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了司空数月积蓄,导致他连着吃了两个月咸菜疙瘩的宝贝,是一把比成年人的手掌略大一圈的手\弩。
因为司空在外观上做过一些调整,在凤随和陈原礼看来,样子就有些古怪。
陈原礼来回检查了一下,还是不相信这么一个小东西能有多大杀伤力,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弦不错。”
“等下给你们开开眼哦。”司空嘿嘿嘿的奸笑,“这个东西最适合偷袭了。”
这话说的,凤随都想翻白眼了。
陈原礼笑着说:“一般人要拿这个东西暗算人,都是要淬毒的。”
这一点司空是知道的。但他没处去弄毒药。再者以他的手速,只要不是被人包围的情况下,不淬毒也够他自保了。
今天他们要混进人群里假装是香客,所以大一点儿的东西都带不进来。只能戴上这个保命的小玩具出来。
殿外再次响起了鸟叫声,短促而急切。
“有人过来了。”陈原礼说着,迅速朝角落里摸过去,在另一端的雕像后面埋伏下来。
司空则朝着两组雕像中间过道的方向凑了凑,回头一看,凤随也跟了过来。司空注意到他一只手在腰带上摸索摸索,然后手里就多了一条鞭子。
凤随注意到司空在看他,转过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兵器带不进来,只能先用这个。”
司空左右看了看,旁边的雕像上,佛陀手里是拿着长刀的。司空试了试,不算什么特别好的兵器,但也聊胜于无。
凤随眼前一亮,“好办法。”
陈原礼也跳起来去抢雕像手中的兵器。别说,这么黑乎乎的一间配殿,雕塑又都张牙舞爪的,冷不丁从外面跑进来,根本看不清楚雕像手里都少了什么。
三个人武装停当,就听一阵脚步声朝着配殿跑了过来。
这一次,报信的声音变成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麻雀的叫声。
司空听到凤随轻声说道:“来了。”
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粗粗听去,竟有十余人,而且有男有女。司空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原来的青水庵是尼姑们修行的庵堂,虽然现在也沿用了这个称呼,但光明教里可没有和尚尼姑之分。
脚步声乱七八糟地冲上台阶,就听“吱呀”一声响,配殿虚掩着的半扇门被人推开了,一群人一窝蜂似的闯了进来。
司空一眼就看到了不久前在这里神神叨叨说话的那位女法师,她左肩受了伤,整条手臂垂下来,衣袖上还染着血迹。另一只手拎着一把单刀。
或许已经经历过了一番打斗,她束发的冠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头发乱蓬蓬地披在背后,满脸都是穷途末路的凶悍,完全不见之前那股子出家人的出尘气。
之前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年轻的小法师也不见了。此时此刻,她身旁的人有穿青缎法衣的,这是在教中身份地位较高的,也有几名身穿褐色法衣的,这些人通常是在庵中做杂役的。司空路过斋堂的时候,就曾看到身穿这样法衣的人在那里做活儿。
此时此刻,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
司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门边的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身上。
在这些人当中,他的年龄最大,而且神情也有所不同,尤其他看着旁边的人时,眼神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俯视感。
这个人,应该是这一伙儿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司空眼神向旁边一瞟。
凤随与他目光相碰,微微点了一下头。
高瘦的男人举起持刀的那只手,正在指挥身边的两个法师将配殿的大门阖上,心中却陡然间生出某种不妙的预感。
他警觉地转头朝配殿深处望过去,忽觉得手腕处一阵剧痛,手中单刀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膝盖处也传来剧痛,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才看到手腕处不知怎么竟然中了一枚小箭。箭身不足三寸,看外观就是普通的竹箭,但他想不明白这么短小的箭,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很快他就顾不上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周围已经乱成了一团。没人看清楚短箭从何处飞来,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慌。
而躲在暗处的射手,像一个冷静无比的收割者,不慌不忙地收割着自己的猎物。
后殿门不知何时被人锁上了,前殿门也刚刚被他们自己锁上……这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高瘦男人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一行人已经踏进陷阱。这人反应也不慢,立刻组织自己这边的人借着雕像的掩护,朝着配殿深处前进。
眼下局面,唯有尽快杀掉了埋伏在这里的人,才能给自己一方争取些许的生机。
凤随也被司空的手\弩惊呆了。这样的杀伤力……不应该啊。
但场合与时机都不对,眼下他也不顾上询问这个。他跟陈原礼对个视线,两人极有默契地借着雕像的掩护,从配殿两侧的窗根下面摸了过去。
