最近老大的病的确在明显好转,如若不然,像这样紧张的行程和千头万绪的事务,他老大早就要炸掉,还顺便把他崩成炮灰了。


    悄咪咪的窃喜还没结束,小七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他打开微信,华丽丽的一大排照片,内容全部都是像滚动字幕一样的东西。


    这是严星语花了血本给“二踢角”兑换的萌语翻译器。


    一拿到翻译器,小七就按照元熙的指示把翻译系数设定为100%,然后一直暗中观察着“二踢角”每时每刻都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接到任务要陪同元熙去视察以后,小七就叫了自己一个小徒弟去家里照顾“二踢角”,并把翻译器上的内容全部拍下来发给他。


    小徒弟倒是尽心,每天百十来条的微信骚扰小七,小七不得不从一大堆无用的废料当中逐一筛选有用信息。


    这个工作虽然繁琐,但正好可以打发无聊而漫长的旅途时光,而且时不时地能够抓住几条线索,安排人手往下追查,也够小七忙活半天的了。


    揪着这条线深挖了一些时日,别说还真有进展。


    独吞机器的“老黑”已经锁定,只可惜严星语的机器已经转手,一时之间无法确认下落。


    元熙并没有让小七下手去控制“老黑”,只是在他身边埋下了几条眼线,密切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七明白,老大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他不知道“老黑”后面的鱼到底有多大,但他坚信“老大说的都是真理,干就完了!”


    元熙头枕着严星语,看似在小憩。


    但他的脑子里,有无数思绪如同蜿蜒曲折的藤蔓缠绕在一起。


    它们看似互不关联却又彼此交织,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网的背后,是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闪着幽暗的凶光,在盯着元熙。


    严星语的小爪子被元熙压麻了,他把爪子从元熙的下巴那里抽出来,用力甩了甩,很自然地搂在元熙高挺的鼻子上,吧唧吧唧嘴又睡了。


    这个毛茸茸的触碰将元熙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看着脸上的小毛爪子,饶有兴致地吹动着上面的绒毛。


    严星语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清爽的海风拂过一样,舒服得打了一个冷战。


    元熙在严星语浑身一抖的同时警觉地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尿裤给严星语套上。


    这要是不小心被毛团子给尿到了脸上,那场面……


    元熙一面低头摆弄着严星语,一面不由得笑起来。


    走陆路奔波了三天,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城市。


    元熙回家洗了个澡,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带严星语直接去了公司,看着架势,是打算在公司住上一段时间。


    若说是年终工作很忙,再加上视察工作半途而废,大抵要听很多汇报,这一点严星语倒是很能理解。


    只不过这看似一切正常的表象下,总是透出一股古怪,就连一贯嘴欠的小七也沉默了很多。


    严星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多心了。


    元熙新给严星语添置了一个宠物包,表面上看起来很平常,但在帆布包裹下,却有着一层坚不可摧的金属内壳,如同一个移动的微型堡垒。


    每每外出,元熙都要将严星语装进包里背在身上,寸步不离。


    他的行踪更加低调诡秘,很多时候,即便严星语跟在身边,但由于新背包遮光隔音效果太好了,严星语趴在里面,完全不知道元熙在干嘛。


    起初,严星语联络了几次kumi,小助手告诉他元熙在码头仓库研究那头“饕餮”,而隔壁货仓里就是从海滩袭击现场找回的机器残片,也有一群技术人员正在紧张修复,而这一项目也得到了系统的支持。


    kumi告诉严星语,自从上次系统的工作人员大规模落入敌人的陷阱中,受创严重,导致人手短缺,很多程序数据存在滞后,为了尽快弥补损失,系统愿意拿出一部分技术和信息与元熙的人合作,以求更迅速有效地解决问题。


    kumi的说辞虽然很是科学严谨,可严星语却也听明白了它没有说的那部分意思:客户被劫、人员失踪,机器追查无果,凶兽肆意横行,再不赶紧结束这个局面,恐怕万物系统要破产下线了!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这抽奖抽来的免费东西真不能随便要,便宜没占到,生活全乱套,真是没有比这更扯的犊子了!


    严星语也不想多打听了,反正需要他知道的时候,元熙自然都会告诉他。


    若是不需要他知道,元熙肯定也有不告诉他的理由。


    如此想来,严星语顿时坦然了。


    在码头货仓那边来来回回跑了几天,元熙忽然就不过去了,大概关于“饕餮”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


    这一点上,严星语倒是很高兴。


    因为最近接连的忙碌,让元熙的失眠又开始发作,严星语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经常看见元熙一个人还没有睡。


    有时他会看书,有时会喝酒,有时只是孤独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尚在沉睡的城市。


    每每这时,严星语就会顺着元熙的裤腿,呼哧呼哧地一直爬到他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身体去蹭元熙的下巴。


    元熙永远都会对他笑。


    那笑容如此疲惫,却又如此好看,就连干涸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都带着一种破碎般的美感。


    他会哑着声音叫他“小语。”


    温柔地问,是不是自己吵醒他了。


    严星语就努力地抱住元熙的脖子,撒欢卖萌去逗他开心。


    然后两个人会一起站在床边,看着初升的红日一点一点唤醒大地。


    严星语忽然很想很想用自己的声音跟元熙说一声“早安。”


    想跟他说,“别太累了。”


    想说“有我陪你。”


    想拥抱他。


    不是作为一个毛绒团子,把爪子伸长到尽头也只能抱住脖子的那种拥抱。


    而是可以用长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背,耳鬓交叠、胸膛相触的那种深深的拥抱。


    严星语忧伤地看着自己又短又胖、长满毛的爪子,觉得自己真没用啊,想给元熙按按酸痛的肩膀都做不到……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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