司空也看出了这些人当中没有弓箭手,于是大模大样地窜上了雕像的底座,靠在一个佛陀的身后,像个狙击手似的,居高临下地朝着对方放冷箭。
司空觉得,这个位置特别适合他!他的功夫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攻有余,守不足。而且上过一遭战场之后,他就落下一个毛病,那就是只要动手,就不给对方留活路——给敌人留活路这种傻叉的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搭上一条命。
但眼下这场打斗,不用别人特别吩咐,司空也知道是一定要留活路的。因为上面的人肯定还要问案,要口供。
凤随手中兵器是软鞭,陈原礼拿着一把从佛陀雕像手中抢来的单刀,都是留有余地的打法。
配殿中地方不够大,这既限制了自己,也限制了对手。这个时候就要看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在这一点上,这些养尊处优的法师们肯定是不如上过战场的凤家军。
于是,等到配殿的大门被外面的人轰然撞开的时候,就见法师们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身上都带了伤。一个一个哎呦哎呦叫唤个没完。
一旁还站着三个气定神闲的男人。
司空弯着腰从最后一个法师身上把自己的短箭拔了出来,低着头将手\弩拆开,和一把短箭一起包回了薄棉衣里,再手指翻飞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包袱,背回了背后。
他刚做完这一切,殿门就被人撞开了。
司空随手从脚边捡起了一把单刀,后退两步,站到了凤随身后。
洞开的大门外,一群人分向两边,一个身穿黑色箭袖的年轻人施施然走了上来。他停在门槛之外,目光扫过大殿中的情形,忽的一笑,说了句,“凤大人果然身手不凡。”
凤随将软鞭缠回了腰上,像没听见似的对一旁的陈原礼说:“去后门看看,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留两个人,其余的都喊过来。”
其实他的手下早就埋伏在配殿外面了,陈原礼知道这话是说给面前这男人听的,便答应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凤随这才抬眼望向门外的男人,“张大人怎么才过来?庵堂里的凶徒,可都落网了?”
单看外表,张鸿也是一位极英俊的青年,浓眉大眼,顾盼之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倜傥劲儿。他又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比起凤随的一身布衣,更显得傲气逼人。
他微微侧着头打量凤随,眼里的敌意明晃晃的不加掩饰——也不知是不是年龄相当,家世也相仿,才越发激起了他的不甘心,非要和凤随比出个高低不可。
此时此刻,他见凤随竟然出现在了配殿,并且还拿下了这一伙儿要逃跑的法师,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这可不符合他之前的安排。
按照他的计划,凤随这会儿就应该守着后门,傻乎乎的等着法师们从那里逃走才对。
张鸿心中暗恨凤随狡猾,脸上却露出笑容,“凤大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凤随笑而不答。
张鸿眼珠一转,笑吟吟的说道:“倒也巧,我这里刚好问出了一点儿新消息。你既然也在,就一起看看吧。”
说着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快步走下台阶,不多时,从后面拎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法师。
这位法师或许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关系,人长得白白胖胖,哪怕此刻一脸惊慌的神色,看上去也是一团和气。他身上穿着青缎法衣,衣袍的边边角角还绣着极为细致的花纹,可见在这个团伙当中还是比较有地位的。
张鸿上下打量他两眼,“清明法师?”
清明法师做点头哈腰状,“正是小人。”
张鸿就冲着配殿扬了扬下巴,“呐,你们的人都被堵在这里了。有凤将军坐镇,逃跑是不用想了。好好表现,争取戴罪立功吧。”
清明法师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张鸿就瞟了一眼凤随,眼中露出有些得意的神色,“凤大人,来,来,来,我们一起看看这个小庙里藏着什么吓死人的大机关吧。”
说着,伸手在清明法师的背后一推。清明法师踉跄两步,险些在门槛上摔一跤。
配殿里乱七八糟倒了一地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最先被司空射倒的高瘦男人忍不住重重的呸了一声。
清明法师目光有些躲闪,脚下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受伤的同伴,朝着架油锅的那一组雕像走过去。
凤随的眼睛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扫一眼身旁的司空和陈原礼,用目光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注视着清明法师爬上雕像的底座,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然间就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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